顾安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心里有无奈也有愧疚。他其实对林子琪并不了解，只是觉得弟弟能有个归宿也是好事，更何况这门亲事如果能成对家里有利无弊。但这样一想也确实是利用了顾沉，他又忍不住觉得对不起弟弟。

  【你知道林小姐人怎么样吗？】

  【挺好的啊，看上去挺淑女的一个姑娘。】

  顾沉抬头定定地看着他，一直看到顾安避开目光，才抬手道：【可是我有喜欢的人。我不想跟她试试。】

  顾安从来没听他说过这回事，脱口而出：“可是人家也不可能喜欢你啊。”顿了顿，他自知失言，庆幸自己不是条件反射地打了手语，迟疑了一下尽力耐心地比划：【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试一试吧，有时候也不是喜欢就可以在一起的。】

  然而顾沉看懂了他脱口而出的话。

  几乎是在一瞬间脊背上就爬满了鸡皮疙瘩。

  因为我身有残疾，所以我连追求幸福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因为我身有残疾，所以一个生拉硬凑的婚姻就是对我的赏赐了吗？

  因为我身有残疾，所以我就一无是处了吗？

  顾沉深深地吸了口气，指了指门口，【你让我一个人想想。】

  顾安不想逼他太紧，而顾沉与平时不同的眼神也让他莫名心里发慌，便点点头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转身走了出去。

  “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再也不想来了。

  “他们都不喜欢我。

  “我想回家。”

  他输入了一行又一行，转而又尽数删去了，最后只留了一句，“我在家等你回来。”

  顾沉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了会书，一个多小时后觉得客厅的客人应该已经走了，便从衣柜里挑了几件衣服出来塞进包里往外走。结果定睛一看，母亲和林小姐还在聊天。见他出来，母亲责难地瞪了他一眼。顾沉于是礼貌地笑了笑，示意自己先走了。

  母亲在后面想叫住他，然而顾沉不需要假装就是个装聋作哑的好手，只要不看对方，对方想说什么话他都不知道，表达完自己的意思扭头就拎着包出了门。

  颜晋本来是打算中午在公司随便吃点儿什么应付的，想到顾沉欲言又止的话，心里还是不大放心，让司机载自己回了家。

  打开门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香气。颜晋吸了口气，神色稍稍放松了些，进厨房一看，果然看见顾沉正在低头往切好的鸡肉上淋酱汁。他无声地凑过去，抱住对方的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顾沉被他吓了一跳，侧头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让他一边去别捣乱。颜晋乖乖放开了，殷勤地端菜摆碗筷。

  “煮了这么多？两个人吃不完吧？”颜晋看着桌上的菜愣了一下。

  顾沉摸摸鼻子，有点儿窘迫，【这是三个人的量……我本来以为你中午不回来，想着中午一个人吃，晚上这些菜热一热就可以了。】

  “……我刚回来你就给我吃剩饭啊？那可真委屈。”颜晋一脸难过，没忍住掐了掐他的脸，见他不好意思得脸都红了才笑出来，“开玩笑的。你愿意给我做饭我就很开心了。只要是你做的，无论是不是剩饭都好吃。没哄你，我说真的。我以前就在想啊，最幸福的日子就是每天下班回家家里有热腾腾的饭菜，还有人等我回来。之前在国外孤苦伶仃的，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晚上再给你做别的好吃的。】顾沉坚定地承诺。

  “别别别，我舍不得。晚上还是吃这些吧，我再做几个菜就好。不过我晚上回来可能会有点儿晚，你要是饿了先吃点垫垫肚子。”颜晋夹了一块花菜在他碗里，“怎么了，今天谁惹你不开心了？那个林什么？”

  顾沉撇撇嘴，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颜晋脸色随着他讲述的过程越来越难看，最后嗤笑一声。顾家夫妇做出这种事情算不上奇怪，连顾安都这么怂恿，“顾安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他大概是真的不了解林小姐是什么样的吧。】只是单纯地觉得反正自己的弟弟也娶不到什么正常人了，难得有人愿意下嫁给他，对他而言算是件好事。顾沉安抚地拍了拍颜晋的手，【你别生气。我也不是很生气，就是有点失望。】

  “没事儿，有我呢。我知道你有多棒，都是他们有眼无珠总担心你嫁不出去——嗷！”颜晋被掐了一下，龇牙咧嘴地改了口，“娶不到娶不到。我错了。”

  于是他得到了一块排骨作为奖赏。

  下午该上班的接着上班，顾沉照样宅在家里写他的小说。新的小说开坑第一天就获得无数关注。他作为一个全职写手压力其实没有那么大，只要脑洞还在，赶稿速度惊人，更何况还有大量存稿供他挥霍。他照例先把正在连载的两本小说更新了，再挑了几个有意思的评论回复，中途想起来给顾安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在朋友家住段日子暂时不回去。

  住在朋友家这个借口已经用了好几年，他只告诉家里人是个偶然认识的靠谱的朋友，但是家里人从来没有发现这位朋友完全是他杜撰出来的不存在的人。

  顾安隔了很久才回复，大致意思是母亲很生气快回去跟母亲道个歉不然母亲要扣下他的生活费了。

  扣吧反正我有钱。

  顾沉含含糊糊地回了两个字“没事”，又沉迷进了自己编造的世界无法自拔。

  总有一天会让你们看到我是一个优秀的人。

  我值得你们骄傲。

  我不是你们的附庸和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