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冰岛小狐仙 更新：2016-04-01 11:49 字数：0
“鲁西安，你来了！”
飞出外围结界后刚刚降落，饱含着热情和期待的嗓音就从不远处传来，鲁西安微皱起眉，看向从不远处的马车顶上一跃而下朝他走来，显然已经等候他多时的人。
格雷的容貌和记忆中没有丝毫变化，仍然那么英俊帅气，不过也是，他们这些异族从700岁化身青年后将有很久的一段时光都维持这个姿态。
岁月的流逝在他们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意义，人类在光阴中垂死挣扎，他们却要嫌这段时光实在太漫长了。
“出事的地方距离南望镇不远，和我一起顺道回去看看吧。”
格雷的语气很熟络，就好像他们真的是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他的笑容很灿烂，完全发自内心，还带着要命的感染力。
只可惜鲁西安拒绝接受这种感染，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狼人看了很久，冷冷地说：“我们好像只有过一面之缘。”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格雷听后怔了怔，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你在好奇我为什么每次遇到你都那么开心？”
噢？原来这种反应应该归为开心吗？鲁西安微微挑起了眉梢。
是的，他确实感到好奇，尽管他本身不是个会在意别人的人，可格雷开心的对象是他，他就不得不在意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和格雷就只在南望镇上见过一次，后来的圣战里他杀得昏天黑地，根本就没有再遇到格雷。
他在那次激烈的圣战里受了重伤，离开战区时已经意识不清，最后坚持的一丝意志让他拿走了当时已经战死的文森和狼王的圣物，然后他强撑着想飞回极夜之地，却在飞到撒耶华的时候就再没一点力气。
他最后做的事是找到了撒耶华的教堂，召唤了他的棺材，建立起一道永恒结界，然后就沉睡在了棺材里。
他这一睡，睡了两百多年，直到后来洛伊破坏了撒耶华的永恒结界，他才醒过来。
而与格雷的再一次相见，就是在上次圣战上了，与他的冷漠截然不同的是，狼人对他显然充满了怀旧感，甚至差一点就要在战场上和他叙旧。
他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就算异族的记忆能力要强过人类百倍，可对于一个两百多年前只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声称下一次见到要杀了他的人，这家伙怎么可以表现得那么……开心？
他无法理解，所以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们最终在圣战的战场上兵戎相见，而让他诧异的是，这个狼人似乎要比他强。
强的并不多，只有一点点，但是就是这一丁点的差距，却足以左右战斗的结果。
就在洛伊他们都和敌人打得你死我活时，他和格雷却打了一场相当无趣的仗，无趣到，圣战结束时就只有他们两个只受了轻伤。
他看出格雷不想伤害他，但是又因为彼此各为其主，所以不得不装出他们战斗得很激烈的样子。
他想不通格雷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甚至不在乎狼人会输掉那场圣战，从此以后被血族镇压。
这个狼人太奇怪了，奇怪到他忍不住就将注意力集中了过去，前所未有的去思考一些本来他绝对不会在意的问题。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当格雷向洛伊示好希望两族共生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就帮格雷做了保证。
他可以感觉到格雷的真心，可那却不足以满足他心中的好奇，尤其是这次见面时，格雷又是用这种态度面对他。
面对鲁西安的疑惑，格雷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的笑容看起来很迷人，只可惜现在根本没人欣赏。
“开心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吧。”格雷给出了根本就不算是答案的答案。
鲁西安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出他没有给自己解惑的意思，扭头就走。
“喂，鲁西安！”狼人扬声叫他的名字，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说：“我们坐马车过去吧，路途有点远。”
从手臂上传来的温度透着坚定和力量，鲁西安的眉头抖动了一下，转头用力抽回了手，冷冷看着格雷说：“不要随便碰我。”
格雷一愣，下一秒立刻举起双手，陪笑道：“抱歉，我记住了，马车在那边。”
鲁西安朝不远处的简朴马车看了一眼，转身走了过去，心里却在想：这家伙为什么老是在笑？而且他的笑容为什么比洛伊的还碍眼？
上了马车，他们很快朝南方出发。
这次就他们两个人出来，所以格雷非常自觉地担任了车夫的工作，鲁西安坐在车厢里，觉得很无聊。
其实他宁愿飞过去，可问题是狼人没有翅膀，如果直接使用高速移动，那么远的距离确实会很疲惫。
因为没事可做，他开始思考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想借此打发时间。
但是这样安静思考的环境并没有维持太久，格雷的声音很快从前方传来，“你在想什么？”
思绪被打断，鲁西安面上闪过不悦，冷冷答话：“与你无关。”
普通人被这样呛声大概会生气，可格雷似乎完全不在意，笑了笑又说：“那我们说点和彼此都有关的事吧。”
理所当然的口气，鲁西安有一种自己被呛声了的错觉。
格雷知道他不会先开口，于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事实上，这次失踪的族人里有几个的等级很高。你应该还记得费卡吧，米洛舒维奇家族是我们狼人的贵族，地位仅次于王族史维德家和我们霍恩斯家。费卡的妹妹也失踪了，另外还有几个贵族家的女孩也和她在一起。”
见他要讨论这次的事件，鲁西安知道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失踪的都是女人？”
“那倒不是，也有男性的族人。”
“她们为什么会跑到南方去？”
“事实上，自从种族和平共生协议签署之后，我就一直在鼓励大家多出去走走，杰西卡她们是去南方玩的。”
“她们的实力应该不弱。”
“嗯，事实上，杰西卡很强，但是她和她的哥哥截然不同，她不好战。”
“像你一样？”鲁西安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而说完之后他立刻就后悔了，这种话，不像是他会说的。
格雷从前面回过了头，脸上的笑容更耀眼了，“如果这是夸奖的话，谢谢。”
鲁西安忍不住想朝他翻白眼。
格雷指了指身边空着的位置，突然提议道：“我这样和你讲话有点累，你坐过来好吗？”
鲁西安面无表情地定定看着格雷，一边思考着这家伙好像很会得寸进尺，一边在考虑是否要坐过去。虽然那样确实有利于交流，可问题是，他不喜欢和“生人”太过接近。
格雷很快从那双直视着他的紫色眼瞳中看出了拒绝的意味，他耸了耸肩，把头转了回去，“算了，我们就这样说吧，没关系。”
鲁西安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坦然地继续靠在了车厢上。
风从车窗外灌入，扬起了他紫色的长发，阳光从前方照过来，光轨中飘着无数浮游生物，鲁西安看着那些悠闲舞动着的小东西，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
是的，这样的感觉很平静，很安宁，也很舒服，那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他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极夜之地，那里没有阳光，终年的暗夜虽然平静，可漆黑的永夜终究蛰伏着一种动荡，无法让人全然的平静。
而离开极夜之地的时候，他大多匆匆忙忙，飞在天空中时，扑面而来的风总是像刀子一样，根本就不会像此刻这样柔和。
他突然觉得今天决定跟格雷坐马车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他得到了这种非常难得的体验。
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洛伊他们在人类世界呆久了之后，会产生一种流连忘返的心态了。
格雷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鲁西安修长漂亮的手指正追逐着发丝被风扬起的轨迹，那些紫色的发丝有一些飘到了阳光下，折射着耀眼迷人的光彩，那唯美的一幕让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你一定很少这样坐下享受生活。”格雷忍不住就这样说了一句。
鲁西安抬起的手放下了，冷艳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漠地答话：“这是享受吗？”
对他来说，喝下甘甜鲜美的血液才是享受，现在只不过是无聊在消磨时光而已。
格雷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点头道：“就算是血族，也不会只把享受定义在吸血上，看你们的王就知道。鲁西安，你应该学会怎样去享受无尽的生命，而不是总紧绷着神经。”
鲁西安突然有一种被人拿针刺了的感觉，他隐约带着怒意的锐利眸光像箭一样射向了格雷。这家伙，不要说的好像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
被怒意攻击了的狼人却依旧挂着温润的笑容，不怕死地继续说：“不要这样瞪我，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我没有说错。”
“你懂什么！”半晌后，鲁西安沉声吐出四个字，语气变得有些危险。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格雷这一次没有转过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也许很多事我都不懂，但是鲁西安，我懂你。”
说完这句话，他才转过头，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不少，但那样让他看起来更显得真诚，褐色眼眸中透出的坚定的光，让鲁西安讶异地慢慢睁大了眼睛。
他懂……他？怎么可能？就连洛伊他们都不会这样清楚明确地说出“懂他”这两个字。
很多时候，了解一个人和懂一个人并不是一回事，了解也许并不难，可懂，却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理解。
可这个顶多只能算是认识的狼人，却用那么自信的语气说懂他？
而更让他诧异的是，狼人的话没有错，他确实不懂得享受生命，这一千年来他始终在做的就是绷紧神经，不让自己犯下任何错误。
因为他不能犯错，他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接管本杰明家，要辅佐血族之王，他身上的担子那么重，重到他不敢有任何放松的时候。
在鲁西安怔怔回不过神时，格雷已经重新开始驾车，并且非常自觉地终止了之前的话题。
马车内顿时安静下来，鲁西安看着格雷的背影，面颊下的牙关不自觉地咬紧。
被人看穿的感觉很糟糕，尤其是在他对眼前的人其实没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这不公平。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不明白格雷是怎么了解他的，他们年纪差不多，只见过一面，就算格雷对他做了深入调查，也顶多只能知道一些表面的事而已。
可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格雷所知道的远远不止那些表面。
“格雷•霍恩斯，你到底……”鲁西安想问什么，可话刚出口，空气中却突然传来了一股杀气。
格雷立刻停下了马车，鲁西安也马上转头看向窗外。
他们正经过一个人类的城镇。附近有很多人类在走动，这些人完全感觉不到空气中的异样，反倒是对一辆本来在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下感到诧异。
鲁西安很少到人类的世界走动，所以他并不清楚他们现在是在哪个城市，但是显然这不是重点。
“这股杀气很诡异。”他比较在意的是这股杀气，这明显是属于异族的，但却无法让人在第一时间分辨出这到底是属于吸血鬼还是属于狼人。
格雷没有接话，或许他也正在疑惑，静等了两分钟，那股杀气没有朝他们逼近，反而消失了。
微皱起眉，格雷扬了扬缰绳让马车再度行驶起来，开口道：“不仅诡异，而且很强，可问题是他们的目标是谁呢？应该不会是我们吧？”
要知道，鲁西安出门可不喜欢对自己下封印，他身上那股带着攻击性的属于强大吸血鬼的气息很明显，光这一点就足够让所有的狼人却步。
而他虽然压抑了狼人的气息，但是有鲁西安在，应该也不会有吸血鬼会来找他的麻烦。
难道那股杀气是针对当时街道上的其他人，而他们只是正巧路过所以察觉到？
在格雷沉思这个疑问时，鲁西安的眼皮却猛地跳了一下，就在不久前他千岁生日的那晚，有人曾对他发出过警告。
“在你两千岁的生日来到之前，你最好不要随便离开极夜之地……”
先不管这句话是谁对他说的，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一个很荒谬的警示，而他也想不出他有任何必要的理由来遵循这一点。
如果说一个血族需要长时间留在极夜之地，那只有一个理由，一旦离开极夜之地的结界保护，他会受到异族的攻击，甚至很容易丧命。可问题是，他是血族的四大长老之首，地位仅次于血族之王，他需要惧怕谁？
如果说是来自天敌的威胁，那最强的狼人格雷•霍恩斯现在在他身边，还有哪个狼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所以他根本就不曾在意过那句警告，他甚至在当晚就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觉得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可现在，在注意到那个诡异气息的时候，这个警告却突然在他脑海中跳了出来，毫无征兆的，就像是那个人又在他耳边重复说了一遍一样。
鲁西安微微皱了皱眉，心底深处，有不祥的预感隐约冒了上来。
“怎么了？”格雷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关切地问道。
鲁西安没有答话，那晚的一切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当然也不会告诉眼前的狼人。
格雷没有等到回应，挑了挑眉，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傍晚的时候他们到了一个名叫维哈的大城市，据格雷说，这是全国最繁华的城市，像北方的诺维斯一样，这里的夜生活很丰富，所以即便到了晚上，城里仍然很热闹。
因为要赶好几天的路，所以格雷决定今晚在这里住一晚，毕竟过了维哈后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山路，下一个补给点就会是南望镇了，而那将是两、三天后的事。
鲁西安对于这个安排显然有些不悦，在他看来他们就应该日夜不停地赶路，早点查清楚事件后好早点回去。
“我们并不知道这次的事件到底有多棘手，所以保存体力也很必要嘛。”狼人微笑着用这个理由说服了鲁西安，并且开心地带着他走进了预先订好的旅馆。
“对了，今晚正好是维哈一年一度的丰收祭，街上会有表演，我们等一下去看看吧。”跟着旅馆老板走进他们的房间，格雷的语气非常兴奋。
“你不是要保存体……”鲁西安反驳的话说了一半，就因为看到房间里的情况而停下了话头。
两秒钟后，他不悦的目光锁定在了旅馆老板的脸上，冷酷的表情让老板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呃……”格雷也抽搐了下嘴角，表情变得有点为难，因为他看到偌大的房间里只放着一张双人大床，而不是他本来以为的两张单人床。
“请你解释一下。”鲁西安身上冒出了杀气，他放开了缠绕在手腕上的十字架链饰，只要老板的回答让他不满意，圣剑立刻就可以把老板的脑袋给砍下来。
那位可怜的旅馆老板虽然是个人类，可也已经明显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一下子躲到格雷背后，哆嗦着说：“这、这位客人，您千万不要生气，因为丰收祭的关系所有的旅馆都已经客满了。我们这里也一样，只、只有这个房间了。”
“这个房间不是预定的吗？”
“是的，可是预定的时候这位先生并没有特别要求双人床。”
老板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朝格雷看了一眼，同时抬起衣袖擦了擦脑袋上冒出的冷汗。
“哈哈哈……”格雷闻言干笑了起来，嘴角一阵抽动，他怎么知道向人类订旅馆还要特别说明双人床这种事？他又没有经验。
鲁西安杀人的目光已经投射了过来，从他身上的气息看来，他很有冲动就在这里让格雷血溅当场。
“鲁西安，我们就……”
“连夜赶路。”
鲁西安冷冷打断了格雷的话，转身就要走，可步子还没迈开，旅馆老板又哆嗦着开了口：“那个……客人，不好意思，丰收祭的游行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外面已经挤满了游客，你们的马车恐怕没办法从车库里再拉出来了……”
就仿佛是要证明老板的话一般，窗外传来了热闹的欢呼声，鲁西安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确实已经把整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鲁西安的额头上猛地爆出了一根青筋，圣剑一下子出现在他手里，冰冷的杀气在顷刻间席卷了整个旅馆。
老板脸色惨白地发出了惨烈的尖叫，一把抱住格雷的脖子大喊起来：“救命啊啊——”
“鲁西安，你不要生气，我看这张床还蛮大的我们就凑合一下吧。我保证绝对不会碰到你，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睡在地上没关系……”
格雷一边拉开老板就掐在他脖子上的手一边咧着嘴角拼命劝说鲁西安，可其实他自己背后也冒出了冷汗。
天哪，鲁西安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怕，原来他真正生起气来的样子是这样的，糟糕了他不会就在这里被劈成两半吧？！
鲁西安举起了手，圣剑上绽出可怕的杀气，“唰”的一声，他挥动手臂，砍下了圣剑。
格雷和老板同时向后扑了出去，两个人沿着地面足足滑行了两米，直接飞出了房间。
一阵巨大的灰尘扬起，格雷抱着脑袋抬起头，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活着，旅馆老板趴在他身边，可惜已经吓晕过去了。
身后的杀气消失了，格雷慢慢转过头，发现鲁西安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往房间里走了几步。
鲁西安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拥挤的人潮，已经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飞出外围结界后刚刚降落，饱含着热情和期待的嗓音就从不远处传来，鲁西安微皱起眉，看向从不远处的马车顶上一跃而下朝他走来，显然已经等候他多时的人。
格雷的容貌和记忆中没有丝毫变化，仍然那么英俊帅气，不过也是，他们这些异族从700岁化身青年后将有很久的一段时光都维持这个姿态。
岁月的流逝在他们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意义，人类在光阴中垂死挣扎，他们却要嫌这段时光实在太漫长了。
“出事的地方距离南望镇不远，和我一起顺道回去看看吧。”
格雷的语气很熟络，就好像他们真的是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他的笑容很灿烂，完全发自内心，还带着要命的感染力。
只可惜鲁西安拒绝接受这种感染，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狼人看了很久，冷冷地说：“我们好像只有过一面之缘。”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格雷听后怔了怔，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你在好奇我为什么每次遇到你都那么开心？”
噢？原来这种反应应该归为开心吗？鲁西安微微挑起了眉梢。
是的，他确实感到好奇，尽管他本身不是个会在意别人的人，可格雷开心的对象是他，他就不得不在意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和格雷就只在南望镇上见过一次，后来的圣战里他杀得昏天黑地，根本就没有再遇到格雷。
他在那次激烈的圣战里受了重伤，离开战区时已经意识不清，最后坚持的一丝意志让他拿走了当时已经战死的文森和狼王的圣物，然后他强撑着想飞回极夜之地，却在飞到撒耶华的时候就再没一点力气。
他最后做的事是找到了撒耶华的教堂，召唤了他的棺材，建立起一道永恒结界，然后就沉睡在了棺材里。
他这一睡，睡了两百多年，直到后来洛伊破坏了撒耶华的永恒结界，他才醒过来。
而与格雷的再一次相见，就是在上次圣战上了，与他的冷漠截然不同的是，狼人对他显然充满了怀旧感，甚至差一点就要在战场上和他叙旧。
他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就算异族的记忆能力要强过人类百倍，可对于一个两百多年前只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声称下一次见到要杀了他的人，这家伙怎么可以表现得那么……开心？
他无法理解，所以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们最终在圣战的战场上兵戎相见，而让他诧异的是，这个狼人似乎要比他强。
强的并不多，只有一点点，但是就是这一丁点的差距，却足以左右战斗的结果。
就在洛伊他们都和敌人打得你死我活时，他和格雷却打了一场相当无趣的仗，无趣到，圣战结束时就只有他们两个只受了轻伤。
他看出格雷不想伤害他，但是又因为彼此各为其主，所以不得不装出他们战斗得很激烈的样子。
他想不通格雷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甚至不在乎狼人会输掉那场圣战，从此以后被血族镇压。
这个狼人太奇怪了，奇怪到他忍不住就将注意力集中了过去，前所未有的去思考一些本来他绝对不会在意的问题。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当格雷向洛伊示好希望两族共生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就帮格雷做了保证。
他可以感觉到格雷的真心，可那却不足以满足他心中的好奇，尤其是这次见面时，格雷又是用这种态度面对他。
面对鲁西安的疑惑，格雷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的笑容看起来很迷人，只可惜现在根本没人欣赏。
“开心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吧。”格雷给出了根本就不算是答案的答案。
鲁西安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出他没有给自己解惑的意思，扭头就走。
“喂，鲁西安！”狼人扬声叫他的名字，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说：“我们坐马车过去吧，路途有点远。”
从手臂上传来的温度透着坚定和力量，鲁西安的眉头抖动了一下，转头用力抽回了手，冷冷看着格雷说：“不要随便碰我。”
格雷一愣，下一秒立刻举起双手，陪笑道：“抱歉，我记住了，马车在那边。”
鲁西安朝不远处的简朴马车看了一眼，转身走了过去，心里却在想：这家伙为什么老是在笑？而且他的笑容为什么比洛伊的还碍眼？
上了马车，他们很快朝南方出发。
这次就他们两个人出来，所以格雷非常自觉地担任了车夫的工作，鲁西安坐在车厢里，觉得很无聊。
其实他宁愿飞过去，可问题是狼人没有翅膀，如果直接使用高速移动，那么远的距离确实会很疲惫。
因为没事可做，他开始思考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想借此打发时间。
但是这样安静思考的环境并没有维持太久，格雷的声音很快从前方传来，“你在想什么？”
思绪被打断，鲁西安面上闪过不悦，冷冷答话：“与你无关。”
普通人被这样呛声大概会生气，可格雷似乎完全不在意，笑了笑又说：“那我们说点和彼此都有关的事吧。”
理所当然的口气，鲁西安有一种自己被呛声了的错觉。
格雷知道他不会先开口，于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事实上，这次失踪的族人里有几个的等级很高。你应该还记得费卡吧，米洛舒维奇家族是我们狼人的贵族，地位仅次于王族史维德家和我们霍恩斯家。费卡的妹妹也失踪了，另外还有几个贵族家的女孩也和她在一起。”
见他要讨论这次的事件，鲁西安知道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失踪的都是女人？”
“那倒不是，也有男性的族人。”
“她们为什么会跑到南方去？”
“事实上，自从种族和平共生协议签署之后，我就一直在鼓励大家多出去走走，杰西卡她们是去南方玩的。”
“她们的实力应该不弱。”
“嗯，事实上，杰西卡很强，但是她和她的哥哥截然不同，她不好战。”
“像你一样？”鲁西安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而说完之后他立刻就后悔了，这种话，不像是他会说的。
格雷从前面回过了头，脸上的笑容更耀眼了，“如果这是夸奖的话，谢谢。”
鲁西安忍不住想朝他翻白眼。
格雷指了指身边空着的位置，突然提议道：“我这样和你讲话有点累，你坐过来好吗？”
鲁西安面无表情地定定看着格雷，一边思考着这家伙好像很会得寸进尺，一边在考虑是否要坐过去。虽然那样确实有利于交流，可问题是，他不喜欢和“生人”太过接近。
格雷很快从那双直视着他的紫色眼瞳中看出了拒绝的意味，他耸了耸肩，把头转了回去，“算了，我们就这样说吧，没关系。”
鲁西安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坦然地继续靠在了车厢上。
风从车窗外灌入，扬起了他紫色的长发，阳光从前方照过来，光轨中飘着无数浮游生物，鲁西安看着那些悠闲舞动着的小东西，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
是的，这样的感觉很平静，很安宁，也很舒服，那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他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极夜之地，那里没有阳光，终年的暗夜虽然平静，可漆黑的永夜终究蛰伏着一种动荡，无法让人全然的平静。
而离开极夜之地的时候，他大多匆匆忙忙，飞在天空中时，扑面而来的风总是像刀子一样，根本就不会像此刻这样柔和。
他突然觉得今天决定跟格雷坐马车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他得到了这种非常难得的体验。
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洛伊他们在人类世界呆久了之后，会产生一种流连忘返的心态了。
格雷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鲁西安修长漂亮的手指正追逐着发丝被风扬起的轨迹，那些紫色的发丝有一些飘到了阳光下，折射着耀眼迷人的光彩，那唯美的一幕让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你一定很少这样坐下享受生活。”格雷忍不住就这样说了一句。
鲁西安抬起的手放下了，冷艳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漠地答话：“这是享受吗？”
对他来说，喝下甘甜鲜美的血液才是享受，现在只不过是无聊在消磨时光而已。
格雷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点头道：“就算是血族，也不会只把享受定义在吸血上，看你们的王就知道。鲁西安，你应该学会怎样去享受无尽的生命，而不是总紧绷着神经。”
鲁西安突然有一种被人拿针刺了的感觉，他隐约带着怒意的锐利眸光像箭一样射向了格雷。这家伙，不要说的好像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
被怒意攻击了的狼人却依旧挂着温润的笑容，不怕死地继续说：“不要这样瞪我，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我没有说错。”
“你懂什么！”半晌后，鲁西安沉声吐出四个字，语气变得有些危险。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格雷这一次没有转过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也许很多事我都不懂，但是鲁西安，我懂你。”
说完这句话，他才转过头，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不少，但那样让他看起来更显得真诚，褐色眼眸中透出的坚定的光，让鲁西安讶异地慢慢睁大了眼睛。
他懂……他？怎么可能？就连洛伊他们都不会这样清楚明确地说出“懂他”这两个字。
很多时候，了解一个人和懂一个人并不是一回事，了解也许并不难，可懂，却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理解。
可这个顶多只能算是认识的狼人，却用那么自信的语气说懂他？
而更让他诧异的是，狼人的话没有错，他确实不懂得享受生命，这一千年来他始终在做的就是绷紧神经，不让自己犯下任何错误。
因为他不能犯错，他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接管本杰明家，要辅佐血族之王，他身上的担子那么重，重到他不敢有任何放松的时候。
在鲁西安怔怔回不过神时，格雷已经重新开始驾车，并且非常自觉地终止了之前的话题。
马车内顿时安静下来，鲁西安看着格雷的背影，面颊下的牙关不自觉地咬紧。
被人看穿的感觉很糟糕，尤其是在他对眼前的人其实没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这不公平。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不明白格雷是怎么了解他的，他们年纪差不多，只见过一面，就算格雷对他做了深入调查，也顶多只能知道一些表面的事而已。
可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格雷所知道的远远不止那些表面。
“格雷•霍恩斯，你到底……”鲁西安想问什么，可话刚出口，空气中却突然传来了一股杀气。
格雷立刻停下了马车，鲁西安也马上转头看向窗外。
他们正经过一个人类的城镇。附近有很多人类在走动，这些人完全感觉不到空气中的异样，反倒是对一辆本来在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下感到诧异。
鲁西安很少到人类的世界走动，所以他并不清楚他们现在是在哪个城市，但是显然这不是重点。
“这股杀气很诡异。”他比较在意的是这股杀气，这明显是属于异族的，但却无法让人在第一时间分辨出这到底是属于吸血鬼还是属于狼人。
格雷没有接话，或许他也正在疑惑，静等了两分钟，那股杀气没有朝他们逼近，反而消失了。
微皱起眉，格雷扬了扬缰绳让马车再度行驶起来，开口道：“不仅诡异，而且很强，可问题是他们的目标是谁呢？应该不会是我们吧？”
要知道，鲁西安出门可不喜欢对自己下封印，他身上那股带着攻击性的属于强大吸血鬼的气息很明显，光这一点就足够让所有的狼人却步。
而他虽然压抑了狼人的气息，但是有鲁西安在，应该也不会有吸血鬼会来找他的麻烦。
难道那股杀气是针对当时街道上的其他人，而他们只是正巧路过所以察觉到？
在格雷沉思这个疑问时，鲁西安的眼皮却猛地跳了一下，就在不久前他千岁生日的那晚，有人曾对他发出过警告。
“在你两千岁的生日来到之前，你最好不要随便离开极夜之地……”
先不管这句话是谁对他说的，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一个很荒谬的警示，而他也想不出他有任何必要的理由来遵循这一点。
如果说一个血族需要长时间留在极夜之地，那只有一个理由，一旦离开极夜之地的结界保护，他会受到异族的攻击，甚至很容易丧命。可问题是，他是血族的四大长老之首，地位仅次于血族之王，他需要惧怕谁？
如果说是来自天敌的威胁，那最强的狼人格雷•霍恩斯现在在他身边，还有哪个狼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所以他根本就不曾在意过那句警告，他甚至在当晚就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觉得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可现在，在注意到那个诡异气息的时候，这个警告却突然在他脑海中跳了出来，毫无征兆的，就像是那个人又在他耳边重复说了一遍一样。
鲁西安微微皱了皱眉，心底深处，有不祥的预感隐约冒了上来。
“怎么了？”格雷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关切地问道。
鲁西安没有答话，那晚的一切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当然也不会告诉眼前的狼人。
格雷没有等到回应，挑了挑眉，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傍晚的时候他们到了一个名叫维哈的大城市，据格雷说，这是全国最繁华的城市，像北方的诺维斯一样，这里的夜生活很丰富，所以即便到了晚上，城里仍然很热闹。
因为要赶好几天的路，所以格雷决定今晚在这里住一晚，毕竟过了维哈后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山路，下一个补给点就会是南望镇了，而那将是两、三天后的事。
鲁西安对于这个安排显然有些不悦，在他看来他们就应该日夜不停地赶路，早点查清楚事件后好早点回去。
“我们并不知道这次的事件到底有多棘手，所以保存体力也很必要嘛。”狼人微笑着用这个理由说服了鲁西安，并且开心地带着他走进了预先订好的旅馆。
“对了，今晚正好是维哈一年一度的丰收祭，街上会有表演，我们等一下去看看吧。”跟着旅馆老板走进他们的房间，格雷的语气非常兴奋。
“你不是要保存体……”鲁西安反驳的话说了一半，就因为看到房间里的情况而停下了话头。
两秒钟后，他不悦的目光锁定在了旅馆老板的脸上，冷酷的表情让老板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呃……”格雷也抽搐了下嘴角，表情变得有点为难，因为他看到偌大的房间里只放着一张双人大床，而不是他本来以为的两张单人床。
“请你解释一下。”鲁西安身上冒出了杀气，他放开了缠绕在手腕上的十字架链饰，只要老板的回答让他不满意，圣剑立刻就可以把老板的脑袋给砍下来。
那位可怜的旅馆老板虽然是个人类，可也已经明显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一下子躲到格雷背后，哆嗦着说：“这、这位客人，您千万不要生气，因为丰收祭的关系所有的旅馆都已经客满了。我们这里也一样，只、只有这个房间了。”
“这个房间不是预定的吗？”
“是的，可是预定的时候这位先生并没有特别要求双人床。”
老板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朝格雷看了一眼，同时抬起衣袖擦了擦脑袋上冒出的冷汗。
“哈哈哈……”格雷闻言干笑了起来，嘴角一阵抽动，他怎么知道向人类订旅馆还要特别说明双人床这种事？他又没有经验。
鲁西安杀人的目光已经投射了过来，从他身上的气息看来，他很有冲动就在这里让格雷血溅当场。
“鲁西安，我们就……”
“连夜赶路。”
鲁西安冷冷打断了格雷的话，转身就要走，可步子还没迈开，旅馆老板又哆嗦着开了口：“那个……客人，不好意思，丰收祭的游行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外面已经挤满了游客，你们的马车恐怕没办法从车库里再拉出来了……”
就仿佛是要证明老板的话一般，窗外传来了热闹的欢呼声，鲁西安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确实已经把整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鲁西安的额头上猛地爆出了一根青筋，圣剑一下子出现在他手里，冰冷的杀气在顷刻间席卷了整个旅馆。
老板脸色惨白地发出了惨烈的尖叫，一把抱住格雷的脖子大喊起来：“救命啊啊——”
“鲁西安，你不要生气，我看这张床还蛮大的我们就凑合一下吧。我保证绝对不会碰到你，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睡在地上没关系……”
格雷一边拉开老板就掐在他脖子上的手一边咧着嘴角拼命劝说鲁西安，可其实他自己背后也冒出了冷汗。
天哪，鲁西安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怕，原来他真正生起气来的样子是这样的，糟糕了他不会就在这里被劈成两半吧？！
鲁西安举起了手，圣剑上绽出可怕的杀气，“唰”的一声，他挥动手臂，砍下了圣剑。
格雷和老板同时向后扑了出去，两个人沿着地面足足滑行了两米，直接飞出了房间。
一阵巨大的灰尘扬起，格雷抱着脑袋抬起头，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活着，旅馆老板趴在他身边，可惜已经吓晕过去了。
身后的杀气消失了，格雷慢慢转过头，发现鲁西安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往房间里走了几步。
鲁西安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拥挤的人潮，已经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