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是下午四点到家的，进了门杨璐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去卧室拿了一套衣服就钻进了浴室。程宝天坐在沙发上四处观察杨璐的家。面积大概只有四五十平，东西自然也不多，只有最基本的家具，门口的鞋柜、衣架，还有雅白色的沙发，泛青绿色的玻璃茶几，黑底白花的电视柜，不过电视柜上没有电视，反而是放了一副围棋的残局，厨房是开放式的，也是黑白二色，墙壁粉着乳白色的漆，整体感觉十分简洁素雅。

  不一会儿，杨璐擦着头发出来了，对坐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程宝天说：“我要去公司，可能很晚才回来，晚饭你自己弄吧。”

  程宝天可怜巴巴地看着杨璐说：“我没有钱。”

  杨璐很想回他一句，我也没有钱。可她还是从钱包里拿出了一百，拍在桌子上，“够你吃一顿的了吧？”

  “够，够，”程宝天忙答，“够我吃好几天的呢！”

  走之前杨璐嘱咐道：“不要进我卧室，还有不要碰那围棋，其它你随便干什么都行。”

  “真的什么都行？”

  杨璐一顿，想了想，把“是”字咽到了肚子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哦……”程宝天失望的神情落在杨璐眼里让她觉得自己在虐待一个三岁的小孩，可她心知肚明，这可不是什么三岁小孩，这个人的破坏力可比三岁小孩强太多。

  杨璐一跟紧挨着限速开到公司，没回自己的办公地点就直接去找了自己的直属上司，王越。汇报这次的情况，顺便把车钥匙还给他。王越没有过多的指责，只是让杨璐回去好好反思。

  杨璐点头称是，心里想着，是该反思，自己之前对鬼啊妖啊的完全不了解，也没有防备，这才功亏一篑，回去要找些这方面的书看，也一定要让程宝天把事情详细讲一讲，只要是他知道的，一定得让他都给吐出来！

  王越看着杨璐眼里闪着的光，心里默默地赞许，胜不骄，败不馁，是个可造之才，也不枉当初自己对她的提拔。

  等杨璐回到自己办公的小窝点把接下来一星期要做的工作安排好之后天已经大黑了，时间八点左右，加班的员工也陆陆续续走了不少。杨璐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起身准备回家。

  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闪烁不止的灯光，杨璐迷迷糊糊地想，今天要熬个八宝粥，加大米、薏米、黑米、绿豆、红豆、麦片、花生，想想就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到站下车，天上又开始下起蒙蒙小雨，杨璐踏着闲步走到楼下，向上一看，自家屋里的灯竟然亮着！杨璐心里一惊，家里进贼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迅速地用钥匙打开了门，正想呵斥却看到程宝天悠然地坐在沙发上摆着筷子，看见杨璐进来熟练地招呼道：“来来来，时间正好，吃饭。”

  杨璐反应过来，自己把程宝天忘得一干二净，指着茶几上的四盘菜，“你做的？”

  “不是，我去饭店买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程宝天看着杨璐说，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又问道：“你希望是我做的饭吗？”

  杨璐忙摇头，“不不不……”

  程宝天却一点没在意，甩了甩手，说：“快去洗手吧，吃饭吃饭，都要饿死了。”看着杨璐进入洗手间的背影想着，好像听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那她是希望我做饭给她吃吧……这么想着，心里乐开了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下次一定要自己做，而且要好好做，一定要给她一个惊喜啊~

  杨璐在卫生间里洗手，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被程宝天误会了十万八千里，拿香皂打了打手，两手快速地揉了揉。丰富的泡沫把杨璐的手全部包在了里面，杨璐觉得自己的心也一样，被包在了里面，捂得很是暖和。

  虽然程宝天胆小、脸皮又厚又薄[咦？]、又是一只穷鬼，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很不靠谱，可是却不讨人厌，算了，就当养一只活宝好了。可惜不能像猫一样抱在怀里狠劲地揉，杨璐擦干手，有些遗憾地想。

  吃完饭杨璐去刷碗，扭头见程宝天正蹲在电视机柜前看那一盘残局，连忙说：“你别碰啊。”

  程宝天抬头，挑起好看的眉，“你干嘛摆一副棋盘在这儿？”

  杨璐低下头避而不答。碗洗好了，甩甩手上的水，坐在沙发上，看着还蹲在那里的程宝天说：“我有事要问你。”

  程宝天看着她，觉得自己若一再地追问也未必能问出什么，就坐回到沙发上，和杨璐成九十度角，眼睛亮亮地看着杨璐说：“是关于那本书的吗？”

  “是，关于那本书的一切。”杨璐瞟了一眼自己的屋子，刚吃饭的时候才发现，窗子上面，门的左上角，还有卫生间的墙角等等各种不起眼的角落里，都多了些小物件，比如黄符，小圆镜，还有像动物的角、牙之类的，十分小巧精致。

  程宝天转了转眼珠，正色道：“我劝你最好不要知道，否则就是引火上身。”

  “已经躲不过了，不是吗？”杨璐用眼神示意程宝天在自己家放的各种小东西，“不然你何必做这些。”

  程宝天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觉得自己肉疼牙疼一齐发作，看着杨璐忍痛说道：“可是纠缠得越深就对你越不好。能躲就躲，躲过了，天下太平。如果躲不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杨璐神色淡然地接道。

  程宝天苦笑，“只能这样了。”

  不，还可以主动出击。杨璐一直认为有些事是躲不掉的，而这件事就是其中之一，越是逃避就越会将自己陷入不利的境界。可程宝天显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躲得过一时躲一时，会有云开月明的时候的。还真是比自己都乐观，杨璐随意地点了点头，拐了个弯问：“可那本书我也看了一点，只不过是介绍的一些不为人类所知的鬼族妖族罢了，又有什么可争抢的价值呢？”

  程宝天想了想觉得这个可以回答就说：“写这本书的人是几千年前的一位妖族的大能，他本身亦活了上千年，千年来他行走于江河山川之间，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妖族人鬼族人的详细信息都记录在了一个本子上。开始是觉得好玩，只记载了妖族人的信息，后来发现鬼族人比妖族人多了一魄。人死后化为鬼，鬼入轮回重新生而为人。妖族人生命力强大，寿命长，虽灵智开得较晚，但一般能活至五百年，长寿者上千年也有，只不过不论妖族人活了多少年，死后却都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他对妖族人缺失的那一魄做了大量的研究，据传是有了结果，可消息传出来没多久那位大能就没了音讯，连同他所编撰的《灵异事件录》。”说完，看了杨璐一眼，“现在这书现世，妖族人死后只能魂飞魄散的结果可能得到改变，你说那些妖族人能不疯狂吗？”

  杨璐深深觉得这就是一颗炸弹，“那这本书现在在哪？”

  程宝天拍了拍自己的钱袋，朝着杨璐一笑。

  “可为什么一定不能让这书落在妖族人手里呢？他们也只不过是为了轮回而已。”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世界一切皆有秩序，若打破了其中的一个小环节，就很可能会引发蝴蝶效应。而天师的职责就是维护世间秩序的稳定，断不能让妖族给破坏了。”

  杨璐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真这么想的？”

  “……不是，我爹是这么说的。”

  “世界的秩序是什么？”杨璐想了想问。

  “人间妖鬼人三者的稳定。”

  “可若这样说，人早已经打破了秩序了不是吗？”

  程宝天沉下眼，“我也不知道。”随即又耸了耸肩，“我没想过嘛，一直以来都只是驱鬼降妖而已，哪想过这么深刻的事。”

  杨璐还要问什么，程宝天打了个哈欠打断她，“不早了，早点睡吧，你放心，以后上下班我会跟你一起，晚上有我在，他们也不敢有大动作。白天我去工作，也不会妨碍到你的。”

  看着程宝天自信满满地样子，杨璐突然心生安稳，有什么事呢，至少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作战，看了眼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的程宝天，心想，有这么一只英俊的宠物陪着也不错。

  杨璐犹豫了一下，“这里离公司很近，其实你不用……”

  “不，这很必要。”程宝天一下子挺直了背，“我现在也算受雇于你，如果我什么也不做，那不就和乞丐一样了吗？”

  最后以程宝天的胜利告终，生意场上杨璐的伶俐口齿在程宝天的厚脸皮面前却成了一根无缝可钻的针。杨璐愤愤地回了卧室，程宝天正捧着一本书看，手指还在一边时不时比画着什么，真不该高估了这个人！

  第二天杨璐准时挤公交去上班，程宝天像一个保镖一样目光炯炯地环视周围，又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时不时拿胳膊护着人海中的杨璐。杨璐装不认识不成，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拂了他的意，只好默默捂住了眼睛，回过头来骗自己，这个脑袋有问题的帅哥自己真的不认识啊……

  下了车，几步就到了公司。杨璐扭头，程宝天正老老实实地呆在公交站牌处向自己挥手。杨璐终于露出了一个衷心的微笑，也给他挥挥手，然后就进了公司大门。

  程宝天看着杨璐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再也看不到，然后找到附近一处公共厕所，鬼鬼祟祟地进去，一看没有人，迅速地掐了一个决，口中念念有词。程宝天的身体随着他念咒的同时不断地透明化，念完最后一个字，也就完全隐了形。隐了形的程宝天出了公厕就奔杨璐所在的公司大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