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後沒有放晴的暖陽，反倒連下了數十天傾盆大雨，大雨沖垮了鎬京南邊城垣，連著南邊的小村小鎮也跟著淹大水，舉城都在救難救災，姬發下令招水師工匠和醫員疏水患，一時間謝主恩也不好拿前往朝歌一事叨煩他。

  沒能立馬前往朝歌，他和武庚也就繼續待在西廂房裡，小小的院子裡，這些日子熱鬧了許多，原因無他，就是多了一個姜子牙。

  「哈～你哭啊，你哭著求饒，老子心情一好，興許就放你下來。」

  幼稚地像抓小奶貓一樣抓著小武庚的後頸，姜子牙就是以大欺小，現下還故意拿筆給小武庚畫了兩道小鬍子。小武庚圓圓的眼盯著毛筆尖，緊盯著冰涼涼的墨沾上自己的小臉蛋，原本驚恐的小臉逐漸變得新奇，現在讓畫了兩道小鬍子還覺得好玩。他小小的手抹上臉上的小鬍子，抹得整張小臉黑抹抹也不自知，然後掛在半空中看著自己的小手掌黑抹抹又是一陣新奇。

  啪！

  他給了姜子牙一個小黑掌，黑掌印華麗的印在姜子牙臉上，在他還沒回神之際，小武庚怕是遺傳了狐狸的靈活天性，迅速的反向騰空旋轉，短短的腿勾上姜子牙的手胳膊，而後小小黑黑的手掌再次—

  啪啪！

  這一聲啪啪不得了，響徹天，連小武庚自個兒也嚇著。也嚇著姚夫人，姚夫人提裙衝進房裡查看，也就狡黠如小武庚，打人巴掌，現在瞅著姚夫人就這麼可憐巴巴的嚶嚶兩聲。

  「嚶嚶…嗚哇哇哇～」

  姚夫人瞪了姜子牙一眼，伸手抱回了委屈可憐的小主子：「我說大人，你犯得著和小孩子計較嗎！啪啪兩聲，就怕別人不知道你教訓孩子。」

  酸溜溜的話聽在姜子牙耳裡委屈，他指著自己讓小巴掌巴黑的臉頰。

  「我？我…」

  「大人別我我我了，每隔兩日便來鬧，還辦事商討正事呢。」

  自那日激辯後姜子牙隔三差五的不請自來，第一日來論防西王哥，再來論驅鬼方，而後論結盟辣木方，等著邊防策論論完，又來辯招才之策。聽著是有模有樣，可每回一來，姜子牙定與小武庚打鬧一番，鬧得屋頂都要給掀開了才停下。

  「你這是嫌棄我了不成！」

  「奴才不敢。就是讓您辦正事，別趁著主子練字時候鬧小主子。」

  墊墊哭累的小主子的小屁股，姚夫人就是在為小武庚抱不平，回頭還哼的一聲抱著小武庚入浴房洗洗睡覺去。小武庚也是狡猾，姚夫人一轉身，他便順著肩頭朝姜子牙轉轉自己黑抹抹的小手，眼角掐淚朝他笑得可愛又可恨。

  「大人，請用。」

  謝主恩自他身後遞上一條熱帕巾，這樣姜子牙直犯嘀咕。

  「子不教，父之過！」

  「屬下委屈。日前屬下可是正正經經的教庚兒不得打人，可大人您卻阻饒屬下。說什麼有人打你，就得打回去，不能吃悶虧。」

  「我！」

  就三日前一大一小打起來，他斥訓庚兒，讓他不准還手打姜子牙，反倒是姜子牙幼稚地挑臖小武庚，說什麼蠢蛋才吃悶虧，回頭回擊小武庚，打得他白嫩嫩的小短腿烙下紅印。小武庚怕是記在心裡，被打也沒哭沒唉更沒還手，忍到了今天，啪啪啪，帶本加利的全討回來。

  姜子牙說不過他，孩子氣的亂梳亂爬自己亂得不能再亂的頭髮，嘖聲：「你們一個個都難以控制！氣死我了！」

  「一個個？大人，誰給你氣受？」

  謝主恩還是那副冷淡淡的模樣，慰問他只是順便罷了，就好像上完廁所要洗手一樣順便。也就姜子牙不在意這種順便的慰問，他和平日一樣自來熟，痞樣的踢開地上的竹卷，自顧自地坐上椅子，倒了杯茶水灌了一大口後開口，他打自姬發救過李家一家的是說起。

  「也就這回大雨傾盆，沖壞了南牆，那個李靖便號招村民齊心治水，還幫著修繕民房。」

  「他這麼做不好嗎？」

  李靖，這名字他在封神榜看過，原以為是神話人物，沒想見真有其人。

  「哎，我還沒說完呢。」

  「是。大人您繼續。」

  冷淡淡應一句，謝主恩漫不經心的收拾胡扔在地上的毛筆和竹卷，姜子牙就像大老爺一般抬起短腿好讓他收拾。

  「那人對神啊、妖啊、鬼怪之事極為厭惡。昨兒我與豹子前去探查，豹子乃為神尊，飄呀飄的也比我那隻四不像跑得快，早一步到那兒。」

  「能說快點嗎？」

  「急什。我這不就要說了。」

  姜子牙露出一臉不捨得又憤憤的神情，單手撐著臉頰，臉頰肉讓他擠成一坨，說話時含著咬頰肉的口水音。

  「待我到時，就見李靖嚷著要是有真有神，就不該降大水沖毀咱們的房子，嚷著豹子定是妖魔，再下來便拿石子砸他。」

  謝主恩擰眉，讓扔石子，想著他的心頭就是一揪，於他申公豹仍是他那隻大斑。

  「可傷著了？」

  像是問了什麼神奇的話，姜子牙愣看他一眼而後沒好氣地撇嘴，酸溜溜嘀咕一句「分明有心似無情，要不要這麼惹人憐」，他說得極小聲，也沒想知道謝主恩聽沒聽見，回頭自顧自的續道。

  「他是神尊，凡俗之物哪能傷他。只是那個李靖心思扭曲，這回他為百姓為大周立了大功，聖上有意重用他，任命他為治水都督，我姜子牙見他人品如此就是覺得不妥。」

  語末，他們倆各懷心思的沈默了一會兒，謝主恩沒去揣測姜子牙說的什麼妥、不妥。姬發要用誰，他管不著，更何況，封神榜上，李靖可是個有勇有謀為大周立大功的大將。他想的是如何疏濬、分流，補破損的城垣，彎身又收拾兩卷竹卷後，他低頭睨視地上那一張圖志—

  「咱們得在這兒閘堤防、開水閘。」

  雙指指著鎬京南門上游，而後順水道滑過彎曲處停下。

  「在這兒挖水井，和疏濬。疏濬得按著井字開圳，井字內外拿來種稻種樑，井字水圳上種植千年大樹，用樹根抓緊泥土，這麼一來…」

  「這麼一來，一能疏水灌稻，二大樹能抓土成堤防！」

  「正是。」

  謝主恩雙指順著水道往下游走去，遇到了分岔口，一道往朝歌，一道往辣木方。

  「下游處，挖通朝歌海口，建造海提督防，引水東流入海。辣木方那側，咱們便為他們挖鑿井字水圳，派農兵種植水稻，建造糧倉。」

  姜子牙喃喃自語，重複他的話：「…引水東流入海…建造糧倉…」

  思忖後擰眉這引水東流，朝歌要以水路逆流造反，那便是難上加難了。至於，建造糧倉，此計妙！妙在安頓百姓為先，勝在藉此能與辣木方重新交好！這兩項於大周是萬全之計，於他謝主恩卻不是。可如今謝主恩明白的獻計，還說得如此光明正大，目的只有一個—

  「你這是拐個彎讓我獻計？」

  「沒。怕你說不明白，我自個兒說也成。」

  「哈！說誰不明白！我明白得很！」

  「沒事。沒事。我自個兒說也成。」

  「你！還是你這是讓我引薦你入早朝？」

  「終於懂了。還勞煩大人。」

  姜子牙眉心一皺倒是不明白這隻狐狸在想什麼，一旦入早朝便會遇上李靖，他不難想像他會如何阻饒這隻狐狸精，到時候再好的計謀恐怕也只剩下口水之戰，於大周一點兒也不好。然謝主恩像是早料到他的疑惑，莞爾一笑。

  「尚有一計。」

  雙指將朝歌圈起來，在他北門、東門、西門各點了一下。而後雙手指又是順著水道直往西指，指向西王哥。

  「就不知大人懂不懂？」

  姜子牙眉頭擰緊，思忖又思忖後擰眉瞪眼的凝視他，煩躁的爬亂自己那一頭鳥巢頭，不耐煩地跳起身站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的指著他鼻子。

  「懂！我懂！」

  語末，他氣噗噗的跳下椅子，踩著重重的腳步朝外頭走，跨出門前再次用食指指向謝主恩。

  「少在那兒瞧不起人！」

  「那便好。不懂記得回頭問問我。」

  「蒙！我真的懂！」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