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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作者:想吃肉的第七天      更新:2017-01-08 16:03      字数:0
  如同人们所说,你永远都不可能预料到明天你会发生什么事,未知是人生的代名词。我已经记不起得知黑子死讯后的那一个礼拜我是怎样度过的,大概就是满卧室的酒瓶和烟头,凌乱纠结的头发,布满血丝的眼睛,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泛着难闻的气味,这样一种形象。

  照旧是赤司来告诉我这一消息,他穿着一身纯黑的和服,踩着高脚木屐,一路从容的走过来,樱花已经全都落了,铺在地上粉粉白白的一层,像是送葬。他站在我面前,沉默了一下,像是斟酌着用词,但还是选择了最为直接的一种。

  [黑子死了。]

  [哦。]

  我很冷静的收拾东西,然后锁好实验室的门,把钥匙挂回隔壁办公室,再脱下防护服放进柜子里。赤司站在外面的走廊上,风扬起他的头发和广袖,我注意到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眉心紧皱,眼里是疲惫的血丝和痛苦。我突然有了一丝快意,但不知从何而来。

  ——大约是庆幸我让黑子了解了我的心情,而赤司这个不可一世的人没有。这样小小的胜利牵扯到黑子就会让我们之中每一个人欣喜若狂,其他人颓丧不堪,就如同国中时候一样。

  [看看他的信吧,真太郎。]

  赤司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木屐踩在樱花瓣上留下深色的痕迹。他总是有办法揣测人心,我就是讨厌他这一点。

  回到家之后我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崩溃,应该说我们都崩溃了,只是好强的不在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尤其是那几个人。回家路上我买了几瓶烧酒和装成一大袋的多瓶啤酒,路过拐角处的报亭停下来买了两包白色万宝路。

  那就是我第一次抽烟的时候。

  那一个礼拜我没有去学校,也没有请假,手机摔在墙上变得四分五裂,卧室门紧闭着,来询问原因的人都只能隔着那扇门说话,我也不出声,只是在他们离去的时候随便丢过去一个东西发出声音来证明我还活着,否则我很怀疑他们会报警。而我随手所能触及的除了空酒瓶就是空酒瓶,所以门边堆得最多的就是玻璃碎碴。

  出乎我意料的是第七天。

  来的人站在门外,敲了一下门就沉默下来,久久的没有出声,我也没有心情去打破沉默,气氛一下尴尬下来我也不在意,倚着床畔一口一口地抽着烟。等我第二根烟抽完的时候,他才咳嗽了一声,喊了我一句——青峰大辉——我低低地应了,不了解他的来意。他长久地斟酌着用词,才勉强说出类似于黑子离世了这句话,语序不连贯,像是怕触碰了什么伤口一样小心翼翼,但偶尔还是会疼得抽气哽咽。

  [你他妈有事快说。]

  这一刻我和他的性格设定仿佛是对调了一般,我变得暴躁而易怒,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长久的沉默,然后离开了。那一刻我打开了门。我想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掉青峰走下楼的样子:他低着头,微微弓背,黑色的短袖上是一条条的褶皱,随便套了条米色的中短裤,脚上是双运动鞋,搭配的乱七八糟,转过楼道的时候我只能看见侧脸,下颚上爬满了短短的胡碴,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半阖,总是飞扬的眼角平稳着,连带眉梢也拉下来,眉心皱得很紧,头发有些长。

  在我的记忆里青峰一直是一个随性的男人,他身上的那股野性我既鄙夷又羡艳。我时常想是不是就因为他的大胆和随性,才会在我们五个人中成为得到黑子的那一个。

  我知道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被黑子带走了,也许是他的肆意骄傲,也许是他的稚气开朗,也许是他爱人的能力。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黑子带走的,那种能力我早已失去了。

  我还是看了黑子的信,说长也不长,两张半纸的内容,那一天我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然后撕成碎片丢进了垃圾桶,看的时候起初哭哭笑笑,后几遍就变得平静了。第二天我整理好自己和房间,然后去学校做了解释,大约说了一个家里出事之类的谎言,顺便请了一天假,去了东京的各个书店,去找黑子的那部短篇小说。

  找的时候有些费力,只是从遥远的记忆里翻找出有关这些的片段,然后依稀想起紫原曾经提起过,书名叫做《十四行诗》。我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但始终想不起来,直到我在书店里询问后,店员拿出《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我才恍然。我清楚黑子喜欢文学,但我一直以为狄更斯、斯坦贝克和蒲宁更为适合他,莎士比亚的诗集有些太过华丽。在问过几家之后,我只能在书名前加了定语——“黑子哲也的那本。”——但依旧是失败的,我想他也许用了笔名,但不知道他的笔名。我清楚哪些人知道,但我绝不会去问。

  在我把所有的关键句子“不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短篇小说”串在一起之后,店员示意我稍等片刻,然后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递给我。

  《十四行诗》 绿祚/著

  [我不知这样的终是否能够尽如人意,但我已无愧于心。惟愿绿间君能够幸福安康,平安喜乐。]

  我蓦然想起这句话,写在那封信的最后。我拿着书发怔,然后笑出声来。

  而赤司的话终究还是对了。我读完大学后在一家私立医院上了两年的班,加上之前的实习已累积了所谓的名声,薪资倒也丰厚。尽管医院有明确规定不许收,做手术前总会有家属想方设法送各种红包,我一般是不收的,偶尔遇到家底丰厚的官宦,却是一点都不手软,我清楚,我不会一直当个医生。

  二十六快二十七岁的时候我辞了职,不顾家里的反对开始环球旅行,沿着黑子走过的路线一路走,母校在我辞职后聘请我当了客座教授,偶尔会回日本去讲课,待遇优渥,家里也再没说什么。我持续的阅读然后写作,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开始向黑子以前签约的出版社投稿,先是一些随笔短篇,然后是签约,我提出沿以绿祚这个笔名写作,虽然有些麻烦,但出版社还是同意了。我成为了一个作者——还不能称为作家。

  我如今已经能够越来越自然的提起黑子和有关于他的事情,执着的使用他的笔名,按照他的路线旅游,就仿佛站在他曾经站立过的土地,呼吸他曾呼吸过的空气,写作的时候也满心欢喜,想着哪些句子是曾从他笔下写出。那种喜欢的心情沉淀了下来,成为心里最坚固的一块,却在我思念的时候柔软。

  人们说时间能愈合一切伤口,但损失越大,伤口越深,再度变得完整就越加困难。疼痛感也许会淡去,但伤疤提醒着曾经的痛苦,让受过疼痛的人越加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受伤。随着时间的逝去,就越发迷失在琐碎的烦心事中,表现出挫败沮丧之情,做出暴力好斗的行为,让愤怒控制自己。一直以来,浑浑噩噩的度过或忍耐计划等待伤口结痂,而等我们意识到时间的时候,我们已经痊愈,准备好重新开始了。

  我不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准备好重新开始,也不愿意把伤口都丢给时间,近两年的时间,我终于到了黑子旅行的最后一站——中国西藏——我不清楚他到底因为什么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逝去了,但我并不想在这里缅怀他。

  在酒店里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总算写完了这个故事,也许还没有写完,但后续已和黑子无关。我大概需要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因为今天我才能够好好看看这个地方,跟着其他的旅客一起徒步进藏,半路上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四周是青葱的草原,其间点缀着不知名的花。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听过的一首和歌,合着三味线的调子。

  花朵艳丽终散落,

  谁人世间会长久。

  今日攀登高山岭,

  醉生梦死不再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