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兒，來！來朕這兒！」

  姬發悠哉悠哉地盤坐在地上的繡鳳棉榻邊，手掌拍拍腿邊的位置，另一手拿著鼓棒晃搖，瞅著就是一副傻爹爹哄孩子的慈藹模樣。他這是忙裡偷閒，趁著大雪早朝早退，他偷閒地溜來西廂，打著與侯爺商討朝歌重建大事，實則找小武庚玩耍。小武庚也給面子，見著他便笑彎眼，吵著讓他抱著玩，現在這會兒玩得謝主恩離開到小廚房備膳了也沒所覺。

  「庚兒，來！對！來朕這兒！」又拍了棉榻兩下。

  武庚嬌小的身子如謝主恩一般白嫩，那雙眼圓嘟嘟、水汪汪的，回眸一瞅一眨見了姬發笑得諂媚可愛，歪頭歪銀耳的見姬發拍拍榻子，他不明所以的，學著他也用自己小小的手拍拍榻子。

  「噠噠！」

  「不是！不是讓你學朕，是讓你來朕這兒！」

  武庚眨眨圓圓大眼，那雙琥珀色的眼如謝主恩一般透著古靈精怪，他小小紅嫩的嘴賊溜溜地掛著一抹賊笑，撒嬌的又拍拍榻子。

  「噠～」

  「真拿你沒法。反向的就是讓朕到你身邊來。」

  爬過榻子，姬發伸臂一勾抱起武庚，小小的武庚也是撒嬌像隻小奶貓一樣乖順的窩在姬發懷裡，瞅瞅那張笑成月彎彎的笑臉，可愛的都要融化了姬發的帝王將心。猛地，一股熱呼呼的暖流浸潤姬發的手臂—

  「啊！哎唷唷～我的小主子撒尿了！皇上您…您，哎唷唷，我的小主子這可是大不敬…」

  姚夫人慌張地湊上身上就要抱過武庚，卻讓武庚小手一拍給拍去，回頭噘嘴也學姚夫人咿咿嗚嗚叨念一串。姚夫人像是聽懂她的話一般，回他一句。

  「你又嫌奴才囉唆，奴才這是為你好。小主子快過來，奴才還得給皇上準備乾爽的衣裳換呢。」

  武庚又是一連串的咿咿嗚嗚，回頭小眉頭一皺委屈巴巴的嗚一聲，小手緊緊抓著姬發的衣襟不放。姬發讓他一抓，一依靠，心裡莫名澎湃，也不管什麼尿不尿濕，摟著小武庚，順手拿過姚夫人手上乾爽的紗布。

  「行啦。奶娘，朕來換。」

  「這、這…」

  「無事。妳若得閒，不如為朕找找以前夫子教朕習字時那幾本竹卷，找著後給謝主恩放在桌上，有空教他認字。」

  「咦！這！奴才不識…」

  「妳識字不識，朕還不知道嗎？讓妳教便是不罰妳。」

  姬發將小武庚放躺在榻子上笨拙的為他換下濕搭搭的尿布巾，雙手指夾著尿布巾不知放哪兒，姚夫人趕忙上前接著，姬發這才續道。

  「還有朕的大周朝，與大商不同。朕的大周朝要如娘親說的那般一樣，天下為公，禮樂為先。」

  姚夫人一愣，作揖時眼裡滑過欣慰諾諾點頭：「奴才這就去取，將聖上寫過的竹卷都拿出來。」

  「快去吧。」

  回頭姬發帶點手忙腳亂的笨拙為武庚穿上乾爽的布巾，小武庚顧著玩，他包左邊，小武庚便踹踹左腿踢掉布巾，他拉右邊他便踹踹右腿，忙活了一刻還是包得歪七扭八，包好後沒能叨念武庚頑皮，武庚又給了他一記諂媚可愛的月彎彎笑顏，還發出孩子特有的天真的銀鈴咯咯笑聲。

  「欺負朕就這麼好玩？」

  小武庚咯咯的笑，小手一抓抓著他的衣襟，小嘴含著大拇指打了個呵欠嗯馬馬兩聲後貌似想睡了。姬發讓他窩在自己的臂彎裡安穩穩地靠著，食指點點他的小鼻頭。

  「朕的娘親聰穎、睿智，可他不快樂，儘管他沒說，朕就是知道。孩子也是有感覺的，知道自己的娘親不快樂卻束手無措，朕…」

  低頭望著睡沉的武庚，食指劃過他銀色的小眉頭，笑著低語一句長得真像恩人。

  「朕不希望你和朕一樣。那種看著娘親笑都覺得奢侈的感覺，太寂寞了。」

  娘看著他才會笑，一如謝主恩抱著庚兒才有那麼一絲溫柔。有時候他會想，是不是他貪心了，貪心的希望娘真心快樂，這樣他的童年就不這麼寂寞。

  「庚兒的腿吹風了。」

  不算唐突，卻嚇了他一跳，謝主恩自他身後走近，熟稔地接過孩子，反手將手上的小被子覆在武庚的小身子上。姬發面露窘色，眼神帶著赧色瞟了兩下，就不知道恩人聽見他說的話沒。然謝主恩卻像是什麼也聽見一般，自顧自地整理行囊，現在還自顧自地問了一句。

  「聖上。臣行囊不多，興許雪停便能上路。」

  「啊？這麼快！」

  他不是不讓他走，只是謝主恩一旦去了朝歌，他們倆要見上一面那可是隔了三、四十里路遠。

  「你再待兩天，朕讓姚夫人整理了一些朕小時候習字的習字簿，晚點就讓她教你一二。」

  「…臣領命。」

  又是一句生份的領命，姬發掩不住小小的失落悄悄的嘆了口氣，也就武庚那對狐狸耳聽得分明，連在睡夢中也學著他，跟著嘆了一口氣。

  「唉～～」

  他這一聲嘆得可大聲，混著奶音還嘖嘖兩聲吮了兩口大拇指，姬發窘得乾咳兩聲，回頭又瞟了謝主恩兩眼。謝主恩難得露出溫和的笑顏，食指劃過孩子飽滿的額頭，為他撥開稀疏的瀏海，親暱笑語。

  「做了什麼夢，怎地像個老頭子一樣嘆氣。」

  這是一聲很輕很細對孩子的低語，單單只對孩子，單單專注於孩子的低語，姬發心頭的酸楚像泡泡一樣波波波地浮上，他矛盾知道謝主恩單單只關注孩子事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卻忍不住自虐的希望謝主恩至少能注意到他的失落，儘管他不曾在意過自己。

  落寞的思緒讓姚夫人搬著習字簿進門的落卷聲響叨擾，姬發彎身自地上拾起一本，不經意地翻了兩頁。

  「…心加上個昔字，惜也。」

  食指點點桌上水杯裡的水，沾著水珠在桌子上寫了惜字，他讓謝主恩靠近點看，回頭見他走近後才斂下眼，掩飾他眼裡逐漸明瞭的情感。

  「一是心繫過往，惜也惋也。」

  波波波冒出來的酸楚逐間翻騰，鳳眼閃過一絲不是滋味的醋意。

  「又有另一說，說是—」

  語末他轉身轉得不自然，留下一句好好和姚夫人學字，雪停了朕再與你們一塊入朝歌。謝主恩來不及說什麼謝主隆恩，望著他的背影，有幾分失神，喃喃—

  「心有過往，不念不忘，而惜之…不念不忘…這什麼話…」

  他不念，卻忘不了。

  惜之？有什麼好珍惜！寂寞又如何？他甘願寂寞。

  抿緊逞強欲哭的唇，手指無情無心的抹去姬發在桌子上留下的惜字—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