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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会了(四)
作者:牆紙      更新:2014-06-02 21:46      字数:0
  ***

  晶炭分上、次、下三等,根据燃烧的持久度而定,上等晶炭可连续烧上八至十天也不熄灭,数量稀少,价值当然亦最高,一段只有需要长途运送货物的商旅才愿意购入。

  那么要如何辨别晶炭的等第?

  这便要观察其光泽及亮度,恍若在菜市场买鸡蛋一般放在灯火下照,剔透亮闪的为佳,反之暗淡无光的则属下等。晶炭还有分不同的颜色,红绿蓝黑,就像玻璃弹珠般,亦有几种颜色混杂其中的。色泽越是鲜艳,代表越容易点燃。

  这个倒是没什么困难,但要认出亮度光泽仅仅差之毫厘的上、次等晶炭,对于完全是门外汉的向辰而言,却是堪比钻山塞海,头痛不已。即使掌柜拿着几颗不同等次的样品给他重复讲解,他依旧认为──

  它们的亮度根本没有差啊!

  老实话,向辰从来没有打算接管车店生意。他天生任意随性,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还在原来世界时经常就拎起背包出国工作旅游,被一个车店把他绑在小小的县城里,实在不适合他性格。想往时向老爷仍健在,每天软磨硬泡灌输甚么经商技巧,又让他和有往来的商家打关系,向辰一概敷衍了事。若非向老爷临终前以愧对向家列祖列宗死不瞑目,恐吓他一定要将先祖家业传承下去,他早已变卖家产,估摸着如今正在周游列国吧……

  哪会像现在这般盯着一堆彩色玻璃珠学分类,无聊透顶。

  可是既已接手,再怎么不乐意也是得面对现实。向辰暗暗叹气,抓抓后颈道:“呃、抱歉张伯。可能我眼力不太锐利,这些样品的等次我还是不太可以分出来。”

  “这要靠经验的。我初入行时,花了很长一段日子就只是跟师父苦学鉴定晶炭的方法……老板才接管车店不久,觉得诸事陌生烦琐也甚为平常,过一阵子慢慢便会掌握。”瞥见向辰一脸懊恼的神情,慈祥的老掌柜好声好气地安慰,心中却是有些欣然。今天老板罕有的一大早就回到店面,不但向工匠问了不少有关制造蒸汽车的东西,又主动请教怎样看晶炭的质素,看来是终于立定心思要好好经营先父的生意。

  “但愿如此……”向辰耸耸肩,将晶炭样品摆入标示好的小盒里,问道:“今日除了小陈告病外,有没有别的事情?”

  “王九要把修理好的车子送去黄老爷和吴老爷府上,还有一批材料送来,上午店面可能会比较忙。”

  “要真忙不过来,先了检查材料再说,有几辆车子赶着交货,材料出问题就麻烦了。”向辰顿了一顿,道:“下午我有事外出,店里你帮我看顾一下。”

  掌柜点点头:“我明白了。请问老板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了,你回去干活罢。”

  “是。”掌柜恭谨地退下。

  距离约定时间尚早,左右无事,向辰从书柜里抽出一本关于蒸汽车的图册研究。这本图册他看过不少遍,册中所绘画的结构不算复杂,可有些地方依然不甚明了。

  话说宅子后巷还放着两辆陈旧的蒸汽车,改天拆开来摸索摸索也好。

  ***

  将有错漏的账簿交给掌柜修正,又确定了货品运送的进度后,向辰便驾车去接柳唤之。幸甚他的同居人恰巧也约了朋友到郊游踏青,不在家里,这才避免了那位兄台的另一番冷嘲热讽。

  黄昏红霞满天,清风飒飒,和煦的阳光晒得周身暖烘烘的,很适宜四处逛逛看看。两人都不急,向辰开车在附近游赏了一会儿。沿途所见的景物大多是古代东方的风格,但也混杂了好些西洋建筑,例如庄严肃穆的大教堂和耸立的钟楼,中途也曾经过一个供百姓休憩赏玩的花园。当瞅见码头旁侧那不停喷气的烟囱时,就知道他们已到达县中汉洋杂处之地。

  看影画是近来京城官宦子弟中流行的风雅事,后来渐渐传到附近的县府来。洋鬼子从遥远的海洋另一面引入的新鲜玩意儿,自然吸引不少百姓慕名而至,买票的队伍小蛇般绕了一圈又一圈,比肩继踵,挤得水泄不通,几乎望不见尽头。而且票价并不便宜,一个普通座就要一两银,都相当于寻常人家整个月的开销了,故而在队伍中的大多是县里的有钱人,间或看到三、四个仆役,也不过是帮他们家主子排的。

  “想不到这么多人,早知道我早点儿来排队……”车子被前方稠密的人群堵住,只能停在街口,柳唤之瞧着小楼门前那绵长的队伍,扭头问向辰:“应该得等很久,还要看吗?”

  “都来到这儿,自是要看。”向辰不以为然,唤来侧旁驿站的小厮看管车子,便拉住柳唤之手腕下车,径直走到队尾。以前陪女友上电影院,遇着节日或者有热门影片上映,动辄等一两小时,跟前的这景况还称不上甚么。他笑着打趣:“难得小弟掏钱请柳先生看戏,柳先生不是这么不给小弟面子吧?”

  “给。向大少爷的面子怎能不给。”清明的眼眸露出浅浅笑意,柳唤之莞尔道:“可是也许轮到我俩票券刚刚买完呢。”

  向辰撇撇嘴:“不会那么巧罢。”

  片刻后排在他们身后的人越来越多,挨肩擦背,少不免有少许肢体触碰。可是柳唤之不知是否自己太敏感,只觉得站在身后的男子的身体总是有意无意往他那边靠拢,手臂或胸口时不时擦过他背上。柳唤之不动声色地朝前面挪开半步,男子便好像被后头的人拥挤到,紧贴着他向前半步。如此般试探了几次,他终于察觉有些不对劲。

  该不会那人想趁混乱偷他钱包吧?

  柳唤之皱起眉心,正疑惑着,忽然感到臀部被一只手偷偷摸摸地拧了一下,男子恶心的窃笑声随即若有若无地在耳边响起。平生还未遇过这种龌龊事,他不禁有些惊惶失措,手心攥紧衣袖,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只得身子一个劲儿往前躲。

  “怎么了?”背后忽而被挨着,向辰不解地侧过身望向柳唤之,诧然发现那张清秀的脸苍白一片,带着丝缕慌乱的目光微微垂下,只见他的嘴唇略略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

  向辰眉头一蹙,再往后一瞄。柳唤之身后的男子对上他的视线,似是给吓了一下,正想进一步施袭的狼爪迅雷不及掩耳地缩了回去,而后若无其事的转开眼睛扮作在看别处。他立时了悟,暗暗向男子发出一记警告的眼神,伸臂环住柳唤之的腰,侧身一挪,两人的位置便对换过来。

  柳唤之猝不及防,愣了一愣,才低着头细若蚊吶地说道:“谢谢……”温热宽厚的胸膛将周围骚动挤压的人屏隔开,感觉十分安心。

  向辰默然不语,仍旧一瞬不瞬地敌视那色狼。大概是自觉没趣,那人扬起下巴甚为嚣张地朝他俩哼了声,接着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

  向辰揉揉他的头发,安抚道:“没事了,别怕,下回再遇到这种人只管踹他几脚,他绝对不敢吭声的。”

  却听那轻柔的嗓音小声说道:“怎么能动手打人……应该去报官府。”

  不愧为奉公守法的好好先生。

  向辰心中一叹。想来也对,柳唤之脾气一贯温和沉静,即使被别人欺负受了委屈,只会把郁闷羞恼强自压抑。好像以往读书时有同学调皮捣蛋,拿假的蛇和虫子捉弄他,他也生不起气来,只忍着眼框里的泪水不吭一声地把对象放回始作俑者的桌上,却不曾和老师投诉半句。所以动粗之类的,就算为保护自己估计他也是做不来。

  “以后你如果去一些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记得叫我陪你。要不然就带上叶梓。”

  “为什么要带上叶梓?”

  “那个暴力夫子定然会帮你把这些混蛋痛揍一顿满地找牙。”

  “阿辰……”

  等了良久,终于排到。

  影画院才新开张,甚多设备器具仍待处理安置,故此暂时仅仅开放了底下的播放室,而且上映的也只有一套半个时辰左右的剧目。播放室里昏暗漆黑,好奇议论的话题离不开影画片的神秘,窗户挂上密密麻麻的布遮蔽阳光,唯有微弱的光线从中央那台古董放映机的镜头中射向前面的白色屏幕。大部份的好位置均已被占去,他们只好挑了个靠近墙壁但比较前的座位。

  “陈皮梅,甜杏脯,一个铜板有两种……公子,买点凉果蜜饯一边看戏一边吃吧?”才一落座,一个衣衫破破烂烂的小童便敲着木梆子走过来贩卖糖果和零嘴儿。

  “要么?”向辰问身旁的人,他不好这些老人零食。

  小童一双眼珠子闪亮闪亮的望着他们,颇有点恳切的意味。柳唤之淡淡一笑:“也好,就每种都要一点试试。”

  说着正要从钱袋拿出铜板给小童,却让向辰抢先一步付了:“不用找。”

  一锭碎银搁在小盘里,小童愕然的看了看向辰,满脸不可置信,却见这位爷的表情不似在戏弄自己,便赶忙把各种凉果都抓了一把,撕下一张油纸小心翼翼的包好递给他,接着又点头哈腰的连声说多谢大爷,而后才沿着走道继续吆喝着叫卖。

  “你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向辰把油纸包稍微打开放在二人之间,拿了一颗陈皮梅塞入嘴里嚼了嚼,旋即被那酸溜溜的汁液弄得俊脸都皱成一团,“哇靠,它是泡醋了么。”

  “哪这般夸张。”柳唤之抿唇轻笑,吃下一颗蜜饯,甜腻的味道徐徐在舌尖散开。片刻后他低声道:“那个小孩看样子回去要向父母交代的。如若卖不出去,猜想会被父母责罚吧……”

  向辰啧的一声:“滥好人。”

  “你不也是?”柳唤之秀眉轻扬,笑着回驳:“一锭碎银买一包凉果,朝庭贡品也没那么贵。”

  向辰微窘,别开脸道:“我、我只是不想带零钱,那些铜板多重……”

  僵硬的语气显示了某人在别扭,柳唤之唇边漾出一抹柔和的笑。

  嘴硬的家伙……

  影画的剧情十分平淡俗套,一对乡村男伶萍水相逢,闲谈下发现彼此志趣相投,日久生情。后来因为国内动乱,丈夫被征召上战场,那个儿伶在乡下含辛茹苦地照顾着年幼的孩子,翘首以盼,直到丈夫军队中的一个同伴把他阵亡的消息带回来,全剧以一片愁云惨雾的氛围告终。

  这样沉闷枯燥的戏路,向辰看到一半便不由自主地挨着柳唤之的肩膀打起瞌睡。柳唤之只能无奈的笑笑。幸好这厮睡觉还算老实,不打呼噜不磨牙。他边吃着零嘴边欣赏着异国神秘的技术,到剧终散场,才把那睡得酣甜的人摇醒。

  “唔……散场了?”向辰朦胧地撑开眼皮子坐直身。

  柳唤之笑道:“是啊,你整段戏都睡过去。”

  “这套影画太无聊了,又是黑白片儿,能不睡么?”

  “可是我觉得还挺感人肺腑的,比茶楼唱戏说书的有趣,一物一景虽是只用了黑白二色,但绘画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还会说话,洋人的画家和工匠真是丹青妙手。”

  向辰打个呵欠,道:“那些人物不是画的,当然真实。”

  “不是画的?”柳唤之诧异,难不成……是甚么戏法把活物锁定在纸上吗?演完了要怎么将它们变回来,不会是一辈子都被困于里头吧……他望了一眼那已然死气沉沉的屏幕,心中顿时感到有点可怕,迟疑地问道:“阿辰你知道它是如何操作的?”

  “这个不好解释,大约就是把胶卷曝光后形成的影像。”

  柳唤之困惑的眨眨眼睛,“所以它是幻象?”

  “不是、那些东西都是真的……”向辰挠了挠后脑勺,略微懊恼地道:“诶、甭管它是啥操作原理,你觉得好看就行。”

  影画院的伙计利索地把遮光的布拉开,本来昏暗的室内一时明亮刺目。微弱的说话声零星响起,继而渐渐增加拔高,观众个个神情兴奋,你一言我一语,皆在谈论着适才影片的内容,有说有笑地陆陆续续离席散去,零乱的座位四周留下不少细细碎碎的食物渣滓,还有打翻了的茶水迹。伙计暗暗咒骂了几句,却只得拉长着脸拿过扫帚和抹布将垃圾清理干净。

  二人混入挤拥的人流徐徐缓缓地移至街口,接着到驿站取回车子,又在路上堵了好一会儿,回到家住的街巷时天色已然入黑。

  大部分的食肆均已挂起门板打烊,惟有将就在附近的小酒家凑合一顿。

  窄小的棚架下诱人的烧菜味扑面而来,四、五桌椅任意摆放成一角,客人寥寥无几,都独自坐一桌悄然用膳。没有屋顶挡住,抬眼便可见云淡月明,星光闪烁,也是别有一番风雅。

  “两位客官随便坐。想吃甚么?小店酱羊肉下酒顶暖胃的,不爱喝酒的话配热汤也挺好……”正站在炉灶后炒菜的店家热络地招呼他们坐下,铁锅底下的火旺盛地燃烧着,发出滋滋的声音。

  “那就来一盘酱羊肉和半斤米酒。”向辰爽快地点了店家的推荐,拉开椅子坐下,把菜牌推到柳唤之面前,“看看你想点甚么?”

  柳唤之拎起菜牌,也没怎么看,随和笑道:“挑你喜欢的就好,我不挑食。”

  记得他不太爱杯中物,向辰于是追加了热汤和两个小菜。店家很快便把热腾腾的食物端来,向辰提起酒壶便要斟酒饮,柳唤之拿筷子夹了几块羊肉放进他碗中,温声道:“吃点肉再喝,空肚子饮酒伤胃。”

  唉、真哆嗦。向辰暗地里咕哝一句,还是依言搁下酒壶,先吃了些东西才喝酒。

  摇晃的灯笼斜斜地映照着桌子,把地上人们的身影拉得幼且长。两人静静地吃着,不时给对方夹夹菜,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柳唤之果真只喝汤,滴酒不沾,半斤米酒都落到向辰肚里。眼看酒快喝光,向辰意犹未尽地打个嗝,又添了一壶。大概是起了兴头,新的酒才送上来,他便咕咚咕咚的灌下好几杯。柳唤之见状,不禁按住他再次举起的酒杯,劝道:“阿辰你喝太多了。缓一下吧,要不拿回家喝?”若然阿辰在此醉倒,自己可没能耐把他摃回去。

  “才两壶酒,哪里多了?”向辰不满地嘀咕,一只胳膊撑额头,呼吸也带了些酒气,显然已微醺。

  “两壶还不多?”

  “多吗?”

  “都一斤了……”

  “一斤多吗?”

  “对我来说很多……”

  “对我来说不多。”他跟他绕。

  阿辰莫不是已经醉了罢。柳唤之哭笑不得,伸手便要夺去那酒壶:“你真的喝够了──”

  “呵呵、小夫人,你这样可是不对。”店家瞅见两人吵吵闹闹的十分亲密,以为他们是一对小夫妻,瞇起眼儿笑着搭讪:“当妻子的不陪丈夫喝酒,怎么反倒打断丈夫的兴致?”

  柳唤之脸颊一热,把手收回噤声不语,淡淡的粉红漫上耳根。隔离桌子的客人忍不住哄笑道:“店家,这位小夫人该是怕他夫君醉倒,回家办那事不行罢……”

  向辰清醒了些,不太自在的抓抓脖颈,僵硬地澄清:“呃、你们误会了,他不是我老婆。”

  “哎呀、还不是夫妻吗?”店家估计错误,却也没感尴尬,隔着布握住铁锅抖了抖炒菜,甚是幽默地开起玩笑来:“真可惜呢,看你小两口多相配,亲事定下了没有?小兄弟,定了就快快成婚,人家一个小儿伶被你拖着多不好……”

  对座那张白玉般的脸蛋红得彷佛滴出血来,向辰顿时头皮发麻,窘困不已:“店家,咱俩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那小儿伶看你的眼神多温柔,吃饭又给你夹菜倒酒,对待好朋友会这么体贴周到?

  年轻人,真是木头脑袋。

  店家摇摇头,意会不宣。

  结果,剩下的半壶酒没喝成。

  不知为何,被酒家老板漫不经意地调侃几句,向辰就觉得他们的气氛有些古怪。那个叨叨念念的先生倏地缄默下来,也不阻止他喝酒了。而且更奇怪的是,没了那把温和的嗓音在耳边啰唆,他忽然间就打消了喝下去的念头。

  结了帐,向辰把柳唤之送回他家门口,灰白的墙壁后已然灯火通明,里面却是寂静无声,在柳唤之眼中就像暴风雨的前夕。不想被叶梓发现他与阿辰一同游玩的事,加上这么晚才回去,定然又是一通质问,他静悄悄地与向辰话别,轻手轻脚地推门入内。

  呿!叶辣椒是他同事还是他家长啊……

  向辰失笑,扭过方向盘将车子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