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倒霉的腰

　　「葉成你……是在躲我嗎？」

　　葉成一聽是方啟文的聲音，嚇得他一跳，退了好幾步，一個沒注意，腰就撞上了洗臉台。

　　「唔──！」葉成悶哼了一聲，痛得眼淚都擠在眼角邊了。

　　他哼哼地扶著腰坐在馬桶上，心裡不住地想著自己最近到底犯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怎麼這兩天就一直走霉運呢……

　　大概是一直沒聽到葉成的回應，方啟文嘆了一聲，「我知道了……」他聲音裡的落寞，濃得讓葉成的心不由得一縮，腦海裡不禁浮現了那人失落的表情……就像是樓下大黃每次一看見他就想撲過來，卻被他嫌棄地趕走之後會露出的表情那樣……

　　怎麼辦……那還挺可愛的耶……葉成下意識地摀著心想道。

　　他才不會說他就是為了看大黃這樣，才不跟牠玩的。

　　外頭的方啟文不知道自己被腦補成了一隻大型犬，見葉成遲遲沒有回應，心裡頭的失落又增加了幾分。

　　「我回去了……你不用為了躲就委屈自己待在廁所裡的……」

　　方啟文這句話說完，葉成就聽見外頭響起了離去的腳步聲。

　　心裡不由得一動，覺得自己好像很渣，事情明明都是自己引起的，雖然玩大冒險輸了的他也很無辜，但最無辜的還是方啟文，更別說方啟文出國還是因為自己，離鄉背井了那麼多年，沒有一次回來看自己父母，想想實在很可憐……

　　等等……為了自己才出國？！葉成突然發現不對勁，一下就從馬桶上跳了起來，他臉色一變，剛撞上洗臉台的腰痛得不行，但他一手壓著，疵牙咧嘴地衝到門口，著急的將門拉開──「等等！」

　　門一打開，葉成衝出廁所，在玄關追上了方啟文。

　　幸好他還沒走。

　　方啟文似乎沒想到葉成會追出來，臉上十分驚訝，隨即又是一喜，看著葉成，笑彎了眼睛，眼裡的柔情怎麼都掩蓋不去。

　　「葉成……」方啟文情不自禁地喚了葉成一聲，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葉成打斷。

　　「我媽勒？」

　　「……」方啟文愣了三秒才意識到葉成不是在罵髒話，而是真的在問葉家媽媽，「她出去了……」

　　剛剛出去的那個果然是他娘。葉成喘著氣想道。

　　方啟文似乎發現他的臉色不對，手還不斷地揉著腰，便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麼了？」

　　「剛撞著了。」葉成的表情有點猙獰，誰叫他剛跑得太快，光顧著追人，這下一停，痛得他汗都直直流了。

　　方啟文的眉都皺了起來，當下也不管其他什麼了，湊到葉成的身邊，說道：「我看看。」

　　葉成也沒多想，他實在是痛，側過身拉起衣服露出底下又白又嫩的腰後肉。

　　方啟文神情一頓，眼神頓時變得幽深，可在看到被褲子遮了大半的紅印時，眼裡立刻溢滿了心疼。

　　「家裡有沒有藥酒？」他連忙問道，伸手扶住了葉成，看他痛得都直不起腰的樣子，滿臉都是擔心。

　　「電視櫃下面吧。」葉成想著上回他娘拐了腳，買了一罐藥酒回來用，不知道用完沒。

　　「我扶你去沙發那。」

　　「嗯……」葉成應了一聲，他動得也沒辦法矯情，藉著對方的力，艱難地一步一步挪到客廳去。

　　「你先趴著吧。」方啟文扶著葉成坐下，拍了拍沙發，讓他趴下。

　　葉成依言也乖乖地趴了下來，只是過程中牽動了痛處，痛得他忍不住哼哼了起來。

　　方啟文見狀，心都快疼死了，好不容易葉成躺好，他趕緊到電視下面的櫃子找藥酒。

　　好在藥酒還有剩，雖然不多，但也夠用。

　　葉成趴在沙發上直哼哼，一手伸到腰後自己揉著，可因為太痛又不敢使力，揉了一下，就被人給拉了開來。

　　把手收了回來，墊在下巴上頭，葉成心想自己到底和自己多過不去，撞成這樣肯定得瘀青，好在在衣服底下，誰也看不見。

　　葉成趴著等了片刻，就聞到一股藥酒的味道，然後就聽見搓手聲。

　　「把衣服掀開。」

　　葉成很順從的拉開衣服。

　　方啟文頓了下，又說道：「還有褲子……」

　　葉成也沒覺什麼不對勁，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以前大一住宿舍時，一房間都是男人，洗完澡直接不穿衣服就直接出浴室的都有，什麼該看不該看的都看了，更別說只是拉下一點褲子而已，連裸露都不算。

　「忍著，可能會有點痛。」大概是他的手臂壓著耳朵的關係，方啟文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葉成低低應了一聲，隨即就感覺到腰後一涼，讓他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差點叫了出來。

　　方啟文頓了下，似乎不敢按下去。

　　
　　「你、你按吧……」葉成知道不用點力把血液推開的話，會好的慢，硬著頭皮讓方啟文下手。

　　「按吧！」他咬著牙道。

　　男子漢大丈夫的，怕什麼！

　　方啟文雖然很怕弄痛葉成，可是不趁現在推一推的話，只會被折騰更久，於是咬了咬牙，手下就用了點力。

　　「唔！」葉成差點就跳了起來，好險他忍了住，咬著唇忍痛。

　　方啟文按了一下就停下來，見葉成身體雖然微微顫抖，但沒起身，應該是能忍得住，於是又繼續揉了起來。

　　一開始葉成被揉得只想哭，畢竟那實在是太痛了，若是只有他自己，搞不好真的就哭出來，可方啟文在呢，怎麼也得把那痛忍下，好歹他也是個男人，怕痛算哪回事！

　　不過痛也只是一開始，揉了一會，方啟文就放輕了力道，同時他也能感覺到葉成的肌肉跟著放鬆了起來。

　　知道這力道葉成比較能接受，方啟文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力道揉著。

　　「好了。」

　　當葉成覺得後腰好像比較不痛時，就聽見方啟文的聲音。

　　他抬起頭，看見對方抽了面紙在擦手，然後把藥酒的蓋子蓋上，收回電視櫃下頭。

　　「謝、謝謝。」葉成紅著臉，囁囁嚅嚅地道謝，後知後覺地覺得不太好意思，自己先前還躲著人呢，回頭人家還來幫他，怎麼說自己實在過分了點。

　　「不用謝，下回小心點。」方啟文垂著眼眸說道。

　　葉成看見對方那副情緒很低的樣子，心裡更是過意不去，他爬了起來，坐在沙發上，屁股挪了挪，幾度張了嘴，最後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方啟文一直站在電視櫃前看著葉成，見他的樣子，心裡又是一沉，語氣低落地說道：「我先回去了……」說完，他便轉身就走。

　　葉成見狀，腦袋一急，連忙把人喊住。

　　「等等！」

　　方啟文的腳步一停，卻沒有轉過身。

　　雖然沒看見方啟文的正面，但光是背影就讓人感覺十分落寞，一直挺直的背似乎都沒那麼直了，記憶中葉成還沒看過方啟文這般頹喪的樣子。

　　葉成心裡暗罵自己一聲渣，當下也不再扭捏，就怕對方又要離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躲你的……不，是故意的，啊，不對……」大概是覺得怎麼說都不對，葉成索性咳了幾聲，跳了過去，「總之……是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他垂著腦袋，不敢看向方啟文，畢竟是自己對不起人家。

　　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他咬了咬下唇，深吸口氣，解釋道：「昨天那通告白電話，是我和朋友玩大冒險輸掉，他們讓我打的，那時也沒想到是你……」

　　就算想起對方，他還會打嗎？葉成想了一會覺得自己不會打，讓朋友再選一次的可能性居大。

　　當時他剛邁入中二年紀的時候，方啟文大學剛好畢業，然後就去國外唸研究所了，那個手機號碼自然也沒用了，大概是換了當地的號碼用。這八年來方啟文一直沒有回來過，葉成在毫無準備之下，就突然失去了一個大玩伴，那時的他失落了好一陣子，一直到上了高中，交上了更多的朋友，課業也漸漸加重，才逐漸忘了這個鄰家大哥哥。

　　可是他真的忘了嗎？名字或許是吧，可是葉成知道，自己心裡深處還是留有對方的一席之地的，否則不會一見對方就認了出來。

　　誰會忘得了，那總是任自己予取予求，對自己呵護至極的人呢？

　　葉成想起了小時候，不知道是國小三年級還四年級的時候，看著方啟文的腳踏車比自己的還要大台，耍著性子堅持要騎對方的腳踏車，甚至還不自量力地誇下海口要載對方，結果最終當然是摔車，還是摔進水溝裡。

　　葉成記得那時方啟文的傷比他的還重，摔車的時候因為方啟文護著他，所以他只有一些小擦傷，但方啟文卻是撞了頭，臉上還流著血，看起來十分嚇人，把他都嚇哭了。

　　可那時的方啟文以為他是摔怕摔疼了，不住地溫言安慰他，明明他的傷很重，後來還縫了幾針甚至都留下了疤，方啟文也一逕地安撫他，告訴他不痛不怕。

　　事後方啟文怕葉成受到懲罰，乾脆把事情攬了下來，說是自己載著葉成摔的。可那時兩家大人都知道是葉成騎得車，是附近看見的人說的，但見方啟文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要維護葉成，就沒人捨得去責怪葉成了，只是葉媽之後就不斷地讓葉成送東西去方家，大概是為了彌補吧。

　　想起了過往的記憶，想著那曾經總是在自己身邊的大哥哥，葉成一直以來都很想問一件事。

　　「為什麼突然出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