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外面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后我才从立柜里出来，接着月光得以看清楚我有多么的狼狈——白色的衬衣上是清晰可见的精液，外裤拉开了拉链，内裤褪下了一半，已经疲软的阴茎垂下去，裆部也是一片湿濡——我用手推了推眼镜，鼻尖脸颊上也感觉到了粘稠的湿意。

  我的手上仍旧缠着绷带，那上面也是不堪入目的淫糜，张开的五指间还有相连的银丝。我解下绷带，整理好自己，迫于无奈又从包里把换下的队服重新换上。我从立柜里抽出几张纸巾，擦干净手上和脸上，竟然还顺带着处理了青峰和黑子留下的东西。

  如果我还能够有心情自嘲的话，大约我会为自己点个赞。

  离开的时候我走的很快，像是背后有什么巨兽张开了口想要吞噬我，但事实上的确有一匹名为空虚的野兽在撕扯我的灵魂，像是要把我分成多个小块，像贪食糖果那样一颗颗丢进去，咯吱咯吱的咬碎。我几乎是一路飞奔到了家里进了卧房，将纸巾绷带还有衣服都丢了出去，然后我开始笑。

  天知道我在笑什么。

  也许是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是这样富有戏剧性，甚至能比得上莎士比亚笔下的那些可怜角色。也许是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性别相同的人，甚至于堕落到看着他与别人做爱还能幻想着他让自己达到高潮。但无论如何，我总归要露出个表情来不至于让我的面部神经坏死——我的意思是明天我依旧会去上课然后去部活——哭泣不太现实，面无表情就太过生硬，一脸怒气则不知所谓，那么笑容是最好的表情。

  看在上帝的份上。

  我——绿间真太郎——站在一大堆垃圾旁边，在夜色的遮蔽下，宣泄，或者说是练习笑容，所以笑得死去活来。以至于眼角都因为这样而泛出了眼泪，所以我只能取下眼睛，避免镜片模糊。

  是嫉妒吧？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然后我就神经质的开始大声反驳，从血型星座不和一直说到了黑子投篮毫无准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顾虑语序也没有在意周围有没有人——事实上这种时候也不可能有人出现在我家里——我头一次如此风度尽失的将所有我能够想到的和黑子有关的缺点坏事混杂着脏话骂出来。

  面瘫脸，没有表情。

  太过礼貌总让人觉得生疏。

  打球没有天赋。

  成绩并不突出长相只能算耐看。

  身为一个男生却喜欢香草奶昔。

  他喜欢别的男人。

  哪怕在一年之前，有人告诉我我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我一定会一记三分球跨越半场砸在他脸上。但如今我却只能颓丧的倒在床上，把眼镜狠狠砸出去，再用手背遮住眼，把脏话一遍遍的滚过舌尖。

  看在上帝那张老脸的份上。

  我他妈嫉妒得快要死掉了。

  第二天部活的时候我照旧做完一些基础训练后我开始独自找个半场练习三分，眼角却不自觉的扫向黑子。看见他被紫原揉着头发喂进一根不知道是叫美味棒还是什么的零食，看见他被黄濑抱在怀里摇来摇去的蠢样，看见青峰扒开黄濑揽住他的肩膀，看见他勾起嘴角笑了笑，递给青峰一条毛巾擦汗，看见他跟赤司说着什么然后皱眉，看见他毫无预警的看过来。

  我别过头，继续练习我的三分，但今天的准头似乎特别差，往常这个百发百中的距离今天只有十投三进，我想起今天没有收听晨间占卜。但出乎意料的，赤司只是瞟了一眼就走了。我把这归结于难得的幸运。

  “绿间君，没带幸运物吗？”

  发挥失常的人是一向冷静自律的绿间真太郎，无怪乎他会特意过来问。我在心里这么想，也只是一个个接着投，没有回答他。偶尔用余光瞟过去，他看起来有些困惑，想来也是，昨晚之前我们之间的关系明明已经不会如此僵硬了。

  黑子站在我身边不动，看着我一个个投篮，看着篮球一个个弹出篮筐，这动静都吸引了那边的青峰和紫原他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笑得气都喘不过来。黄濑走过来抱着黑子，把他朝他们那边拖过去，表情也是夸张到不行。

  “小绿间肯定是失恋了啦……竟然还有Air ball诶哈哈哈哈…奇迹的时代三分神射手，竟然…竟然投出Air ball，我不行了哈哈哈……”

  一语中的。

  我烦躁得不行，像是有谁在我心里烧了一把火，把血液骨骼都灼烧得炙热难耐，眼前耳边的东西都开始模糊，只有月光下黑子的脸越发清晰。他微张着口喘息，头发汗湿在额上，脖子还算光洁，锁骨和胸膛上斑斑红痕，浅蓝色的眼睛水光潋滟。在他身体里冲撞的人是青峰。

  而现在抱着他的是黄濑。

  这种烦躁或者是名为嫉妒的火在我胸膛里燃烧，把血浆炼制成毒液。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怒气，甚至想要歇斯底里的质问黑子，除了青峰还有谁。那些在以往看起来稀松平常的动作全都被赋予了其他含义，一举一动都是暧昧。

  又一个三不沾后我终于砸了篮球，纷乱的心情让我完全失了手感，三分线上连续几个三不沾。僵硬的丢给赤司一句请假后我没有去看他的脸色如何，只是提起包走出一馆。出来后才发觉身上还是汗湿的运动衫，风吹过的时候黏腻得厉害。

  看了看时间后我拐去了二军的淋浴室，简单收拾一番从包里拿出干净衣服换上。走到校门的时候不出意料看见了黑子。

  黑子在队里的作用有些类似于调和剂，不管是个人的事情还是与谁的矛盾，只要有一方扯上了黑子就会激化，但如果他本人出现，又没有什么事。尤其是青峰和黄濑，对那两个人格外有效，赤司似乎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总让黑子去调节，曾经还被紫原戏称为驯兽师。现在想来，的确如此。

  一个驯兽师，五头野兽。

  为了得到那一份糖果，除了挨鞭子，还要互相搏斗，因为只有一个驯兽师，他的掌心里只躺了一颗糖果。

  我走的很快，目不斜视的从大门另一头走出去，两边的街道还是往常静谧的样子，走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什么改变，也或许是我一直都没有怎么用心去看。今天回来得早，索性就慢下脚步来看。

  幼时常在这条街上跑来跑去的玩，因为是条小道，也没有什么大型车辆经过。皮的时候爬过树，坐在一颗早就被砍掉的枣树枝桠上看夕阳西下，每次都会到很晚。那个时候还没有和父亲离婚的母亲会穿着围裙站在家门口，温柔的女声里充满了无奈。可连母亲的记忆都愈发淡去了，只留有那一句——

  “阿真！”

  熟悉的。柔软的。

  “请等一下！绿间君！”

  是黑子。

  我面无表情的回头，脚步也停在原地，看着那个我喜欢的青年从远处一步步靠近我，背后是逐渐暗沉的天光，他的表情看不清晰，但绝不是喜悦之类。等近了一些我能够听到他的喘息，因为跑地太急大口大口地呼气，蓝色的眼睛盯着我，整双眼里只有我一个。我没有去问他刚才为什么突然换了称呼又换回来，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一路追到这里来，我只是上前几步，让他一下子刹车不稳的倒在我怀里，我就双臂合拢抱住他，试图用他来填满我缺失的灵魂。

  “我喜欢你，黑子。”

  在我的耳畔响起的，灵魂被咯吱咯吱咀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