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宝天小心翼翼地避着来往的人，看到电梯前围着的一层又一层的人只好在心里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双腿。这座写字楼有三十层，杨璐给他说过自己在第二十五层。程宝天像人一样登上了第十层，像狗一样爬上了第十五层，最九层，像只软脚蛇一样连拉带拽地把自己弄了上去，在楼梯的不锈钢扶手上留下了一串汗迹。

  程宝天靠在扶手上喘了几口气，想等气顺了再出去，可一抬头就见一个人站在楼梯口惊讶地看着他。

  杨璐手里抱着一沓资料，准备到楼上王越那里借公司的车钥匙，因为这时候电梯人多自然就走了楼梯，没想到之前还在公交站牌旁乖乖挥手的人出现在楼梯口气喘如牛。

  “你怎么……”

  程宝天挣起胳膊挥了挥手，“我没事。”没想到法术这么快就失效了，程宝天站直身体抖了抖汗湿的衬衫，随口扯了个谎：“这里有人打电话说碰到鬼了，所以我就来看看。”

  “那你怎么不走电梯？”杨璐逼问。

  “……走楼梯锻炼嘛。”说完朝杨璐走了过去，“你忙吧，我也工作去了。”不等杨璐有所反应就左拐进了走廊，里面是蜂巢一样的被玻璃隔开的办公室。

  程宝天大大方方地围着这一层转了两圈，汗湿的衬衫贴在身上隐隐露出八块腹肌，健美的身形引来众多目光。程宝天自动忽略了这些各异的目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转身乘电梯出去打鬼捉妖去了。昨晚商量好了，杨璐上下班都由程宝天接送，等傍晚六点半杨璐下班了他再来接。

  城里突然冒出的鬼族妖族人的确不少，也帮了程宝天一个大忙。程宝天一天帮人除了三只鬼两只妖，赚了不少的钱，到晚上迈着轻快的步伐，拍着似沉了不少的钱袋在杨璐的公司楼底下等杨璐出来。

  杨璐出来就看见程宝天一脸邀功的模样站在楼下，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炯炯地盯着门口。见杨璐出来，程宝天大踏步走过去，问道：“吃饭了没呢？”

  “没。”

  程宝天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那我请你吃饭！”

  杨璐笑笑，拒绝了，“家里还有一些菜，再不吃就要坏掉了。明天吧，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说到做饭，程宝天眼睛突然就泛了光，“没事没事，那以后我就帮你做饭了。”

  “行啊。”

  两人坐公交回去，下了公交往小区走的时候杨璐突然想起了早上的事，“你去我们公司干什么？是有鬼什么的吗？”

  “不是。就是去看看，以防万一。”

  杨璐皱了皱眉，觉得挺麻烦的。

  程宝天看见了就说：“放心吧，我去看了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白天公司人多阳气重他们不敢下手，上下班我有在，回家了就更不用担心了，那些符咒物件的比我都管用。”

  杨璐点点头，没有说话。快到家时程宝天的手机响了。程宝天摸出来接通，邺辉的声音就吼了出来：“厚皮橙你TM在哪呢？！我都快要被妖精给吃了！”

  “哟，你终于骂人了。”程宝天戏谑地道，然后看了看周围，转头问杨璐：“我们这是哪？”

  “……”杨璐指了电话说：“你朋友似乎有麻烦，重点好像不是我们在哪儿。”

  那边邺辉正在竭力躲着从四方跳过来的妖族，听到杨璐的声音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在长江南岸这里，你赶快叫宋伯找些人来，可以把这些妖一网打尽！”

  程宝天从电话那头的声音听出邺辉的形势不容乐观，于是道：“要不你先跟他们商量商量？”

  “商量狗屁！”纵然是一向宽容大量的邺辉也忍不住骂了人。商量什么？商量是先砍了胳膊还是先砍腿吗？或者是砍了脖子更爽快些？挂了电话，一脚踹飞一只蹦跳来的狗妖，用了十足的力气。

  程宝天看着杨璐进了楼道这才转身离去。

  杨璐踏进陈旧潮湿的楼道里，顿时觉得如坠冰窖，面前一阵冰凉刺骨的风刮来，似携着无数冰渣，一下子把毫无防备的杨璐刮出了楼道。

  杨璐站在院中，寒凉的风突然就没了，路灯也不亮了，小区所有住户的房间也没有一亮光传出，香樟树巨大的树冠投下片片浓重的阴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无底洞，还不住地向四周扩散着。杨璐拎着包，紧盯着树下那片吞噬一切的黑影，“你什么东西！修行不易，你若是不怕魂飞魄散就来啊！”

  那团黑影果然停了下来，投下的阴影边缘不断地变幻，似是在琢磨杨璐话里的虚实。

  杨璐心下稍定，本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却惊恐地发现周围的环境一直在变黑，很快，那团阴影的边缘也不明确了。

  不能再拖了。杨璐拨腿就向身后的楼道跑去。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跑这么快过，又觉得这是她跑地最慢最慢的一次。自己仿佛是一只满弓射出的箭，而近在咫尺的靶子却似会跑似的，任凭她速度再快也到达不了目标。杨璐筋疲力竭地停下来，感觉到身后阴风忽至，抡起提包反手一砸，可是却什么都没碰到。

  程宝天出了小区准备招手拦一辆出租车赶到邺辉所说的地方，心却一直跳得不安稳。扭头往后看了一眼，雨后本该清清朗朗的夜空被一片浓雾笼罩。

  真是狡猾！程宝天心里骂了一句，拨腿就往杨璐所在的那一栋楼跑。一定是一个极善于隐藏气息的东西干的，趁自己被调开好对杨璐下手。等到自己赶到，却见杨璐手里拿着包正对着一无头鬼胸口一顿猛砸。

  杨璐反手抡包的轨迹是朝着身后“人”的脑袋去的，只是那是一只无头鬼，提包自然就抡空了。杨璐转过身来一看心脏顿停了一秒，只见那鬼脖子上整整齐齐的一个平面，比医学实验里专门的解剖面还要整齐，身子臃肿得像是一只将要吹爆的气球，而眼睛代替了胸口的乳/头，正各不同步地转着。杨璐抡着包对着眼睛猛砸，却奇怪那眼睛似是由钻石做成的，废了很大劲砸了那么多下，却仍然完好，溜溜地乱转着。那无头鬼从来没被人这么砸过，似是一时震惊，没了头脸就就反应不过来。

  “杨璐！”程宝天跑过来掏出一张符对着无头鬼背后一点，无头鬼瞬间就似断了电的机器人，眼睛保持在一上一下的状态也不动了。程宝天拉起杨璐就往楼道里跑，可阴风阵阵刮得越来越猛烈，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程宝天只好掏出自己的木剑，心里念着，一定要坚持住啊……

  “天式纵横，违者速离。急急如律令！”

  风似被劈开了一道缝，从其中可以看到楼道里亮着的昏黄的灯光。

  从没觉得这光可以那么亲切，两人都开足了十足的马力奔过去，跑进楼道的一瞬间，身后噬人黑暗刹时如潮水般退去。两人浴汗重回到了人间，到家先是洗个痛快澡。吃饭时杨璐问程宝天，“刚才那个是怎么回事？”

  “那是鬼把我们拉进了一处自己的空间，在空间里它几乎可以说是为所欲为。”程宝天口里塞着菜吐字不清地道。

  “那只鬼这么厉害？空间不是法力很高的人才能创建的吗？”

  “不是，很多鬼妖都会，天师也是。一是看天赋，二是看运气。空间有大有小，大部分都是小的，能装些随行的物品。或者能塞几个人进去都没有问题。大的可能装下……一个星球，我也是听来的，不肯定。我也有一个呢。”程宝天把自己的钱袋拿出来晃了晃，“这个钱袋能装下一栋小型的别墅，是我偶然得来的，不错吧。”

  杨璐伸手接过去，触手是普通的麻布，系口处的线倒是金光闪闪，两样东西看起来很不搭称。“我能打开看看吗？”好奇心抵制不住，杨璐看着程宝天问。

  “你把手伸进去就行了。”

  杨璐把束口的线松开一些，伸了一只手进去，什么都没有摸到，最后把胳膊都伸了进去也摸不到布袋的边缘，真的像是一个无底洞。

  “你要是想取东西就心里念着你要的，它就会自动飞到你手里的。不过大部分的空间都有封印，只有主人才能打开。”

  杨璐把手伸出来，“那我怎么可以……”

  “那是因为我提前把封印解开了。”

  杨璐把钱袋还回去，想着世界真是奇妙，自己只是探得了这冰山一脚，顿觉得就算被鬼妖们盯上也没什么了，前提是自己的小命能保住。

  吃完饭，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杨璐在聊天工具上和一些往来的客户保持沟通，一来是维护关系，二来，客户里有很多值得用心去交往的人。

  程宝天在客厅啃着自己的咒语书，之前一直都是画符咒，不会画的就买，现在钱没了符咒也没剩几张，只好老老实实地去记那些各类的咒语。

  第二天早上程宝天突然从沙发上一跃而下，抓起手机就给邺辉打电话。晚上睡觉梦见邺辉一大群妖族给抓走了，梦境里忽地想起了昨晚那通电话，一下子就惊醒了。电话那头传来高频率的嘟嘟声，连着打了几个都打不通。坏了，昨天回来看到杨璐被鬼缠住，以为自己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便以为那通电话也是假的。可仔细想来当时邺辉应该是真的身陷险境，语气还有说话声音都不是随便可以模仿出来的。程宝天给邺辉打不通，就只好给宋老打电话。宋老是S市天师中很有威望的一个人。每个帮派都有个帮主之类的人物，天师一派甚是闲散，基本上都是各自做各自的营生，但这个职位还是留了下来，在各类紧急事件发生的时候负责联系各方人手，起来警示号召之类的作用。按程宝天宝的话说，其实也就是个保姆的活，宋老对此也没有反对。

  电话接通，宋老很快派了几个刚空出来的人手去邺辉说的地方。程宝天在杨璐出门前给了她一张符，是他昨晚花了好大力气画好的，还滴了一滴自己的右手中指上的血，就算碰到了那些烦人的东西也能很好地护着杨璐的安全。

  “你路上小心啊。”杨璐看着程宝天飞速奔出去的身影喊。

  “放心吧！”身影俊拨的人没有回头，只是扬了扬自己的胳膊，迅速不减地跑出了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