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宝天一个激灵，结结巴巴地狡辩：“怎……怎么可能？！”说完强撑颜面走到石台的边缘，向下望了一眼，哆哆嗦嗦地把桃木剑竖着举在自己面前，一个本应是气势逼人的手决被他捏成了兰花指的形态。

  杨璐对此目不忍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半晌拿掉后看见程宝天强撑着还要往下看的样子，说：“好吧，我当你的眼睛。”

  程宝天听见这话心头一跳，扭头看杨璐。杨璐皱着眉一副你干不干，不干滚蛋的神情却让他突然地平静下来了。

  其实他倒是误会了杨璐，杨璐刚收到了一个短信，公司来催合同进展情况的。然后又在发愁程宝天万一不相信自己，不答应那又该怎么下山的问题，好看的眉一蹙便有了几分凌厉的感觉。杨璐正想着要不要对他说自己的视力很好，所以不要担心，赶快同意吧……就听到程宝天说道：“好，你当我的眼睛，我当你的翅膀。”

  “……”杨璐一囧，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有这么暧昧吗？

  这话其实也是不错的。程宝天在自己的剑上贴了一张飞行符，然后剑就平地而起，浮在了两人面前。程宝天技术不高又缺乏载人经验，只好采取了最保险的方式－－把杨璐背在背上。

  两人合作地倒也默契，杨璐指方向，程宝天脚踩木剑腾空而起，紧闭着双眼努力控制着飞行的稳定。

  两人越升越高，直到超过了这座山头。登高望远，杨璐一眼就看见两座山之外他们的车静静地停在山路旁。估摸了一下位置，说：“两点钟方向。”

  程宝天下意识地就睁开了眼，两点钟方向，一眼没看到车，而是看见从面前飞过的一只鸟。鸟平伸着翅膀飞速地滑翔，然后扇扇翅膀落在了一颗树上。一时间山上红色的土，还有绿色茂密的树都尽收眼底。

  俯瞰大地的程宝天一个哆嗦腿就想发软，脚下踩的剑也跟着晃。杨璐被晃得心惊胆战，还不敢下重口，手下搂紧了程宝天的的脖子，问道：“你没事吧？”

  程宝天摇摇头表示自己还好，闭上眼，把杨璐往上掂了掂，以一个妖娆的路线向车飞去。然而快降落的时候眼睛仍像是不受控制地睁开了，两个人几乎以自由落体开始下坠。

  杨璐真正地在狂风中凌乱了，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扒着程宝天，口中叫着：“不要睁开眼，快闭上眼啊！”

  程宝天睁着眼见一只鸟与他们擦肩而过，耳中又听到杨璐在叫“看路啊看着路啊！”

  程宝天突然就笑了出来，腿也不抖了，用平静地声音说：“我看着路呢，你信我”喘了一口气又说：“还有，请把胳膊松一点，我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两人终于有惊无险降落到地上，离停车的地方有点远，就都拖着发软的腿跑过去。远远地看着车越来越近，突然车门开了，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人，箭一样向俩人跑过来。

  “邺辉！”

  脚程更快的邺辉像一团龙卷风一样刮到两人面前，刮得程宝天不得不把咧开的嘴合上。程宝天还没来得及和邺辉好好打个招呼称兄道弟一番就被邺辉拉了一只胳膊拽了过去。邺辉边拽着他往车方向走边问：“你干什么那么长时间？！你家出事了知不知道？！”又嫌走太慢，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程宝天被扯得像条没了骨头的狗，挣扎着叫道：“哎慢点！没气了……”

  杨璐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终于到了车边，邺辉把程宝天往车里一扔，从他兜里搜出车钥匙，迅速地启动了车子。程宝天坐在座位上大口喘气，见邺辉面色严重，也配合地拿出一副严肃的神情。

  邺辉把车开到路上后就开始不计后果地飙车，车开稳之后看了一眼程宝天说：“你别给我装，我没跟你开玩笑。”

  后面坐的杨璐掐了一下旁边的程宝天，程宝天这才挺直了腰背，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邺辉这才慢吞吞地说道：“你家被烧了。”

  “什么？！”

  “哦……”程宝天看向大惊失色的杨璐，说：“我家值钱的东西都搬了，不用担心。”然后又问邺辉：“那我爸妈没事吧？”

  “叔叔阿姨都没事。”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不过，警方在你家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在你的屋里。”邺辉看了一眼程宝天满不在乎的神情，又加了一句：“尸体的身上发现在残留的精斑。”

  “……”程宝天目瞪口呆，忙扭头对杨璐说，“你别听他胡说啊。”

  杨璐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邺辉看向着程宝天，面无表情道：“我没有胡说。”

  “……”程宝天以死以示清白的心都有了，可那似乎更让人误解。所以程宝天现在安安稳稳地坐在车里，咬牙切齿，心里想着各种恶毒的念头：最好别让我抓到是谁干的！不然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

  车子下了高速，邺辉看向杨璐问道：“杨小姐是要去哪？ 很抱歉我们要赶去程家，只送你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杨璐摇摇头，说：“我也一起去吧。”

  程宝天叫：“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恋尸癖！”

  恋尸癖吗？杨璐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被程宝天一叫这才觉得－－的确挺像的。杨璐跟着去程家只是觉得这其中也有自己的责任，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去找那个倒霉催的经理，程家说不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当然，这样的事指的是着火的事。

  车停在了程家早已搬空的房子前。程宝天拉开车门下车，自家的房子在郊区，附近的都是独立的房子和院子，也因此没有太大地波及到邻居。门梁上和两边被熏成了黑色，“闲人免进贤人进 盗者休来道者来”还有横批“财源滚滚”都被掩在了黑灰之下。门外站着两个警察，见程宝天下车立即上前拦住了。

  “你是程宝天先生吗？”其中一个人问。

  “我是。”眼睛直视着询问的人，程宝天自认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丝毫犹豫地答。

  “那好，请跟我们到公安局里走一趟。”

  “我一会儿会去，但现在不行。”

  邺辉适时走过来说：“张警官，请通融一下，我朋友他只是想回家看一下。”

  张警官也是知道程邺两家是干天师这行的，向打了个电话领导请求后走过来说：“去吧，时间不长，你们快点儿。”邺辉谢过，三人钻过警戒线走到院子里，似是进入了一个黑白的世界，二楼的西侧塌了半边，飞檐半挂在一楼的顶上苟延残喘，铃当被风吹过响起的声音也是沙哑的，像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喉咙里发出的气流声。

  本想直奔二楼自己卧室而去的程宝天蓦地站住了脚步，看着自己眼前的建筑，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了父母对它的恋恋不舍之情。房子老得都不知多少年了，老得都要成了精，盯着时间长了觉得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后人。

  现在这个成了精的房子快要死了，程宝天颇为矫情地觉得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块，不比拿刀在心脏上剜一块好多少，让自己嘻哈不起来了，嘴角也扯不开了。

  邺辉见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杨璐也走到他身边，看了他一眼，转向邺辉问：“是故意纵火吗？”

  邺辉扭头看了程宝天一眼，点了点头：“是。”

  程宝天握了握拳头，一言不发地奔二楼而去。

  “他……没事吧？”杨璐有些担心地问邺辉。

  邺辉看了她一眼，说：“放心吧，他是泥做的，就算被打击得整个人都散了，他也有办法重塑。”两人跟上，程宝天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上蹿下跳地找着什么，房间里基本上只剩一个空壳了，见两人进来了就指着窗子说：“那应该是一只小妖。这里有抓痕。”然后又指着墙壁上，“这里也有。而且……”应该是只狐狸精。

  “而且什么？”杨璐问。

  “没什么。”程宝天把手背过去挥掉上面沾的几缕毛发。他有强烈的预感是前几天附在杨璐身上的那只，该死的！自己没事找死干嘛非要到这里，还惹得自己一身……至于精斑，狐狸精不知道在哪鬼混去了然后带到这的。

  纵火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不这代表没有任何信息，由现场的情况来看，各处被火烧的程度相同，没有起火点，都是在同一时间着火的，人类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妖王的人，还是鬼王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人一行又随之跟张警官去了公安局，程宝天正在录口供的时候有一警察匆匆忙忙进来说了几句话，然后讯问的一个警察抱歉地一笑，说：“程先生真是对不起，尸体身上的精斑已经验证是属于尸体本人的，对你造成的困惑我们很抱歉。不过一会还是要请你去和我们看一下尸体。”

  程宝天“……”那只狐狸精竟然是公的……

  杨璐一早就录完了口供，等程宝天出来两人一起去看尸体。邺辉则是在他俩进局子的时候就走了，城里作祟的妖鬼太多，鬼王妖王虽有命令不让他们私自行动做与任务无关的事，可总会有一些胆子大的，虽不多却也够天师们忙好久的了。

  在去停尸间的路上，杨璐手机叮地一声，拿出来一看，是上司催着回去，说订单已经被别人抢了。杨璐轻叹了一口气，合上手机，对程宝天说：“我一会儿就要回公司了。”

  程宝天轻声“啊”了一声，自己成天都是到处跑的，倒是忘了杨璐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班不能不上。这就要回去了。程宝天啊了一声就没吭声了，杨璐只好接着问：“那你呢？”

  程宝天在心底一笑，装作神情低落的样子说：“我家没了，我也不知道。”

  “那你父母呢？”

  我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啊……“他们这几天就会去国外旅游。”

  “哦。”

  程宝天眼巴巴地看着杨璐，像一条可怜的哈巴狗。他们的问题解决了，还有我的呢，我的呢。

  “……”杨璐心里奇怪为何这人的脸皮突然间就厚得突破了天际，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情景，难道他期间都是装的？果然厚脸皮才是本相吗？“要不……我帮你问问吧，我认识一个人是做房地产开发的。”

  “我没有钱……天师都很穷的，每天风餐露宿，吃不饱穿不暖，有时候还被人当成骗子干完了活非但不付账还要遭人追赶……”

  杨璐打断他，颇为艰难地挤出这句话，“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先住我家？”

  “不介意！”程宝天当即道。

  直到看见尸体的时候程宝天还是合不拢嘴，带他们来的小警官瘆得心底直发毛，问：“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程宝天这才把笑脸收起来，果然是那天的那只狐狸精。可狐狸精的千年道行却不是只给人看的，这火能把他烧得毫无反抗之力，还真不是一般的火，放火之人的法力之高也可见一斑。

  就这样，程宝天跟着杨璐像只乖乖狗一样回了家，抽了个时间给母亲打电话，说让他们自己找个地方好好玩，自己有事要办，短时间内不要来找自己。程母放心地说你好好办事吧，不要忘了定期汇给我们钱就是。

  程宝天满口答应，好的好的，我一定努力赚钱。至于他爹，为了世界的和平，就拜托他娘转告了。

  PS：呜差点忘了，那对对联是之前无意在网上看到的~不是我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