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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阿奴
作者:许多金      更新:2020-06-07 17:54      字数:2902
  柳云遥顺势将白裘放下,这时却很是大方地一把塞到了当归怀里。他看了一眼另一边鲛人与鬼王的战势,并若有所思地向当归伸了伸手,示意他把那簪子递来。

  后者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竟皱着个眉犹犹豫豫地将他的狗爪放到了柳云遥手上,结果自然是被他狠狠甩开,还附赠了一个威胁性的眼神,好像在问他为何如此不要脸。当归这才急中生智般想起那只簪子放到柳云遥手上,并且还不服气地瞪他几眼,尽力挽回自己的尊严。

  柳云遥把慧空唤过来,循着他的指点将那簪子放置于追魂盒内,合上盖子,盒盖抖动了一下,上面的珠饰骤然上下左右地移位,到了最后空出来一个凹陷的方格,内里升起袅袅一阵烟雾,带着怡人的檀香味,渐渐盘旋扭转,往上升起到半空,然后乍然间骚动起来,飘飘乎乎地朝一个方向挤过去,最终落在阿奴身上将她围绕着。

  柳云遥愕然,瞳孔一缩,面带诧异地问她:“你是无悔?你怎么是个女子?”

  阿奴还是抱着胳膊隔岸观火,面对柳云遥的质问也毫无诧异与惊慌,只是淡淡地回复他道:“是我,怎么了?我不能是个女的吗?”

  柳云遥冷笑,辗转数十载,今日终于找到了无悔,可心里还有千万个谜底尚未揭开,他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一时间他愤怒无比地将几根丝线缠绕在阿奴身上,紧紧地禁锢着她。他的心中涌现出一丝奇妙的畅快,这似乎是他几百年来第一次直面一个准确无误的答案,他花费了无数时光与精力,就为了朝这个答案走近一步。今天无悔就站在他面前,那个答案也呼之欲出。于是他迫不及待地,甚至是害怕这答案溜走似的急切地问她:“告诉我,为什么要草菅人命?我父母和我阿姐的魂又去了哪?”

  当归害怕那些缠在阿奴身上的丝线会伤害到她,更害怕那边的连宵雨或萨莎会无意中波及到她,忧心忡忡地第一次对柳云遥服了软,抓着沙土爬到柳云遥脚边,去揪揪他的裤腿,想叫他放了萨莎。当归得不到柳云遥的回应,又逆着沙尘与狂风,爬过去萨莎边上,费劲气力去给她挡风。

  阿奴并没有领情,反而很冷淡地叫当归“”滚一边去,莫要管她”。她面对着柳云遥,面对着漫天沙尘与暴风骤雨,依然纹丝不动,她静默着,好像在沉思,好像在默哀,尔后才抬起来她的眼眸,对柳云遥说道:“我知道你了,你是柳云遥,王府家的世子。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从来就没有打算隐藏当年的真相,你想要知道,我便告诉你。我就是无悔,草菅人命的是我,但也不是我。”

  “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吧,萨莎自出生起就在右手多出来一根小指,她成为鬼王后,将她这根多出来的小指折下,赋予了这个小指骨生命。你猜的没错,我就是那根指骨。可我虽然被赋予生命,幻成人形,却始终没有灵智,说简单了,就是坨血肉骨头罢了,根本算不得生灵。她不知发了什么疯,为了让我得到灵智,用我的身体去人间杀生。那时你们见到的是我,却也不是我。她操控着我的躯体,不,或者说我的躯体就是她的躯体,我本就是她的一部分,她就是这样说的,她常这样对我说。我说着她要说的话,做着她想做的事,杀生,谋害帝王,炼魂。”

  “她总说这是为了我,为了让我能真正地活着。可我觉得,她只是以为了我好的名义,去满足她自己的欲望,她何曾问过我想不想?我要不要?你也知道,后来我遭了天罚。你可知道我的天罚是什么?呵,哈哈哈,真像个笑话,我的天罚,竟然是由天庭破例赐予我灵智。”

  “我生平第一次有了思想,有了感觉,我闻到了花香,感受了微风,我能够入睡,也会做梦了。而我却一点也不开心,为何?因为我杀了生,我害了人,这并非我愿意,可这些肮脏事却一桩桩一件件将我的手染红,我日日夜夜做着噩梦,梦见冤魂索命,梦见萨莎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对我笑。可她呢?她不知道我有了灵智,还在地底下炼魂呢!直到我第一次逃走,她才明白过来,我已经是个真真正正的生灵了。可她呢?根本还把我当成她的附属,她的私有品,她千方百计将我囚禁在她身边,只要我有一点不如她的意,她就打断我的腿,将我关在炼魂的囚牢里。”

  “我在里面听着冤魂的嘶吼和哭喊,日日夜夜都过得生不如死。我好恨她,从那时候起我就想杀了她。后来我又一次逃走,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在醉仙坊当个姑娘,也比呆在她身边强,我一天比一天更想杀她,我要将她挫骨扬灰,叫她灰飞烟灭,你能明白吗?”

  “可是我现在想通了,我明白了,杀了她倒是给她痛快了,而我我永远也不能赎罪。倒不如让她活着,永远痛苦地活着。你记着,柳云遥,我是她的小指骨,也是一把钥匙,用我去打开她宝库的大门,或许能找到那些冤魂的踪迹。我不知他们去何去处了,我只能做到这儿。”

  她说完回头,看见连宵雨正抓住了萨莎的臂膀,要将自己的一根骨头从她的心房插入,彻底毁灭他的魂芯。阿奴大声唤住了他,示意他将萨莎放开。

  而连宵雨眼看自己就要成功,不解阿奴为何要他放手,他与萨莎不约而同地以为是阿奴心软,终是舍不得看着萨莎去死。鲛人放手,飞到一棵树枝上抓着树干坐下,远远瞧见了躲在灌木里被小和尚用衣摆包住的白裘,突然心里像放下重担似的,不复刚才的躁动与杀意。

  萨莎也很高兴,尽管受了重伤,还被毁去了半张脸,仍是满面笑容地整了整身上那套红衣,一路提着裙摆小跑跑向阿奴,眼神里似乎在得意地说:“看吧无悔,你还是爱我,所以舍不得我死。”

  可阿奴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不知为何心里畅快无比,畅意得让她忍不住笑出来,可她的心里却充满了苦涩。谁都没有料到,她在萨莎跑得不远不近地时候,倏然拿出一根方才掉在她身边,插在土里的那根鲛人针,直指自己的心脏。她说:“所以我要杀了我自己,我要让你看着我死,并且永远也忘不了。”

  当归闻言脚一抖,又摔到了地上,他被风沙迷了眼睛,竟不由自主地开始流泪。他不知为何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哆哆嗦嗦地跪在阿奴脚边,想碰又不敢碰她的样子,边大颗大颗掉着眼泪边对她语无伦次地说“不不不,不这样,不要死,阿奴,不要死,让我帮帮你,我什么都愿意的。远走高飞也好,吃斋念佛也好,求求你,别冲动。”

  小狐狸这时候也什么都不管地冲出那灌木丛,一同跪在阿奴脚边,抱住她的双腿哭得睁不开眼,一双毛耳朵恹恹地垂着,他带着浓重的哭腔说:“阿奴姐姐,你最好了,我们都知道,你不需要赎罪,不需要难过。你不要死,我们还有百年千年的朋友要做,我,我还等着看你做新娘子呢。”

  阿奴低头看看当归,将一只手轻轻放在他头顶,头一次用这样温柔地语气对他说:“傻子,我就算不死也不会喜欢你的。你走吧,去爱别人,将我忘了就是了。”她说完同样摸一摸那小狐狸脑袋,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掉了一滴泪在他头顶,那滴泪在风沙之下显得尤为清澈,好似清清潭水的一滴甘露。

  鬼王萨莎不敢往前走,呆呆愣愣地怵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将她的裙摆拽得很紧很紧。她直觉这是一次永别,内心里又隐隐约约得要开始癫狂起来,想要嘶吼,想要紧紧握住她的手,若是要死,为什么不带她一起?

  阿奴并没有在意她,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她,她只朝柳云遥淡淡地,苍白无比地笑了一下,对他说:“记得,用我的骨头,去寻找真相。”

  狂风已经停下,那些沙土却沾了她一身,也弄脏了她的睫毛,与额上那半轮新月。她的身影融在浓浓的暗色里,弄得像是化不开的糖浆。她是一个将死的鬼,她想与这个她并没有好好见过的人间告个别。阿奴心想也许她的魂散,千年之后也会点缀在云端,成为那微不可见的一束光,到时她的罪孽便真的偿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