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者：冰岛小狐仙 更新：2016-04-01 11:49 字数：0
“啊，鲁西安，你不生气了吗，那真是太……”
格雷搓着手继续往前走，正想说那真是太好了，结果目光落在房间中央的双人大床上，顿时看直了眼睛。
原本看起来非常和谐的双人大床现在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巨大的杀伤力甚至削平了床的边缘。
鲁西安在这时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开口：“现在我们有两张单人床了，请你把床的距离拉开一点。”
格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无数滴冷汗从脑袋上滑了下来。
五分钟后，床的问题彻底得到了解决，被暴力劈开的两张单人床，其中一张被挪到了墙角，紧紧贴着墙壁，毫无疑问，那将是格雷今晚睡觉的地方。
不过好在，格雷对此并不介意，狼人满意地看着自己劳动的成果，转头笑着对还伫立在窗边的人说：“鲁西安，床的距离我已经拉开了，我们去看表演吧
“不用了。”鲁西安想也不想地答了话，外头的人流看起来比之前更多了，他可是血族长老，才不要和一堆人类挤在一起。
格雷走过来观察了一下窗外的盛况，马上就想到了鲁西安拒绝的理由，他轻松地说：“我们可以不用挤在人群里面嘛。”
鲁西安侧目瞥了他一眼，似乎想听他更具体的解释。
但是格雷没有再开口，而是打开窗直接跳了出去，狼人可怕的跳跃能力让他直接跃到了对面旅馆的屋顶，由于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游行上，根本就没有人看到格雷刚才的惊人之举。
站在对面屋顶上的格雷笑着朝鲁西安招了招手，那兴奋的样子让他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早知道这个狼人这么脱线，他根本就不应该一起来！
振开翅膀，血族长老不情不愿地飞到了对面，稳稳落在了格雷的身边。
他们站在屋顶上，背后是一弯下弦月，微凉的夜风吹拂而过，时不时扬起鲁西安的发尾，轻轻擦过格雷的脸颊。
街道上，游行的队伍已经开始了，人潮中爆发出热切的欢呼声，人类兴奋的情绪带着强大的感染力，整个维哈似乎都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
第一辆花车行驶了过来，五个健硕的壮汉站在车顶上，他们赤裸着上身，手里举着没有点燃的火把。
他们一个接一个对着火把大吹了口气，突然，火把一下子被点燃了，火焰喷射而出，引得底下的游客们激动地尖叫起来。
鲁西安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那几个壮汉都是人类，可是人类是怎么做到这种事的？如果是血族的话，可以轻易地使用火焰结界，可是人类，他们的科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发达了？
“好！”格雷大声鼓起了掌，跟着底下的人潮一起兴奋地发出赞叹声，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疑惑。
第二辆、第三辆花车开了过来，上面的人正在表演杂技，有人同时在扔7、8个球，有人在倒立，有人在舞刀弄枪，还有人在吞剑。
格雷兴奋地凑近，拉了拉他的衣角，惊叹地说：“鲁西安，你看，那个人好厉害，他把剑吞下去了！”
“那一定是一把会伸缩的剑。”鲁西安低低应了话，看起来似乎不屑一顾，可眼中的光芒也渐渐亮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人类的表演，他第一次看，可是觉得很精彩。
也许那本身并不是太高明的手段，可是在这么多人簇拥在一起热情欢呼的气氛下，表演本身的魅力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提高了。
“这样的集体活动很有趣吧，就算互不相识，但是只要站在一起，为同一件事欢呼，彼此的距离就好像被拉到了最近。”格雷兴奋的嗓音迎着风，清晰地传入了鲁西安的耳中。
鲁西安没有答话，但是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他的情绪比平时激动，这一切，就算格雷不说他也已经意识到了。
“鲁西安，觉得兴奋的话，一起叫出来吧。”格雷勾着嘴角，语气带着热切和揶揄。
鲁西安转头瞪了他一眼，依然紧闭着嘴巴。开什么玩笑，他才不要像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
格雷哈哈笑了起来，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不知道是第几辆花车从下面的街道经过，花车上的人穿着奇装异服，手里拿着枪。
他们在人群的尖叫声中朝各个方向开枪，各种各样的东西从大小不一的枪管中喷了出来，有糖果、鲜花、小礼物，得到这些东西的人激动地欢呼着，没有得到的人则朝花车尖叫，希望“子弹”也射向他们。
似乎有人注意到了站在屋顶上的格雷和鲁西安，一支枪对准了他们，格雷伸出双手，笑容满面地做好了接礼物的准备。
“砰、砰”，枪声连续响起，人群中的尖叫声更热切了。
格雷没有接到任何礼物，因为那几枪全都是朝着鲁西安开过去的！
“滴答、滴答”，液体滴落到屋檐上的响声，明明很轻，却在那一瞬间将周遭所有的喧嚣全都压了过去。
格雷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到鲁西安的胸口和肩膀上绽开巨大的血花，鲜血渗出来，一滴滴落在了屋檐上。
鲁西安往后退了一步，膝盖一弯跪倒在了地上，灼烧般的巨痛从伤处传来。额头和背后同时冒出了冷汗，他低头看向胸口，月光下，那里反射出一点微弱的银光。
该死的，是银弹，难怪这么痛！
“鲁西安！”格雷一下子扶住了他的肩膀，又震惊地看向那辆花车。
花车上的枪全都对准了他们的方向，下一秒，激烈的枪声连续响起。
鲁西安在那一瞬间推开了格雷，巨大的黑翼从他的背后振开，他紫色的眼眸中徒然升起冰冷的杀意。
人群还在持续欢呼着，有人注意到了屋顶上的鲁西安，还发出兴奋的尖叫：“看呐，那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吗？好逼真的吸血鬼！”
在这道尖叫声中，屋顶的吸血鬼避开了所有射向他的子弹，呼啸着俯冲下来，黑色的长剑犹如死神的镰刀，掀起了一阵可怕的血雨。
几乎只是一眨眼间，花车上的人全都倒了下来，鲁西安降在花车上，扯过最近的一个人，张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鲜血迅速涌进口中，可他的伤口却没有愈合！
疼痛还在加剧，鲁西安扔掉了手里的人，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身体里的力量似乎在急速流失。
“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降在他身边，他想转头，可眼前却开始发黑。
格雷一把抱住倒下的鲁西安，脚下一蹬，一下子跃上了另一边的屋顶，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的视线中。
从尸体上流出的血滴下了花车，人群中，终于有反应过来的人开始放声尖叫：“啊啊啊啊——”
本杰明家的庭院很大，几乎是一般人家的两倍。
中央是精致的喷水池，外面是一圈圈的花圃，一侧还配备了专门给小孩子玩的地方，秋千和滑梯是他们童年时的最爱。
猩红色的月光照耀在花圃上，给那些在月夜下绽放的鲜花染上了一层神秘的红纱，鲁西安平静地穿过花圃，径直走到了喷水池边。
在父亲留给他的信上，要他在今晚打开一道门。
父亲说那是本杰明家的族长在千岁生日那晚才可以打开的门，是自三千多年前传承下来的，本杰明家的秘密。
宁静的池水映着鲁西安的面容，他盯视着池水中的自己，目光却像是在审视敌人一般。
传承三千多年的秘密，不知为什么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浮起了一层迷雾，猩红的永月在雾气下渐渐变得模糊，仿佛出现了一大片阴影。
鲁西安没有在意这一点，一串咒语从他口中溢出，一道圆形结界突然从喷水池中弹起，猛地扩大，在顷刻间将他纳了进去。
银色的结界完全阻隔了任何可能的来自外部的视线，他等结界稳定张开后，一跃跳上了喷水池的池壁。
第二串咒语被他念出，池水开始涌动，并且逐渐向两边分开，池底很快被露了出来，一扇向下的门渐渐出现在他面前。
跳进池子，他蹲下身，将手掌贴在门上，随着第三串咒语，他的手掌开始发光，紧接着，沉重的门震动着打开了。
他跳回池壁，看着门一点点打开，一条向下的阶梯出现在眼前，在阶梯的尽头，隐约有什么紫色的光在跳动着。
鲁西安微微皱起了眉，父亲的信上还说，这道在他千岁生日打开的门是一道试炼，同时也是一道选择，试炼是对他本人的，而选择，则来自上天。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信上并没有更多的提示，只是告诉他，在走入这扇门后，他的人生或许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着阶梯尽头的紫光，鲁西安心中的不祥在渐渐加重。
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在片刻的犹豫后就走上了阶梯，随着紫光的接近，外界的一切仿佛都被隔绝了。
猩红色的月光不再照进这片空间，他眼前的一切都隐入了黑暗，除了那一抹始终在眼前带路的舞动的光芒。
跟着那团光往前走，他没想到喷水池下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空间，周围漆黑一片，血族强大的夜视能力似乎在这里也受到了限制，除了前面的紫光外，他居然什么都看不见。
那团光像是舞动的精灵，它忽明忽暗，上下飘动，就这样往前飘了好远，然后突然消失了。
鲁西安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周围一片静谧，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身后的来路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他也不清楚等一下是否能安然地回到地面上。
但是很快，他就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四周突然亮起的光芒打断了他的思路。
“哗啦”一声，四支火把被看不见的力量点燃了，鲁西安在那一瞬间闭上了双眼，等了几秒钟，才慢慢睁开。
他在一个方形的地下室中，眼前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是一个祭台，祭台上插着一支没有点燃的蜡烛，蜡烛的前方是一张蒙着厚厚灰尘的羊皮纸，从古旧的纸质和发黄的颜色来看，这张羊皮纸已经被放在这里很多年了。
鲁西安抬步走了过去，羊皮纸上写着字，第一行是请进到这里的人点燃那支蜡烛。
这个要求让他微微皱了皱眉，但他还是照着做了，身边没有火柴，所以他用了一个微小的火焰结界。
那支蜡烛很快被点燃，只是，跳跃着燃烧起来的火焰不是橘色的，而是一种近乎妖异的紫色。
羊皮纸上的字发生了变化，一串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咒语出现在了上面。
他诧异地挑起了眉，要知道，长老院中任何有关咒语的书他都看过，可这一长串咒语却是完全陌生的，而且它非常非常复杂。
他不知道这串咒语是干什么用的，但是显然他现在应该念诵它。
地下室里除了眼前的祭台和墙角的火把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鲁西安隐约意识到，这串咒语将开启下一道机关。
只是，什么样神秘的东西要这样麻烦地隐藏起来？就算是长老院里的机密档案都不曾这样谨慎。
鲁西安念出了咒语，这串咒语启动得很慢，在他念完之后又足足等了一分多钟，祭台才突然震动了一下。
以蜡烛为分界线，祭台裂成了两半向两侧倾倒着打开，一个暗柜从下面升了上来。暗柜里有两样东西，一卷同样古老的羊皮纸，以及一个封印盒。
鲁西安拿起了那张羊皮纸，松开捆扎的绳子之后，他开始阅读写在上面的文字。
文字并不长，只是要求他把血淋在封印盒上，并且念诵封印咒语确保这个盒子上的封印被巩固而已。
没有其他任何解释，任何说明，他甚至不知道这个盒子里到底封印着什么东西。
鲁西安修长的眉在额头上打起了结，但他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
将羊皮纸放回原处，他抬起手腕，利落地割开了一条伤口，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大量地淋到了盒子上。
他开始念诵封印咒语，随着咒语，他的血仿佛沸腾一般在盒子上蒸发了，“嘶嘶”的血液蒸发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听起来非常可怕，可他还是坚持着念完了。
咒语一结束，他手腕上的伤口立刻自动愈合，与此同时，原本只是很普通的盒子开始发光，银色的光芒在暗室中显得非常刺眼，鲁西安后退了一步，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盒子。
一条血线从盒子侧面滑了出来，就像是有人在操纵般在盒子上飞快地游走，它渐渐在盒子上画出了一个术阵，当术阵画完，之前蒸发了的血液突然出现在半空中，旋转着落在了盒子上。
术阵被鲜血开启，发出一阵阵闪烁的光芒，当光芒落定，盒子也恢复了原状，但是一个之前没有的东西出现了。
那是一个以荆棘和玫瑰图案组成的诅咒圣章，是血族最古老的法术之一，由于现在已经失传，现在只能在古老的典籍上看到这个图案。
这个圣章封印着可怕的诅咒，只要圣章存在一天，诅咒就永远不会消失。
为什么本杰明家的地下密室里会有这样的东西？这是本杰明家族对谁立下的诅咒吗？是谁立的？为什么而立？
无数的问号在那刻从脑中冒出来，鲁西安尚未理清头绪，眼前的机关已经自动开始复原，暗柜下降，祭台合并，蜡烛和墙角的火炬同时熄灭了。
地下室里恢复了最初的宁静，就仿佛几秒钟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般。
鲁西安在黑暗中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样就结束了吗？父亲信中说的选择是什么？考验是什么？还有这为什么是本杰明家的秘密？没有任何解释吗？
飘忽不定的紫色光芒又亮了起来，光芒在往外飘，显然在提醒他该离开这里了。
鲁西安暗暗握紧了拳，他皱着眉沉思了片刻，跟着光芒开始往外走，直到走上阶梯，关闭结界，他才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冷冷开口：“出来。”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如破冰而出的锥子，犀利地刺入空中。
外出的家人还没有回来，整个本杰明家都陷在一片安静中，可是鲁西安知道，这里绝对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可以感觉到空气中微妙的波动，那个人即使完美地掩藏了气息，却依然被他察觉了。准确地说，这个人并不是刚刚才来到这里，而是在他之前就已经进入地下室了！
片刻之后，花圃中传来了极轻微的响动，鲁西安转身的同时抬起了手，他腕间缠绕着的黑色十字架链饰立刻变成了黑色的圣剑。
月色下，站在花圃中的人披散着一头白色的长发，美艳非凡的脸上挂着动人的微笑，“我并不想引起你的注意，但你实在太敏锐了。”
鲁西安紫色的眼瞳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急速收缩了一下，握着圣剑的手一动，差点就要直觉性地发起攻击。
尽管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但他周身的杀气却如同被撒入空气中的玫瑰花香一般蔓延开，在霎那间充斥了整片空间。
来人并没有对这份敌意表现得太在意，相反，他环视四周，轻松地观赏着这座对他来说应该十分熟悉的庭院，然后微笑地说：“你换掉了我喜欢的花，我想大家应该已经都表示过惋惜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鲁西安的声音很沉，带着无法压抑的杀意。
伊恩•本杰明，极夜之地最早的吸血鬼之一，本杰明家初代的族长，存活四千年的古血！
同时也是，血族漫长历史上唯一被彻底抹消存在的叛徒。
鲁西安带着憎恶的冰冷目光盯视着这个本杰明家族历史上的污点，这个人自从很久之前被驱逐出极夜之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人今晚只是正好路过然后进来怀旧一下。
何况，他刚刚还偷偷摸摸地潜进了地下密室，甚至很可能，就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手脚，自己才会无法得知地下室里隐藏的秘密。
“我知道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所以我才特地隐身了进来，要知道，这样古老的法术就算是我，现在施展起来也不那么容易了。”
伊恩开着玩笑，一边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清白，只可惜，这一切只会让鲁西安对他更为怀疑。
“你潜进了地下室。”鲁西安将手中的剑对准了伊恩，他冰冷的语气似乎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成冰。
伊恩笑抿了抿唇，对于本杰明家这一代的族长成长得如此优秀，他显得很高兴。
“我只是想到圣章的封印快失效了所以回来看看，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你就进来了，鲁西安，我很高兴你被圣章选中了。”
“你说什么？”
“圣章的封印是靠特定的血液进行的，封印咒语只不过是表面功夫，我离开后的这三千多年来，只有你被圣章选中。”
来自上天的选择，原来是指这件事吗？鲁西安在心里想着。
伊恩没有等他回话，继续说：“看到圣章再度被牢牢封住我就放心了，不过鲁西安，接下来你会有一点小麻烦。在你两千岁的生日来到之前，你最好不要随便离开极夜之地，这是我作为本杰明家初代族长给你的忠告。”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可最后那几个字却点燃了鲁西安的怒意，寒冰般的光从他眸中射出，他冷笑着开口：“本杰明家的族谱上可没有你，请不要说出那种不知羞耻的话。”
是的，自从这个人被驱逐后，他的名字就从本杰明家的族谱上消失了。甚至，在后代的族人中，除了族长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的存在。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伊恩的痛处，他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垂下眼眸低喃道：“是吗……原来他们从未原谅过我，我大概……是本杰明家最大的耻辱吧。”
月色下，绝美的吸血鬼浑身散发出一种浓浓的哀伤，那种夹杂着绝望的气息竟然让鲁西安到嘴边的讽刺逼了回去。
伊恩在几秒钟后重新微笑了起来，“也是，我原本就不应该指望能得到原谅，我所做的一切确实不值得宽恕。”
说完这句话，他俯身在花圃中嗅了嗅，然后直起身说：“虽然颜色不如我之前选的漂亮，不过香气却混合得更好了呢，我喜欢这种味道。”
就仿佛是要证明这句话般，他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还换上了一脸沉醉的表情。
鲁西安皱起了眉，很难形容他这一刻的心情，这个家的一切其实都是伊恩建立起来的，而他，在继任族长之后因为无法忍受那个人是叛徒的事实，几乎改变了家里的一切。
墙上的壁画，壁炉上的摆设，曾经精心挑选的地毯，甚至是这花圃中种的鲜花的品种。
他曾把伊恩想象成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可今夜，他之前对伊恩曾有过的所有猜测似乎都被颠覆了。为什么，明明身为不被容忍的叛徒，他却能以这样的姿态和表情回到这里，他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你到底……”
“鲁西安，我要走了，维持圣章的封印是本杰明家的传统，也是最大的荣耀，这一点，请你无论如何要相信我。”
伊恩打断了鲁西安没有问完的问题，说完之后，他一下子振开翅膀，留下一个微笑，转身飞走了。
鲁西安的剑还举在手里，他瞪大了眼睛，振开翅膀就想追上去，口中大喊：“等一下！你……”
床上的人一下子坐起了身，可盘旋在脑海中的晕眩感几乎让他立刻又倒了下去。
鲁西安觉得头痛欲裂，被银弹打穿的伤口传来恶心而剧烈的疼痛感。
刚才的一切，是梦吗？那晚发生的一切怎么会以梦境的形式再一次在他脑海中浮现，是要提醒他吗？提醒他不该离开极夜之地，或者，那是一种警示，告诉他现在掉头回极夜之地还来得及吗？
该死的，他居然被人类用银弹打成这样，简直太丢脸了！
但是如果以为这种程度的攻击就可以把他吓回去，那未免也太小看他了，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这样来挑衅他。
格雷搓着手继续往前走，正想说那真是太好了，结果目光落在房间中央的双人大床上，顿时看直了眼睛。
原本看起来非常和谐的双人大床现在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巨大的杀伤力甚至削平了床的边缘。
鲁西安在这时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开口：“现在我们有两张单人床了，请你把床的距离拉开一点。”
格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无数滴冷汗从脑袋上滑了下来。
五分钟后，床的问题彻底得到了解决，被暴力劈开的两张单人床，其中一张被挪到了墙角，紧紧贴着墙壁，毫无疑问，那将是格雷今晚睡觉的地方。
不过好在，格雷对此并不介意，狼人满意地看着自己劳动的成果，转头笑着对还伫立在窗边的人说：“鲁西安，床的距离我已经拉开了，我们去看表演吧
“不用了。”鲁西安想也不想地答了话，外头的人流看起来比之前更多了，他可是血族长老，才不要和一堆人类挤在一起。
格雷走过来观察了一下窗外的盛况，马上就想到了鲁西安拒绝的理由，他轻松地说：“我们可以不用挤在人群里面嘛。”
鲁西安侧目瞥了他一眼，似乎想听他更具体的解释。
但是格雷没有再开口，而是打开窗直接跳了出去，狼人可怕的跳跃能力让他直接跃到了对面旅馆的屋顶，由于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游行上，根本就没有人看到格雷刚才的惊人之举。
站在对面屋顶上的格雷笑着朝鲁西安招了招手，那兴奋的样子让他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早知道这个狼人这么脱线，他根本就不应该一起来！
振开翅膀，血族长老不情不愿地飞到了对面，稳稳落在了格雷的身边。
他们站在屋顶上，背后是一弯下弦月，微凉的夜风吹拂而过，时不时扬起鲁西安的发尾，轻轻擦过格雷的脸颊。
街道上，游行的队伍已经开始了，人潮中爆发出热切的欢呼声，人类兴奋的情绪带着强大的感染力，整个维哈似乎都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
第一辆花车行驶了过来，五个健硕的壮汉站在车顶上，他们赤裸着上身，手里举着没有点燃的火把。
他们一个接一个对着火把大吹了口气，突然，火把一下子被点燃了，火焰喷射而出，引得底下的游客们激动地尖叫起来。
鲁西安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那几个壮汉都是人类，可是人类是怎么做到这种事的？如果是血族的话，可以轻易地使用火焰结界，可是人类，他们的科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发达了？
“好！”格雷大声鼓起了掌，跟着底下的人潮一起兴奋地发出赞叹声，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疑惑。
第二辆、第三辆花车开了过来，上面的人正在表演杂技，有人同时在扔7、8个球，有人在倒立，有人在舞刀弄枪，还有人在吞剑。
格雷兴奋地凑近，拉了拉他的衣角，惊叹地说：“鲁西安，你看，那个人好厉害，他把剑吞下去了！”
“那一定是一把会伸缩的剑。”鲁西安低低应了话，看起来似乎不屑一顾，可眼中的光芒也渐渐亮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人类的表演，他第一次看，可是觉得很精彩。
也许那本身并不是太高明的手段，可是在这么多人簇拥在一起热情欢呼的气氛下，表演本身的魅力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提高了。
“这样的集体活动很有趣吧，就算互不相识，但是只要站在一起，为同一件事欢呼，彼此的距离就好像被拉到了最近。”格雷兴奋的嗓音迎着风，清晰地传入了鲁西安的耳中。
鲁西安没有答话，但是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他的情绪比平时激动，这一切，就算格雷不说他也已经意识到了。
“鲁西安，觉得兴奋的话，一起叫出来吧。”格雷勾着嘴角，语气带着热切和揶揄。
鲁西安转头瞪了他一眼，依然紧闭着嘴巴。开什么玩笑，他才不要像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
格雷哈哈笑了起来，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不知道是第几辆花车从下面的街道经过，花车上的人穿着奇装异服，手里拿着枪。
他们在人群的尖叫声中朝各个方向开枪，各种各样的东西从大小不一的枪管中喷了出来，有糖果、鲜花、小礼物，得到这些东西的人激动地欢呼着，没有得到的人则朝花车尖叫，希望“子弹”也射向他们。
似乎有人注意到了站在屋顶上的格雷和鲁西安，一支枪对准了他们，格雷伸出双手，笑容满面地做好了接礼物的准备。
“砰、砰”，枪声连续响起，人群中的尖叫声更热切了。
格雷没有接到任何礼物，因为那几枪全都是朝着鲁西安开过去的！
“滴答、滴答”，液体滴落到屋檐上的响声，明明很轻，却在那一瞬间将周遭所有的喧嚣全都压了过去。
格雷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到鲁西安的胸口和肩膀上绽开巨大的血花，鲜血渗出来，一滴滴落在了屋檐上。
鲁西安往后退了一步，膝盖一弯跪倒在了地上，灼烧般的巨痛从伤处传来。额头和背后同时冒出了冷汗，他低头看向胸口，月光下，那里反射出一点微弱的银光。
该死的，是银弹，难怪这么痛！
“鲁西安！”格雷一下子扶住了他的肩膀，又震惊地看向那辆花车。
花车上的枪全都对准了他们的方向，下一秒，激烈的枪声连续响起。
鲁西安在那一瞬间推开了格雷，巨大的黑翼从他的背后振开，他紫色的眼眸中徒然升起冰冷的杀意。
人群还在持续欢呼着，有人注意到了屋顶上的鲁西安，还发出兴奋的尖叫：“看呐，那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吗？好逼真的吸血鬼！”
在这道尖叫声中，屋顶的吸血鬼避开了所有射向他的子弹，呼啸着俯冲下来，黑色的长剑犹如死神的镰刀，掀起了一阵可怕的血雨。
几乎只是一眨眼间，花车上的人全都倒了下来，鲁西安降在花车上，扯过最近的一个人，张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鲜血迅速涌进口中，可他的伤口却没有愈合！
疼痛还在加剧，鲁西安扔掉了手里的人，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身体里的力量似乎在急速流失。
“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降在他身边，他想转头，可眼前却开始发黑。
格雷一把抱住倒下的鲁西安，脚下一蹬，一下子跃上了另一边的屋顶，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的视线中。
从尸体上流出的血滴下了花车，人群中，终于有反应过来的人开始放声尖叫：“啊啊啊啊——”
本杰明家的庭院很大，几乎是一般人家的两倍。
中央是精致的喷水池，外面是一圈圈的花圃，一侧还配备了专门给小孩子玩的地方，秋千和滑梯是他们童年时的最爱。
猩红色的月光照耀在花圃上，给那些在月夜下绽放的鲜花染上了一层神秘的红纱，鲁西安平静地穿过花圃，径直走到了喷水池边。
在父亲留给他的信上，要他在今晚打开一道门。
父亲说那是本杰明家的族长在千岁生日那晚才可以打开的门，是自三千多年前传承下来的，本杰明家的秘密。
宁静的池水映着鲁西安的面容，他盯视着池水中的自己，目光却像是在审视敌人一般。
传承三千多年的秘密，不知为什么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浮起了一层迷雾，猩红的永月在雾气下渐渐变得模糊，仿佛出现了一大片阴影。
鲁西安没有在意这一点，一串咒语从他口中溢出，一道圆形结界突然从喷水池中弹起，猛地扩大，在顷刻间将他纳了进去。
银色的结界完全阻隔了任何可能的来自外部的视线，他等结界稳定张开后，一跃跳上了喷水池的池壁。
第二串咒语被他念出，池水开始涌动，并且逐渐向两边分开，池底很快被露了出来，一扇向下的门渐渐出现在他面前。
跳进池子，他蹲下身，将手掌贴在门上，随着第三串咒语，他的手掌开始发光，紧接着，沉重的门震动着打开了。
他跳回池壁，看着门一点点打开，一条向下的阶梯出现在眼前，在阶梯的尽头，隐约有什么紫色的光在跳动着。
鲁西安微微皱起了眉，父亲的信上还说，这道在他千岁生日打开的门是一道试炼，同时也是一道选择，试炼是对他本人的，而选择，则来自上天。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信上并没有更多的提示，只是告诉他，在走入这扇门后，他的人生或许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着阶梯尽头的紫光，鲁西安心中的不祥在渐渐加重。
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在片刻的犹豫后就走上了阶梯，随着紫光的接近，外界的一切仿佛都被隔绝了。
猩红色的月光不再照进这片空间，他眼前的一切都隐入了黑暗，除了那一抹始终在眼前带路的舞动的光芒。
跟着那团光往前走，他没想到喷水池下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空间，周围漆黑一片，血族强大的夜视能力似乎在这里也受到了限制，除了前面的紫光外，他居然什么都看不见。
那团光像是舞动的精灵，它忽明忽暗，上下飘动，就这样往前飘了好远，然后突然消失了。
鲁西安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周围一片静谧，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身后的来路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他也不清楚等一下是否能安然地回到地面上。
但是很快，他就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四周突然亮起的光芒打断了他的思路。
“哗啦”一声，四支火把被看不见的力量点燃了，鲁西安在那一瞬间闭上了双眼，等了几秒钟，才慢慢睁开。
他在一个方形的地下室中，眼前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是一个祭台，祭台上插着一支没有点燃的蜡烛，蜡烛的前方是一张蒙着厚厚灰尘的羊皮纸，从古旧的纸质和发黄的颜色来看，这张羊皮纸已经被放在这里很多年了。
鲁西安抬步走了过去，羊皮纸上写着字，第一行是请进到这里的人点燃那支蜡烛。
这个要求让他微微皱了皱眉，但他还是照着做了，身边没有火柴，所以他用了一个微小的火焰结界。
那支蜡烛很快被点燃，只是，跳跃着燃烧起来的火焰不是橘色的，而是一种近乎妖异的紫色。
羊皮纸上的字发生了变化，一串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咒语出现在了上面。
他诧异地挑起了眉，要知道，长老院中任何有关咒语的书他都看过，可这一长串咒语却是完全陌生的，而且它非常非常复杂。
他不知道这串咒语是干什么用的，但是显然他现在应该念诵它。
地下室里除了眼前的祭台和墙角的火把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鲁西安隐约意识到，这串咒语将开启下一道机关。
只是，什么样神秘的东西要这样麻烦地隐藏起来？就算是长老院里的机密档案都不曾这样谨慎。
鲁西安念出了咒语，这串咒语启动得很慢，在他念完之后又足足等了一分多钟，祭台才突然震动了一下。
以蜡烛为分界线，祭台裂成了两半向两侧倾倒着打开，一个暗柜从下面升了上来。暗柜里有两样东西，一卷同样古老的羊皮纸，以及一个封印盒。
鲁西安拿起了那张羊皮纸，松开捆扎的绳子之后，他开始阅读写在上面的文字。
文字并不长，只是要求他把血淋在封印盒上，并且念诵封印咒语确保这个盒子上的封印被巩固而已。
没有其他任何解释，任何说明，他甚至不知道这个盒子里到底封印着什么东西。
鲁西安修长的眉在额头上打起了结，但他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
将羊皮纸放回原处，他抬起手腕，利落地割开了一条伤口，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大量地淋到了盒子上。
他开始念诵封印咒语，随着咒语，他的血仿佛沸腾一般在盒子上蒸发了，“嘶嘶”的血液蒸发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听起来非常可怕，可他还是坚持着念完了。
咒语一结束，他手腕上的伤口立刻自动愈合，与此同时，原本只是很普通的盒子开始发光，银色的光芒在暗室中显得非常刺眼，鲁西安后退了一步，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盒子。
一条血线从盒子侧面滑了出来，就像是有人在操纵般在盒子上飞快地游走，它渐渐在盒子上画出了一个术阵，当术阵画完，之前蒸发了的血液突然出现在半空中，旋转着落在了盒子上。
术阵被鲜血开启，发出一阵阵闪烁的光芒，当光芒落定，盒子也恢复了原状，但是一个之前没有的东西出现了。
那是一个以荆棘和玫瑰图案组成的诅咒圣章，是血族最古老的法术之一，由于现在已经失传，现在只能在古老的典籍上看到这个图案。
这个圣章封印着可怕的诅咒，只要圣章存在一天，诅咒就永远不会消失。
为什么本杰明家的地下密室里会有这样的东西？这是本杰明家族对谁立下的诅咒吗？是谁立的？为什么而立？
无数的问号在那刻从脑中冒出来，鲁西安尚未理清头绪，眼前的机关已经自动开始复原，暗柜下降，祭台合并，蜡烛和墙角的火炬同时熄灭了。
地下室里恢复了最初的宁静，就仿佛几秒钟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般。
鲁西安在黑暗中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样就结束了吗？父亲信中说的选择是什么？考验是什么？还有这为什么是本杰明家的秘密？没有任何解释吗？
飘忽不定的紫色光芒又亮了起来，光芒在往外飘，显然在提醒他该离开这里了。
鲁西安暗暗握紧了拳，他皱着眉沉思了片刻，跟着光芒开始往外走，直到走上阶梯，关闭结界，他才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冷冷开口：“出来。”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如破冰而出的锥子，犀利地刺入空中。
外出的家人还没有回来，整个本杰明家都陷在一片安静中，可是鲁西安知道，这里绝对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可以感觉到空气中微妙的波动，那个人即使完美地掩藏了气息，却依然被他察觉了。准确地说，这个人并不是刚刚才来到这里，而是在他之前就已经进入地下室了！
片刻之后，花圃中传来了极轻微的响动，鲁西安转身的同时抬起了手，他腕间缠绕着的黑色十字架链饰立刻变成了黑色的圣剑。
月色下，站在花圃中的人披散着一头白色的长发，美艳非凡的脸上挂着动人的微笑，“我并不想引起你的注意，但你实在太敏锐了。”
鲁西安紫色的眼瞳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急速收缩了一下，握着圣剑的手一动，差点就要直觉性地发起攻击。
尽管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但他周身的杀气却如同被撒入空气中的玫瑰花香一般蔓延开，在霎那间充斥了整片空间。
来人并没有对这份敌意表现得太在意，相反，他环视四周，轻松地观赏着这座对他来说应该十分熟悉的庭院，然后微笑地说：“你换掉了我喜欢的花，我想大家应该已经都表示过惋惜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鲁西安的声音很沉，带着无法压抑的杀意。
伊恩•本杰明，极夜之地最早的吸血鬼之一，本杰明家初代的族长，存活四千年的古血！
同时也是，血族漫长历史上唯一被彻底抹消存在的叛徒。
鲁西安带着憎恶的冰冷目光盯视着这个本杰明家族历史上的污点，这个人自从很久之前被驱逐出极夜之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人今晚只是正好路过然后进来怀旧一下。
何况，他刚刚还偷偷摸摸地潜进了地下密室，甚至很可能，就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手脚，自己才会无法得知地下室里隐藏的秘密。
“我知道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所以我才特地隐身了进来，要知道，这样古老的法术就算是我，现在施展起来也不那么容易了。”
伊恩开着玩笑，一边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清白，只可惜，这一切只会让鲁西安对他更为怀疑。
“你潜进了地下室。”鲁西安将手中的剑对准了伊恩，他冰冷的语气似乎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成冰。
伊恩笑抿了抿唇，对于本杰明家这一代的族长成长得如此优秀，他显得很高兴。
“我只是想到圣章的封印快失效了所以回来看看，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你就进来了，鲁西安，我很高兴你被圣章选中了。”
“你说什么？”
“圣章的封印是靠特定的血液进行的，封印咒语只不过是表面功夫，我离开后的这三千多年来，只有你被圣章选中。”
来自上天的选择，原来是指这件事吗？鲁西安在心里想着。
伊恩没有等他回话，继续说：“看到圣章再度被牢牢封住我就放心了，不过鲁西安，接下来你会有一点小麻烦。在你两千岁的生日来到之前，你最好不要随便离开极夜之地，这是我作为本杰明家初代族长给你的忠告。”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可最后那几个字却点燃了鲁西安的怒意，寒冰般的光从他眸中射出，他冷笑着开口：“本杰明家的族谱上可没有你，请不要说出那种不知羞耻的话。”
是的，自从这个人被驱逐后，他的名字就从本杰明家的族谱上消失了。甚至，在后代的族人中，除了族长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的存在。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伊恩的痛处，他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垂下眼眸低喃道：“是吗……原来他们从未原谅过我，我大概……是本杰明家最大的耻辱吧。”
月色下，绝美的吸血鬼浑身散发出一种浓浓的哀伤，那种夹杂着绝望的气息竟然让鲁西安到嘴边的讽刺逼了回去。
伊恩在几秒钟后重新微笑了起来，“也是，我原本就不应该指望能得到原谅，我所做的一切确实不值得宽恕。”
说完这句话，他俯身在花圃中嗅了嗅，然后直起身说：“虽然颜色不如我之前选的漂亮，不过香气却混合得更好了呢，我喜欢这种味道。”
就仿佛是要证明这句话般，他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还换上了一脸沉醉的表情。
鲁西安皱起了眉，很难形容他这一刻的心情，这个家的一切其实都是伊恩建立起来的，而他，在继任族长之后因为无法忍受那个人是叛徒的事实，几乎改变了家里的一切。
墙上的壁画，壁炉上的摆设，曾经精心挑选的地毯，甚至是这花圃中种的鲜花的品种。
他曾把伊恩想象成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可今夜，他之前对伊恩曾有过的所有猜测似乎都被颠覆了。为什么，明明身为不被容忍的叛徒，他却能以这样的姿态和表情回到这里，他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你到底……”
“鲁西安，我要走了，维持圣章的封印是本杰明家的传统，也是最大的荣耀，这一点，请你无论如何要相信我。”
伊恩打断了鲁西安没有问完的问题，说完之后，他一下子振开翅膀，留下一个微笑，转身飞走了。
鲁西安的剑还举在手里，他瞪大了眼睛，振开翅膀就想追上去，口中大喊：“等一下！你……”
床上的人一下子坐起了身，可盘旋在脑海中的晕眩感几乎让他立刻又倒了下去。
鲁西安觉得头痛欲裂，被银弹打穿的伤口传来恶心而剧烈的疼痛感。
刚才的一切，是梦吗？那晚发生的一切怎么会以梦境的形式再一次在他脑海中浮现，是要提醒他吗？提醒他不该离开极夜之地，或者，那是一种警示，告诉他现在掉头回极夜之地还来得及吗？
该死的，他居然被人类用银弹打成这样，简直太丢脸了！
但是如果以为这种程度的攻击就可以把他吓回去，那未免也太小看他了，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这样来挑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