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連、鰲計身穿盔甲，染血盔甲說的是他姬昌打著周莊義舉，舉兵叛變，連殺數城官兵，殺過西城，差點就殺紅了眼失手放火箭燒了這片姬發佔據的桃花源之地。

  姬發心頭一凜，似乎沒想見姬昌如此烽火厲行，半月內殺過二十座大小城池，如今還與鰲家兄弟約在城門西、南二口匯合，待嗜血紅煙一起，一舉拿下大商天下。

  「小公子，屬下一路殺敵攻城差點就誤闖您這座城池，哈哈哈！沒想見，小公子早與侯爺、不、不，早與咱們大王心有靈犀，早一步奪下這塊進可攻、退可守的東海寶地！哈哈哈…」

  「鰲連，不可張揚。」

  謹慎地提醒入不了鰲連的耳，鰲連是一路嗜血殺敵，殺紅了眼，此下見了姬發情緒激昂，只覺得勝卷在握，很是為周莊來日大業感動激動。只是大王二字，姬發聽了扎心，帝辛也好、姬昌也好，誰當王，想著他心頭就是悶，就是不悅。現在他提手為兩位大將斟茶水，涓細茶水流出壺口，滿茶，奉茶，轉瞬間他謹慎地藏好心思。

  「爹…早有周莊大業之夢，如今踏實逐夢，姬發也為爹開心。」

  如今喊爹，格外刺耳，連喉頭都覺得緊。鰲連見小公子一如以往那般斯文懦弱，武將自我膨脹的傲氣更顯張揚，更何況他們一路勝仗，可想而知，現在更是傲氣霸氣顯露於色，就想好好的指導指導小公子。

  「哎，小公子該改口了。如今半片天下都是周莊，小公子該喊主子一聲大王了！哈哈哈—」

  又是一聲大王，姬發欲擰眉心卻又是硬生生舒開他沈悶欲怒的心思，然，鰲計見姬發不語，心思流轉，想到底他還是心思縝密些，先行賠罪。

  「小公子，鰲連就是直性子。」

  說賠罪，但鰲計連聲恕罪也沒說，倒是大辣辣回頭斥訓鰲連，讓他不想想自己是何等的身份豈敢教訓小公子。然，姬發心裡明白的很。鰲計鰲連從小看著他長大，對自己能有多尊敬，怕是也將它當成笑話看待吧。姬發笑說無事，一如以往一樣不追究、不反駁他人的輕蔑，就真的像無事一樣回頭讓人將後頭沒裝穀物糧倉清掃乾淨，留他們與身後弟兄歇息。都讓笑了十餘年，到如今，他又怎會介意這等無關痛癢的嘲諷。

  「四座空糧倉，當足夠只讓八千弟兄歇腳，就不知兩位大將此行領了多少人？」

  「我領五千二，傷一百，現下就剩五千一。鰲計五千五，全兵入村。」

  「那便是有一萬人有餘。」

  鰲連仰頭大笑，更是笑語當年商湯滅桀，那不過是領兵三千，天下之大，戶名也不過萬萬戶，如今周莊大業，他一介大將便領了五千，更勝商湯。鰲計讓鰲連別得意，叨念兩句謹言慎行，鰲連見姬發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沒事樣，便不以為意，回頭還直嚷鰲計囉唆。

  姬發仍是笑語，轉身說巧也不巧，正好接過丁二遞上來的熱湯。姬發很是驚訝，他正想「禮遇」眼前二人，丁二便像猜透他心思一般端湯而來。不過這也就是一瞬，下一瞬，姬發便為眼前大將奉湯。

  「周莊大業那是萬萬百姓舉義而起，此次舉兵，自然是順從民意。就不知傷者，現在在何處？」

  「傷了打不了仗，既然都不得為我所用，咱便將他們全都扔在十里外餵魔物… 」

  魔物二字還沒說完就讓鰲計手肘推了下，鰲連喝湯岔氣，現在就大嚷鰲計幹嘛整他。姬發收斂眼色，人家不讓知道，他便裝作不知道。

  「好說也是咱們周莊士兵，回頭我讓幾位壯漢大伕到十里外為他們醫醫。」

  不知哪來的默契，丁二擅自插話：「我去過。還請主公恩准讓我領路。」

  姬發眼裡又是一抹驚訝，丁二憨雖憨，也就是憨、直，瞧人的心思特別準確，現在彷彿看透他當王的心思，注水推舟，連連為他撐腰推他一把。點頭恩准，可鰲連看著就是還想說什，卻讓鰲打斷他，躬身先行答謝，回頭見天色已晚，急忙拽著鰲連先行走出屋子。姬發冷眼瞅著他們兩人的背影，心思流轉再流轉，默默地啜了一口冷卻的茶水。

  屋外，鰲連還在嘀咕，他聲嗓大又不懂得控制，每一句話都像刻意說給姬發聽似的嚷嚷叫叫。

  「都半死不活了，還醫。」

  「…就算咱們是按著主子命令將他們餵魔，這事你也不得張揚。」

  「那可是膽小的小公子，我敢說，他還不敢聽。」

  「鰲連！」

  斥責一聲，鰲連撇嘴不服，倒也乖乖聽鰲計的話閉嘴。鰲計也不是真斥責，他只是覺得姬發和之前不太一樣，可一時間也說不上來，心裡總是吊著，想著謹慎些為妙。

  他謹慎，謹慎了四日，才恍然大悟—

  第一宿，熱湯暖身，熱水洗足。明日留不留，留。

  第二宿，家鄉歌謠繞耳。還留不，再留。

  第三宿，與民農務想得片刻安寧。留不？留。

  第四宿， 他站在小丘之上，望著村民日出而作的景致，望著自家弟兄舉鋤農耕的模樣，不過四天，自家弟兄已然信服姬發。又見十里外弟兄回村，心裡頭只有兩字糟了。原本該是信服他們鰲家兄弟的弟兄們見著姬發大愛仁慈連傷者也一併救回，弟兄的心便再也收不回。雙拳一攥，他眼神變得犀利，細語。

  「不成！得稟告主子，小公子心思不單純！」

  才轉身，丁二手轉著大刀瞬地朝他衝去，一切都在一瞬，冷不防丁的讓人突襲，鰲計硬生生的吃下這一刀，捂著抽刀流淌而出的腸子，瞪大了眼—

  「鰲計。你受傷了。」

  是姬發冷情的嗓音。鰲計眼神瞪得更大，順著丁二的肩頭望去，就見恍惚之中姬發緩步，一步步走近，他將手裡那一顆人頭一把扔向自己，滾了兩圈。鰲計再次瞪大雙眼，朦朧中看清人面，那面孔於他，是熟得不得再熟。

  「鰲連…公子你為何…」

  「王只有一個。」

  姬發此刻冷靜得連他自己都覺得害怕，低頭望著腳底血流滲入布靴眉眼間才有一絲嫌惡。

  「你們的弟兄信服我。但我知道你和鰲連，不會信服。」

  「…我呸…你…是膽小的鳥禽，誰都、都不會信服你…」

  姬發用拇指抹去讓他呸髒的臉，怕是人自卑膽小慣了，在看透人性種種後，反倒變得謙虛沈穩，不惱不慍。

  「丁二。」

  「是。主公。」

  「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便帶去十里外，餵魔吧。」

  語末，丁二便得令，一手拽著人頭，一手拖著幾欲死去的鰲計，血流畫了泥地一痕紅，朝十里外走去。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