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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9-坐船上京
作者:牆紙      更新:2014-06-13 21:36      字数:0
  ***

  六月晚夏,暑邪猛烈。

  初伏的气象闷热且潮湿,阴雨濡染了木头,残留下来一股酸腐之气,好在山风顺势,从树林飘来黄菊的清幽将那异味掩盖不少。半洋鬼子忙完公务,慵懒地躺在阳台上纳凉。辛勤的管家在躺椅旁架上一把大油纸伞,又从地窖弄来一块冰块用盆子装好摆在矮几上,接着到厨房切了盘新鲜水果,立在躺椅侧旁,一面侍候老爷吃水果一面拿扇子搧风。

  微弱的风夹杂冰块的清凉,酸酸甜甜的果肉让人暑气大消,翠绿如玉的眸子舒服得瞇了起来,半洋鬼子咽下嘴里那块西瓜,下巴点点水果盘道:「苹果。」

  南淮用小竹签串了一块白花花的苹果肉送进懒鬼口中,将冰块换了方向,继续搧风。

  「真甜。你也吃吃看。」

  修长的手指掂起橙子肉递到那嫩红的嘴唇前,南淮顺从地吃掉,勾起浅浅的笑容道:「好吃。」

  半洋鬼子俊俏的脸上不禁透出几分宠溺的神色,指尖轻柔地帮他抹去唇角上的少许果液,又拉着他坐在自己身旁。日夜独处,南淮已经习惯了洋人哥哥这种亲密的举动,况且在一般人家里,兄长和弟弟感情若好,勾肩搭膀搂搂抱抱属寻常,所以他也不抗拒。

  「这天和陈掌柜学了甚么?」因商行有新客人来访,那是一笔大生意,祁安身为老板不能幸免地要出门接见,因此照顾小孩儿的责任天经地义的降在第二把交椅的陈大掌柜身上。

  「陈掌柜教了我辨别茶叶的种类,有好多种呢。」南淮扳起指头数了数,「西湖龙井、太湖碧螺春、黄山毛峰……还有乌……乌……」

  「乌龙茶。」

  「嗯,陈掌柜还泡茶给我喝。」那壶茶比起他泡的醇厚浓酽多了,改日得叫祁哥哥尝尝。南淮喜孜孜地道:「下午还带了我到货仓监工。」

  「监工?你成不成啊?」祁安捏了捏他小巧的鼻尖。

  南淮不忿气被小看,鼓起腮帮子道:「当然行,陈掌柜和工头都夸我做得很好!」

  其实这哪里是监工,不过是陈掌柜一人分担两角,一边充当奶娘一边要顾着督促工人把货物搬到船舱的正确位置上,还得为船只停靠码头的远近与傍邻商号的工人周旋,委实应接不暇,便着南淮留在货仓里,叫了工头寻点碎事给他打发时间。工头费尽心思才想出让他帮忙抄下工人搬运物品的数量。因为只是在工人每搬一件货物时递给他们一根纸签,回来时再记录,出不了甚么吆蛾子。这些陈掌柜事后都和老板一一报告,可是祁安没意思要拆穿小孩儿。

  「那么小淮明儿还想不想去商行?」

  「可以吗?」水汪汪的眼睛晶亮晶亮的。

  如果南淮的记忆以后都恢复不了,一切就得从头教导。祁安不怀好意地笑道:「既然陈掌柜这么赞赏你,你跟着他应该得益良多。上午便随我到商行吧,可是下午要读书,不能荒废。」

  嘿嘿,陈掌柜,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胆子把文书推卸给本大爷。

  常言道,开罪老板的下场只有倒霉。碰上船期紧凑,可怜的掌柜码头货仓商行三头奔走,身后拖带着老板的宝贝管家,仓库里乌烟瘴气,出出入入都是粗枝大叶的鲁汉,货物又笨重,得时时提防意外,假若那厮摔倒了碰坏了恐怕工作不保,办起事来便多了些儿顾虑,效率也因此减慢。

  「陈掌柜,下月出海的船只许可发下来没有?」

  「抱歉,这阵子忙,我还未到驿站领取信件,按日子应该发下来了,下工后我去那边问问。」

  祁安从宗卷堆里抬起头,不见那家伙的踪影,眉心一蹙:「南淮没跟着你?」

  「南管家在后院里修葺花草。」陈掌柜心道:希望没把花草剪秃吧……

  「别让他太累,午后他得练字。」祁安笔杆往靠墙的柜子指了指,「那里有一包药,麻烦陈掌柜帮忙煎熬,三碗水就足够,多放点冰糖。」

  这可恶的祁先生,他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居然还使唤他去煎药,真把他当他家下人啊!正当陈掌柜默默地腹腓自家老板刻薄员工,京城布坊的一封信函拯救了他。

  来信内容无他,依旧是那个婆婆妈妈的问题──图样太繁复,绣匠和裁缝看不懂。

  祁安无法,布料必须在本月下旬动工,不然便来不及赶上八月初的船期。与掌柜和一众伙计商谈后,决定带同绘制图样的老吴亲自上京向布房解说样式要求,可麻烦的是该如何安置南淮。原本祁安打算把南淮留在渔村,一来考虑到他们坐船经海路走,那家伙可能会水土不服,二来此次出行并非游乐,少说得花上十天半月,处置布坊事宜时也许抽不了空看顾那家伙。横竖陈掌柜似乎蛮会照顾人的,祁安便想着将人寄放在他家中。

  南淮一听洋人哥哥要把自己单独留下与陈掌柜一起住,表面乖乖巧巧的说没甚么所谓,私底下却像个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地粘着洋人哥哥,神情半是委屈半是惶恐,满脑子想着不知何时他会不吭一句的将自己卖掉。

  一直到了出发的那天,祁安背着包袱踏上甲板,回头瞟见那家伙可怜兮兮地站在码头巴望着这边,彷佛被主人遗弃的小狗。陈掌柜和和气气地安慰他,那家伙小嘴一抿,豆大的泪珠就哇啦哇啦地滚落下来。

  祁安盯着那双通红的眼睛,内心几番挣扎,终究是心软,下船把南淮拽上桥板,又将包袱丢了过去,故意板起脸道:「我们这是去办正事,路上可不许淘气,到哪里都要跟着我,走丢了我不管你。」

  南淮突然获准同行,立马破涕为笑,抱住包袱点头如捣蒜。

  祁安又道:「海浪难测,在船上走动记紧往里面靠。」

  南淮嗯了声,擦了擦眼泪,嗓子有点沙哑:「祁哥哥,我们要坐多久?」

  「三、四天吧。」

  祁安他们坐的是商号运货的船,沿着桃源国境西北面的海域航行,看见一座孤岛后把船头转向东北,接下来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船夫只能依靠星宿指引,顺风的话,大约一个多月左右便到达大英国边境。因部份物品存放在京城分号的仓库,中途会在京城停留一段时间,祁安他们便在那时下船。

  货船有些许陈旧,船身甚是巨大,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以蒸气推动,两侧有护板控制方向,宏伟的帆桅竖立在甲板中央。全船分为三层,底下两层的地方都用作摆放货物,只有最顶的一层是船员休憩的空间。

  若是平素出航,位于船头最外面的房间非船长莫属。当其他船员十几个人在窄狭又密封的卧室打通铺时,这儿有高床软榻齐全不说,打开窗户望去,辽阔的海洋一览无遗。不过眼下洋大老板在此,威风凛凛的船长大哥心里再是不情愿,亦是落得让位的份儿。

  船里各样事物南淮都感到十分新奇。精密的八分仪,灵活的转桅,呜呜叫嚣的大烟管,还有用竹子编成装有石块的太平篮,全部皆是从未见过的玩意儿。为免他迷失,祁安特意带他在船上遛了一圈,告诉他各处的位置,顺便暗地里向船员解释了这家伙的情形才回房安顿。

  南淮将包袱搁在小桌子上,好奇地踱到窗外张望,讶异地发现船只不知不觉间驶离了码头,原本所在的村落已然缩小变成模糊的一点。

  「这只大船好快……」

  「因为这是蒸汽船,要是帆船咱们现下还在码头等东风到呢。」

  南淮偏过头,「蒸汽船和帆船有不同吗?」

  「蒸汽船和车子一样,要用燃料。帆船则乘海风推移。」祁安拉开椅子坐下。

  祁哥哥真厉害,好像甚么都懂……南淮眼中透出几分崇拜,又问:「那不是要用火?船会不会烧起来?」

  祁安一笑,「燃料用石炉阻隔,没事的。不过船身大多数都是木造,假若使用不当还是会出意外。」他用眼神指意挂在门板旁的摇铃,「要真出事儿,就摇晃铜铃通知大家。」

  船头的甲板上走来一名穿着矩领窄袖短衣的大汉,左侧的脸上自眼角至下巴有一道深竭色的刀疤。他手里提着鱼竿和绳网,还有一桶清水。先把十来支长长的鱼竿架在栏杆,将绳网勾好,接着抛到海里,旁边放了长板凳,大汉弄好后便拿出一个纸板,坐下来一边写写画画一边静候收获。

  「祁哥哥,我可不可以去钓鱼?」南淮期盼地问。

  祁安心念中午要和老吴讨论图样,让这家伙去打发时间也好,好歹有人看管,便应许了。

  船头的大汉是厨子,正在打捞鱼虾做这天的晚饭,听见那傻里傻气的小伙子要帮忙,乐呵呵地接受了,又不厌其烦地将掌握鱼竿的手势和辨识鱼儿吃饵时的动静教予他。南淮蒙蒙懂懂地依照他的指示舞弄鱼竿,即使做错了也没被取笑,觉得这位厨子大叔甚是和蔼可亲,原本因那张有点凶悍的脸而产生的畏惧顿时消失。

  「大叔,你每天打多少条鱼?」

  「这不一定啊,运气差的时候只有几条小鱼,兄弟们就得啃馒头。」

  船队航程长,鲜肉蔬果容易腐坏,京城以后的路段又没有补给,所以船上只有干粮。船队里都是年轻力壮的爷们,当然叫苦连天,南淮却不以为然。他家贫,经常饿一顿没一顿,有吃的便是恩赐,何况是馒头。

  手上的鱼竿猛地振荡,他惊喜地叫道:「鱼儿上钓了!」

  厨子赶紧道:「手抓紧,向上扯!」

  「啊!它要滑下去……」

  「用力,对……行了!」

  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之后便无甚困难。

  南淮得意洋洋地提起溢满鱼获的水桶,就和厨子大叔到厨房打下手。祁安傍晚拖着疲惫的倦容回到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桌让人垂涎欲滴的海鲜宴。

  他愣了愣,笑道:「这么丰富,咱们两个怎么吃得完?」

  「这些都是我和大叔钓来的,祁哥哥快尝尝。」

  南淮扯住祁安衣袖把他到椅子上,乖巧地替他盛了一碗米饭。略带粗糙的手指慢腾腾地剥了一只虾,将虾仁沾了点酱油放到祁安碗里,然而又夹了一筷鱼肉进去。祁安吃下后笑着赞好,南淮见他吃得甚欢,喜上眉梢,乐陶陶地给他再剥了几只虾,在拿起螃蟹的时候却盯着那红通通的蟹壳懊恼良久,下一刻祁安就利落地把掀开蟹壳,还体贴地帮他用小锤子敲开蟹钳,挑出蟹黄。南淮美滋滋地吸吮着鲜甜的蟹肉,也不忘像洋人哥哥刚才那样剥开另一只螃蟹给他。

  由于原本的行程上只有祁安和老吴二人,船上并无预留房间予南淮。不过南淮是老板的管家,船长大哥便跟老板商量是否可以他们两位共用一室。祁安自是没相干。唯一麻烦的是每个房间仅得一张床。床榻也不宽阔,挤不下俩大男人。庆幸眼下夏日炎热,祁安拿了换洗的被子铺在地板上凑合便行。

  睡至半夜,床上传出窸窸窣窣声音,祁安朦朦胧胧地撑开眼皮子,却见那家伙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不禁狐疑,起身靠近问道:「小淮,怎么了?」

  南淮软软地吐出一句很痒,祁安掀起被子察看,敝开的衣襟上露出的皮肤竟布满淡淡的红点,还有一道道抓痕。祁安呆了一下,转念一想,难道这家伙吃不得虾蟹?

  「小淮,醒醒,你是不是吃了虾蟹会起疹子?有没有感到气喘?」

  「没有……我不知道……」

  身体很不舒服,彷佛有千百只蚂蚁在爬行,怎么抓都抓不到。南淮嘟嚷着痒,使劲地抓搔手臂和胸口,白晢的肌肤几乎给抓破。

  祁安捉弄他的手,柔声哄道:「别抓,越抓越痒。」摸了摸他的额头,幸好没发烧。

  让那家伙褪下上身的衣物,用凉水泡湿巾布把那红花斑驳的身子抹了个遍,总算止了点痒,可那家伙仍旧唧唧哼哼地用手去挠。睡得惺惺忪忪,劝也劝不动。祁安拿他没辙,握住软巾在他抱怨痕痒的位置上轻轻地揉搓。

  「祁哥哥……痒……」

  「乖乖,忍一忍便好……」

  哄了大半时辰,那家伙才安份地睡去。

  祁安长长吐出一口气,无力地倒回床铺,心忖:顾小孩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