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靴走過拱門，腳步在天井下大鍋前駐留一會兒，拉了一旁無花問話，只見無花說得氣噗噗，隨後無花的指頭一指，順指望去，步步走向鞦韆。

  「你怎地在這兒打盹？」

  老早就嗅著這抹霸道的麝香味，只是不知怎地就想耍耍性子來個不理會，撒撒嬌也樂意。緩緩掀開眼皮，琥珀色眼瞳像會說話似地瞅瞪著居高臨下睨視他的男人。

  「你，怎地在這兒瞪著我打盹？」

  「寡人先問的。」

  這男人，是王，霸道專制，完全不懂哄人，更別說是哄妖。這些日子見他傷心，也只是每日來瞅他兩眼，瞅就瞅，還一句話也不說，就安安靜靜的盯著他吃一頓飯，然後見他吃完又吐完，為他擦嘴後仍是什麼話也不說。

  「我就愛在這兒打盹，你管不著。」

  這話不知哪兒惹帝辛開心了，就見他眼神一亮，那雙鳳眼藏不住喜悅多瞅了他兩眼。

  「寡人高興看就看，你管不著。」

  話是說得霸道，可他的眼色滿是掛憂令他心頭怦然，暖意而升。

  「那你就站著看吧。」

  說他得了便宜還賣乖也好，此刻看著帝辛寵溺的眼色他就想拿翹，享受讓人哄著捧著的滋味。雙腿一抬，他屈膝將整個小身子都窩在鞦韆上，看起來是真沒打算讓出個位置給帝辛坐。帝辛不惱不熅，下一順便將他一把撈起，璇足而後屁股一坐，大辣辣的抱著他坐在鞦韆上。謝主恩讓突如其來的離心力嚇著，雙手緊緊抱著下腹，雙眼緊閉，在落入溫暖的懷抱後才緩緩睜眼，仰眸。

  「嚇著你了？哈。就你這番膽量，還敢和寡人對著嗆。」

  「誰給嚇著！我才沒！」

  「哈哈…這番精神，哈哈哈…」

  帝辛像是鬆了口氣一般的笑失笑，結實的手臂撈緊他，下巴靠在他額頭上沈靜會兒後卻是一回嘆息。

  「…狐狸，寡人無力挽回天人，令你傷心，你連著幾日不說話，我當你真的氣我。」

  耳貼帝辛胸膛，謝主恩難得乖順的偎著，琥珀色眼瞳因為他上下起伏噗通通的心跳得著一絲平靜安穩。

  「你當你誰？誰都想救。」

  歹人有心毒害，豈是帝辛所能料及，就這霸道的腦子將這罪過一肩獨挑。

  「我是大商之主，我不救，誰還能救。」

  帝辛遠目，眉宇微蹙，眼神更有說不完的傷心和自責，抿緊的嘴角像是在壓抑什麼一樣抑著、忍著。

  「本王從沒想過大商會有這麼一天…」

  先祖有云，天人乃是上天給予大商的恩寵，庇護大商安於百年。可如今天人歿了，天人怎麼能歿了…不安冉冉而升，帝辛只能慌恐接受突如其來的不安，那種不安就像原本如呼吸般自然的存在，猛地在一瞬之間被抽離、被遺留下來，而他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不，不只是他。如今，整座大商朝，除了牧珆一天人外，已無天人庇護。

  「玄亦他倒是想過這一天。」

  謝主恩緩緩撐起身子，定定的飄出這麼一句，恁是想念玄亦那般的語調。

  「帝辛。當玄亦說他一切聽從先祖遺願歸天什麼的時候，我只當他迂腐，就算歸天，他天人這番認命任勞，也是安然歸天。可今日他們卻死於非命，連著害死他們的人是誰都沒弄清楚就歿了，更甚！玄亦那傢伙指不定還認為是…是先祖遺願安排的…」

  說著眼眶不自覺地發紅，落淚了也無所覺，他反身，雙手撐在帝辛身旁兩側，淚滿盈眶的雙瞳充滿復仇的水光，顫抖的唇吐出一字一句。

  「他認命，我決不！」

  大商流年如何，他管不著，他單單為玄亦悲傷，為玄亦不認命！望著帝辛鳳眼閃爍磔磔精光，他仰頭望著他。

  「帝辛，你呢？認命嗎？」

  「命？」

  帝辛低頭，與他額碰額，碰撞時還發出一聲細微的磕頭聲。

  「我乃大商之王，誰能逼我認命？」

  他要是認命，早在謠傳大商王無德，天宮收回天人時，一厥不振任大商自取滅亡。他要是認命，早在大臣上書廢妃，他便落墨準允。認命？笑話！命該如何，那還得由他這個王來決定！回望狐狸閃爍光流的琥珀眼瞳，他雙手掌捧著他的小臉，拇指磨蹭他削瘦的臉頰，帶著幾分親暱，卻說著與親暱無關的話。

  「寡人讓元喜送了一人來。」

  「誰？」

  「比干。」

  謝主恩眼神轉溜，恢復了以往的晶亮，忖度再忖，再開口劈頭便直接說中要點。

  「是不是毒果子一事，大臣們牽扯蘇府廢除王妃，姬昌是一副樂觀其成，而比干始終不吭聲。他這會兒入宮，你便想藉由我與鎮國公夫人聚會，探他一二，看看他是為姬昌謀事，還是明哲保身，是不是？」

  帝辛眉宇微蹙，廢除王妃這事，他可是千交代外交代不得走漏風聲，這會兒瞪著元喜就像怪他多嘴。謝主恩掰正他的頭，讓他別瞪元喜，好好回應。

  「你別看元喜。這事兒他不說，我自個兒也能揣著。」

  他一屁股往後坐，白嫩嫩的小腳外翻，自然自在的坐在帝辛腿上。

  「快回答我，是或不是？」

  他一心想知道自己有沒有揣著，沒注意著帝辛臉色微微蕩漾紅粉。

  「是，也不是。」

  「賣什麼關子。快說。」

  帝辛有些怦然，他許些日子沒見著狐狸這番好奇、淘氣的神色，見他一顰一瞅都是精神，心下覺得可愛至極，更讓他小臀一蹭，這會兒有點心猿意馬。

  「靠近些。此事張揚不得。」

  難得乖順，謝主恩還當真乖乖湊近，帝辛兩眼透著喜愛，單手拖著謝主恩坐得自在圓潤小臀，有意無意地順著他的腰際輕撫，在謝主恩兩眼露出疑惑之際，猛地扣住他的後腦勺，湊唇貼近，沒讓他反應，更沒讓他喘息，如他王者一般的霸道掠奪他溫熱柔軟的舌尖。兩人許久未曾親熱，溫熱磨蹭，熱度上升，水澤聲隨著唇舌相濡嘖嘖作響，謝主恩讓吻得迷迷糊糊，可他腦子一點也不糊塗，喘著氣仍想問清楚，也就帝辛不知給他打什麼迷糊仗，恁是不說清楚，強行、霸道的侵略再侵略—

  「咳咳！」

  激情之際就是有不識相的奴才叨擾，還連咳了數十聲，咳得他們倆不得不停下。帝辛雙眸冷冽，情動讓打斷的瞪眼就死狠狠的瞪著元喜，然，元喜的臉色不似以往那般討好，面色凝沉，就著這份凝沉的氛圍，帝辛沒多斥責，反問了句。

  「入重門了？」

  「是。就在外頭，等大王傳宣。」

  「領他入門。」

  帝辛冷冷的應聲，拉引謝主恩恢復理智，臉頰上還帶著曖昧紅粉，眼神卻逐漸恢復平日的忖度，忖地忖地轉溜，停留在元喜身上。領比干入後宮與其夫人相聚—

  「帝辛，你…沒想探他。」

  「是，也不是。」

  又賣關子！不說，他便自己忖！先忖姬昌借蘇府之名殺害天人，蘇府一案也足以廢了他這個后妃，他被廢，鎮國公夫人也能回府。這麼一來，姬昌那是幫了比干一個大忙，可就著姬昌那點壞心思，想的自然不只這些。

  「表面上姬昌幫了比干，實際上卻給你透了消息，告訴你，他姬昌與比干共謀大業，來日他們倆一氣呵成，大商便在他們倆手裡。」

  「是。」

  可這麼想也不對。

  「那麼你這會兒除去比干，不就正合了姬昌的心意？再…」

  蘇府於姬昌已是廢棋，姬昌除之，那是無話可說。

  「然，我不懂為何姬昌要除比干？難道比干與他爭天下？」

  帝辛斂下眼，鳳眼逐漸冷下：「不是。」

  是。不是。還是這兩詞。謝主恩抓狂地爬頭，焦躁的又問了句什麼是與不是。

  「你細想蘇府、比干的共通點是什麼？」

  「蘇府？比干…那有什麼難！一個抓妖一個吃…」

  謝主恩猛然瞪大眼，眼色微瞇，靈光一閃。

  無極門！

  「你是說…」

  帝辛點頭，接續道：「蘇府、比干定是知道了姬昌什麼事。寡人要探，是探此事。」回頭眼神更顯冷峻，冷語又道：「除他，只為復仇。」

  聞言，謝主恩與帝辛同時望向元喜，也就站在門邊的元喜不知其言，臉色凝重嚴肅的彎身恭迎鎮國公—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