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库 | 排行榜 | 新闻资讯 | 交流论坛
浪漫言情 | 耽美小说 | 同人小说 | 综合小说
最新公告: 由于网站近日持续遭受黑客的网络攻击,为避免大家出现经济损失,现将所有充值通道都暂时关闭!!望各位互相转告!
坦白了(七)
作者:牆紙      更新:2014-06-02 21:55      字数:0
  ***

  桃源庙会,又称作月湖祭,是桃源人每年秋末的盛会。

  约莫在十月上旬,一连三夜,位于城郊不远的锁月湖周围筑梁搭瓦,悬灯结彩,聚集着琳琅满目的摊贩、游戏和民间小吃,湖心的水榭上更有来自各方各地不同戏班的表演。月湖县邻近庙会地点,县中的百姓大多扶老携幼举家赴会。或是围绕湖畔玩烟花、放纸船,或是在桂花树下赏月观湖。由县城通往郊外的小道两旁高挂着连绵不断的灯饰,香车彩轿川流不息,流光溢彩,华丽非凡。

  几年前向辰曾经和柳唤之以及一些同窗凑热闹参加过,可是那次之后,中举当官的被派遣异地,成家立室的回了乡,游学的游学,从此各散东西相忘于江湖,加上他与柳先生的时间又屡屡配合不来,便再也没有去过。

  终于到了……

  向辰有气无力地拉下剎车杆,将车子停靠在庙会外面的一棵树下。

  这种古董老爷车,车速度慢得像蜗牛不说,车轮笨重,拐弯要绕大圈,且没有避震器,郊野山道不比城镇,一路过来泥地凹凸不平,硌得他屁股快散架。

  搥了搥腰,向辰撩起帷幔道:“咱们到了。”然后甚有风度的朝里头递上一只手掌。

  “谢谢。”柳唤之唇边挂着淡笑,扶着他的手从车厢走下来。

  从外头望去,长街上衣影攒动,游客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视线所至尽是形形色色的铺子,他不由叹道:“人那么多,这庙会还真热闹,不晓得咱们能不能挤进去……”犹在观看之际,手腕忽然被人轻轻地握住,低头只见柳唤之将一根墨蓝细绳绑在他的手腕上。

  这是月湖祭的习俗,凡是未婚的男伶逛庙会时皆会佩戴手绳,男子用墨蓝,儿伶用赤红。

  自古传说月老会于庙会举行的日子偷偷从天庭下凡,赏玩人间繁荣昌盛,若然心情大悦,兴许还会摄合三五良缘。可惜尘世情爱姻缘刻于天宫的三生石上,月老年纪老迈,两眼昏花,望不清谁家儿伶已名花有主,谁家公子却踽踽独行。只能凭借人们手腕上的小绳朦朦胧胧穿针引线。

  至于灵验不灵验,就见仁见智了。

  弄好他的后,柳唤之接着把一根红绳绑在自己的手腕。

  向辰许久没来庙会,几乎都忘了这破事儿。说穿了,和插草标没差。他瞧了下那绳子,手工编织的样式清新简洁,作平常饰物也行,便道:“哪里买的?”

  柳唤之嘴角轻弯,“柳氏小店。”

  “在哪条街,怎么没听过?”

  “南里广丰胡同。”

  向辰眉一挑。

  柳唤之笑意更甚,“我织的。”

  怪不得绳子的款式几近相同。向辰晃晃腕上的绳圈,玩笑般把手碰了碰柳唤之的手,“咱们戴一样的手绳又一起逛庙会,你猜月老会不会直接就把咱们凑合了?”

  眸子里闪过一丝羞怯,柳唤之微微别过脸,轻声道:“阿辰若然有此忧虑,那便不要与我挨肩同行。”言毕,径自往人群中踱去。

  “喂喂、唤之,我开个玩笑你咋这么认真……”

  碧水幽幽,华灯璀璨。

  朗月繁星下,悠悠清风吹拂,暗香飘摇,画舫桨影,云袖轻摆,泠泠笑声缭绕不绝,正是月湖祭祀集市所在。

  兩人在吵嚷的湖畔走走停停,小販們喧囂的叫喊聲此起彼落,但凡攤子之間有空檔處,便可見得一簇簇圍觀表演的人群在拍手喝采,有的鸞歌鳳吹、瑞彩蹁躚,有的吞火吐焰、刀光劍影,千奇百怪,確實讓人眼花撩亂。

  途中經過兩、三個賣酒的攤子,如桑落酒金漿醪等陳年佳釀自然是尋常可見,向辰發現居然還有賣西域人釀造的葡萄酒,不由得有些驚喜,滿肚子酒蟲蠢蠢欲動,忍不住就去買了一小壺葡萄酒,一邊欣賞廟會景致一邊喝,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可是自己身無包袱,美酒卻那麼多,沒法帶幾瓶回家實在可惜啊……

  见向辰一脸嘴馋,柳唤之又好气又好笑:“喝着壶里的,又惦着壶外的,酒真的如此好喝?”

  “酒和香煙是男人的知己。我不抽煙,惟有嗜酒了。”向辰漫不經心地搖晃著酒壺,另一隻手插在敞露的袍子裡承著,神態動作不折不扣整一痞子。

  柳喚之偏過頭,“抽煙是何物?”

  “就是把幾根草用紙卷起來,點燃後在另一端吸那些竄出來的煙。”

  “此舉對身子不太好吧,抽這種香煙與仙人吃香燭有何分別?”

  向辰一口酒在喉头险些呛到,嗤地笑了,“是没多大分别。我中学时偷偷抽过一次,实在受不了那味儿,还被老师发现,记过处分……”才没走几步,那酒壶已然见底,左右找不到扔弃的地方,他随意地把空壶系于腰际。

  柳唤之语带疑惑:“中学时?”

  乖乖的,順口便將前輩子的事說溜了嘴。向辰心頭咯蹬一下,乾笑道:“我指的是上學,一時口誤。”

  “那么记过处分……又何解?”

  “呃,抽烟把藏书阁弄得乌烟瘴气的,那老顽固记恨我的过错,就处罚我抄诗经五百遍。”

  阿辰打小说话爱用些标新取异的词语,还有独树一帜的解释,柳唤之早已听惯,也不在意,取笑道:“原来如此。当年阿辰你的确令夫子十分惦记呢。”家世好功课好,长得高大俊秀,却是有点冷漠孤僻,吊儿郎当,对夫子的苦口婆心无动于衷,稍息时只会坐在栏栅边淡然地看着同侪玩乐,如同个小大人般。

  “哈哈,是啊……”向辰暗地里抹一把冷汗。呼,这样也给他忽悠过去。

  “还我!那是娘亲买给我的!”

  “爱哭鬼,有本事就抢回去!”

  少年笑嘻嘻地挥动着手中的拨浪鼓朝身后一个哭红了鼻子的小娃儿耀武扬威。两人在似海的人潮中你追我赶,一溜烟儿似的从他们旁边奔窜而过,撞到柳唤之也不知道。“小鬼,撞倒人没道歉就跑走,懂不懂礼貌?”向辰眼疾手快揪住少年一只胳膊,夺过拨浪鼓丢到那哽咽着的小娃怀里。

  “大叔!你抢我东西!”少年呲牙咧嘴。

  大叔?向辰额角青筋微动,掐住他腮颊一提,阴恻恻地笑着:“小鬼,那拨浪鼓真是你的?说谎当心我把你屁股打开花。”少年机灵灵打个颤栗,却不甘示弱,哆嗦道:“就是我、就是我的!大叔凭什么说不是我的!”

  “那咱不如问问卖拨浪鼓的人?”

  少年神色顿变。向辰正得意地一笑,裤管被猫挠般扯了扯,低下头,娃儿怯生生地仰起小脸看他,“大哥哥,拨浪鼓我不要了,大哥哥放了小白吧……”

  “你跟这大叔求甚么情啊!”

  “谁是大叔?”向辰又是一掐。

  “哇──”

  柳唤之秀眉轻蹙,嗔道:“阿辰,别捉弄小孩子。”

  向辰呿了声,这才撇撇嘴松开手。少年淘气地向他做个鬼脸,“以大欺小的大叔!”接着旋即拉着小娃儿溜之大吉。向辰磨磨牙,“欠揍的小鬼。”

  到底谁更像小鬼……柳唤之不禁摇摇头。

  阿辰少时脾性是怪些,不过自己被别的孩子戏弄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的是他,自己孤身于异乡求学寂寞想家的时候,默默陪在身边的也是他。

  大约因为这缘故,某种暧昧缠绵的情愫才会……才会稍然无声地在心里细滋慢长,根茎深植而不能自拔……

  “西洋鏡,機械玩偶,還有從西域搜來的珍貴水玉,只此一家啊……”

  蹲在地攤前的老伯拿小棍子敲打銅鑼喊道,斜目瞟到兩個衣著光鮮的人向這邊走來,立馬沖他們招招手,“喲,那邊的公子小哥,來看看!老漢賣的全是好物,別家沒有的!”

  “这摊子的东西看来挺有趣的,过去瞧瞧。”

  “公子喜欢甚么?古玩还是玉石?老汉这里各种奇珍异宝都有,保管公子觅得心头好。”

  “先让咱们看一下……”

  向辰蹲下身,随意地翻看把玩摊子上的玩意儿。老伯热情地逐一介绍,又展示了两三只会播放音乐的玩偶,眼珠子则在二人手腕上转来转去,而后脸上倏忽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他指了指其中一只背上长着翅膀的布偶,谄媚笑道:“公子,这个是西洋的月老。要是想送礼表情,它最合适,能带给公子幸运呢。”

  甚么西洋月老,不就是普通的天使。向辰不以为意,却见身旁的人目光定定地凝望那布偶,似乎甚为喜爱。表情么……试试看吧。他笑道:“喜欢吗?我送你,当是手绳的谢礼。”

  也不待柳唤之回神,没问价就掏钱付了。那老伯轻轻松松成了一宗买卖,喜上眉梢,乐陶陶地学西洋做派用彩带在布偶身上打了花结才递给客人。

  离开地摊后,漫无目的地沿着湖边踱步而行,灿烂的烟火与粼粼波光相映生辉,融化了一潭月色,如仙乡幻境。周边一派愉悦喜庆之气,向辰看得不亦乐乎,柳唤之抱着布偶,只觉胸口稍稍发烫,半晌,轻声吐出一句:“谢谢,让你破费了……”

  “破费甚么,说了是手绳的谢礼。”

  “但这布偶有点过分贵重了,绳子哪这么昂贵。”

  “我手受伤,你照顾了我那么多天,加起来也差不多。”

  言罢,侧边忽而消了声音。

  向辰犹正狐疑,天际突然雷鸣电闪,不知哪儿飘来的一大片乌云把整个集市都盖过去。阵阵劲风吹过,只见一道金光在不远处划过,硬生生的把那片乌黑的密云撕裂成两半,斗大的雨点顷刻哇啦哇啦洒落下来。

  “咱们去那边避避。”他抓紧柳唤之的手跑向附近的树下。

  积聚的雨水从树叶缝隙一滴一滴从边缘落下,慢慢地濡湿了衣襟。仰望天空,眨眼间仅余下一片薄薄的黑影笼罩,依稀可见月光轮廓,估计很快便云收雨散。

  “真扫兴,还想着买些烟火捧玩玩。都深秋了,怎地仍下雨?”向辰惋叹。如此暴风急雨,买烟火的摊子应该湿透了。

  “或许是月湖县近海吧。”大概有水滴落入眼中,柳唤之不适地用手胡乱擦拭着。

  “别紧张,雨水而已。”

  “我眼睛沾了水易起炎症……”

  温和的嗓音听来却带着些儿沙哑,柳唤之却擦拭得越发用力,向辰感到有些奇怪,皱起眉头把那虐待双目的手拉开,诧异看见他眼角泛红,沈静如水的眸子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晶莹剔透,却触手微温,显然非为雨水之故。

  “怎样哭了?”

  “没、没有。只是……雨水。”

  柳唤之略带无措地垂下眼,额门贴着他的胸膛,意图掩藏过去,眼前的湿意却溢了出来。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又在心底漫开,明明近在咫尺,还是很想再靠拢他一点。这么想着,向辰不假思索便伸出臂膀拥住那纤细的身子把人拉近,单手挑起他下巴,指腹温柔地在湿润的眼角边摩挲,软声哄道:“为什么哭?”

  “我没有哭……”布偶被紧紧夹在中间,有些变形,柳唤之轻力推了推他,“放开,布偶要压坏了。”

  “压坏就压坏,我问你为什么哭?”

  “都说没有哭。”

  “眼睛哭肿了还嘴硬?”

  “那是雨水……”

  他不愿说,他却莫名急切欲知原因。向辰琢磨片刻,脑海里没有根由地跳出一个念头,面上神情微动,用试探的口气问道:“是这个布偶么?不喜欢?”

  “不,我很喜欢……”谁会为这点小事哭。柳唤之埋首在他怀中,闷闷的声音几不可闻:“可我照顾你,给你编手绳……不是想要回礼……”

  那正好,省得小弟想开场白。向辰低笑,“我当然晓得你不是要回礼。”

  他晓得?

  腰际被搂紧,柳唤之抬眸,怔怔地望着那人噙着笑意缓缓凑近他的脸,四目交接,那墨黑的瞳仁里带了几分不正经,却彷佛只容了他一人,左胸内的悸律蓦然加快。即使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砰砰直跳的搏动,向辰嘴上一勾,低沈道:“你要的是我,是么?”

  四周一切剎那寂静,胸前推挤着的力度静止下来,柳唤之复又垂下眼,手无力的搭在那宽肩上。良久,像是呢喃一般,轻轻地、艰涩地挤出一个音。

  向辰觉得心弦被小猫爪儿撩拨似的,一下子快了,在他眼帘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亲,柔声道:“那,咱们交往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