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绅和韩东略出了路九家的大门，车已经在外面等好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韩东略吩咐司机先把叶明绅送回去。

  韩东略今晚心情属实是不错，到现在连嘴角都是微微扬着的。

  最近一段时间各地都不太平，有太多事需要韩东略亲自处理，叶明绅很清楚这些天韩东略的眉头几乎就没松开过，但今天晚上却不一样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韩东略决定要来见路九的时候就有了。

  这时韩东略突然问：“你觉得路九这个人怎么样？”

  叶明绅愣了一下，觉得有点儿哑口无言的感觉，他对路九除了一肚子骂人的话就再说不出什么了，憋了好一会儿只能憋出一句：“我和他，算不上熟……”

  韩东略看着车窗外，沉默片刻之后，微微眯起眼说：“我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准备收他到我手下当个营长，你觉得如何？”

  “什么？”这回叶明绅张大了嘴连形象都不要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冷静下来调整情绪之后，皱着眉问：“师座，您说真的？”

  韩东略侧过头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那是当然。”

  这……叶明绅怎么想都不明白，不过是吃了一顿饭的工夫韩东略竟然对路九有了招安的心思？

  是那姓赵的给师座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还是那死土匪教唆的？

  想是这么想，叶明绅压抑着情绪，面上镇静地说：“既然师座有这个意思，直接去跟他说就好，想来他是一定会答应……”

  韩东略摇了摇头，笃定地说：“不，他不会。”

  叶明绅皱眉。

  “他不是个能安于人下的人，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看出来的。这样的人，用好了是一员猛将，用不好……”

  韩东略没有再说下去，但叶明绅却是明白的。

  但他也突然也有点好奇，路九这样的人是否真的能栖身于韩东略这棵大树之下？

  “你虽然说跟他不熟，但我看得出他是很想亲近你的。”韩东略又说，并且用了“亲近”这个直白却又暧昧的词。

  “明绅，我现在交给你个任务：三天之内，去说服路九答应。”

  韩东略金口一开，下了死命令。

  这回叶明绅真是快要忍不住了，牙都快要咬碎了才没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军令如山，更别说是从韩东略口里说出来的，怎么着都由不得他不答应。

  缓缓垂下眼，叶明绅咽了口唾沫，低声应了一句：“是……”

  韩东略看了他一眼，微微扬起嘴角，别过头继续看着窗外缓缓掠过的街景，前不久刚下过一场小雨，短而急，一些积水留在地上还完全渗下去，映着不怎么明亮的灯光倒是衬得这夜色别有一番风情……

  三天之内，想说服一个人，而且还是路九那土匪，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叶明绅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美人计”了。

  当天晚上到家之后，叶明绅一整夜几乎都没怎么睡，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一双泛着血丝的眼起来之后，在屋里转了大半天，连早饭都吃不下。

  一阵心里斗争之后，最后终于硬着头皮拨通了“路公馆”的电话，号码是他刚刚打电话找人查的，不到十分钟就有了消息。

  电话响了几声，很快便有人接了。

  “您好，路公馆。”是路九雇的女佣，就是昨天晚上有幸目睹叶明绅抽了路九一巴掌的那个。

  “我找路九。”叶明绅说，想想又加了一句：“我是叶明绅。”

  女佣说了句“请稍等”，几秒之后，电话里传来路九的声音：“哪位？”那调调听得叶明绅直冒火，仿佛都能看见那土匪鼻孔朝天的德性。

  他深深吸了口气，“是我。”语气硬得像石头。

  结果电话那头的人装腔作势地来了句：“喂？刚才没听清楚，你哪位啊？”

  王八蛋……

  换作平时叶明绅早摔电话了，但是想到韩东略的命令，他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了句：“是我，叶明绅。”

  “叶少爷啊……”路九声音里带着浓浓笑意，“这可真是稀奇了，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了？”

  “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叶明绅停了一下，而路九好像也是故意不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再次深吸了口气，然后语气尽量平和而坦然地问：“能一起吃个饭么？”

  路九瞬间嘴都快咧到耳根了，恨不得马上拿出看家本事调戏叶少爷几句，又怕他挂电话，只得先忍了。

  反正这叶明绅终于是开口了，将来的日子还长得很，他有得是时间，反正人是肯定跑不了了。

  想到这里路九坐在沙发上一脸得意地翘起二郎腿，对着电话异常深情地说了句：“好啊……”

  跟叶明绅纠缠了这么长时间，眼下路九终于有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美人开口约他，路九美得通体舒畅，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感觉了一会儿叶明绅向他低头的快感，然后起身急急忙忙奔上楼去挑衣服。

  西装衬衫领带堆了满满一床，皮鞋摆了一地，路九站着让女佣拿着一件一件的往身上比，还问她哪件好看。

  路九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一张脸和身材还是能拿得出手的，女佣一半拍马一半诚心地回答都好看。

  路九觉得也是，这些从百货公司里花大钱买来的衣服再怎么着也比他以前穿的短褂千层底强，就是穿着有点儿不自在。

  不过他算是理解女人出门约会前至少要一个小时穿衣打扮了，换了男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虽然明天才赴约，但路九这股劲儿比女婿头一次上门还雀跃。

  最后终于选了件深咖啡色格子的尼龙西装，样式剪裁是当下时髦的款式，配上一双绑带的皮鞋，生生把路九衬得年轻了几岁。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路九穿着在赵奕面前显摆。

  “怎么样？这一身和叶明绅站在一起挺般配吧？”

  赵奕抬眼皮看了一眼，不痛不痒地“嗯”了一声。

  路九得意地笑笑，“以前在青龙镇的时候他看不起我是山里的土匪，现在老子也和他一样换上西装了，看他还敢瞧不起我。”

  赵奕拿菜的手顿了一下，说：“他要是烦你，你穿什么都没用。而且……”放下筷子，他看着路九微笑着说：“我们骨子里不仍旧是土匪么？”

  “土匪怎么着？”路九眉毛一竖，“我现在是惯着他陪着他玩儿，真把我惹急再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土匪！”顿了一下，表情又柔和下来，摇了摇头，“这小少爷就是被宠坏了，细皮嫩肉让人舍不得糟践，性子还硬……”

  “偏偏你就还吃他这一套，不是么？”

  路九嘿嘿笑了两声，一脸讨好地看着赵奕，“还是军师了解我。”

  那天晚上，赵奕问他是不是为了叶明绅连老虎屁股都要摸，路九笑了，别说是为叶明绅，他就是摸老虎屁股又怎么了？他路九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也能再给顶上去。

  赵奕撇了他一眼，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请来的老妈子做饭的手艺还算不错，烧得菜还算合二人的味口，有时候赵奕心血来潮的时候也会亲自下厨房做两道菜。

  “明天晚饭我就不回来吃了，”路九边吃边说，“说不定还不回来住了。”说完一脸猥琐。

  “你当心又被叶少爷打断一条腿。”赵奕挖苦他。

  路九微微一笑，说：“放心，明天我用第三条腿收拾他。”

  赵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等女佣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退下之后，他低声说了句：“寨子里来信了。”

  路九一抬头，把筷子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