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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柳云遥の疑惑
作者:许多金      更新:2020-06-07 17:55      字数:2443
  那根鲛人针渐渐没入阿奴的胸口,她的身体迅速地发黑,腐烂,最后软的站不住,化成灰了,使得当归怎么也抱不住。

  她本就是一根指骨,有幸来到人间游荡三百年,在红尘中来去匆匆,她朦朦胧胧的懂得了怨憎,便以为那是世间唯一的目的。到头来,一朝红颜,终是只留下了一根骨头。

  而对于萨莎来说,那上百年的羁绊并不是怨憎,反而是爱,是浓到化不开,不能分清彼此的爱。没有人教她改如何去爱,于是她只能在没人能讲的日夜里莽撞地去爱了,又莽撞地去面对恨了。她似乎忘了,最初她想要的仅仅只是一个无灵的指骨幻化成的陪伴,而不是一场透彻心扉的爱恨纠葛。荀燕国太冷了,吴青王宫太冷了,鬼域也太冷了,这天上地下没有一处是不冷的,于是她贪心地想要一点温暖,一点又一点,更多更多的温暖,能将她包围的温暖,哪怕这份温暖本就源自她自己。可是最后她才发现,手持蜡烛,也会烫伤自己。她化不开爱意与极度饥渴的情感,本就是一把插在她胸口的剑。

  萨莎跪下来,远远地跪了下来。对着那堆飘散开来的灰烬沉默地咬了咬牙。她明白她所失去的并不是一根骨头,而是几百年的希冀,是她赖以生存不可或缺的一个梦。萨莎湛蓝色的眼珠在此时变得通红,开始泛着诡异的光,她在那一瞬间想到:都说人间有情,万物有情,原来唯我不配。

  当归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整只狗都癫狂似的去抓那消散在空中,变得愈来愈轻的灰烬。只是他越是努力,那灰烬消逝得越快。白裘上来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她的灵呢,她的魂魄呢?怎么只有灰烬了?为什么呢白裘?为什么呢?”当归哭得像个傻子,泪眼婆娑地问他。

  “散了,都已经散了,当归,那是鲛人骨针,阿奴姐姐的魂灵已经散尽了。”白裘红着眼眶,想要替当归擦一擦他满面的泪痕。

  这时响起一阵轻柔和缓的念经声,念的是那地藏经,原来是慧空再给阿奴超度。生者已逝,魂魄已散,等待阿奴的不是彼岸的光芒,而是无穷无尽的虚空,是虚无,亦是无无。在此刻,超度对于阿奴是无用的,可对于依旧活着,并且将要一直活下去的人来说又是必不可缺的。慧空没有蜡烛和香,唯有一颗悟佛的真心,他从未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合格的僧人,可是此时此刻他心里隐隐约约激荡起一种奇异的,与佛相通的灵感,这感觉使他几乎落下泪来。

  当归原先只是落泪,听到这超度的诵经声竟悲怆地号啕大哭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小小的指骨,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抖,他觉得自己得将一辈子的泪都在今日流完,一滴也不剩。他的新娘已经死了,连魂都散了,天上地下都找不着了,哪还有什么来日方长呢,于是他哽咽着对白裘说:“能不能,不要拿走她的骨头?”

  到最后柳云遥扛着白裘,小和尚架着当归,四人朝着那如梦客栈走去。风沙停下之后,他们半亩之外,已经聚集了无数的鬼,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

  小和尚道:“柳施主,小僧看那位鬼王好像情况不好。”

  柳云遥淡淡瞥了一眼萨莎,对慧空说:“不用管她,我们走。”

  鬼域依旧是令人窒息的黯淡,地上的草丛七倒八歪,小石子也被那阵打斗扫在地上,枯枝败叶垂下来,一副萧索寂寥的景象。白裘往那棵坐着连宵雨的树枝上悄悄望了一眼,却发现他早已经离场。

  几人回到客栈就先换了一身行头,唯有那当归傻愣愣地呆坐在软垫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暗夜。他到了第二日也吃不下一点东西,只抓着那指骨不时地摸一摸,大部分时候都看着窗外,有时笑有时哭,很多时候是笑着笑着就突然哭了出来。

  小狐狸没有安慰人的本事,就乖乖巧巧买了几壶酒给他,然后把头地枕在他腿上,抓着他的手不说话。当归喝到第三壶的时候,终于开始对白裘说话,他说:“我认识她比你早,那时候我还没有到醉仙坊,整日在四处游荡,走过一村又一镇,我想没有什么能让我停下来。直到那天我乘船跨江,遇到了在船板上接雪的阿奴。对,那日下的是小雪,飘飘扬扬的,像碎掉的羽毛。我从船舱里出来,看见一个姑娘伸着手在固执地接着天上落下来的雪花。那些雪花落在她的手掌上就化了,于是她又马上去接下一片。”

  “我还记得,那天她穿着浅蓝的袄子,披着件带绒披肩,是棕灰的那种,那些随风飘着的雪落了她一身,她的鼻子脸颊都被冻的微微红起来。小白裘,不瞒你说,那时候我觉得我见到了一位仙子,仙子下凡来,与我相见,到底是不是为我而来重要吗?”

  “于是我对她说,我说:‘这位仙子,雪一直在化,你是接不着的,接雪得用器物去接才成’,我把我薄的不成样披风摘下来,放在船板上,不一会儿就积起来一层雪。她把手放进那层雪里,突然对我笑了。”

  “不管是人还是妖,一辈子总有一个忘不掉的笑容。阿奴的笑好像点缀了那天的雪景,又或者是那雪景点缀了她。临别时她把她的那件绒披肩送给了我,告诉我她住在醉仙坊。”

  白裘陪着他喝了一壶酒,醉的不成样子,晚时被柳云遥扛到了隔壁。他想着给一身酒味的白裘洗个澡,却被他一脚蹬开。柳云遥气极,按着白裘就往他屁股与大腿上打了好几下。后者不知是被打的还是本就要哭,竟然开始抹起眼泪。

  这魔王当即也就没了办法,又只好去哄他,说是要给白裘一个揍他的机会。白裘却不接他的话,也不真的打他,就抱着他的脖子,好像并没有喝醉似的问他:“世子,殿下,我问你,这三百多年,你有没有想我?嗯?什么?你没有想我吗?”

  “想你想你,想死你了。你喝醉了,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去洗澡好不好呀?”柳云遥想方设法要把这醉鬼清理干净,尽管对方并不配合。

  白裘听到洗澡又伸腿就是一蹬,不偏不倚踹在了柳云遥难以描述的地方,令他呲牙咧嘴,撕心裂肺疼了好一会儿,然后把白裘压在床上狠狠朝他肩上咬了几口当做报复。

  “怎么这么坏?嗯?你还有什么坏招数都一起放出来得了呀,”柳云遥不敢用力,反而咬的小狐狸痒痒的有些想笑,他看着这两天来终于能咯咯笑出来的白裘,又忽然安静下来,捏着他因醉酒泛着殷红的脸团子问他:“那你有想我吗?有没有?”

  白裘也同样伸手去捏他的脸,一边捏着一边红了眼睛,他对柳云遥说:“想你,太想你了。都怪那个狗贼皇帝,都要怪他,幸好,幸好我已经将他杀了,嘿嘿,每一次转世我都能将他杀死,我真厉害呀。”

  他嘿嘿一直笑,却不知柳云遥闻言突然沉默了起来。

  后者内心在想:啊呀……这么久以来我到底在忙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