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尼睡了一宿，起床才发现已经是中午了。下楼的时候还以为会遇见舟偲，结果除了桌子上给他留的早餐，就什麽都没有了。那舟偲应该是去上班了吧。

  “上班啊，我也得去找工作了啊。”现在他的经济情况，可没有什麽能力来坐吃山空。

  从离开孤儿院到辗转来了A市，正确来说，这些年贾尼都没有把A市逛完整过。如今要找工作，他比起外地人，也没有多少优势。更何况他还顶著一张能够吓哭小朋友，搞怕大朋友的阴阳脸。

  坐在公交车上，贾尼神游一般的望向窗外的景色。然後，他看见了一座游乐园。

  “该死，这春天还真是说下雨就下雨了。”舟偲叫唤著跑回家的时候，原本以为会看见贾尼，结果只见到一片黑漆漆的景象。“怎麽不在家多休息一下？打个电话吧。”然後拿起手机的时候，他顿了顿。哎，忘记了，没有来得及要贾尼的号码。

  等舟偲在家已经洗澡吃饱，坐在沙发上都要睡著的时候。贾尼才回来，只是，看样子贾尼并不好。

  “贾尼，你回来啦！你去哪里了啊？你看样子很不好啊。饿不饿啊？你要不要喝水，你吃饭了吗？”劈头盖脸一顿询问。

  这家夥，怎麽像只大型犬？“你很烦。不要管我。”然後不管舟偲的热情，拍拍身上的雨水，径直回了房间。

  舟偲一脸担心的目送贾尼上了楼。舟偲不是瞎子，他看得出来，贾尼的样子很糟糕。就好像，做了什麽费力的事情。再者说，贾尼身上的伤不是还没有好麽？可到底，不是人人都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的。给的关心是一码事，人家不领情他也不能硬塞啊。所以舟偲也就不管贾尼的事情了。

  第二天，舟偲起来准备给贾尼留下早餐的时候，才发现贾尼已经出去了。因为门口的鞋子没有了。然後便是毫无联系的一天，如同前一天一样的剧情。贾尼脸色糟糕的上楼，对於舟偲的询问置若罔闻。

  都说好奇害死猫，在贾尼这样日复一日的神秘生活之下。舟偲坐不住了，他倒是要看看，贾尼都是偷偷做了什麽。每天这样早出晚归的。

  打定主意之後，舟偲先贾尼一步出了门。然後顺利的跟踪起了贾尼。也许是贾尼这些日子太过劳累了，连被舟偲这般明目张胆都没有察觉到。然後舟偲随著贾尼上了公交车，大约一个小时之後，他们到了站。是游乐园。

  贾尼天天来游乐园玩，玩的嗨了才有气无力？摇摇头，舟偲心里默默给了自己一耳光。怎麽可能哦。

  买了门票之後，舟偲才看见贾尼是从员工通道进去的游乐园。

  “哦！原来是上班啊。有什麽好保密的嘛，我又不会笑你。”忍不住嘟喃一句，舟偲看了看手里的门票。现在打退堂鼓岂不是浪费这个钱了？反正都请假一天了，干脆给自己放个假吧。这样想著，舟偲也进了游乐园。

  啊啊啊啊！跳楼机什麽的！过山车要老命！

  舟偲捂著这个的小心脏，活了这麽多年，还是第一次这麽返璞归真过。只是看看周围的一对对，舟偲敢肯定，一定有情侣笑他一个人玩得这麽嗨。嘁！头发长见识短的，谁说游乐园不能一个人玩的。

  然後舟偲蹲在路边的石凳上吃冰淇淋，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带一个人一起玩啊。谁要他单身呢。

  “哇──！下雨啦！”

  随著一声小孩的惊呼，天空猛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舟偲三下吃干净了冰淇淋，正准备找地方躲雨的时候，看见了那个被人撞倒的穿著人偶装的家夥。！的一声，人偶装里面的人，倒在了地上。米老鼠的头套掉了下来，里面的人不正是贾尼吗！贾尼趴在地上，一时间根本爬不起来。

  “贾尼！”

  他明白了为什麽贾尼早出晚归，明白了贾尼怎麽会脸色越来越差。知道了贾尼的有气无力都是来自哪里。这样的高体力工作！怎麽可能是他这个刚刚出医院的病号受得了的？这个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疯子。

  舟偲刚想跑出去扶贾尼一把，就只见贾尼极其顽强的自己爬起来了。这里正担心贾尼的身体呢，然後眼里就没有了贾尼的踪影，应该是去员工休息室了吧。

  这种扮演人形玩偶的工作，舟偲以前也干过。那个时候他是派发传单，和贾尼现在的扮人偶还得和熊孩子玩比起来，真是轻松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游乐园的工资会有多高？在A市，区区一千多，根本不足以支付贾尼现在的生活开支。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舟偲猜，贾尼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来这样的地方的。

  其实，贾尼的真实情况，比舟偲想得还糟糕的多。

  取了头套，贾尼换下了变得湿漉的玩偶装。试用期一个月，这一个月，他等於的白干。而现在才过去了多少天啊。嗯，七天？还是八天？

  伸手捂著隐约传来火辣阵痛的脸颊伤口，那个头套里面有不少的细菌，这点他是心里清楚的。这段时间的活动影响到了伤口的复原是显而易见的。再这样下去，只怕是会引发炎症吧。痊愈之後，留下的疤痕……。

  估计他贾尼一辈子都得只做这样不露脸的工作了。

  这边正想得出神呢，就听见外面乒乒乓乓的一阵吵。再抬头的时候，贾尼看见了他的合租夥伴，叫什麽来著？嗯……，哦！是叫舟偲的那个。

  “贾尼。你还好吗？”

  混蛋，谁允许他一上来就嘘寒问暖的？他是他的谁。他没有资格管他的事情。可恶，舟偲怎麽来这里的。“我怎麽样，与你无关。”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就好了。

  “我们是朋友，怎麽会与我无关！”

  贾尼睁大了眼睛盯著舟偲，他摸爬滚打了那麽多年，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是朋友。从来都没有人把他当做人看待。一时间，舟偲和贾尼陷入了僵持。空气都凝固在了二人的周围，互不退让。最後还是贾尼碍於这里是员工休息室，低下了头。

  “出去外面说话吧。这里不方便。”

  舟偲当然很乐意离开游乐园，於是他带著不知道有没有下班的贾尼，到了游乐园旁边的一家冷饮店。为贾尼叫了一杯热奶茶。

  “你这些天都是在这里上班？可这个不适合你。你就不懂得关心一下自己吗？你看看的伤！我敢保证，再由著你胡闹，肯定引发炎症。”摆出哥哥模样，舟偲很是苦口婆心。毕竟，在舟偲的认知里面，十八岁。这还是青春年华应该在校园里面嘻嘻哈哈的年龄。

  贾尼呵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讥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舟偲。“你对合租人的事情，都管得这麽宽麽。我就算去自杀了，也碍不著你什麽事情吧。”

  “嗯，的确是宽。所以我以前大学的合租人全部都和我关系不好。说拜拜了。”舟偲坦诚说道。贾尼反而被他噎了。

  这家夥还这是一脸的破罐子破摔，敢情他是惯犯。就不怕没有朋友麽。“如果我拒绝呢。我乐意来这里上班，这是我的工作，你无权干涉。”说完他又有了一丝懊恼，和这人解释辩解个什麽劲啊。

  “你还小，不懂得找工作。这样的事情不适合你干。春天过去的大暑，你也要这样待在大玩偶里面？晒死你啊。”一脸紧张的试图说服贾尼的决定。

  贾尼呵了一声，如果在他摸爬打滚那麽多年之前，有个人出来为他著想什麽的。兴许他会相信，可现在。他连自己都不相信怎麽去相信别人。

  但到底，贾尼现在已经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这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脸，有什麽好图的？所以贾尼只是单纯不喜欢看见这样老好人的舟偲。明明不熟悉干什麽一副为你著想，彼此熟稔的模样来。

  “舟偲，我们的关系只是比陌生人多了一点点头之交。就算我去自杀应该也碍不著你什麽事情。我的事情，还请你不要插手。”站起身，不在乎对方的反应就要离开。

  “贾尼！”舟偲拉住了贾尼的手。“你缺钱对不对。不然没有人愿意干对自己身体不利的事情。我给你钱！但你要还，而且还要给我利息。你完全可以等你身体好了，去找一份更高薪的工作。至少现在不要自损八百。”

  这家夥，是狗皮膏吗！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可笑！凭什麽我要听你的吩咐了！你是我的谁？只是合租人而已。别再招惹我，我也是会揍人的。”

  舟偲这次，没有再拦下贾尼。仔细想想，舟偲也觉得自己太过激进了。他於贾尼是陌生人不错，可贾尼於他……。啧，不管会不会惹毛了贾尼，都不能让贾尼这样乱来。

  不欢而散的第二天。

  贾尼视线里面开始充满了舟偲的身影，他才知道舟偲是有多神烦的一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难道那家夥都不用上班的吗，拿做正经事的时间和他瞎耗？哼了一声，贾尼果断无视了舟偲。

  “呀──！唐老鸭啊！好可爱啊！抱住──！”

  舟偲果断扔掉了手里的可丽饼，那群熊孩子围住了贾尼啊。被那些熊孩子一折腾，贾尼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唐老鸭是我的！”舟偲很猥琐的戴上了大灰狼的面具跳出来嚎了一嗓子。

  贾尼：“……。”

  结局是舟偲和贾尼在经理办公室被骂的狗血喷头。

  经理揉了揉太阳穴，“贾尼，我是看你时运不济。才收下你这样职工的。但显然，有人不乐意。我们游乐园也不想挂上有大叔伺机埋伏猥亵儿童的名声。我把你试用期的工资给你结了，你走吧。”如果不是看贾尼可怜，试用期的工资他根本一毛都不用给。毕竟是贾尼他们有错在先的。

  “经理！这个事情我会解决，请不要开除我！”他这样的脸，还能有什麽工作。兜兜转转还不都是要遮住脸麽。

  舟偲一脸的喜闻乐见。他紧紧拉住贾尼，“谢谢经理的理解。我先把贾尼带回去养伤了。等他伤好了，他要干什麽我都不会再管了。”

  “贾尼，你还是孩子。就听你哥哥的话吧。”

  “他不是我哥！”

  不给贾尼太多挣扎的机会，舟偲用了蛮力把贾尼带出了游乐园。当贾尼得了自由之後，果断给了舟偲一拳。

  “贾尼。我只不想你这样折腾自己。如果落下病根，你会难受一辈子的。”

  “那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吗！哥？哼，我是孤儿。我的家人都死光了，你先去死一死再来说是我哥吧！”一拳不解气，贾尼单方面揍了舟偲。

  “如果打我可以让你消气，可以让你愿意待在家里面好好养伤。你就尽情吧。”

  收住了最後可以让舟偲三天不能吃饭的一拳。贾尼冷冷笑了起来，“从来没有见过赶著当人债主的。”

  “我的弟弟如果没死……，现在一定和你一样大了。他当初也走了歪路……，是我没有管好他。我不希望见到你也那样。贾尼你明白吗？看著亲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样子！”某处的弟弟，打了一个大喷嚏……。

  “关我什麽事！你弟弟死了，你就来干涉我吗！那你怎麽不去做山区志愿者啊！那里多得是你的弟弟！”

  咳，原来怀柔政策麽有用吗。

  “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後悔。”

  现在还真是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我有什麽好後悔了，我都变成了这个样子。能有什麽後悔的。就算我现在死了，我都得感谢老天爷了。”

  “不。天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