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者：萧瑶 更新：2019-08-19 19:24 字数：2028
看见办公室的门被关上，STM42脸上的笑容被疲惫取代。
AGR673是这个区域的区管，这是个由军队委派的职位，议长举事以来一直相信军队是政权的命脉，给予军队最宽泛的权力。
说起来二人还当过一阵兄弟，联盟针对孤儿的抚养院制度建立之初甚不完善，仅有的福利院挤得比监狱的条件还糟糕，虽然人口太多了，联盟还是希望这些似乎吹吹风就能长大的孩子们能活下去。所以部分孩子寄养在当地居民家里，AGR673便是被寄养的孩子之一。
那时他们都还小，而AGR673也只住了不到一年的时间。童年的记忆往往到了老年才会复苏， 但晴天的风筝、跳棋、STM42总也系不好领带的父亲、半夜一起溜下床偷食品柜顶层的糖果都是二人共同拥有的记忆碎片。
在旁人看来，最初STM42与AGR673交朋友也是因为区管的手里掌握着东E820区近十万人的生死，他可以随意调配那些救命的或者是稀少资源。抗生素、抗肿瘤药物、稀有血型的血浆……没人有疑问，STM42交际手段高超是人尽皆知的事，他和他的钱可以和任何人搞好关系。
偶尔STM42也无法把面前的军官和童年时的玩伴联系起来，AGR673常常做一些令人全身发寒的事，而二十多年的他连头发都闪耀得像温暖的阳光。
可哪里有什么无辜的人呢？那个可怜人求他帮忙说话的时候，自己不也只能沉默吗？STM42本以为自己的心在这冷酷的环境里已经变得麻木了，可他那个程序员从热切到绝望的眼神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浮现。这让STM42感到眩晕恶心。
想想好事吧，STM42对自己说。妻子怀孕四个月，自己的孩子马上就要来到这见鬼的世上了。这让STM42稍稍感到安慰，他得打起精神来工作了，下个月督查的到来折腾得可不只AGR673一个人。
那老妇人的命运没有被奇迹改变，她和其他被执行安乐死的人一起，在药物的作用下停止呼吸，然后在西边的火葬场里尘归尘，土归土。
为了纪念这些为了人类发展牺牲自我的人们，一场大规模的葬礼正在举行。如今葬礼上的音乐也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议长A1在从政前创作的《天国谣》。
A1从前是一名有点疯的摇滚歌手，在世道变乱之后，干脆边开演唱会边宣讲自己的政治理念，用搞音乐攒下来的人气，赢来了第一批，也是最狂热、最坚定的支持者，可以说，劳动派最开始是由一群摇滚乐粉丝撑起来的。渐渐地，闪烁的灯光被撤下，澎湃的演讲取代了摇滚乐，演出服变成了西装，接着变成了军装，巡回演唱会变成了纯粹的政治活动。当公众人物积攒下来的经验，让A1在应付群众这方面显得游刃有余。
这些被强行终止生命的人们得到了体面的安葬，他们的骨灰会安放在特意修建的荣耀堂里。死于岗位的人不被允许在死后还占用空间，在新的丧葬制度刚刚推行的时候，还出现过有人为了能在荣耀堂里获得一小块放置骨灰的小格子而故意求死的荒唐事。
来吊唁的人讨论着他们曾经是多好的街坊或者同事。附属小学的孩子来为死者献花，除了对死者表达敬意以外，对学生们的小脑袋瓜进行教育才是重头戏。
AGR673在台上掏出稿子，向民众说明清除无劳动能力人的重要性。
“……文明的前进需要做出牺牲，今天长眠于此的人，是人类文明走向浩瀚星空的推进器……”
STM42总怕有一天AGR673会在这种场合上被悲伤的家属撕成碎片。可当他向家属席上看去的时候，STM42看到了悲伤，看到了恐惧，看到了认命，唯独看不到反抗的勇气。那个信息部的职员没有出席葬礼，他得到了一个月的带薪假期来消化悲伤。
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他草草向四周望了一眼，7点钟方向的灰风衣正盯着家属们，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秘岗位来的人。
这不是STM42第一次参加这种葬礼，但荒谬感仍然萦绕在他的心头，前来悼唁的人既是杀手也是利益既得者，而死者躺在那接受感激，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想什么呢？”AGR673准备去STM42家里蹭一顿晚饭，就直接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STM42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死后可不愿躺在这里。”
“是啊，荣耀堂……内部人管这儿叫废物展览中心。”AGR673看着窗外的街景，附和道，“我宁可用酒精把自己提前醉死，再烧了扬水里。”
“你还在自己处理医用酒精？能戒就戒了吧，万一甲醇没分离干净，那会要了你的命。”STM42见识过AGR673自建的酒精处理线，他的半个卧室都布置得像个化学实验室。
“我只是拿来做酒心巧克力而已，最多也就是兑苏打水，我上一个勤务兵直接偷汽车防冻液喝。”
“哈，那个西伯利亚小个子？我记得他。对了，挺长时间没看见他了，是不是升职调走了？”
“他失明了。那次常买的防冻液牌子卖光了，被他喝掉的防冻液配方不太一样。”
车内沉默了一阵。
“你嫂子酿了点葡萄酒，你一会带走吧。”STM42先开了口。
“你又不说通用语，你是说你妻子吗？”
“你再像个禁止学生说脏话的教导主任那样，就不给你了，我这点私藏全被你拎走了——哦，我忘记拔充电线了。”
STM42下车去，把电缆从充电桩上拔下来，卷了卷塞进了后备箱。
“拿你做好的巧克力来换。”STM42再一次坐回驾驶位时说道。
“我以为你不受诱惑呢。”AGR673觉得有些好笑。
“市面上的巧克力越做越像鞋油，太难吃了，你们做军粮的那种才正宗。当初宣布它是唯一无限量供应的甜食我还挺高兴的，没想到居然有厂家能把巧克力做得这么难吃。你能相信吗？巧克力和土豆一样，应该怎么做都不会难吃才对。”
“好了好了，美食家，明天我把全区士兵的巧克力配给都给你。”
AGR673是这个区域的区管，这是个由军队委派的职位，议长举事以来一直相信军队是政权的命脉，给予军队最宽泛的权力。
说起来二人还当过一阵兄弟，联盟针对孤儿的抚养院制度建立之初甚不完善，仅有的福利院挤得比监狱的条件还糟糕，虽然人口太多了，联盟还是希望这些似乎吹吹风就能长大的孩子们能活下去。所以部分孩子寄养在当地居民家里，AGR673便是被寄养的孩子之一。
那时他们都还小，而AGR673也只住了不到一年的时间。童年的记忆往往到了老年才会复苏， 但晴天的风筝、跳棋、STM42总也系不好领带的父亲、半夜一起溜下床偷食品柜顶层的糖果都是二人共同拥有的记忆碎片。
在旁人看来，最初STM42与AGR673交朋友也是因为区管的手里掌握着东E820区近十万人的生死，他可以随意调配那些救命的或者是稀少资源。抗生素、抗肿瘤药物、稀有血型的血浆……没人有疑问，STM42交际手段高超是人尽皆知的事，他和他的钱可以和任何人搞好关系。
偶尔STM42也无法把面前的军官和童年时的玩伴联系起来，AGR673常常做一些令人全身发寒的事，而二十多年的他连头发都闪耀得像温暖的阳光。
可哪里有什么无辜的人呢？那个可怜人求他帮忙说话的时候，自己不也只能沉默吗？STM42本以为自己的心在这冷酷的环境里已经变得麻木了，可他那个程序员从热切到绝望的眼神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浮现。这让STM42感到眩晕恶心。
想想好事吧，STM42对自己说。妻子怀孕四个月，自己的孩子马上就要来到这见鬼的世上了。这让STM42稍稍感到安慰，他得打起精神来工作了，下个月督查的到来折腾得可不只AGR673一个人。
那老妇人的命运没有被奇迹改变，她和其他被执行安乐死的人一起，在药物的作用下停止呼吸，然后在西边的火葬场里尘归尘，土归土。
为了纪念这些为了人类发展牺牲自我的人们，一场大规模的葬礼正在举行。如今葬礼上的音乐也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议长A1在从政前创作的《天国谣》。
A1从前是一名有点疯的摇滚歌手，在世道变乱之后，干脆边开演唱会边宣讲自己的政治理念，用搞音乐攒下来的人气，赢来了第一批，也是最狂热、最坚定的支持者，可以说，劳动派最开始是由一群摇滚乐粉丝撑起来的。渐渐地，闪烁的灯光被撤下，澎湃的演讲取代了摇滚乐，演出服变成了西装，接着变成了军装，巡回演唱会变成了纯粹的政治活动。当公众人物积攒下来的经验，让A1在应付群众这方面显得游刃有余。
这些被强行终止生命的人们得到了体面的安葬，他们的骨灰会安放在特意修建的荣耀堂里。死于岗位的人不被允许在死后还占用空间，在新的丧葬制度刚刚推行的时候，还出现过有人为了能在荣耀堂里获得一小块放置骨灰的小格子而故意求死的荒唐事。
来吊唁的人讨论着他们曾经是多好的街坊或者同事。附属小学的孩子来为死者献花，除了对死者表达敬意以外，对学生们的小脑袋瓜进行教育才是重头戏。
AGR673在台上掏出稿子，向民众说明清除无劳动能力人的重要性。
“……文明的前进需要做出牺牲，今天长眠于此的人，是人类文明走向浩瀚星空的推进器……”
STM42总怕有一天AGR673会在这种场合上被悲伤的家属撕成碎片。可当他向家属席上看去的时候，STM42看到了悲伤，看到了恐惧，看到了认命，唯独看不到反抗的勇气。那个信息部的职员没有出席葬礼，他得到了一个月的带薪假期来消化悲伤。
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他草草向四周望了一眼，7点钟方向的灰风衣正盯着家属们，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秘岗位来的人。
这不是STM42第一次参加这种葬礼，但荒谬感仍然萦绕在他的心头，前来悼唁的人既是杀手也是利益既得者，而死者躺在那接受感激，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想什么呢？”AGR673准备去STM42家里蹭一顿晚饭，就直接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STM42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死后可不愿躺在这里。”
“是啊，荣耀堂……内部人管这儿叫废物展览中心。”AGR673看着窗外的街景，附和道，“我宁可用酒精把自己提前醉死，再烧了扬水里。”
“你还在自己处理医用酒精？能戒就戒了吧，万一甲醇没分离干净，那会要了你的命。”STM42见识过AGR673自建的酒精处理线，他的半个卧室都布置得像个化学实验室。
“我只是拿来做酒心巧克力而已，最多也就是兑苏打水，我上一个勤务兵直接偷汽车防冻液喝。”
“哈，那个西伯利亚小个子？我记得他。对了，挺长时间没看见他了，是不是升职调走了？”
“他失明了。那次常买的防冻液牌子卖光了，被他喝掉的防冻液配方不太一样。”
车内沉默了一阵。
“你嫂子酿了点葡萄酒，你一会带走吧。”STM42先开了口。
“你又不说通用语，你是说你妻子吗？”
“你再像个禁止学生说脏话的教导主任那样，就不给你了，我这点私藏全被你拎走了——哦，我忘记拔充电线了。”
STM42下车去，把电缆从充电桩上拔下来，卷了卷塞进了后备箱。
“拿你做好的巧克力来换。”STM42再一次坐回驾驶位时说道。
“我以为你不受诱惑呢。”AGR673觉得有些好笑。
“市面上的巧克力越做越像鞋油，太难吃了，你们做军粮的那种才正宗。当初宣布它是唯一无限量供应的甜食我还挺高兴的，没想到居然有厂家能把巧克力做得这么难吃。你能相信吗？巧克力和土豆一样，应该怎么做都不会难吃才对。”
“好了好了，美食家，明天我把全区士兵的巧克力配给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