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著睡著，謝主恩再睜眼，映入眼簾是一方日光暈暈，照在帝辛疲倦的睡臉上，有稜角的俊臉現在乍看更顯分明深邃。他琥珀色眼瞳看不出思緒，凝視那張冒鬍渣的俊臉久久不能回神，真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起身。

  坐在床榻邊，他有一刻覺得自己變了，卻沒真覺得自己哪裡變了。因為面對帝辛的寵愛，他依舊心動，現在就怕吵醒他輕手輕腳的越過帝辛，落床時還回頭為他溫柔的拉上毯子。

  腳足一璇，緩緩坐在銅鏡前梳整他那一頭銀絲，木梳有一下沒一下的順髮而下，這才發現手腕上沒了解靈玉，望著銅鏡的自己，疑惑再疑惑。疑惑之際，他想著總不會待會頭頂上便冒出狐狸耳，才想著，啵了下，銀髮上真冒出狐狸耳。

  真冒出來了！

  心裡想著還是收著好了，免得像烏龜（無歸），才煩惱該如何收起雙耳，耳朵又自動沈下，沒入銀絲之中。謝主恩摸摸耳朵沒去的頭頂，傻愣傻愣望著銅鏡裡的自己，著實的驚愣了好一會兒，隨後，琥珀色眼瞳轉溜一圈，閃爍一抹淘氣的精光。

  耳朵能伸縮自如，那尾巴呢？

  想著尾巴，銀白色的長尾巴便竄出衣襬在身後調皮有戲的晃了兩圈。他收起長尾巴後，又試了幾回。冒出尾巴又收起，再冒出尾巴，再收起，足足玩了一刻，而後他便大膽的想試著化身為狐狸樣再變回人形。

  定元神，守心位，心念齊一…

  腦海中莫名浮現出這幾個斗大的字，連他自個兒也是訝異，收斂心神，琥珀色眼瞳倏地拉成直線，如開竅了一樣，轉璇間，衣物落地，銀狐之姿落於銅鏡之內，提起前足，他望著銀白圓嫩的手掌，黑嘴角上揚一抹得意的笑意。而後，又是一次轉璇，化於人形坐在散落的衣物之間，抬眸望著銅鏡裡衣不蔽體，渾身白潤的自己。

  銅鏡裡，能見著他身上點點靈氣如抽絲火焰一樣，在他身上暈開燃燒，他伸出手掌，指頭上更是如火焰一樣冒出像魔術幻影的藍點靈光。

  「該不會連妖術都有。」

  於他，妖術是天方夜譚，想著妖術當是連續劇看太多才產生的搞笑念頭，謝主恩沒怎麼當真，卻帶點搞笑的用食指點的點桌上的盛著半杯水的水杯。

  「變成冰塊！」

  水還是水，杯子還是杯子，什麼變化也沒有，倒是這一聲變成冰塊讓他想起很久以前和那兩隻小豹子一塊練習「變身～」的搞笑時刻。他盯著手指上點點藍點掉落水杯內。然，還是，什麼也沒發生。

  不可否認的，他真心的期待自己擁有妖術，胡作非為一把，眼色不自知的透著一抹邪氣。有妖術，那他就要把伯邑考變成兔子，然後銀刀戳他，一刀一刀的插，戳得他要死死不得，在他痛苦抽慉的時候救活他，然後再戳他。

  渾然不知自己笑得邪氣冷情，還有一絲復仇的快意，越想越興奮，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在幻想，想著是圖個痛快，說到底沒有妖術，什麼兔子也沒法變。哎～可惜！可惜！望著毫無妖術的手掌，嘖嘖兩聲。

  「真沒妖術？那這一身靈氣，幹嘛用呢。長個兒用？」

  還記得那時候大斑小斑都用崇拜又羨慕的眼神望著他，說靈氣強盛個子就高，巴不得像他一樣高大。但其實他個子與帝辛、木頭、元喜一比，那是嬌小許多，也就那兩個孩子當他又高又壯。想著小豹子們，他沒用的眼眶又泛熱紅，像是不容許自己軟弱，再次告訴自己豹子們不過是長大了離開他而已，又不是永遠分離。他得活得更好，興許，來日還能相見。

  心思千百轉，他眼裡飄著一絲冷漠，尤其是想著小兔子讓伯邑考一刀一刀捅的時候，銅鏡前的臉蛋沉得嚇人。手指捏木梳，輕放在鏡台前，他幽幽一嘆，望鏡，見自己身上單單一件滑溜溜的襯衣，想著換上乙祥瑞正裝，可再找也只找到帝辛的外衣。外衣折疊好放在小桌上，謝主恩沒好氣的抽了兩件試穿，邊穿邊帶點害臊的叨罵。

  「嘖。不給衣服穿呢。你想幹嘛！色胚。猥褻。下流。」

  彷彿多罵帝辛兩句他就會快樂些，只是那一聲聲叨罵倒有點像是在撒嬌。心情平復下來後，他起身抽一件帝辛的外穿，穿了一件扔一件，任性挑衣裳穿。首先，白底紅繡那件他肯定不會穿的，俗氣得要命。再來，綠底黃繡也不合他的品味。直到找著一件水藍色白繡刺虎爪的衣裳，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只是這件衣裳特別寬大，掛不住他窄小的肩頭，穿好左邊露右邊，拉了右邊露左邊。回頭望著銅鏡裡的自己，銀髮落肩，又穿著帝辛的衣裳，百媚風生，舉手投足那都是與帝辛怎樣怎樣過後的嫵媚姿態，如此這般嫵媚的自己，不去氣誰兩把，倒也是可惜。

  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狡黠又帶著壞心眼的笑意，他也沒想真氣誰，就是想出去蹓躂，單手撫過銀絲，裸足他白嫩嫩的腳放的輕巧就怕擾醒帝辛，輕手輕腳他悄悄推開木門小步小步走出寢殿。

  木門關起，桌上那杯水杯一動，點點藍色從杯子內冒出的靈光包圍水杯，倏地一下瞬間成一方冰角，將杯子冰在冰角之內。而冰角之內水杯的水還是液狀，折光之下閃耀點點水波。

  不見水杯冰凍的謝主恩自在的走過四方水塘，才拐彎便聽見玄亦哄著狼胎睡覺的聲音，回頭瞄了他兩眼，他本想喊喊玄亦，可心念一想，不成！按著玄亦動不動就先祖遺願東、先祖遺願西的性子，他鐵定阻饒他，指不定還讓他拉回書殿裡關緊閉。躡手躡腳的拐彎，才過長廊，便遇著一抹黑抹抹的身影—

  「原來是啞…啞奴啊。」

  有那麼點遲疑，因為他總覺得啞奴的臉變得清晰俊俏，就是變得像是那種會讓他留下印象的臉。而啞奴也就瞟他一眼，而後默默地、默默地如往常一樣掃地，掃帚從上台階一階一階掃到底，掃完，轉身再掃另一頭的階梯，完全沒想理會他。謝主恩倒也不在意，彎身探眼，自顧自多打量了他兩眼，帶著匪夷所思的疑惑—

  「他長這樣嗎？怪哉，那還真俊俏呢。」

  然，沒時間讓他多想，元喜連足歲步的腳步聲自另一頭長廊大堂傳來，謝主恩連忙閃躲，一晃一閃，也讓他走到了革虞院大匾額下的重門。沒敢正大光明的打開正門，他開了小門，賊頭賊腦的探眼，見了沒人匆匆出了革虞院。

  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書殿，謝主恩才走過一道彎，就碰著小桃，小桃見著他，不知為何哭了起來。

  「太好了。您沒事。」

  突如其來的關心謝主恩一凜退了一步，興許是讓人刺了一刀，戒心特別重，對於這種眼淚溫情有那麼一些排拒。小桃不在意他的冷漠，抹乾眼淚後恢復她原有的忠誠的笑容。

  「見您沒事，小桃就安心了。太好了、太好了。」

  轉身瞅著就是要奔回華玫苑，謝主恩則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喊住她的腳步。

  「小桃。我有事問妳。」

  「是！您請說。」

  有些事，他其實沒真切地確定，像是伯邑考口中的小蘇兒，是否如他揣的一樣是華妃。望著單純的小桃，天真的眼神像是真心的想幫上他一點忙，他有那麼一絲猶豫，卻還是開口—

  「小蘇兒是誰？」

  小桃雙眼一怔，畏畏縮縮的模樣看起來害怕得很，吱吱嗚嗚的卻不敢多說，更沒敢正面回應。

  「您、您從哪兒聽來的名字…」

  「伯邑考說的。而我…揣著小蘇兒當是華妃。」

  小桃的臉色說明了一切，現下再逼小桃說出口也只是害她落得華妃無情的處置，謝主恩冷冽的眼打量小桃兩眼，冷情冷語—

  「罷了。妳該是不知情。快回去當差吧。」

  小桃搖頭，就怕自己幫不上忙，張嘴就想多說兩句，然謝主恩卻沒給她機會，邁步一躍，臉色明顯沈下，渾身散發怒意。

  他從無害人之心，只要人不犯他，他也從不犯人，只是這回，華妃為何唆使伯邑考殺死小兔子？

  為何！

  為何！

  孩子何其無辜，為何華妃要如此痛下殺絕！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