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桑
作者:行野
凤凰印
凤凰印 楔子
  古书云:四海之内,大荒之隅,有岛名末桑,其上有一塔名曰长明,塔高万尺,直抵云霄。

  或曰:昆帝之亚女,名曰长明,居于塔中,未行而亡。帝闻,大恸,集其精魂,寔为明灯,置于塔顶。

  怡和五百三十八年,灯灭。或曰:四洲浩劫,民怨四起,长明听其所愿,降而生桑,得大任,平四洲乃还。后,年七月二十塔现四洲,灯射四海,四海同啸,百鸟齐鸣,万民膜拜,是曰:长明君者。
凤凰印 1 末桑岛
  末桑岛是一座小岛,座落在嘉昧海和咒乌海之间,小岛四周环山,陡壁是天然的屏障,这里民风淳朴,对于外人没有种族之分,纵使外界将人、神、妖、雪四族划分详细,对于混血散人更是贬低为奴隶,但是在末桑种族和睦,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心中只有对山巅上那肃穆的神殿充满敬仰。

  虽然岛上的居民极少与外界接触,但是末桑集市上的商品却不少,来自四洲的商品琳琅满目的摆放在商铺里,行走在街道上的人们也是一派祥和。

  “看看啊,看看。”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汉子敲着手中的锣,他站在集市的一块空地上热情地吆喝着,他的声音吸引了人们围在四周观看,那汉子一脸油光,细小的眼睛透着满意,当他转身看向笼子里的人时眼中露出不屑,奴隶就是奴隶,食了蛊虫再强烈的性子也服服帖帖地跟他走,张锦冷笑一声,双眼透着贪婪的光芒大步走过去粗鲁地拉出一个人,想要展示自己最好的商品一般,将那人的脸庞强硬地抬起面对众人。

  张锦对着观众咧嘴露出和善的笑容,“大家看看啊,是个上等的货色,虽然只有一半雪族的血统但是他的血绝对能抵抗严寒和剧毒,还有还有……”张锦殷勤地拨开少年的头发,粗鲁的动作带动了少年手中的铁链,铁链哗啦作响在阳光下泛出寒光。

  “大家看看他的脸,即使是当年的唐妃也没有这般容貌。”张锦粗糙的手抓着少年的下巴左右动了动想让众人看得更清楚。

  那被抓住的少年,蓬乱的黑发被扒在脑后,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如木偶一般没有灵动的神情,任由张锦摆弄,乳白的眼眸呆滞冷漠,仿佛他已经对这样的场景非常熟悉,没有一点怯场。

  张锦兴奋地介绍着手中的‘商品’,得意的他没有注意到站在四周的人们渐渐难看的脸色,四周安静地只听见张锦过于兴奋的声音。

  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道,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走了过来。

  “你就是今早被我们从船上救出来的船家?”青年洪亮的声音震得张锦耳朵有些生疼,张锦瞧了瞧青年,见周围的人对他恭敬的态度,知道他的身份不一般,连忙扔下少年,一脸谄媚地对青年说道:“这位爷,真是让您见笑了,我在这谢谢您的大恩,若不是您,我恐怕就要葬身海底了。”平白受了场风暴,船被砸的稀烂,也亏他命大飘到了这岛上,而货物也没有丢失。张锦不免有些劫后余生的得意,看这岛上的建筑这么气派,这次他真是发了。

  青年斜他一眼,冷淡地说道:“我们末桑从来不会见死不救。”看着牢笼里的人,都是廋弱的孩子,身上束着枷锁,目光呆滞,很明显是喂食了药物,被控制了神志,青年不满地指着牢笼里的人说:“把他们都放了。”

  张锦一听,脸色大变,见青年要离开忙跟在他身后,一张脸抽搐着,“大人,这些货都是角萁那边来的,您都收去了,我还怎么活啊?”

  青年转过身瞪他一眼,“货?在你眼里散人就是货吗。”严厉的语气里已有了杀气,张锦见势不妙伸手给自己抽了几巴掌,“瞧我这张嘴,忘了大人您也是散人……”再细瞧,张锦有些糊涂,这青年究竟是什么血统?头发和眼睛的颜色竟这么奇异?

  “够了!”青年冷淡地打断他的话,对旁边的人说:“大祭司有言,凡四洲来的人到了这里就没有贵贱之分,把他们脸上的印去了吧。”

  张锦暗暗着急,青年强硬的态度分明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眼睁睁看着牢笼被打开,束缚的人被一一扶出来解去枷锁。张锦心一横,挡在众人前面说道:“这些奴隶是我的,你们这些蛮人谁也别想碰。”

  众人一听早已压抑的怒火爆发出来,青年冷冷看着他,“末桑从来不是将人当货品的地方,我不知道你一个人族是如何做起神族的生意,但是到了这里你就得按我们这里的规矩办。”说完示意手下将张锦拿下。

  张锦心里一慌,声音颤抖,透露出了他的心慌,尖锐的声音指着青年人叫道:“你、你竟然敢看不起神族,我要……我要去角萁告你。”阴狠地环视四周一眼,他说道:“等神族大军一到,你们所有人都变成奴隶。”

  青年嘲弄地笑了笑,对于张锦的叫嚷并不理会,几个汉子围向张锦,张锦吓得冷汗淋漓,随手将旁边的少年挡在胸前,抽出衣袖里的匕首直抵少年的吼间,他双眼通红地吼道:“不要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众人停下动作为难地看向青年,身旁一人压低声对他说:“亚景先生,先假装让他离开,他对岛上的情况不熟悉,我们随时可以抓住他,若是现在硬来,那少年恐怕……”

  青年沉吟片刻,抬头对旁人示意,围着张锦的人慢慢散开,张锦不敢放松,警惕地看着四周,挟持着少年移到人群外,渐渐远离了人群,他得意地笑着,指着战战兢兢的孩子对众人说:“现在你们把他们也放回笼子里。”生命暂时没有了危险,张锦开始和众人讨价还价。

  集市里早已站满了人,对于这群朴实的岛民来说,张锦的行为无疑挑战了他们的底线。

  “你不要得寸进尺。”青年一脸不悦,身体向前倾了倾,张锦手紧了紧,少年的脖子上马上露出一条血痕,青年迟疑着站在原地没有多余的动作。

  张锦见他犹豫的模样好不得意,高声说道:“我还要一艘船。”

  青年忍着气让人去准备船,这时张锦对他说道:“大人,你可真不适合做官。”见青年瞪着他,他笑得更加得意,“为了一些不相识的人做到这般,也只有你们这些笨人。”眼珠看了看啧声道:“这么清静的小岛倒是少见。”

  “多谢夸奖。”远处传来一声轻柔的声音,众人一听,原本怒气冲冲的表情露出欣喜。

  “是谁?”张锦机警地看着四周,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寒意,这声音绝不是从集市发出来的,清晰柔和的声音像是从几里外飘来一般透着神秘。

  “放了那孩子。”声音再次响起,比前次更加清晰,让人心里觉得一阵暖意。

  张锦双手不由地发抖,对于那个未知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产生那么强烈的怯意。

  “亚景,不用准备船了。”那声音像是忍住笑意一般,断断续续地对青年说着。

  青年对着山巅的方向恭敬地说道:“是,我知道了。”

  “我送送你。”这一次那声音竟带着些孩子气,还未等张锦反应过来,一道白光向他袭来,张锦惊恐地睁大眼,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扔出岛屿。

  众人看着消失的张锦不由欢喜地冲着山巅高呼,“大祭司!大祭司!”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敬意。

  亚景看着获救的少年,少年俊美的脸庞经过长途跋涉有些污迹,他对于自己获救并没有露出任何欣喜的情绪,平静冷漠的面容随着众人看着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处山巅,位于岛屿的最高处,密林中只有青色琉璃隐约从树枝中显露出来。

  亚景来到他身旁会意地对他说:“那里是神殿,大祭司居住的地方。”

  少年转头,眼中只剩冰冷,对于四周的一切竟显露出厌恶的情绪,亚景心头一怔,他强压下心头的惊讶问道:“你叫什么?”

  “无心。”少年的声音很好听,然而诡异的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

  亚景微皱着眉,说不出为什么他对眼前这个少年没有好感,甚至对他的遭遇也没有感到同情,少年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反而让亚景心中警惕,他沉默许久,最终做出一个决定,询问无心,“无心,你愿意去神殿吗?”

  “你让我留在这?”

  亚景点头,指着身后的人说:“所有人都会留下来。”说着一脸自豪地加了一句,“末桑可是个好地方。”

  “刚才的那个人,我会见到他吗?”无心抓着手中的铁链,隐藏着心中的情绪,那个大祭司,很强。

  亚景严肃地回答,“大祭司为了末桑一直在潜心修炼,等到祭祀的时候,末桑的百姓都会见到他。”

  无心垂着眼,过了一会儿抬起头,像下定决心一般对亚景说道:“我会去神殿。”
凤凰印 2 解不开的枷锁
  岛民将牢笼打开,牢笼里的孩子都是四族通婚生下的孩子,世人称他们为散人,这些人不被父母的种族接纳,长期受着非人的虐待和歧视,孩子们显得很瘦小,面黄肌瘦的脸上无辜地望着众人,那无助小心的样子让善良的末桑人不忍。

  这些孩子的身体都很虚弱,长期待在狭小的笼子里,有些孩子的四肢已经严重萎缩。

  “真是太可恶了。”岛民忿忿痛诉着张锦的恶行,大祭司把那人扔出去已经是便宜那人了.

  有人将衣服和食物送到孩子们面前,孩子们怯怯地看着岛民,谁也不敢伸手去接食物,经过长期毒打他们眼中很自然地对眼前的一切产生怯意和祈求,然而他们的表情却麻木的像木偶。

  “别怕,这些东西没有毒。”亚景经常出岛,他比这些淳朴的岛民更明白外面世界的残酷,人贩子为了避免他们发生骚乱,常常会在食物里放迷药,这些孩子早在这些折磨中学会了教训。

  亚景来到孩子们的面前,他接过岛民手中的食物,张嘴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将自己吃过的食物递到他们面前,“你们看,这些东西没有问题,如果你们饿了,就拿起来吃。”

  孩子们观察他一阵,有人小心地接过食物,身体快速地缩在角落里开始小口的咀嚼,过了一段时间,孩子们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常常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咽下,他们又开始拿其他的食物,那场景让众人心酸。

  “亚先生,他们手上和脚上都绑着锁链,这些孩子还很敏感,要不要再等些时候再解开?”一个中年汉子跑到亚景面前询问着。

  亚景摇摇头,“这枷锁锁上一天已是对人的折磨,等他们吃完饭就找人解开吧。”想了想他又说:“你去神殿请祭司过来,这些孩子脸上的印记是咒,只有祭司能解除。”

  中年汉子听他说完,便恭敬地离开。

  亚景在四周看了一会儿,发现无心始终站在一旁,他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吃东西,对人们的问候也是冷漠拒绝,在他四周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谁也进不去。

  亚景来到无心面前,问他,“你不饿吗?”

  无心看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

  亚景打量了他一会儿,这时候才想起来,无心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被烙上奴隶的印记,他忍不住问道:“你是刚被他们抓到的吗?”

  无心挑高眼,倾城的容貌让亚景愣住了,亚景心里有些明白,角萁那边或许正是看重了这个孩子的容貌,所以没有用咒毁去他的容貌吧。

  亚景耐心地对他说:“这个岛叫末桑岛,我是这里的护法,我的责任是负责岛上的安全,既然你说要留在这里,那么我也有必要知道你的过去。”

  无心站起身,手中的铁链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他微微向前倾着身体,嘴角轻扬,即使是这样平常的动作,在外人看来也有种森冷的感觉,“如果是你们的大祭司问我,我会回答他,顺便看看,是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亚景一愣,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然而无心对神殿中的人言语间的轻视让他恼怒,这个孩子又怎么能和大祭司相提并论,亚景忍不住喝道,“放肆。”

  “怎么,你们高贵的大祭司不愿意吗?”无心无谓地笑笑。

  对于无心明显的挑衅,亚景心中竟有些不安,眼前这个孩子过于冷漠和无礼,而他语气中透露的对大祭司的兴趣也让亚景有些警觉,他有些冷淡地说:“大祭司现在正在紫轩殿闭关,在他出关之前他不会见任何人,你若想见大祭司,以后在神殿终归会见到。”

  “那么等他出来之后,我再告诉他我的来历。”无心没有任何退让,目光瞥向远处的神殿,眼中闪过不明的情绪。

  亚景越来越后悔让无心去神殿,心中的不安让他绷着脸,可是想想又觉得可笑,大祭司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个孩子呢,亚景告诉自己,是他多想了。

  就在这时离去的中年汉子走来,对亚景说:“亚先生,我把祭司请来了。”

  亚景一听,马上转身朝中年汉子来的方向走去,无心抬起眼眸,乳白的眼眸望向喧闹的人群,他沉默冰冷的样子仿佛将一切都摒除在外,当他看见亚景停在一个穿着灰色大袍的男子面前时,无心闭上眼,隐去心中的不屑,这个人——很弱。

  “祭司大人。”亚景恭敬地朝着祭司行礼。

  祭司对亚景微笑着,“亚先生,事情我已经清楚了,等这群孩子吃饱之后,就交给我们吧。”祭司看看四周说出自己的担忧,“现在集市上的人太多,这样不便于解除咒,神殿离这里也有些距离,你们可否在这附近整出一块空地?”

  “这个简单,我已经吩咐下去,等孩子们用完餐,场地也基本空出来。”亚景客气地回答。

  祭司点点头,走到孩子们面前,孩子们仍然不愿意让人靠近他们,他们抓起一大块的食物,如受惊的小兽缩在角落里,双眼警惕地看着四周,嘴巴大口地咀嚼着。

  “他们看起来吃了不少苦头。”祭司看着他们的样子有些不忍。

  “他们大部分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被人贩子抓住以后就一直受着虐待,祭司,不知道他们脸上的咒是否可以清除?”

  祭司给了亚景一个放心的眼神,“人贩子虽然没有人性,不过为了利益,印在孩子们脸上的咒只是作为一种标记,只要是稍有灵力的人都可以清除。”

  亚景听后,这才放心下来。

  等到孩子们吃饱,亚景让人将他们带到空地上,岛民们知道是要处理他们身上的枷锁,也就没有再聚集在广场中,广场中人群渐少,倒是给亚景避免了一些麻烦。

  束缚孩子们的铁链并没有特别复杂,人贩子认准了这群孩子没有抵抗能力,只是使用了一般的链条。

  亚景带去的人为孩子们打开枷锁,祭司则为这些孩子去除脸上的印记,这样有序的程序安静地在空地上进行。

  等到黄昏到来的时候,亚景问身旁的人,“还有多少人?”

  那人马上回答:“亚先生,祭司大人身边的是最后一个,不过……”那人有些为难地看看亚景。

  “怎么了?”

  那人指向角落里的无心,对亚景说:“亚先生,那个孩子总是不让人靠近他,现在他手上还戴着铁链。”

  亚景看向无心,无声地叹息一声,这个孩子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示意那人离开后,他走向无心,不悦地说:“你怎么不让人把你手上的铁链解开?”

  无心冷淡地说:“你们解不开。”

  亚景面对无心俊美的容貌,想起那个人贩子叫喊的话,这样的容貌确实可以和当年的唐妃媲美,只是这个孩子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对于关心他的人他总是表现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恨。

  “不管能不能解开,你都要先让我们看看,我们在这里清理出空地,所有的人都解开了枷锁,难道就只留下你一个人吗?”

  无心一听,心中冷笑,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吗?这种不耐烦的表情他早已看过无数遍,无心嘴角带笑,目光阴鸷,身上隐隐有些杀气,“随便你。”

  亚景忽略心中的不适,示意旁人为无心解开枷锁,那人拿出一把万能钥匙,将无心手腕上的铁链看了看,突然惊异地叫了一声,“亚先生,这个铁链没有钥匙孔。”

  亚景也不管旁人多惊奇,拿过一块湿帕放在无心的手腕处,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剑,对无心说道:“忍着点。”

  说完,他向那铁链砍去。

  铁链在夜色中发出一声铮响,砍在铁链上面的利剑竟断成两截,剑身插在亚景脚边的泥土里,而无心手中的铁链却没有一丝痕迹。

  亚景大吃一惊,他看着铁链,又看看手中的断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无心抬眼看着他,脸上没有沮丧的情绪,反而带着些愉悦,嘲弄地看着亚景,“我说过,你解不开。”

  亚景将手中的断剑插入刀鞘,想上前再看看无心手腕处的铁链,然而无心却侧开身,脸上露出一丝厌恶,“既然没有办法解开,你看了也无济于事。”

  亚景并没有觉得难堪,只是心中有疑,这个无心究竟是什么身份?角萁竟然大费周章地对付他,亚景如往常一般想着,希望这个人不会给岛上带来危险。

  “你放心,我会将此事禀告长老。”

  无心似笑非笑地看着远处——隐藏在夜色中的神殿,他不会相信任何人,承诺都是苍白的,唯有自己寻找到的才是真实的,他抚摸着手腕处的铁链,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
凤凰印 3 封印
  伫立在山巅之上的神殿,庄严而宏伟,神殿被郁郁葱葱的树木包围着,透过高大的树木看向外面的天地,感觉神殿是如此静谧,建筑与自然的完美结合,让身处其中的人产生一种敬畏之心。

  在这个安静的早晨,管事的祭司站在神殿外侧,灰色的长袍在孩子们的眼前晃了晃,祭司平板的脸上严肃得有些过分,“神殿内外务必要打扫干净,万万不可留下污迹,正宣殿是长老们议事的地方,有人通知你们进去打扫,你们才能进去,紫轩殿内你们谁也不许进去,如今大祭司正在闭关,长老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另外为了锻炼你们的身体,从今以后每日清晨会有武士教你们习武,。”

  那天在集市上,这群孩子被岛民救下来以后,神殿里挑选了一些机灵又愿意为神殿工作的孩子进来,作为新手的他们从未接受过训练,所以他们在工作的同时也需要修行。

  孩子们已经没有刚到岛上时的狼狈憔悴,他们脸上代表奴隶的印记已经消除,当那个让他们以为一辈子也消除不了的印记消失的时候,他们抓着镜子大哭了起来。

  现在伤痛已经过去,孩子们看着山水间的神殿,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因为在这山巅之上居住着那个神秘的大祭司,那一天大祭司的身手已经让他们开了眼界,他们像末桑的岛民一样心里头满满的是对大祭司的崇拜和好奇,他们想知道那样厉害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而这份好奇也是让他们进入神殿的主要原因。

  管事的祭司环视他们一眼,才说:“今天是你们第一天到神殿,我就不安排你们干活,先带你们到住处去,待会儿会有人告诉你们要负责的事情。”祭司的眼睛围着众人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一个少年身上。

  与其他人相比少年显得很平静,俊美的脸上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管事看着他手中的锁链心头紧了紧,是这个孩子吧,戴着一个无法解开的锁链,却没有被烙下奴隶的印记,也许正是因为他过于俊美的容貌,人贩子才没有在他脸上烙上印记,这个人的遭遇过于特殊,也难怪亚景先生让他特别关注这个孩子的一举一动。

  祭司隐去心中的想法对身边的人吩咐几句转身离开了大殿。

  无心随着众人一起去了他们的住处,住的地方很干净,十人一间,床褥也很暖和,比起在船上的日子可说是天堂,其他的人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围着屋子观看起来。

  无心没有什么兴趣,手中的铁链食人一般紧紧箍着他的手腕,手腕上布满了淤青有些骇人,而他像是对这一切都麻木了一般,坐在属于自己的床边,沉默不语。

  他看着窗外,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神殿的中心,紫轩殿——那个让所有末桑人敬仰的大祭司闭关的地方,无心静静地看着,乳白的眼眸在阳光下变得有些稀薄,冷清,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众人闹了一阵,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身躯庞大,粗犷的脸庞没有什么情绪,他的声音没有想象中的粗犷,反而拖得很长,“我是负责你们的管事,你们可以叫我秦祭司。”

  孩子们安静地看着他,秦祭司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你们负责清理道馆。”

  “道馆?那是什么地方?”有人好奇地问。

  秦祭司木着脸对众人解释着:“大祭司是当今剑圣的弟子,神殿里自然会有练剑修行的地方,道馆是大祭司练剑的场地,平日里除了打扫的人就是长老们也不能进去,你们也算是有福气了。”最后一句话竟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众人一听心里顿时一阵热血,缠着秦祭司问东问西。秦祭司看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询问扯着喉咙说:“你们今天刚到神殿,这些问题以后我会讲给你们听。”随即看了众人一眼,高声问道,“谁是无心?”

  众人转过头齐齐看向无心,秦祭司的目光落在无心身上,再看了看无心手腕上没有掩饰的铁链,当即了然地冲他说:“长老们要见你,跟我走吧。”

  众人露出羡慕的目光,无心有些惊讶,想起那日亚景说过的话,心里马上明白长老要见他的目的。

  秦祭司将他带到一处宫殿外,宫殿上面的木匾上漆着金色的大字,上面书写着‘正宣殿’三个字。

  秦祭司恭敬地和门外的人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秦祭司对无心说:“你随他进去。”

  无心沉默地跟着那人进去。

  进了殿内,凉飕飕的风从敞开的窗户里灌入,让人一下子精神起来,里面的摆设一目了然,三位老者坐在圆桌前,不怒自威的模样让人不敢小觑。

  引他进来的人恭敬地对三位长老说着,“三位长老,无心带到。”。

  无心面色平淡,没有任何避讳地观察着三位长老,三位长老都是一头银发,脸上布满皱纹的老者,白色大袍绣着金色的花纹。

  无心在外面的时候听岛上的居民谈起,末桑是由三大家族掌权,这三大家族分别是妖族和氏,神族青氏以及雪族林氏。

  在无心看着三位长老的时候,三位长老也在观察着无心,早有耳闻这次解救的人中有个俊美的散人孩子,现在看来确实是俊俏,只是那冷淡的表情还是让他们有些吃惊,从来没有人见到他们还能这样平静,再看无心手上的铁链,三人互望一眼心中了然。

  “无心。”和长老叫了他一声,“你的事我们已经从亚景那里听说了,今天让你来就是想帮你解开铁链。”

  无心没有一丝迟疑,“你们解不开。”

  性子火爆的林长老听见他的话,立刻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一条小小的铁链,看我来把他解开。”

  林长老抓着无心手中的铁链,那铁链很平常甚至有些生锈,林长老不屑地伸出手在铁链上弄出一个字诀,铁链发出一阵金色的光,随即暗淡直至消失,而那上面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林长老大惊,这字诀比钢刀还厉害几分,竟奈何不了这小小的铁链,心中不信伸手连续使出字诀,铁链铛铛发出几声铮响,在空中晃了晃,然而林长老的攻击并没有任何作用,而无心却承受着字诀的余力脸色苍白,对于没有灵力的人来说这字诀的余力也是致命的,无心只觉得头昏脑胀,一股作呕的感觉传来,他恶狠狠地瞪着林长老,只觉得这老头可恶,解不开就解不开,偏偏要逞强,让他也跟着受苦。

  身后的和长老察觉出无心不对劲,连忙阻止了林长老的动作,“好了林青,你再这么弄下去,只怕铁链没断这孩子就先没命了。”

  林长老气鼓鼓地瞪着那链条,经过这样的攻击竟然没有一丝痕迹,他心中一肚子闷气,冲着和长老吼道:“那你来打开。”

  和长老摇摇头,对于同伴的脾气早已习惯,正要去试试,不想身旁一直沉默的青长老跨前一步,拿起那链条细细看着,和长老看着青长老紧锁的眉头,问道:“是封印?”

  青长老抬起头问无心:“这封印是神族皇室的印记,你一个散人为何会有这个印记?”

  其他人一脸诧异,无心的发色是黑色,眼眸是乳白色,这些特征告诉众人他拥有的是人类和雪族的血统,可是他手中的铁链却是神族印下的,三位长老心中埋下了一丝阴郁,这孩子不会为末桑招来祸患吧?

  无心只是无谓地笑了笑,语气恶毒地说:“你们怕角萁的人。”

  青长老不为所动,“你不需要激怒我,若是不想说也罢。只是……”目光落在那锁链上,“这封印我们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青长老说完,转身对另外两位长老说了些什么,两位长老皱着眉似乎不太赞成,青长老却已经转过身再次看向无心说:“我要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无心猛地睁大眼,很快又恢复淡漠的表情,嘲弄地说:“我这样的人你愿意教我?”

  “这个你无需多管。”青长老再次问道:“你可愿意?”

  无心久久没有回答,身旁的人却急了,林长老一脸的不赞成,青着脸瞪着无心,刚要说什么,就被青长老的目光打断,他只能闷着一口气站在一旁。

  无心心中是不愿的,眼前这三个人能力虽然很强,但是还比不上‘那个人’,不够,这些人的能力还不够。

  青长老对无心说:“你不需要现在答应我,你若是想好了随时可以找我。”说着从腰间拿出一个腰牌,上面刻着一个‘青’字。

  和长老皱着眉,看着无心接过腰牌随意地放入口袋里,心中叹息,这孩子还不知道那腰牌的重要性。

  “我可以离开了吗?”既然对他没有任何帮助,无心也不再留恋。

  青长老点点头,无心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无心离开之后,和长老问道:“青离,为何你对那孩子那么执着。”

  “他那样的身子根本不适合习武。”林长老一脸不赞成。

  青长老摇摇头,“他的身子确实不适合习武,但是他有灵力,那个封印正是为了封住他的灵力,角萁的人畏惧他的力量。”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以让青长老改变主意,若是无心能为他们所用,到时就算角萁发现他们,他们也多了一个筹码。

  和长老沉吟片刻,说出自己的疑问,“可是他一个孩子谁会对他用这样的封印?既然他的灵力已经被封,你为什么还要收他为徒?”

  青长老笑了笑,“那封印我们解不开,可是有一个人能解开。”青色的眼眸慈爱地带着笑意,而另外两位长老也一脸了然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是啊,就算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但是末桑还有另外一个人啊,那个人一定可以做到。
凤凰印 4 挫败
  无心走出正宣殿,秦祭司已经离开,无心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显得过于冷清的走道上只听见他的脚步声。

  正宣殿四周的几间房屋,皆是雕梁画栋,八角朝向的屋顶上悬挂着几样风铃,风一吹,那清脆的铃声为这幽静的环境添了几分味道。

  神殿的布局看起来中规中矩,行走在里面的人很容易就能分辨自己所处的位置,精心设计的园林,没有沾惹半点俗世的喧哗,仿佛连这里的花草也已经成精了,远远看去就是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

  无心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眼前的美景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走了半刻钟,无心走进分配的宿舍里,里面的几个人正一脸紧张地穿戴,有人看见无心进来,连忙走过去,语气着急地说:“快把衣服换上,刚才祭司大人让我们到武馆去集合,呐,你的衣服已经放在床上了,快穿上。”

  无心看了眼床上的衣服,走过去站在一旁,像其他人一样脱下衣服开始换装。

  过了一会,他觉得不对劲,抬头发现一个人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那种充满惊艳的神情,让无心的脸色一沉,阴狠地对那人说道:“再看一眼,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那人不太在意地撇撇嘴,“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了不起的。”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无心赤裸的上身。

  无心的皮肤像白玉一样光滑白皙,因为拥有一半雪族血统的关系,他的体温要比常人低很多,肌理分明的身体没有一丝赘肉,也没有显得过于壮硕,他的容貌原本就偏向阴柔,脱下衣服后更显出他的冷艳,难怪别人看见他会露出这样失态的表情。

  然而对于无心来说,这样的窥视只会让他感到厌恶,心底的黑暗渐渐涌现出来,乳白的眼眸看向那人的脖颈,表情冷厉像是随时要结束那人的生命,不,实际上他已经行动了,五指合并,使用灵力的那一刻,心脏像被千万根针刺中一般,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都好了吗?”大门被人推开,一个祭司走了进来,众人连忙站起身,不敢多话,祭司满意地点点头,“都准备好了就出来吧。”

  众人三五成群地跟着那人离开,无心垂下眼眸,慢慢地穿好衣服,一边暗暗调整呼吸,没有人察觉到他刚才的异样,无心面不改色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武馆的位置离宿舍不远,场馆面积可以容纳1000人,地面铺着木板,来到武馆里面的人都会穿着一种材质轻薄的鞋子,而武馆的最大用处是对新人进行训练,这里是集训的最佳场所。

  无心他们进去的时候,武馆里已经站满了人,领头的祭司将他们引到一处空地,没过多久,一个人站在武馆中间的台子上,他的到来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那人没有穿着祭司的灰色袍子,而是一身简单的着装,壮硕的身躯,加上英气粗犷的面容,让场上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他先环视四周,然后大声说道:“我是你们的管事,别人都叫我秦叔,你们也可以这样叫我,今天召集你们到这里来,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场上一片沉默,秦叔观察着众人的表情,伸出食指指着头顶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大祭司现在正在闭关,只是这次闭关正好赶上神殿换人,在你们这群人中间,我们需要再选出一些人出来,作为神殿的守卫,以保护大祭司的安全。”场下的人一听,一片哗然,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秦叔拍拍手掌,示意众人安静,“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那日的事情你们都亲眼所见,想必不会忘记,大祭司确实很厉害,但是再厉害的人,也不能分出那么多心神去管理那么多事情,我们作为神殿的一份子,作为整个末桑的支柱,我们必须为大祭司守护好神殿。”

  秦叔话音刚落,众人神情激动,那个神秘的大祭司几乎成为了他们的向往,所有人都在好奇那个被末桑人信仰的大祭司究竟长什么样子。当然,这好奇的人中间并不包括无心。

  “我们去。”

  “我去,我要报答大祭司。”

  孩子们情绪激昂,秦叔点点头,双手一张,让众人安静下来,“不需要你们这么多人,你们想做守卫的,都上前面来,我会派人和你们比试,我认为合格的人就可以留下来。”

  愿意去的孩子一个个往前走,站在无心身后的人看着他问道:“你要不要去?”

  无心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去吧,去吧,做了守卫讲不定就能见到大祭司了。”那人乐观地说着,拉住无心的手要往前走。

  无心蹙着眉,极快地抽回手,看了那人一眼,冷笑道:“你觉得我这样可以去?”说着伸出手。

  那人一愣,尴尬地绕着头,无心手上戴着铁链确实无法伸展拳脚。

  “那边的那两个,快点过来。”站在一旁的祭司看见他们站在中间,便招手让他们过去。

  那人应了一声,知道无心不喜欢人碰触,便轻推他一下,“不管成不成都去试试。”

  无心被强迫式地推到了前面。

  等到想要去的人都已经聚集起来后,秦叔开始挨个查看,有些人他会指到左边,有些人会指到右边,当他看见无心的时候,秦叔的表情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你站到中间去。”

  无心沉默地看了看四周,没有任何意见地站在中间的位置,鹤立鸡群的感觉,让四周的人窃窃私语。

  “安静。”秦叔大声说着,等四周安静下来以后,他又开始查看,这样过了半个时辰,秦叔回到原地宣布:“现在左边的人从左边的门出去,右边的人从右边的门出去。”大家听了他的话都按照他的指示离开,秦叔看见众人离开后,他也朝大门走去。

  无心看见秦叔离开的身影,皱着眉来到他面前,咬牙切齿地说:“你好像把我忘记了。”

  “你?”秦叔像是才想起来一般,左右看了看他,摇摇头说:“你就算了。”

  “为什么?”无心有些动怒,即使他并非自愿参加这个选拔,但是秦叔的态度刺伤了他的自尊,无心决定问个清楚。

  秦叔摇摇头,指着他手中的铁链,“你看你手上的铁链,戴着它你怎么施展拳脚?如果你有灵力也许我可以考虑,但是我刚才已经试探过你,你身上没有一点灵力,你呀,不适合做守卫。”

  无心抿着唇,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秦叔见他不说话也不想浪费时间,径直朝大门走去。

  武馆里的人陆陆续续随着祭司离开,空荡荡的武馆里只剩下无心孤零零的身影。

  过了不知多久,无心拖着脚步,缓慢地走出武馆,他没有回宿舍,就沿着脚下的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了不知多久,脚下出现一阶台阶,无心抬头一看,只见那大门处的上方,挂着一个‘道馆’的牌匾,无心看着那紧闭的门,没有多想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道馆里面和武馆不同,道馆四周被高墙围着,抬头可以看见一方湛蓝的天空,大门处有假山布置,将外面的视线阻挡在外,无心越过假山,走进道馆里面,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天然的湖泊,湖水清澈,倒映着蓝天白云,一棵绚烂的樱花树挺立在岸边,粉红的樱花簇拥不衰地绽放着,偶尔飘落的花瓣像雪花一样点缀着地面和湖泊,显出几分宁静,仿佛连空气也带着花的香气,这样别致的景色,真不适合作为道馆。

  无心站在湖边,他第一眼看见这里的时候就有些喜欢,就连刚才的阴郁也渐渐平复,他坐在靠近湖泊的一处石板上,看着随风飘动的湖面。

  回想秦叔的话,无心的目光暗了暗,他展开双手,看着手心,他聚精会神地感受,慢慢地手心中出现一点淡蓝色的光芒,随着光芒的闪烁,无心额头开始渗出汗水,双眼雪亮地盯着那点光芒,然而当光芒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犹如一个调皮的孩童,闪烁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无心微微喘气,挫败的情绪让他的目光充满了憎恨,即使曾经试过无数次,然而每次确定自己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掌控一切的时候,那种抑郁而疯狂的心情就会溢满整个胸口,让他想毁灭眼前的一切。

  空荡荡的道馆里只听见晚风吹拂的声音,湖面上飘落的樱花激起一阵涟漪,四周静得出奇。

  起初安静的人有些躁动,俊眉微蹙,双手握得越来越紧,突然他从石板上站起来,表情阴沉狂怒,随手举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樱花树,树枝应声折断,期期艾艾地歪在湖水里,残破的花瓣飘散下来,湖面像破碎的镜子,将倒映的风景弄得模糊不清。

  无心眯着眼,动作没有停歇,拿起一块石头对着铁链狠狠地砸,一下、两下……粗鲁的动作扯紧了铁链,手腕上缓缓留下血丝,殷红的血液在阳光下显得触目惊心,然而手腕处如毒蛇一般缠绕的铁链却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无心停下动作,一向冷漠的眼眸中此时充满了杀意,无法使出灵力的挫败感,激起了他心中的仇恨,无论是谁也好,只要能救他,就算击碎他的灵魂他也愿意,他如此对苍天祈求。
凤凰印 5 遇见
  石路上散落的绚烂樱花随着微风飘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也被花瓣渲染成粉红,残败的树枝期期艾艾地淹没在水中,树枝四周聚集着厚厚的一层花瓣,整个道馆都飘散着一股花香。

  安静的环境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什么在涌动,无心站在樱花树下察觉到了什么,他静静地看着湖面,不动声色。

  忽然,随着一声哗啦声,一道白光从湖面中心破水而出,那白光太过刺眼,无心本能地用手挡住那光,睁开眼时不由一愣。

  一个白衣少年,掠过湖面停在他的面前,少年虽然是从水中出来,身上却没有一丝水迹,一身纯白的衣裳随着动作飘逸飞扬,衣袂上红色祥云璀璨艳丽,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剑,剑身通体发出淡淡的白光,他背对着无心,身姿潇洒地舞动着手中的剑。

  少年的剑法干脆利落,时而像盘绕大树的蔓藤,缓而有力,时而快如闪电,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有时他掠过湖面,脚尖轻点在水面上,像嬉戏的蜻蜓,体态轻盈,却没有让湖水弄湿他的衣裳,他的动作连贯收缩自如,像遨游在水中的鱼,自在,快乐,飘逸的长发里偶尔露出那带笑的殷红嘴唇,恍如遗落在人间的仙子,让人心悸。

  无心痴痴地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那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深深的烙在他的脑海里,心脏像击鼓一样快速而沉重地跳动着,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情感袭上心头,让他一向冷漠的眼眸像火一般热切地凝视着那抹身影。

  白衣少年始终背对着无心,直到他玩够了,才以一个漂亮的收势做了结束,他站在湖边,侧着身体语气愉悦地对着无心说:“付葵,你来了。”

  无心神色一怔带着一丝恼意冷冷地回道:“我不是。”

  原本转身看向樱花的人转回身,诧异地看着无心,他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铁链,少年一脸了然地点点头,小声地问,“呀,你是那个孩子?”语意不明听的人却懂了,无心蹙着眉头,没有作答。

  少年观察着无心手中的锁链,只一眼便说:“是封印。”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无心面前,无心这才看见少年左边脸颊上的胎记,随着少年的动作,那块血红的胎记毫无保留地出现在无心面前,无心皱着眉别开了眼,恶毒地说道:“丑死了。”

  少年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清澈的眼眸细细地看着他由衷说道:“你很美呢。”手指轻轻抚在他脸上,无心跳开一步像受惊的小豹,瞪着他激动地叫道:“不许碰我。”然而无心心中更多的却是惊慌,当少年温热的手碰触到他的时候,他的心脏从未有过的悸动,这种感觉让他惊慌地推开了少年。

  微风轻拂带着一股淡香,不知是樱树的花香还是少年的气息,吹散的发隐约地遮住了少年的脸庞,星眸微郁,他转过身缓慢地说道,“抱歉。”

  道馆内陷入一阵沉默,少年看着断裂在水中的树枝,完好的右脸光洁美丽,如果不是左脸的胎记他会是一个让人心动的美少年。

  无心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细长的剑在普通状态下有些像琉璃,半透明的白色,看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但是从少年刚才的动作看来,这把剑绝对不仅仅是装饰品。

  少年突然走到树下,握剑的手往外一侧,剑发出白色的光芒消失在他手中,无心一惊,那剑竟是少年用灵力聚集而成!

  少年看着掉落在湖水里的树枝,青色的眼眸充满悲悯,语气却是平淡,“这是你弄的?”说完他瘪着嘴,清澈的眼眸伤心地望着无心,语气却很轻柔,“我生气了哦。”

  那种温和却充满力量的眼神,让无心不由地倒退几步,随即又觉得可笑,站定后看着他,无心露出一丝嘲讽,“是我弄的,你又能怎样?”

  少年垂着眼,一脸思索的样子,过了一会,他侧着身,将姣好的右脸对着无心,青色的眼眸像琉璃一样,灵动流转,他伸出手,粉色的花瓣正好落在他的手心,他轻声说道:“我叫玄清。”

  他是要我告诉他名字吗?无心想着,抿着嘴眼中带着警惕。

  少年转头看他一眼,像教训孩子一样,一字一句地说道:“下次不许这么做了。”说完,他将手一挥,掉落在湖水里的树枝竟然随着他的动作漂浮起来,玄清抬起手,指着樱花树,断裂的树枝也随着他的动作衔接在樱花树的断口处,随着一道白光划过裂痕,树枝恢复到了破坏以前的模样。

  无心惊诧地看着少年,这样的灵力,即使是曾经的他也无法达到,末桑竟有这样的高手,无心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嘴角诡异地露出一抹笑容。

  少年双眼含笑地看着无心,无心问他,“你究竟是谁?”

  不想一直表现温和的少年此时却撇撇嘴,孩子气地对无心说:“我还在生你的气呢。”说着他一手碰触着树干,无比惋惜地说:“这棵树被你毁了,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了。”

  面对已经恢复的树枝,无心的脸色不善,玄清是在炫耀他的能力以此来嘲笑他吗?

  “你以为我在骗你吗?我只是不想看见这棵树在我面前残败,我能让他恢复一时生机,但是这维持不了多久。”他低垂着眼,语气中充满了失落,“毕竟,生命不是可以随意玩弄的。”

  看着少年失落的表情,无心只是转身不予理会,玄清连花草的消逝都要感慨一番,无心觉得自己真是高估他了。

  “你还没有向我道歉就走了吗?”玄清看着无心的身影抱怨道。

  无心转过身,冷漠地问道,“你是大祭司?”

  玄清转了转眼珠,撇撇嘴一脸兴趣缺缺地说:“我才不要那么无聊的位置。”

  道馆是不能随便让人进来,而这个少年一看就不是来打扫的,然而他的表情又是一脸无谓,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被人发现。但是无论这个玄清的身份是什么,无心都不打算深究,因为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既然你不是大祭司,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对你说抱歉。”无心环视四周冷笑道:“这里不是你的地盘。”

  看着无心离开的身影,玄清这次没有阻止,他靠着树干,满眼的笑意,等到无心快离开道馆的时候,他才说:“你难道不想解开你手上的铁链吗?”

  无心一听,转身看向玄清。

  玄清来到他面前,拿起他手腕处的铁链,玄清从铁链的中间慢慢往两边拉扯,原本只有手臂长的铁链,竟被拉长了几米。

  玄清松开手,无奈地说:“现在这样,以后做事你就方便多了。”看着无心震惊的表情,玄清笑道:“你是不是要说我很厉害?你崇拜我我也没有意见哦。”

  “既然你能把它拉长,为什么不把它弄断,这样拉长又和原来有什么区别?”无心无视玄清的得意,只觉得这人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捉弄他。

  玄清笑了笑,“做人不能太贪心哦。”看着无心冷漠的表情,玄清有些无奈,“你怎么总是这样的表情,反正你都已经被绑着了,开心也是过日子,不开心也是过日子,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无心面色一冷,“如果忘记伤痛,那我永远都会是这个样子,像蝼蚁一样随意被人残杀。”

  “执着。”玄清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突然玄清朝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脸上原本有些调皮的表情消失,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站在无心面前,脸上露出大慈大悲的恬静笑容。

  看着玄清变戏法的表情,无心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本衔接好的树枝掉进湖里,响声刚落,道馆的门就被人推开。

  秦叔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他看见无心,皱着眉,粗声问无心,“你怎么在这里?”

  无心还未开口,玄清已经来到秦叔面前,语气轻柔,“秦叔,这孩子刚刚来神殿,很多规矩都不懂,这次就饶了他吧。”

  秦叔看见玄清,有些为难地考量着。

  玄清来到无心面前,平淡的脸上透着说一不二的气势,“至于你擅闯道馆,还将樱花树毁坏,这些事情还是要罚,秦叔,这个人是归你管吗?”

  “是。”

  “那好,他就交由你处置。”玄清说完,背过身看着秦叔。

  秦叔神色一正,看见被毁坏的樱花树,脸上露出恼火的表情,对无心喝道,“无心,你擅闯道馆,毁坏樱花树,你有什么话说?”

  “是我弄的。”无心声音低沉,冰冷的目光落在玄清身上,恨不得将这个家伙戳出一个洞来,然而后者只是看着天,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谁叫你那么死脑筋。玄清小心眼地想着,原本还想帮他瞒过去,但是无心的话着实让他难受,玄清玩着自己的手指,他一定不会觉得惭愧的,一定。

  “好,既然你承认了,那就受罚吧,不过念你是初犯,就罚你在祭坛上跪两个时辰。”

  无心听完,扬着头走出了道馆。
凤凰印 6 冤家
  月光如水,皎洁的光芒照在波光粼粼的池塘里,水波为池塘中盛开的荷花增添了几分恬静之美,在池塘中央用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的高台便是末桑的祭坛。

  祭坛是末桑进行葬礼和祭祀活动的地方,无论是神殿中的祭司还是岛上的平民百姓,当他们死去的时候都会在这里进行葬礼,其后代也会在这里进行祭奠,因此祭坛在末桑人的心目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

  正是因为祭坛的特殊,在祭坛四周并没有安排守卫,在池塘的外围才有两名守卫象征性地看守着,但是祭坛上的情形他们并不清楚。

  在空荡荡的祭坛上,即使是夏日也让人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无心已经在祭坛上跪了一个时辰,双腿早已失去知觉,他的双手放在身体两边,被玄清拉长的铁链,松松垮垮地垂在膝盖前方,黑色的长发吹拂在脸颊处,平静的表情里隐藏着不屈的神情。

  无心开始怀疑玄清的身份,若说玄清是大祭司,可秦叔看到他并没有特别的表示,若说玄清是普通的祭司,可他身上的白衣又从何解释?要知道末桑只有灵力很高的祭司才能穿白衣,虽然看到的时间不多,但是从玄清展示的剑术和法术上来看他的灵力在三大长老之上,若玄清不是大祭司,那他又会是谁?他和那个神秘的大祭司又是什么关系?

  无心看向手中的铁链,眼中有着算计,若是玄清能为他解开这封印……

  “嘿!”

  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无心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荷花池。

  眼前出现玄清嬉笑的脸庞,好看的青色眼眸冲他眨了眨,见无心没有反应,他便一脸无辜地问:“你怎么不理我啊?”

  无心望他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冰冷,玄清撅起嘴索性蹲在无心面前,和他面对面地对视着,纤细的眉毛拢在一起,语气甚是无辜,“你生气了?”

  “不敢。”无心硬梆梆地回了一句,心中忍不住好笑,他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为了表示什么?愧疚吗?无心隐藏着心中的黑暗,他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愧疚。

  玄清有些失落,没一会儿又露出一个笑脸,嘴角浅浅的酒窝显出几分可爱,像个好奇的孩童,“你吃饭了吗?我带了些吃的,你要不要?”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摆在无心面前,小心地解开,里面是几个大白馒头。

  无心盯着包裹里的食物,眼中闪过几分厌恶,“不必。”

  玄清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淡了许多,“我不喜欢你这么和我说话。”

  俊美的少年平静的脸上,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冷笑,“你想要我怎么和你说话呢?你的地位不低,我不过是个奴隶,不需要大人你‘特别’关照。”

  玄清抿着唇,见无心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推开无心,指着他吼道,“不许你这么和我说话,不许你像其他人一样这么对我。”

  无心原本双腿就跪得酸麻,被玄清一推,他就倒在地上,心中一阵恼火,无心冷着脸抬头,却看见玄清潸然泪下的模样,无心蹙着眉,没有一点同情心,“丑死了。”

  玄清眼睛湿润,突然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握紧双手,嗫嚅一声,“对不起。”

  玄清松垮着肩膀,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

  无心撑着石板继续跪在地上,他不再看玄清的脸,那张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变化,玄清就像一个孩子一样,把他当作好玩的玩具,撒娇打骂,不过是他来了兴趣的解闷方式,他这样的人最是无情,想到这里无心的心沉了沉:他有情无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玄清蹲着身体将掉在地上的馒头捡起来,偶尔用委屈的表情看看无心,见无心没有理会他,他吸吸鼻子,双眼红彤彤的,乖巧地来到无心面前,将馒头放在他面前,一脸的讨好小心,“你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先吃些东西好不好?”

  无心看了一眼玄清手中的食物,别开眼,耳边传来玄清吸气的声音,他才冷着声说道:“我不饿。”

  玄清眨眨眼,将手中的馒头重新放进包裹里,他来到祭坛边上,坐在高高的台阶上,双脚在空中晃了晃,“那你陪我玩吧。”眼中满是欣喜,也不知道在欣喜什么,他的笑容干净自然,刚刚哭过的眼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连脸上的红色印记也绚丽起来。

  原本打算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再理会,无心感受着手中的束缚,目光沉沉,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在受罚。”

  “那有什么关系?这四周只有你和我,别人又不会知道你在做什么。”玄清满不在乎地说着,突然问他,“你是从外面来的吗?”

  无心的目光暗了暗,有些怒意地垂下眼眸。

  玄清没有发现无心的变化,他支着下巴无奈地说:“我啊,从来都没有出过岛,长老说,我离开岛就会死,可是从小到大都是一样的地方真的好无聊,你和我说说外面是什么样子,好不好?”

  无心撇撇嘴,原本还以为这玄清有些不同,看来也只是个说大话的人,有谁会因为离开一个地方就死了呢?

  “和我说说吧。”玄清一脸期待。

  “不过是些浑浊、肮脏的世界。”

  “怎么会?”诧异地叫出声,“你好像对那个世界充满了不满,这样可不好,总是想着不好的事情,你自己也会受影响。”

  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无心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玄清细细观察着无心的容貌,冷清而俊美的脸庞,像充满魔力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玄清眼中充满疑惑,“那里的人也和你一样这么好看吗?”

  “自然是比你好看。”恶毒的语言脱口而出,无心抿着唇,下意识地看向无心。

  玄清咧嘴一笑:“那一定是个有趣的地方。”

  有趣?那不过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狱。

  无心在心中给玄清打上一个标签:无知。

  “你真的不和我玩吗?”

  无心没有回答。

  “就算我跳下去死了,你也不管我?”玄清晃了晃脚,几粒泥沙从祭坛中掉入池塘里,发出滴答的声音。

  “你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无心不为所动。

  玄清歪着头,表情似笑非笑,突然他身体往后一仰,就在无心惊愕的目光中跳进身旁的池塘。

  哗啦一声巨大的水声响起,守卫对视一眼,这池塘的鱼经常会从水面跳出,这响声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无心瞳孔一缩,想也不想就从祭坛上跳了下去,冰冷刺骨的池水,在雪族面前不过如此,无心在水中睁开眼睛,因为荷花的阻挡,水底什么也看不清楚。

  无心冒出水面,伸出左手放在水面上,水面发出啪嚓的声音,以手掌为中心,水面四周结出一层薄冰,无心额头冒汗,即使现在的灵力没有作为,但是只要这一点就够了,当延伸在水里的冰块破碎之后,无心再次潜入水中,这一次他找到了玄清。

  将玄清救上岸,看着玄清一脸失神的表情,无心对他怒吼,“你想死吗?”

  玄清咳出口中的水,嘴里哈着白气,浑身颤抖地说:“谁让你不和我玩。”

  “我不和你玩,你就要死吗?”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脑筋。

  “没错。”玄清缓过气来,咯咯笑着。

  见他一脸不知悔改的模样,无心双眼冒火,一把抱起玄清。

  玄清被他的动作一惊,对上无心阴沉的表情,他缩着身体叫道:“你做什么?!”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大声,玄清愣了愣,当意识到无心对他做了什么时,他用力扭动着身体,满脸通红地叫道:“你……你竟然,竟然敢打我的屁股。”

  回答他的是更清脆‘悦耳’的声音。

  “哇,好痛!”玄清大吼一声,也不管会不会引来外面的守卫,一脚扫向无心,无心重心不稳,一手擦在地上。

  “你……你……”玄清满脸通红,指着无心想破口大骂,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骂起,连三大长老都不敢这么对他,这个家伙竟然敢……

  “你给我等着!”咬牙切齿地发下狠话,玄清揉着屁股飞出了祭坛,哼,好汉不吃眼前亏。

  无心沉默地坐起身,揉着擦红的手掌,乳白的眼眸闪过一丝恼怒。
凤凰印 7 大祭司
  正午时分,太阳高照,岛上的气温骤升,茂密的树林里传来鸟儿懒懒的声音,躺在屋子里,吹着凉爽的海风,总是让人昏昏欲睡。

  坐落在神殿深处的正宣殿,庄严的殿宇肃穆严谨,两名小厮站在门外,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眼皮一颤一颤地一副随时要睡着的模样。

  正宣殿内,三位长老围着一张圆形木桌坐着,桌面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文书,在那文书上面铺放着一张纸,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下方是一行潦草的红色文字。

  青长老皱着眉,看了看身旁两位长老,缓缓开口,“你们怎么看?”

  林长老冷哼一声,“还能怎么看?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这么任性。”

  “以前是因为他年幼,他不愿意管理岛上的事务我们替他抉择也就算了,现如今竟然不愿意受封,这……这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面对纸张上面潦草的待议两字,和净头疼地捂着额头。

  “那各位的意思是?”

  “还有什么意思?我们三个一起去见他,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倔到什么时候。”林长老忍不住来了脾气。

  青长老和和长老摇摇头,“你也就嘴上说说,以往哪次不是他一耍性子,一撒娇,你就第一个投降的。”

  林长老瞪着眼,“这次不一样,这件事关乎末桑,事关重大,他要再想糊弄过去,门都没有。”说完指着和长老,“你也别说我,每次他闯祸不是你在那边护着,还有青离,都是你和和净纵容他,他才会越来越过分,我看这事不能再拖,这回,他就是在我面前拔剑我也当作没看见,我们现在就去。”林长老越说越担心,急忙站起身来催促另外两位长老。

  和长老摇摇头,往门外走去,一边有些意外地说:“往日出关他都会在这里来闹腾,怎么这次这么安静?”

  “只要是他能安静下来,哪怕是一秒钟我都知足了。”林长老语气凶狠,眼中却满是不自知的宠溺。

  三人来到紫轩殿,门外站着一名祭司,看见他们马上迎了过去,恭敬地对他们说:“三位长老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大祭司前日出关,我们来看看他。”和长老往小院里看了看,问道,“怎么?大祭司不在吗?”

  “在的,在的……只是……”那祭司欲言又止,眼睛东瞄西瞄的一脸可疑。

  林长老胡子一吹,眉毛一竖,“怎么?他又闯祸了?”

  那祭司一见林长老的模样,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大祭司这几日都很好。”说着他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是大祭司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整日不出门,就在房间里看一些古书。”

  三位长老一愣,相视一看,随即大声地笑起来。

  青长老摸着山羊须,欣慰地点点头,“看来,他终于懂事了。”笑着对另外两位同样露出欣慰表情的长老说:“既然他在看书,我们也就不要去打扰了,这就回吧。”

  “也好,也好。”林长老忍不住笑意,一脸开心地和他们离开。

  那祭司小心地看着长老们离去的方向,等确定对方已经真的走远之后,他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

  大祭司看书是不假,但是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还没见过大祭司那么臭的脸呢,目光如炬,恨不得扒人皮的模样着实吓了他一跳,最诡异的是,大祭司常常看着古书,脸上就露出诡异的笑容,那模样就像得了失心疯一般,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祭司抱着身体颤了颤,看看天,时间不早了,还是给大祭司送饭去吧。

  来到房门外,祭司敲敲门,恭敬地说:“大祭司,该用午膳了。”

  屋内一片安静,祭司疑惑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再次敲敲门,“大祭司,午膳时间到了。”

  这样叫了好几遍,祭司脸色变了变,也顾不得礼数,直接撞门而入。

  堆满古书的房间里,飘散着一股子油墨香,只是里边一个人也没有,而原本紧闭的窗户,此时正为屋里送来凉爽的海风。

  祭司哑言地张大嘴,同手同脚地跑出房间,一路不知道跌了多少跤才来到正宣殿,进了殿门他才大喊出声,“长、长老,不、不好了!大祭司,他、他不、不见了。”

  正在品茶的三位长老停下动作,随即一同发出一声叹息。

  “我正觉得奇怪,他怎么会安下心来看书呢。”林长老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可不是,我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也罢,随他去吧。”和长老转了转茶杯,对慌张的祭司说:“这事不要声张,你就在府里等着他回来。”和蔼的笑容看起来阴恻恻的让人不敢直视,“一旦他回来,立刻禀报。”

  祭司身体一颤,大祭司,你自求多福吧,嘴上连忙应道,“是。”

  道馆里,无心和其他人一起,在湖里汲水,用湖水清洗道馆的地面,和他同组的男孩看了他许久,终于忍不住问:“无心,你脸上怎么有几道血印子?”

  无心一愣,摸着左边脸颊,不动声色地说:“昨晚祭坛上面太多蚊子,我用力狠了。”

  男孩了然地点点头,“没事,刚开始犯错是常有的事,以后慢慢熟悉了,也就不会挨罚了。”

  无心低着头没有回应,他将头发披散着,这样可以利用长发遮住脸上的伤痕。

  脸上的巴掌印当然不会是打蚊子留下的印记,昨晚他竟然失去理智一样,打了一个男人的屁股,无心自己还没晃过神来,玄清放下狠话飞出祭坛没多久又返了回来,一脸可怜兮兮的泪痕,照着无心的脸就是一拳,玄清一边说着要报仇,一边将他推进池塘里,等他爬上岸,玄清早不见踪影。

  那不过是对方的把戏。无心想,任性又目中无人,不过是拒绝他的要求,他竟然以死相逼,每每想到这,无心就一阵恼火。

  无心分神地一边想一边汲水,他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一个人,随手就将木桶里的水泼了出去。

  “啊!”一声尖叫声传来,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无心回过神,只见对面站着一个楚楚动人的美人,那女人的样子让无心觉得有些熟悉,不过看她一身湿答答地站在他面前,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无心立马收敛心神,站在原地不动。

  女人死命拍着自己身上的湿衣服,一边扯着尖锐的声音叫道:“你是哪里的奴才?竟然这么不长眼。”

  无心表情一冷,转过身径直离开。

  女人被他的动作激怒,走到无心面前毫不客气地甩了他一巴掌,扬着下巴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无视我的话。”

  无心歪着头,脸颊火辣辣的,他缓缓转过头,抿紧嘴唇,迎面吹来一阵风,恰好将他的发丝吹向脑后,倾国倾城的容貌让在场的人无不惊艳,而无心像看着一群小丑一般,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傲地站在那里。

  女人不屑的目光,在看见无心俊美容貌的时候,露出痴迷的表情,原本尖锐的声音,此时像棉花一样柔软,“你叫什么名字?”

  目光落在无心手里的木桶,女人皱着眉,声音诱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做我的随从。”在女人看来,没有人会拒绝她的要求。

  无心歪着头,连眼角都没有瞥她一眼,语气中满是嘲讽,“你是谁?凭什么让我做你的随从?”

  这样目中无人的话不但没有惹来女人的不满,她反而嬉笑起来,“凭什么?凭我是这末桑的大祭司。”

  无心眼睛微微睁大,女人整理着湿嗒嗒的头发,狼狈的脸庞露出自认为美丽的笑容。

  骗子。无心心底厌恶地想着,若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是末桑的大祭司,只怕这末桑早就不复存在了。

  “我讨厌丑陋的女人。”

  “你说什么?”

  “我说,你若是末桑的大祭司,就太让人失望了。”

  女人的表情一僵,青色的眼眸闪过狠厉,脸色难看,突然她指着缩在一旁的祭司,厉声说道:“告诉这群奴才,我是谁?”

  那祭司颤抖着身体,脸上的表情哪里有一丝崇拜,他一脸战战兢兢,很不情愿地回答,“您、您是大、大祭司。”

  女人满意地点点头,高傲地面对所有人,“听见了吗?我是大祭司,和你们这群奴才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轻蔑狠毒的话语,像利刺一样刺进每个人的心里,众人敢怒不敢言地看着这个大祭司,曾经的敬仰在女人扭曲的脸庞里变成失望和愤怒。
凤凰印 8 雅真
  “我说了,我讨厌丑陋的女人。”低沉而充满厌恶的话语让四周的人颤了颤,众人开始担心无心的命运,这个女人不会善罢甘休。

  女人睁大眼,俏丽的脸庞因为气恼而变得扭曲,她伸出手朝着无心的脸狠狠甩了几巴掌。

  道馆里瞬间安静下来,无心目光冷厉,嘴角尝到了血腥味,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望着面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女人,艳丽的容貌与记忆深处的影子相连,白眸阴暗,无心起了杀心。

  女人见他还没有服软,恨得牙痒痒,再看着无心比女人还要美丽的脸庞,开始的惊艳变成了嫉妒,无心越是表现出无谓,她就越想毁了他。

  “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女人一脚踹在无心身上,无心由着惯性,整个人栽进了湖水里。

  有人冲到岸边,想下湖去救人,女人扫向那些人,“谁要是救了他,就马上给我滚出末桑。”

  道馆里的人刚刚知道她的身份,听见她这么说,都不敢行动,他们都是从张锦手里逃出来的孩子,若是被赶出末桑,他们不敢想象自己会遭遇什么。

  女人看着退缩的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她来到一个男孩身边,不顾男孩害怕的神情,一把夺过男孩手里的扫帚。

  无心站在齐腰的湖水里,众人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若他是岸上的一员,他也会保持沉默,在这四洲,只有明哲保身才有机会活下来。

  “我要你再说一次,我好不好看?”女人一手抓着扫帚,美目斜视着无心。

  无心勾唇一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是我见过,最丑的女人。”

  女人气得笑出声来,冲上岸边对着无心的头扫去,无心没有闪躲,细竹像刀刃一般刮过脸颊,无心身体一偏,倒进水里,血水顿时染红了湖面。

  “我让你说我丑,我让你说我丑。”女人睁着美目,嘴里念念有词,像发疯一样打着红色的湖面。

  一声声辱骂和暴打,让四周观看的孩子脸色全无,隐藏在他们心中最深处的伤痕渐渐浮现出来,曾经被人贩子虐待的孩子们蹲在地上,护着自己的头,瑟瑟发抖地开口求饶。

  祭司看见这番景象,心中一沉,偷偷跑出道馆去找救兵。

  无心觉得全身都痛,在水中睁开眼睛,视线越来越模糊,女人丑陋扭曲的脸庞忽隐忽现,混沌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玄清的脸庞。

  无心睁大眼,血红的视线中那张恶毒的脸庞和玄清竟有七分相似!

  阳光透过稀薄的窗纸,简陋的房屋里晕染着金黄的光芒,一览无遗的屋子里只有几样简单的摆设,秦叔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小几上放着茶具,茶香扑鼻,在这安静的环境里,秦叔眯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刻。

  一个年轻的祭司走了进来,秦叔睁开眼,看见那人涨红着脸对他说:“来了。”

  秦叔皱着眉,问道,“什么来了?谁来了?”

  那年轻的祭司摸了把额上的汗,“就……就……”他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就在这时,门外走进一人,笑嘻嘻地说:“除了我还有谁。”

  迎面走来的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衣袂处绣着绚烂的红色祥云,青色长发垂在腰际,身姿轻盈,透过门外的光线犹如天仙下凡,他露出开朗的笑容,左边脸颊上的暗红色胎记随着他的动作越发鲜明。

  秦叔看见玄清,先是一愣,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惊喜,“玄清,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玄清抿嘴笑了笑,拿起几上的茶,享受地抿了一口,这才一脸知足地说:“还能为什么?我想秦叔的一手好茶艺了。”

  平日严肃的秦叔,听见玄清的话,不禁笑了起来,“就你会贫嘴,我才刚弄好,你就来了,你那鼻子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灵。”

  玄清歪歪头,冲秦叔眨眨眼,笑而不语地坐在椅子上。

  秦叔对年轻的祭司挥挥手,转身在玄清身旁坐下,亲手弄着茶具,给玄清倒了一杯清茶。

  “怎么今日到我这里来了?”

  “怎么?不欢迎啊?”玄清拿着茶杯,委屈地看秦叔一眼,叹息一声,“我也有自知之明,我马上就走。”嘴上说着要走,身体却没有移动分毫。

  秦叔故意板着脸,“看你这样,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都多大了,还这么孩子气。”

  “我本来就是个孩子。”玄清耍赖,看着秦叔板起来的脸,他嘻嘻一笑,为秦叔斟了杯茶,“别气别气,秦叔,喝茶。”

  秦叔无奈地摇摇头,接过杯子喝了口茶。

  玄清一边抿着茶一边好奇地问,“秦叔,上次在道馆里碰见的那个孩子,他手上的铁链是不是没人能解开?”

  秦叔停下动作,皱眉看向玄清,“你怎么知道?”

  玄清挑挑眉,“只要是我想知道的,我自然会知道。”放下茶杯,缠着秦叔问:“你还没有回答我呢,究竟是不是啊?”

  秦叔放下杯子,点点头,“是的,那孩子小小年纪,脸却俊的很,亚景那时候留他在岛上担心他那样的美貌会惹出麻烦,毕竟四洲的人有时候还是会闯进来,所以亚景就把他送到神殿来了,只是那孩子虽然俊俏,性格却很阴沉,沉默寡言,亚景曾经说过,那群孩子里面只有他脸上没有咒,而他身上的铁链就连长老也没办法解开,你那天见过那孩子,应该还记得他手上的铁链。”

  玄清点点头,心想,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偷偷揉揉屁股,玄清一脸的坏注意,“说到这个,我最近在研究些东西。”

  秦叔一听,眼睛笑眯眯,“哦,都研究什么了?”

  “就是……”

  话未说完,一个人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看见秦叔马上像见到救世主一样,拉着秦叔的衣袖急急地说着:“秦叔,雅真小姐在道馆里,快把无心打死了。”

  秦叔脸色一变,大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被秦叔一吼,那人才平静了一些,神色焦急,“先救人吧,雅真小姐出手没轻没重的,我真怕出什么事,而且道馆里还有许多和无心一样的孩子。”想到那些孩子现在的状况,祭司不安地说:“总之你快去阻止雅真小姐吧,事情要是继续发展下去,会闹得不可收拾的。”

  “雅真好端端地怎么会打无心?”

  那人听见声音,这才发现玄清,眼睛睁地大大的,“您……您怎么会……在这……”

  “先去看看吧。”玄清没有多做解释,收起嬉笑,率先走出秦叔的住处。

  秦叔推了祭司一把,那祭司这才回过神来,小跑地跟在玄清身后,也不敢站在他前面,喘着气对着玄清的背影解释,“今天雅真小姐去了道馆,正巧无心没有看见她,一桶水浇了雅真小姐一身,后来他们两人发生了口角,无心点了雅真小姐的痛处,说她……说她丑陋,雅真小姐一生气,就把无心推到湖里,我离开的时候,雅真小姐拿着扫帚在打无心,那湖里满是血……”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玄清突然说道:“你们随后赶来。”年轻的祭司只觉得眼前一晃,再一看四周早没了玄清的身影。

  “秦叔……这……”那人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秦叔。

  秦叔叹息一声,“我们去道馆吧。”

  安静的道馆里,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孩子们远远地缩在一旁,身体瑟瑟发抖,他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女人不停挥打的扫帚,一脸惊恐濒临崩溃的表情。

  雅真打了一阵,停下手,微微喘息。

  无心脸朝下,身体漂浮在湖面上,雅真用扫帚戳了几下见他没有反应,她便转过身,刻薄的目光扫向众人,众人身体不由一缩,谁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雅真压低声音,像在说着什么悄悄话,“你们眼里只看得到他,我在你们眼里什么都不是,往后你们要是像这个人一样不知好歹,我就这么对付你们。”

  “够了。”道馆外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

  雅真看向道馆门口,当她看见玄清时,眼中满是愤恨。

  玄清缓步走向雅真,停在她面前,眼睛向湖里看了看,刺目的血水以及漂浮在水中的人,让他心中一寒,想也没想就打了雅真一巴掌。

  “我是让你这样对待别人的吗?”玄清语气很轻,痛惜地说道:“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雅真捂着脸,呜咽着像是要撒娇,却忍不住脸上恼怒的表情,颤着声音叫了一声,“哥哥。”

  玄清撇开目光,越过她身旁,一脚踏进湖水里,岸边的水并不深,玄清来到无心身旁,衣裳被血水染红。

  动作很轻地抱着无心,无心双眼紧闭,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脸颊上的细小伤口被湖水冲净后又不停地流血,他的身体冷的像冰,玄清皱着眉,一手小心地摸上无心的伤口。

  “秦叔,让寰宇到紫轩殿去。”

  雅真捂着脸可怜兮兮地哭泣着,玄清继续说道:“把雅真带回房里,这次的事情按照规矩处置。”

  雅真身体一颤,“哥哥!”

  玄清箭步离开道馆,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秦叔看着道馆里其他孩子的反应,皱着眉一脸严肃,再看雅真一脸潸然泪下的表情,秦叔瞪向雅真,并没有一丝怜惜,对站在一旁的祭司说道:“还愣着做什么?把她带回房里去。”严厉的目光让雅真身体一颤。

  秦叔来到孩子们面前,柔声说道:“大家不必担心,无心不会有事,你们跟着祭司回到住处去,这几日好好休息。”
凤凰印 9 梦境中的声音
  好冷……好冷……这里是哪里?

  ……谁来救我……救我离开……这个地狱……

  ……我不会冷的……我的血本来就是冷的啊……

  模糊的意识里是黑的可怕的世界,他窒息地在黑暗中奔跑,身后尖锐恶毒的笑声尾随着他,乳白的眼眸是近乎崩溃的疯狂,使出所有力气希望摆脱那些人,只要能摆脱,哪怕是毁了他自己也无所谓。

  可是……太冷了,冷得心都不再跳动,因为没有人可以让它恢复生机,那种恐惧的孤独在漫长而短暂的岁月里时时刻刻跟随着他。

  “你是希望,是我的希望啊……活下去……多苦都要活下去……”

  是谁,谁在说话。不要用那样温柔的语气去决定我的人生。

  “不要恨我……”

  恨?他怎么会不恨,那些带着伪善的表情,在他松懈以后又把我推进地狱的人,他为什么不恨?!

  他再也没有力气跑了,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黑暗一点一点将他淹没,乳白的眼眸中是不屈的怨恨,你们等着……在我离开这地狱的时候,我会手刃你们所有人的头颅。

  “玄清,他睡的很不安稳。”药师寰宇瞥了无心一眼,对玄清说:“他的伤口一直浸在水里,寒气引起高烧,即使拥有雪族的血统,但是他毕竟还有人类的血统,这次受伤对他的身体伤害很大,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

  玄清听后点点头,对寰宇说道:“谢谢你,寰宇。”

  寰宇一愣,脸上露出羞涩干净的笑容,他的语气温和,仿佛连他的声音也能治愈人的创伤,让人听了很舒服,“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我分内的事。”

  “你总是这样谦虚。”玄清好笑地说着。

  寰宇目光闪烁,不知该看哪里。

  玄清不再逗他,来到无心面前,无心的状态比刚才好了许多,只是皮肤依然苍白,紧闭的嘴唇透着青白的颜色,缠着纱布的额头下是紧蹙的眉头。

  “这孩子……”玄清拢着眉心,语气悲悯,“担负了很多伤痛。”

  寰宇摇摇头,“是你太心善了,这四洲又有谁会没有伤痛呢?”

  玄清看向他淡淡地笑了笑,寰宇脸一红拿出一些药说道:“这些药每日三次,今晚先让他吃了,他身上的伤我已经处理过,只是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准备。”

  “什么?”

  “这孩子经过这次,身体大损,今后他怕是不能承受伤害。”意味深长的话语让玄清接过药的动作停了停,他叹息一声,“是我的错。”

  寰宇已经听说了道馆里的事情,小心地宽慰玄清:“这不怪你,雅真小姐还年幼,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也是不愿看到的,况且这个孩子的身体有些特殊,原本就不能受到太大的伤害。”

  “不必为她说话。”玄清想到自己的妹妹,表情淡了下来,“你先回去吧,她若总是这样妄为,总有一天会闯出大祸,这次就当给她一个教训。”

  寰宇还想说什么,玄清转过身表示不愿再听,寰宇叹息一声,也不再多留。

  窗外月亮悄悄地爬上深蓝的空中,冰冷的月光照入屋内,宽大的床上少年还在昏睡,不安地皱着眉,牙关紧紧咬着,将下唇咬出一圈血印,俊美的脸上冷汗淋漓。

  温热的丝巾擦去他身上的汗水,却扶不去他的梦靥,一声叹息悠悠传来,俯下身在少年耳边低声耳语,“够了,醒过来吧,已经过去了。”

  他停下来,静静地站在原地,四周的笑声消失了,骤然安静的环境里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乳白的眼眸如警惕的小兽,没有任何安全感地看向四周。

  他站在那里,转着身,眼中闪着决绝的光芒,几乎用去所有的力气他对着前方高声吼道:“我不怕你们,滚出来!我不怕你们……”

  四周突然出现一道白光,他本能地伸手遮去那光芒,睁开眼时眼前是华丽的宫殿,金银珠宝堆积在殿中,他惊愕地睁大眼,有人对他说:“殿下,您为吾国争光。”

  他惊骇地倒退一步,身体碰见一个人,抬起头,对上一张满面笑容的脸庞,“雪族会记住您。”

  “这是王妃的意思,皇子,请您接受雪族百姓的愿望,为民造福。”

  ……

  闭嘴,闭嘴,闭嘴!!

  谁允许你们决定我的事?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谁也不能主宰,不可以。痛苦地抱着头,疯狂地掐着黑发,渐渐的,那烦人的声音消失了,然而还未喘过气来,那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哭腔撕心裂肺地叫着:“你要为你的族人着想,去了那里所有人都会有活路。”

  所有的人都会有活路,那么他呢?为什么你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我推进那地狱?母亲大人?我又算什么呢?

  他站起身,惊恐的脸上此时已没有了表情,冷得像冰一样的眼眸看着他们,静静地和他们对视着,突然他咧嘴一笑,对着那穿着华丽衣裳的贵妇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如你所愿,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眼前晃过很多画面,唯独不变的是那些冰冷的孤独,漫长的岁月里,心早已麻木,那些所谓的大义与他无关,他只要活着,只要是活着,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够了,醒过来吧,已经过去了。”

  那虚无的声音利剑般刺了进来,他茫然地睁着眼,想看清楚那是谁在说话。

  “我给你想要的。”声音平静地说着,笃定他会回应一般说道:“只给你一会儿的时间哦,过了,我就要反悔了。”那有些孩子气的声音让他心头一动,玄清!是他的声音!

  耳边传来熟悉冰冷的哗啦声,无心低下头,手腕处沉重的铁链映入眼中。

  眼眸闪动,玄清……玄清……那个人能给他想要的。

  睫羽微颤,过了许久眼睛才缓慢地睁开,映入眼中的是陌生的屋顶,不是华丽奢侈却有着说不出的典雅,是梦吗?他迷茫地想道,目光一转就对上少年清澈的青眸,玄清一手拿着刚要换的丝巾,淡淡地笑着柔声问:“饿了吗?”

  无心看着玄清久久没有言语,玄清拿下他额上的湿巾,温热的手掌摸上额间皱着眉说:“你的体温太低了,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吗?”一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给他把脉。

  无心眸光一闪,身体虽然虚弱,却快速地缩回手冷声道:“我没事了,多谢关心。”

  玄清见他模样,抿着嘴嘟囔道:“是我救了你没错,可你嘴上虽然说着感谢,心里却没有一点谢意。”

  无心冷笑一声,“那大祭司和你长得七分相似,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玄清有些惊讶,“你怎么看出我们面容相似,我这样……”用手捂着左脸,似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好奇地看着无心,“我这个样子,比她丑多了。”

  无心目光一暗,转过头冷声道:“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大祭司认识的人了。”

  玄清点点头,“我是她哥哥,我们是双生儿。”他想了想又说:“雅真这次做错了,但是她心地并不坏,你不要怪她。”

  无心冷笑一声,“不敢。”

  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模样,玄清有些无奈,咬着唇,“我就算是大祭司的哥哥,可推你打你的又不是我,你却对我发火,太不公平。”

  “我已经向你道谢了。”

  玄清站起身,盯着无心看了一会儿,突然抓住无心的手腕,通红的光芒闪烁在无心的手腕处,照亮了玄清激动的脸庞,“你既然不感谢我,我就做出让你感谢的事情,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忘记我。”

  无心甩着手,低吼“你做什么,住手,唔……”他皱着眉,突然面色一变,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无心!”玄清大惊,松开无心的手腕,抱着无心的头一脸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身上有伤,我都被气糊涂了。”他说得难受,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无心脸上。

  无心原本一身剧痛,此时感受到脸上温热的液体,有些失神地看着玄清,玄清自责的模样映入眼中,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无心几乎受不住心中的情感,他捂着胸口,撇开脸。

  不要相信任何人。他这样对自己说着。
凤凰印 10 探听
  玄清伤心了一阵,抬头发现无心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连忙别开脸,脸上有些红,吸吸鼻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声音有些沙哑,“我没有哭,只是眼睛进沙子了。”

  他揉揉湿漉漉的眼睛,青色的眼眸滴溜溜地转悠,似乎在强调他没有流泪。

  无心身体原本就很虚弱,此时看见玄清耍赖的模样也不想再理会他,索性闭着眼继续休息,只是身体传来的钝痛实在是难忍,无心侧着头,紧蹙着眉头。

  “怎么了?你还疼吗?”

  无心闭着眼没有回答,突然额头感觉到温暖的气息,他警惕地睁开眼,正对上玄清刚哭过的眼眸,修长的睫毛像羽扇一般随着眨眼的动作扑扇着,青色的眼眸像最纯粹的宝石,没有一丝世俗的污垢,左脸上红色的胎记将他真实的面容掩盖,仿佛是上天为了保护最珍贵的珍宝而故意做出的瑕疵,蔷薇色的唇瓣微张,带着小小的弧度,优美光洁的脖颈,几丝青发垂在胸前。

  眸光暗沉,无心握紧双手,一副难忍的模样。

  玄清没有注意到无心的动作,他收回手,告诉对方事实,“你在发烧。”

  “死不了。”无心不在意地说着,他曾经有无数次差点死去,比这更严重的伤势他也有过,这点伤又算什么。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玄清叹息一声,继续好言劝道,“你的体温原本就比常人低,现在我能感觉到热度,说明你现在已经很严重,若是拖延下去……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无心闭着眼,显然是一副睡着的模样。

  “搞什么啊。”玄清不悦地嘟囔一声,可想想,无心会变成这样都是雅真害得,他这个做哥哥的总要给妹妹收拾残局。

  “算是便宜你了。”不情愿地发出声,下一刻玄清从衣袖中拿出一粒晶莹剔透的珠子,那珠子只有拇指大小,玄清把玩了一会儿才将珠子放入无心的手心里,“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宝物,暂时借给你,等你好了以后记得还我。”

  无心感觉到手心处传来的凉意,没有突兀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非常舒畅,睫羽轻颤,无心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珠子。

  “嘻嘻,我就当你原谅雅真咯。”某个人看到无心的动作,自作主张地给出结论。

  无心动作一顿,睁开眼正想反驳玄清的话,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玄清转过头没有看见无心愤怒的眼眸,走过去打开门。

  “什么事?”

  祭司站在门外,小声地说:“青长老在外殿求见。”

  玄清眨眨眼,笑眯眯地对那祭司说,“我现在就过去。”说完他看了眼熟睡中的无心一眼,这才跨出房门。

  门小心地关上了,无心默默睁开眼睛,目光冰冷地看向房门,沉默片刻,他才从床上起来。

  身为末桑岛掌权者的青长老,竟然要求见玄清,就算玄清的妹妹是大祭司,这份礼数也太重了,无心打开房门,面无表情地往外殿走去。

  紫轩殿分为外殿和内殿,外殿是一个大厅,连接着内殿,外观朴素典雅,外殿正前方摆放着实木桌椅,一扇屏风阻挡了外人的视线,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个立体的架子,架子上生长着一些盆景植物,这处角落为紫轩殿增添了不少生气,让人感觉很舒服。

  无心走进外殿,径直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透过屏风他看见青长老站在外殿的正中央,玄清呼出一口气,站起身走出屏风。

  青长老听见动静,抬起头,向玄清行了一礼,玄清伸手虚扶着,随后才开口,“青长老怎么这个时候来我这?”

  青长老站直身,正色道:“近日我听祭司说你在专研古书。”

  玄清扯了扯嘴角,点点头,“闭关出来后,感觉荒废许多,所以捡些古书看看,也算是一种修炼。”

  青长老等他说完,欣慰地点点头,想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话锋一转问道:“那大祭司今日又去了哪里?”

  侍从送进两杯清茶,退出外殿。

  玄清坐上外殿旁边的椅子上,示意青长老也坐下,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遮掩着带着恼意的眼神,抬起头时却是一脸平和,“青长老既然到了我这里,自然已经知道我今天的行踪,我想,我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青长老皱着眉,“我听说,今日雅真在道馆里……”

  不等他说完,玄清已经开口,“雅真的事情我自会处理,青长老放心,我绝不会徇私。”

  青长老听后点点头,“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若是不加注意还会影响到你的声誉,你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我也就放心了,”

  玄清垂着眼眸,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沉默不语。

  青长老喝一口茶突然问道:“我听说,被打的孩子,是无心。”

  “青长老认识他?”

  青长老摸着胡须点点头,“他手上的铁链封印了他的灵力,我原本也想找你帮他解开,若是能解开我就收他为徒。”

  玄清一听,微眯着眼直接说道,“我已经见过无心,他现在身体虚弱,等过些日子我再看他手上的封印。”

  “那也好。”看着玄清随意的模样,青长老叹息一声,“玄清,你身为大祭司,也已到了成年,我和两位长老商议,在你下个月生辰的时候,进行受封大典,地狱炎已有百年未现世,岛民也希望能通过这次找寻到地狱炎的入口。”

  面对这样的大事,玄清只是兴趣缺缺地把玩着茶杯,等青长老话音一落,他便说:“现在才月初,下个月还早呢,这事以后再说吧。”

  无心透过窗户听着里面的对话,目光越来越冷,他靠在窗边,观察着里面的情况,玄清的表情平淡自然,雪白的衣袍透着尊贵淡雅的气质,面对青长老也是不卑不亢,傻子!无心闭着眼嘲讽地骂了自己一声,不再听里面的对话,他转过身缓步离开。

  屋里的两个人没有注意到刚才的小插曲,青长老眉毛一瞪,严厉地说:“什么还早?受封大典是岛上的一件大事,就是现在决定,布置的时间都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时间来不及,那就往后再说吧。”玄清放下茶杯站起身,挽着还想说话的青长老的手,柔声说:“长老,我嘴馋的紧,今日去你府上吃饭可好?”

  青长老看着玄清撒娇的模样,忍了忍最终还是说:“好吧,吃了饭再和你商量受封大典的事情。”

  “好说,好说。”玄清心中暗暗吐舌,我会让你记住才怪。

  大祭司!大祭司!

  独自回到屋里的人,表情疯狂,手腕处的手链铮铮作响。

  殿下,只要找到地狱炎,这封印才有可能解开。

  “大祭司……地狱炎……”俊美的男人探听一脸阴鸷地低语。
凤凰印 11 云雾旋窝
  玄清和青长老离开的时候正是傍晚,烈日西沉,海风吹去夏日的闷热,远处是海天之间的景色,绚烂的晚霞为天空增添了一抹色彩。

  玄清扶着青长老出门,乘着青长老上马车的时候他对身旁的祭司吩咐道:“我今晚会晚些回来,再过半个时辰,你让无心喝药。”想了想又说:“他一日未进食,先让他喝些粥再吃药。”

  那祭司一脸惊奇,连忙点头,“我记住了。”

  青长老拉开帷幕,见玄清还站在原地,不高兴地说:“怎么还不上来?”

  玄清皱皱眉,“我不喜欢马车,长老你先去,我骑马一会儿就赶上。”

  知道玄清的性子,青长老也不勉强,放下帷幕,马夫扬起马鞭,马儿嘶吼一声朝前走去。

  等青长老的马车离开,玄清这才牵过祭司手上的缰绳,这是一匹非常漂亮健壮的白马,白马对玄清很是亲近,玄清伸手抚摸着白马的头,白马眨着眼,一脸温顺。

  玄清叹息一声,神经质地嘟囔一声:“小白,今晚是夫子的时间,我们只管左耳进右耳出,一醉方休。”

  旁边的祭司听见了闷声一笑,好声劝道,“您还是快去吧,要是让青长老等急了,您今晚怕是酒香都闻不着。”

  玄清不情愿地骑上马,驱马赶上青长老的马车。

  青长老的住处位于正宣殿东面,和其他两位长老比邻而居,没有想象中的奢华,却也是别致的庭院。

  玄清跳下马,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青长老下车,青长老看他一眼,抿嘴一笑,“好了好了,这里没有别人,你若想玩就去吧。”

  以往玄清到长老的住处,一定会四处闲逛,直到开饭的时间他才肯现身,然而此时玄清却老实地站在原处,一脸正经,“我知道今日长老有话要说,我先把这罪受了,迟些时候再玩也不迟。”

  青长老被他一噎,又好气又好笑,玄清虽然本事极大,处事却常常像个几岁的孩童,不按常理办事,若不是几位长老护着,若是被岛民知道他们敬爱的大祭司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只怕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几位长老从小疼爱玄清却也常常被他气得够呛,现在玄清在这大门口这么一说,青长老收住笑容,故意板着脸,一脸正色,“玄清,我们几个老了,这末桑总有一天是要交给你的,你再这么胡闹下去,如何让末桑百姓安心啊?”说到此处,青长老倒真生出了几分伤心。

  玄清老实地站着,抬眼看着青长老难过的表情,他露齿一笑,一手挽着青长老,扶着他一起进门,“青长老,我这么久没来,想表现乖巧一点,你怎么训起我来了?”

  青长老摇摇头,“你啊,如今角萁四处搜寻我们的行踪,岛上事务繁忙,我们让你尽快受封也是希望这个举动能安定人心。”

  玄清垂着头,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暗淡下来,“我明白。”

  两人进入主屋,青长老吩咐厨子做了玄清喜欢吃的菜,两人就在大厅里坐着聊天。

  过了一会儿,青长老突然问道:“无心现在怎么样?”

  玄清一手撑着下巴,随意地说:“雅真将他推进湖里,他的身体元气大伤,近期也只能在床上休息。”

  玄清见青长老脸色难看,面色不动地继续说:“而且我看了他的封印,只怕我也没有办法解开。”这句话他说的有些伤感,在房间里为无心检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他虽然能控制那铁链拉长,却无法将它劈开,想到无心的个性,玄清有些难受,这个消息对于那个骄傲的人来说只会是一个打击。

  青长老大惊,“那是角萁皇室的封印,连你也无法解开吗?”

  玄清暗暗咋舌,我自然是有办法,不过这个自然是不能让你知道,不然你一定会把无心给赶出去以绝后患,他低着眼半真半假地说:“我今天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无心的封印里边还有另外一个上古封印。”

  “什么?!”青长老大惊。

  玄清示意青长老稍安勿躁,“但是那个上古封印,是由内而生,换言之是无心他自己把自己给封印了。”

  这番话让青长老震惊的久久无语,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喃喃说道:“上古封印,他只是个孩子,怎么会……”那样复杂的封印就算是他也无法正确使用,更何况无心这样一个散人孩子,青长老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对于无心的出现越发觉得蹊跷。

  玄清却显得云淡风轻,歪着头轻声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是逼急了……”接下来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青长老也明白,有些人灵力奇高,但是要完全掌握这些灵力还需要很久的时间,在这期间随时可能会遇到威胁,有些人为了自保,守住自己的灵力,会在遇到危险时无意识中对自己加上封印。

  青长老长叹一声,“可惜了。”

  玄清别开脸,忍住笑意,随后一脸委屈地摸摸肚子嚷道:“青长老,已经过了半个时辰,饭菜好了吗?”

  青长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玄清摸着肚子的模样,连忙说:“那就先吃饭吧。”

  玄清咧嘴一笑,“那我今晚可要多喝几杯,好久没有喝果酒,长老今日可不要吝啬。”

  “少不了你的。”

  两人进入餐厅,满满一桌的菜,玄清摸摸鼻子,等到青长老上座,他才坐下,一手拿过一杯果酒,仰头喝下。

  “诶,还没吃饭怎么就喝酒了?”青长老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夹了口菜在玄清碗中,语重心长地说:“玄清,受封之事你可决定了?”

  玄清举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放下筷子,呼出一口气,正色面对青长老,“如果我接受,长老又将如何?”

  青长老理所当然地说:“自是将掌管之权全部交给你。”

  “如果我不接受又如何?”玄清继续喝了一杯酒。

  青长老一脸肃容,“这件事情无论你如何想,一切都不会变,玄清,你该知道,大祭司受封对于末桑有多重要。”

  玄清将酒杯放在唇边,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如此,我便接受。”说完便再无开口,一直将满满一坛果酒下肚,双颊绯红,一脸酒气被人扛出青长老的住处。

  青长老送玄清上马车,玄清的苦闷他也知道一些,可就算是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妹妹,他也不该如此不分轻重,青长老硬下心肠,落下帷幕对马夫吩咐一声,目送玄清离开。

  紫轩殿外祭司在门口焦急地张望,此时看见玄清被人带回来,连忙跑了过去“这是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

  那马夫跳下马车,扶着玄清,对祭司解释,“大祭司喝醉酒,青长老让我送他回来。”

  祭司点头和马夫一起将玄清抬回房中,等到马夫离开,祭司拿着湿帕为玄清擦脸,“这是怎么了?一个死活不肯喝药,一个又烂醉如泥,唉……”

  祭司摇着头,突然对上玄清清明的眼睛,不禁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大祭司,您醒了。”

  玄清虽然一脸酒意,头脑却很清醒,他从床上坐起身来,看也不看祭司,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脚步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左右摇摆,却没有真正摔跤,玄清眨了眨眼,呼出一口酒气,没有多想,推开无心的房间。

  环视一周,玄清安静地关上门,问身后跟来的祭司,“无心人呢?”

  “嗯?”那祭司也有些意外,走上前,推开房门,走进里边看了看,果真没有人。

  “大祭司离开后没多久我还来见过他呢,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人了?”那祭司也有些着急,按理说无心那样虚弱的身子又能跑到哪里去?

  玄清皱着眉,酒劲涌上来,他现在困得只想睡觉,揉着眉心,想着无心可能会去的地方,臭小子,闹失踪也不会找个好点的时间,他现在都没办法集中灵力。

  突然玄清睁开眼,凌厉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天空。

  “天哪!”祭司也发现了末桑的异样。

  末桑岛上方突然出现漆黑的云雾旋窝,这是结界正在遭受破坏的预警。

  “你去通知三位长老,疏散百姓。”玄清来不及多说,人已经冲了出去,究竟是谁竟能解开他的结界?玄清带着些好奇和激动冲向那黑色云雾中。
凤凰印 12 起因
  末桑东北部是地势险峻的峭壁,峭壁四周汹涌的海浪如万匹野马,气势宏大,这里水产丰富,也因为这种天然的环境,只有经验丰富的老手才敢来到此处捕猎,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渐渐的这里没有百姓来捕猎。

  天然的巨石从峭壁百米远的地方,一层一层铺在陡壁下方形成一道屏障,在这后面隐藏着一支军队,他们面对着角萁的方向,日夜监视那片大陆的动向。

  “亚先生,夜深了,您回去吧。”瞭望台上士兵担忧地劝着亚景,亚景来到这里以后,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

  亚景摆摆手,专注地看着远处的天空,这几日他一直觉得结界有些奇怪,他亲自探查过,大祭司布的结界没有减弱,然而空气中弥漫的气息总让他心中不安,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几天没合眼一直待在这里的原因。

  “可有外来船只经过?”希望只是船只经过引起了结界的反应,就如那天人贩子因为暴风雨,误打误撞通过结界一样。

  “亚先生,我们都已经检查过了,四周没有异样,您也知道,这个季节海上不是很安全,船只很少出航。”

  亚景点点头,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移开目光,揉着酸痛的头,亚景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疲劳。

  “亚先生,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身旁的祭司看不过去,推着他离开瞭望台。

  亚景扯嘴一笑,“我到现在也不明白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若是暴风雨的关系,可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除非大祭司允许,他们不可能进来。”

  祭司想了想,给出一个解释,“有些时候结界并不是绝对安全,再牢固的笼子也会有缝隙,更何况大祭司要控制整个末桑的结界,若是暴雨侵袭,很有可能某处的结界威力减弱,若是大祭司没有及时察觉,外人闯入也不是不可能。”

  “大祭司的能力不可能察觉不到。”亚景揉着眉心,“罢了,现在没事就好,总有一天会找到答案。”

  亚景离开瞭望台没过多久,那阵不详的云雾漩涡萦绕在瞭望台上空。

  “那是……什么?”

  黑色的云雾以瞭望台为中心缓慢地顺时针旋转,末桑上空漆黑的没有一颗星星,没过多久,众人发现在汹涌的海浪中,四周竟然没有一丝海风吹过!

  “不好!快去通知亚先生!”士兵高呼一声,走到瞭望台一角,拉着手腕粗细的绳子,使出浑身力气撞击铜钟。

  洪亮的声音响彻末桑,已经得知消息的三大长老已经着手疏散百姓。

  “呼!呼!”那士兵撞了钟以后,不带任何想法地抬头看着远方,那黑色的云雾漩涡依然在缓慢的聚集,此时看上去,云雾就在士兵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是什么?”有人高呼一声。

  士兵寻着声音望了过去,身边的同伴指着前面汹涌的海浪,士兵随着他的手指看去,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像是无声电影,没有风声,也感受不到风的存在,然而远处翻滚在峭壁上的白色海浪依然惊心动魄。

  距离峭壁几百米远的地方,一个黑影随着海浪漂流,起初那黑影很容易让人忽略,然而再细看,那黑影分明是一个人。

  “怎么会有一个人在那里?”那士兵回过神来,也不管头顶上那漩涡要不要人命了,冲着那黑影吼道:“喂!”

  声音像投进大海的石子,杳无音讯,那黑影更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你在这看着,我去救人。”士兵扔下一句话就想冲出瞭望台,就在这时,四周传来呼呼的声响,众人停下动作,下意识地看向海边。

  轰!啪!

  巨大的声音响彻峭壁,高耸的瞭望台被飓风袭击,瞬间失去踪影,原本感受不到的风力,此时正以十倍、百倍的力量回应他们。

  亚景听到钟声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当他冲出住处时正好看到这番景象,他沉着脸,展开双臂,随着他的动作健壮的臂膀幻化成鸟的翅膀,亚景咧开嘴,脸庞变得有些奇怪,不等祭司看清他的容貌,亚景已经冲进了云雾漩涡中。

  “偶魁国师,这结界很是厉害,属下也只能弄些飓风,希望能从里面破坏。”

  广袤的海域中,一艘华丽的大船停在海中央,让人不解的是,船头一个穿着素白衣服的中年男子,对着前方空荡荡的海面连续施法。

  大船四周站着士兵,他们面朝大海,一脸木讷,而船的正中央一群美艳的侍女跪在船板上服饰着一个精廋的中年男子,精廋的中年男子穿着华丽的服饰,细长的眼睛有些浮肿,看向人的时候让人想到剧毒的蛇,让人后背发凉。

  “这片海域我来过数次,倒是第一次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结界。”精廋的男子,也就是角萁的国师偶魁兴趣缺缺地说着:“罢了,今天没时间在这里浪费,回去以后再派人来看看。”

  素衣男子松了口气,毕恭毕敬地对偶魁说:“属下知道……”

  美艳的侍女缩成一团,惊恐地尖叫着,偶魁站起身,细长的眼眸看向前方突然出现的大鸟,素衣男子面对他,双眼大睁倒在血泊中。

  “你是何人?竟敢扰我族人。”

  大鸟在夜色中只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有力的翅膀围着船只飞翔,嘴里发出人的声音,“滚出去!”

  “我不过是经过这里,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我的人,未免有失礼数。”偶魁背着手,细长的眼眯了眯,对这说人话的大鸟来了几分兴趣,不知这是哪个种族的人,竟有这般本事。

  “他杀我族人,该死!”亚景没有一丝让步,宽大的翅膀在船外扇动,四周的海浪更甚,船只随着海浪左右晃动,亚景再次发出警告,“滚出去!”

  “既然你这样,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偶魁没有想到有人竟然不怕死的对他的船下手,也不管这个人是谁,抓到他,一切自然就清楚了,偶魁心中想着。站在船头与亚景对峙。

  末桑岛内,前一刻还如地狱般陷入飓风的侵袭,此时海面平静,一切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站在瞭望台四周的人表情沉重地看着地上散落的尸体。

  “大祭司!”

  随着一声欢呼,众人连忙转身,对着玄清行礼。

  玄清皱着眉,没有多语,他来到尸体旁边,双手覆盖在尸体的头颅上,随着他的动作,手下的肉块发出一阵温柔的白光,玄清一脸严肃,没有多久站起身,吩咐道:“安排好他们的家人。”

  “是。”

  “亚景呢?”

  “亚先生冲出了结界。”

  玄清皱着眉,现在对方的情况如何他们还不清楚,亚景怎么会这么冲动就跑了出去?

  “亚先生看到瞭望台被飓风连根拔起,然后就冲了出去。”祭司解释道:“他也是气糊涂了。”

  玄清明白祭司这番话的意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追寻着尸体脑中最后的记忆,他朝着海面看去,海面上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玄清微眯着眼,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那个黑影。

  此时黑影与刚才比起来更靠近结界,玄清眨眨眼,突然震惊地叫道,“无心?”

  “大祭司,你说什么?”那祭司并不认识无心,只是下意识地询问。

  玄清没有解释,来到海岸边,身体一倾,朝着那黑影飞去。
凤凰印 13 脑海里的声音
  穿过陡壁下的怪石群,渐渐平静下来的海浪在夜色中泛着绿色的光芒,犹如上苍坠落在人间的瑰宝,美丽无比。

  玄清从瞭望台冲入陡壁,直到离无心不远的地方才停下来,他悬在半空,无心乘坐着一艘简陋的独木舟在绿色的水波中飘荡,他手里拿着一只木浆,铁链浸入海水中,随着水光的波动,无心的身影看起来很不真实。

  玄清身体微微向前倾,足尖点在独木舟前端,犹如蜻蜓点水般轻盈,他站直身,白色的衣摆浸湿在海水里,随着海浪飘动,独木舟没有因为多承受一个人的重量而发生倾斜,玄清站定身,面对无心,唤道,“无心!”

  无心睁着眼,乳白的眼眸落在玄清身上,手中的木浆左右替换,继续着划桨的动作,没有理会玄清。

  “你在这里做什么?”四周都是峭壁,无心是怎么跑进这里的?

  无心换了一个方向划桨,始终保持平视,对外界没有过多反应,就像是被操控的木偶,机械地做着重复性的动作。

  今晚末桑的天空没有月亮,就连平时闪耀的星星也黯淡许多,玄清担心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即使亚景已经冲出结界去阻止对方,但是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交锋,若是对方有备而来,声东击西,找到了其他结界,那后果不堪设想,玄清不能直接出岛,他希望能早点和三大长老碰面,商讨这件事情,总之一句话,他现在很忙!

  正因为心中有着这些担忧和顾虑,此时无心对自己不理不睬,加剧了玄清的不耐。

  “你若是有什么不满,等离开这里之后再发泄,现在我没有时间和你耗下去。”玄清有些动气,语气也越来越强硬。

  无心依然睁着眼,乳白的眼眸没有往日的情绪,只有手中一直保持着频率不变的动作,这让他看起来十分诡异,只是这一切玄清并没有注意到。

  杀……

  阴沉的声音如魔咒一般在脑海中回响,划桨的动作顿了顿,睫羽轻颤,木偶一般没有情绪的眼眸闪过一丝情绪,随即又恢复如常。

  杀了他……

  令人憎恶的声音发出一声声命令,无形中的压力让人想吐,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夺去他的意识,无心空洞地睁着双眼,在心中问自己,要杀谁?

  杀了他,这样我才能进去……

  那声音不依不饶地在他脑中萦绕,充满诱惑地吐吸。

  杀了他,我就给你自由……

  ……自由……自由么……

  对,只要杀了他……

  如死水般空洞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相信这个人的话,曾经遭遇的一切难道都忘了吗?所有的承诺都是假的,然而这个筹码却让人心动,无心痛恨轻易动摇的自己,他保持着手中的动作,没有马上行动。

  你忘记了那群人曾经是如何耍弄你的吗?被封住所有的灵力,在这小岛中苟延残喘,想想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你又在做什么?那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现在都在别人的手中,你甘心吗?

  不甘心!不甘心!

  心在呐喊着,无心握紧木浆,恢复一丝神志以后,才看见玄清布满怒气的脸庞,还在疑惑玄清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恼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无心阴鸷地停下动作。

  不甘心……但是更不想被你这杂碎控制!

  “无心!”

  玄清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原本只是想强硬一点把无心带走,可他还未靠近无心,无心却突然发狂,扔掉手中的木浆朝他发出一声怒吼,双目赤红地拿出一把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玄清冲上前想也没想一手抵在无心的胸口,尖锐的疼痛传来,即使是这样玄清也感觉到匕首穿透自己的手掌刺入了无心的胸口。

  玄清心中一窒,有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他从未见过像无心这样激烈的人,也从未见过对自己如此狠绝的人,无心刺向自己的时候眼中的狠厉就像是刺杀有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没有一丝犹豫。

  玄清下意识地接住无心的身体,抱住他,双脚借着独木舟的力攀上陡壁,玄清在峭壁上找到一处能容纳两个人的凹槽,将无心放在地上,匕首还没有抽出来,鲜红的血液也不知谁是谁的,玄清皱着眉,看着无心轻微的笑容,喃喃自语,“你疯了吗?”

  “哈!”无心盯着夜空,低声说道:“终于安静了。”

  玄清双眼一瞪,他好心救他,这混蛋竟然嫌他吵!当下怜悯之心全无,反正这一套对无心来说没用,他盯着两人目前怪异的动作——玄清的手掌放在无心的胸口,原本有些暧昧的动作,因为他手掌上方插入的匕首而显得惊悚。

  “伤口要尽快处理。”玄清语气温和,还特意伸出另外一只手安抚。

  无心迷迷糊糊地转动眼珠,正好看见玄清过于亲切的笑容,心里正有些怪异,下一秒就看见玄清手里多了一把带血的匕首,无心睁大眼,几乎同一时间,他脸色一白,身上多了一层冷汗,匕首硬生生地抽出来,这种痛自然不亚于插进去的时候。

  “出来的时候太急了,没带什么药,你忍着点。”虽然是这么说,不过上药的动作,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生疼。

  无心抿着嘴,俊美的脸上从未如此狼狈过,到了最后他索性看向夜空,任由冷汗淋漓,也没有坑出一声。

  玄清开始有些发狠,可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心里终究有些不忍,使用字袂封住受伤的伤口,他离开峭壁,没过多久,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些柴火,见无心一直睁着眼睛,像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看着他回来的方向,他撇撇嘴,“你要累了就先睡,这里还不会很冷。”

  篝火很快搭好,四周暖和起来,无心眼中闪过安心,玄清坐在他对面,正独自处理手掌上的伤口,无心抿着唇,眼中有着不明的情绪。

  玄清抬头,两人大眼对小眼,无心默默地移开目光,闭上眼,这一天太累了,无心第一次没有想以前的事情,安心地睡着了。
凤凰印 14 出气
  玄清确定无心已经睡着以后,伸出受伤的手掌,另一手蘸着自己的血在掌心中画着字袂,玄清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随着他的动作,字袂发出一阵纯洁的白光,仿佛活了一般沿着玄清的指尖朝上移动,当字袂移到一人高的距离时,玄清停下动作,受伤的手掌握紧,轻声叫道,“开!”

  话音落下,字袂在空中螺旋旋转,从两端慢慢拉开,最后露出一副景象,那是结界外的世界,玄清制作‘眼’的次数并不多,此时看着空荡荡的海面许久,他移动手指,‘眼’中的景色渐渐拉远,随着玄清的动作,景色发生了变化。

  玄清搜索的范围并不大,经过刚才的事情,玄清相信对方还没有走远,更何况亚景已经冲出去,玄清大费周章地‘看’了岛外一圈,确定其他结界没有外人侵入以后才将目光投向亚景。

  刚转移‘视线’,巨大的黑色羽翼划过,玄清心中一颤,亚景变身了!!

  亚景飞在空中,羽翼已经全黑,脸上布满黑色的花纹,看起来狰狞可怖,他围着一艘大船盘旋,玄清看到船上的旗帜,眉头紧蹙,这是角萁的船,视线靠近船只,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船头,他微微抬着头,一脸沉稳地看着亚景,脸上甚至有些笑意。

  玄清微眯着眼,他不喜欢这个中年男子,透着恶意的目光总觉得在算计着什么。

  亚景压低身体,再次发出警告,“马上离开这里。”

  船上的士兵已经倒了大片,美艳的侍女也已经躲了起来,中年男子身后站着一些士兵,他们手中拿着武器,犹豫不决地看着亚景,亚景的力量他们已经见识过了,现在他们并不想这么拼命。

  “我可不喜欢别人命令我。”中年男子笑着说道,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处像钻石一般发出闪光,随着他的动作,站在他身后的士兵脸色大骇,也不管上面的亚景会不会攻击他们,所有人惊恐地退开,中年男子站在空旷的船头,脸上有着残忍的笑容。

  “你如果能杀了我就尽管来,否则今晚我就会攻入你的领地,到时候你族人的命运如何,我就不敢保证了。”

  玄清不悦地冷哼一声,“这么自大,你想进来也要问问本大爷答应不答应。”

  偶魁表情一变,警惕地朝着四周查看,除了头顶的那只‘大鸟’,四周并没有其他人,是听错了吗?

  玄清注意到偶魁的动作,摸着下巴,咯咯傻笑起来,看来这人也有些本事。

  亚景没有注意到偶魁的变化,他扑扇翅膀,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冲向偶魁,偶魁一见也不在意刚才听到的声音是不是错觉了,他定住神,面对亚景如此大胆的进攻,心里有些佩服,脸上表情不变,等到亚景靠近他时,偶魁身形一变,想要躲开亚景的攻击,亚景的反应也不慢,没有一丝拖沓改变方向,朝着偶魁就是一爪子。

  “漂亮!”玄清完全忘记了自己打开‘眼’的目的,开始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打斗。

  “太慢了,亚景速度比你更快!”

  偶魁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朝旁边看去,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脖子上有一丝凉意,偶魁心里一惊,连忙闪躲,即使他的反应还不算慢,脸上还是多了一道血痕。

  偶魁摸上自己的脸颊,感受到手中的湿润,青色的眼眸闪了闪,“只会装神弄鬼,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

  亚景在结界外面听不到玄清说的话,自然不知道偶魁被玄清的恶作剧激怒了,只当这人耍心眼,想趁他不备,袭入岛中,语气也越发不好,“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呵呵……”偶魁发出低沉的笑声。

  玄清眨眨眼,这人是气疯了么?正这么想着,玄清脸色一变,也不管亚景听不听得到,大呼一声,“亚景,小心!”

  偶魁指尖一直闪着亮光,玄清在最开始的时候以为那只是灵力的一种,可到了现在,他才注意到,那些闪动的亮光,此时像蚕虫吐出的丝一样,连接在亚景身体各处,随着偶魁拉扯的动作,亚景身体失去重心,狠狠砸入海面,偶魁连续动着手指,亚景的身体像被操控的木偶,随着那丝线身体呈现出扭曲的动作,偶魁是想生生撕裂亚景的身体。

  “可恶。”玄清坐不住了,从地上站起身来,手掌朝下,呈半握状,碎星剑出现在他手中,剑锋一闪,玄清朝着偶魁手中的丝线斩去,丝线发出叮叮几声,偶魁身体朝后退了几步,玄清握住偶魁的丝线,一阵恶心的感觉袭上来,玄清咬牙拉着亚景往外一拽,亚景晕晕沉沉被拽回结界内,来到玄清身边。

  偶魁怔愣地看着断裂的丝线,当他抬起头时,才发现亚景已经不见,他连忙跑上船头,左右观望。

  玄清见亚景只是晕了过去,身体没有大碍,这才有功夫对付偶魁,自己人被人当玩意一样戏耍,玄清心里自然是不开心的,也不管三位长老平日的教诲,玄清有时候就是个小心眼,而且特别护短,此时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偶魁杠上了,偶魁的丝线在他手里冒出一阵白烟,消失无影,玄清扔进碎星剑,喝道:“我们来比划比划!”

  无心是在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中醒来的,脸上还有些刺痛,但更痛的是头,任谁正在熟睡的时候,听到一阵阵噪音,都会有这种感觉。

  “不对不对,碎星剑的下一式可不会攻击那里。”

  “你看,我说过的吧。”

  “你那蜘蛛丝对我没用,最好别用了,浪费灵力可不是好事情。”

  诸如此类能把对方气死的话连连不断地从那被称为末桑大祭司的嘴里吐出来,无心总觉得有些不真实,迫不得已地睁开眼睛,看到狭窄的地方多了一个人,亚景此时靠在峭壁上,人已经昏了过去,身上血迹斑斑,做了简单的处理,看起来很是狼狈。

  再转移视线,正对上玄清发亮的眼睛,不过玄清并没有看他,他们之间有一道光幕,无心看不见光幕里面的情况,只隐约看出玄清越来越兴奋。

  他竟然能打开‘眼’!无心心里惊叹一声,这个玄清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呢?

  “哼,伤我朋友,现在想溜,门……喂……你真的逃了?”玄清咋咋呼呼叫了几声,无趣地撇撇嘴,“这么输不起,没劲。”

  他这个模样若是被末桑百姓看到,不知该失望成什么样。无心无力地想着。

  “呀,你醒了?”关闭‘眼’,玄清这才发现无心不悦的眼神,他来到无心面前,很自然地探了探无心的额头,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伤势没有恶化。”

  “你太吵了。”

  “嗯?”玄清眨眨眼,“哦,我只是为亚景出气而已。”

  无心心里有些疑惑,不过他的性格并不容易产生好奇,见玄清不想多说,他也没有多问,有时候两个人保持距离反而是最安全的相处。

  “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玄清加了些柴火,让亚景躺在无心身旁,自己靠着峭壁闭眼睡觉。

  漆黑的夜色中,海面上断断续续地闪现着钻石一般的光芒,一人耗费自己的灵力在海上搭出一条路,身上的华服看起来很是滑稽,一脸恨意地看着前方。

  “可恶,我一定要杀了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的同伴会变成什么样……”

  峭壁中,亚景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身上的伤口闪过钻石一般的光芒,很快便恢复如常。
凤凰印 15 荒唐的要求
  拂晓时分,海天之间泛起金色的光芒,白色的云朵点缀蓝天与海水浑然天成,微凉的风徐徐吹来,四周传来海浪的拍击声,海鸟偶尔掠过海面,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副静止美好的画面。

  不同于昨晚糟糕的天气,今天会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峭壁上方,篝火依然旺盛,玄清面对着海面,随手扔了一根柴火进去,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玄清扭过头,看见亚景捂着伤口想要站起来。

  “身体还没有恢复,多休息一下。”

  “大祭司!”亚景羞愧地低着头,为昨晚的失误感到抱歉。

  “不要担心昨天的事情,那个人已经逃掉了,结界没有遭到破坏。”

  “逃掉了?!”亚景抓住重点,脸色一变,“大祭司,那个人不是善类,你怎么能放过他呢?若是他对角萁的人说起这件事情,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那岛上的百姓要怎么办?”

  玄清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解地问,“那你是希望我追过去,杀了他么?”

  亚景一愣,这才想起玄清是无法出岛的,而且不是万不得已玄清也不会杀人,即使对方是他的敌人,亚景连忙摇头,“大祭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

  “好了,我会处理结界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你和无心继续待在这里。”玄清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他明白亚景的立场,末桑是他们唯一也是最后的庇护所,亚景从小生活在岛上,现在更是担任着保护岛屿安全的责任,玄清不会怀疑,如果哪一天末桑遇到危险,亚景会毫不犹豫舍弃自己的性命保护这里,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玄清不想和他讨论太多。

  “大祭司,你要去哪里?”亚景站起身,身体传来钝痛,他咬着牙,硬声忍下。

  玄清瞪他一眼,语气强硬,“坐下。”

  亚景不敢惹他,连忙坐好。

  玄清叹口气,这两个人真以为自己是铜筋铁骨,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和无心现在是伤残人士,不是受伤人士,而是伤残!”

  “……是。”亚景认罪的态度很好。

  玄清这才满意地点头,“我会叫人来接你们,在这之前,你们乖乖在这待着。”看向上面几十尺的高度,玄清眯眼一笑,“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擅自爬上去,我不介意再让你们掉下去喂鱼。”

  亚景身体一缩,刚刚冒出来的想法就这么缩了回去,不过他还是听到了一些别的,亚景看向无心,发现对方胸口上有个伤口,亚景不解,这无心又是怎么受伤的?亚景对上玄清的视线,问道:“大祭司,无心怎么会在这……”话未说完亚景身体一颤,惹得玄清也紧张起来。

  快步来到玄清面前,亚景怪声叫道,“大祭司,你受伤了!是那奸人害的吗?”说着,眼睛里已经冒火了。

  “呃……没什么大碍,很快就好了。”对上亚景的目光,玄清也不想说实话了,不然等他一走,说不定无心就要下去喂鱼了。

  “我一定要……”

  “好了,好了,那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就不要操心我的伤了,你先在这休息,我还要去见长老们。”昨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三位长老现在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玄清想着得赶紧回去安抚他们才是。

  亚景也明白玄清的目的,也不再表露什么,恭敬地送玄清离开。

  就如玄清意料之中的那般,此时三大长老聚集在正宣殿,一夜之间三位老者头发又白了许多,这一夜他们疏散百姓,安抚族人,一直到天亮也没有休息一会儿。

  此时有人进入正宣殿,三位长老满怀期待地坐直身。

  “可找到玄清了?”林长老第一个出声询问。

  那侍从也是一脸失落,摇摇头,三位长老的心又沉了下去。

  “瞭望台那边的人说,大祭司从瞭望台跳了下去,他们现在也不知道大祭司在哪里。”

  “那亚景呢?现在可有消息?”青长老开口询问。

  “亚先生冲出结界以后……就……就没有回来。”

  三位长老身体一颤,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怎么这岛上的两个顶梁柱就先后没了消息?

  “青离啊,这……这都是什么事啊?玄清这孩子也就算了,怎么连亚景也这么冲动行事?”和长老叹息一声。

  青长老笃定地说:“他们不会有事的。”

  “让开!”

  正宣殿外传来一阵吵杂声,林长老正憋得慌,朝着外面吼道,“都在吵什么?”

  殿外瞬间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一个守卫走进来,对他们说,“三位长老,雅真小姐要见长老们,可之前长老们说过不能让其他人打扰,所以……”

  “和长老,青长老,林长老。”雅真嗲着声音走了进来,横了那侍卫一眼,“我想见见三位长老,可偏偏这奴才不答应。”

  “雅真,注意你说的措辞,什么奴才?他们日夜保护你我的安慰,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还拿着角萁的那套?这些都是谁教你的?”和长老厉声说道。

  三位长老并不喜欢雅真,即使雅真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但是比起玄清的担当,雅真的小家子气就显得拙劣许多,只是应了玄清当年的要求,他们对雅真的小姐脾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现在看来,雅真是把他们的不想追究理解成无限宽容了,只是这一次雅真找的时间不对,末桑发生了这种事情,三位长老也不想给什么面子了,这位大小姐原本也需要些教训。

  雅真脸色变了变,终究没敢表露出来,她眨眨眼,一脸委屈地说,“是雅真说话欠缺考虑,三位长老不要生雅真的气。”

  青长老捂着额头,挥手让那侍卫和侍从离开,这才问,“正宣殿是神殿重地,没有我们的传唤,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雅真恨的牙痒痒,这正宣殿玄清可是来去自由,她撇撇嘴,“知道了。”

  “你这个时候来见我们,是为了什么事?”

  一说到这个,雅真一脸期待地问,“青长老,你们是不是决定大祭司的受封典礼了?”

  “嗯,玄清也不小了,该接手岛上的事情了。”林长老在一旁搭腔,“这次不管他答不答应,受封典礼照样进行。”想到现在这主角不知身在何处,三位长老的面色又黯淡了许多。

  “和长老,青长老,林长老,你们看哥哥的脸……”雅真对上三位长老不悦的目光,她嘻嘻一笑,眼中是对自己哥哥的不屑,“我说的是真的嘛,哥哥的脸那么丑,三位长老不怕他出去吓着末桑百姓么?”

  “哦?你这么说,是有什么规避的办法吗?”

  雅真没有注意到三位长老已经有了怒意,她笑眯眯地建议着,“大祭司的受封典礼是一件大事,自然不能马虎,况且这也关乎三位长老家族的名声,我看就像之前做的那样,让我出面,代替哥哥举行受封典礼可好?”

  林长老就要发怒,青长老握住他的手,面色不变地对上雅真,雅真一脸纯真地冲他们笑着,青长老点点头,“你说的有理。”

  “那您是答应了?”雅真欣喜地叫道。

  “可是这次……”青长老故意拖长声音,“可不像之前,之前你哭着闹着逼着让玄清答应让你进行入殿仪式,不过这才,我想玄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雅真一听,不答应了,那个丑八怪凭什么不答应?“他为什么不答应?他长得那么丑,想出去丢人现眼吗?”

  “因为能力啊。”青长老对雅真多次侮辱玄清的话语已经忍到极限,索性把话说完,“受封典礼可不是之前的仪式,受封典礼的时候大祭司要前往炎明宫,当着末桑百姓的面进入火中修炼,以求让地狱炎现世,玄清最疼你这个妹妹,他自然不想让你受这份罪。”

  看着雅真越来越苍白的脸,青长老冷笑道,“雅真,你有这个能力吗?”

  “我……”雅真一时无语,她原本想替代玄清参加受封典礼,以此让末桑百姓以为她才是末桑的大祭司,就像玄清刚被选中的时候一样,现在看来,她的计划都泡汤了。

  “好了,好了,不要总是做梦了,你先回去吧。”林长老已经没有耐心,雅真的行为简直是让他们寒心,玄清为了他这个妹妹受了多少苦,到头来对方哪里有半点感激。

  雅真不甘地走出正宣殿,却意外地发现玄清就在自己身后,她心里漏了一拍,不知道刚才的话,玄清听到了多少。

  谁知玄清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径直步入正宣殿,三位长老见到他,早已激动地站起身,雅真见了更是痛恨玄清,玄清不等三位长老发问,便说道:“长老,我愿意接受受封。”
凤凰印 16 许诺
  从正宣殿出来,玄清刚回到自己的住处,祭司告诉他,他们已经找到亚景和无心,两个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寰宇已经给他们进行了治疗。

  “无心也回去了?”

  “是的,他执意要回自己的住处。”

  “……我知道了。”玄清让祭司离开,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苍白的天空,火辣的阳光照射在皮肤上,玄清眯着眼,有些昏昏欲睡。

  碰!

  门发出一声巨响,玄清机警地睁开眼,正好看见雅真来到他面前,冲着他嚷道,“你真的要参加受封典礼?”

  玄清叹了口气,“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为什么?你之前明明都会拒绝的。”雅真委屈地皱着鼻子,可怜兮兮地求道,“哥哥,你想办法让我参加好不好?”

  “不行。”玄清淡淡地看向自己的妹妹,“你还不够资格。”普通的火焰都能杀人,更何况是炎明宫的火焰,只怕雅真还未靠近就会被烧成灰烬。

  然而这番话听在雅真耳中却是另外一个意思,雅真恼恨地指着玄清大骂,“你就是舍不得这个位置!还说什么会照顾我一辈子,你明明就见不得我好,我真后悔是你妹妹,你这个丑八怪……”

  “雅真。”玄清疲惫地闭着眼,尽量忽略雅真的话,他揉着眉心,“不管你说什么,这件事情不会改变,你回去吧。”

  雅真气得全身发抖,想也不想甩了玄清一耳光,“这一切原本都是我的,你这个骗子,骗子!我恨你!”

  雅真大哭着跑了出去,玄清面色平静,过了许久,他沉默地捂着脸,骗子么?他只是不想让雅真受这份罪,这也有错么?

  夕阳西下,炫丽的彩霞再次笼罩在末桑的天空,岛屿四周炊烟袅袅,经过昨晚的事情,这座小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人们虔诚地走上神殿,为居住在神殿中的大祭司祈福。

  已到晚餐时间,神殿各处的人聚集在食堂里,宿舍里倒显得有些冷清。

  轻轻推开木门,借着屋外的烛火看见一排整齐的被子,有人踏进来,反身关上房门,过了一会儿,随着一声呼声,蜡烛点亮,烛光照亮了屋子四周。

  玄清一脸好奇地左右看了看,这里比自己预想的要拥挤,不过还算整洁,他找到了屋子里唯一留下的人,走上前,屏住呼吸打量着对方。

  无心睡得很沉,黑色的长发代表他一半人族的血统,巴掌大的脸庞,每一个部位都像是经过细心打磨的佳作,平时冷漠的模样,在睡梦中却像一个孩子,安静无助,有些脆弱的模样让人心疼。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触着梦中人的鼻尖,得意的声音轻轻打破室内的寂静,像害怕被发现恶作剧的孩子,声音透着隐忍的笑意,“再不起床,我就在你脸上画个符咒,让你一个月洗不掉。”

  食指沿着无心的眉宇,没有触碰地勾勒,玄清抿嘴笑着,青色的眼眸像琉璃一般晶莹闪动。

  熟睡中的人没有预警地睁开眼,乳白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双眼清明哪有半点惺忪,玄清僵着动作,嘴上的笑意不减,将整个重心靠近无心,笑着说道:“原来你在装睡。”

  吃吃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左脸说:“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画好了,你现在比我还丑。”

  手中聚集着灵力,在无心额头上抹上一笔,金色的线条沿着眉间划过整个脸颊。

  无心没有反抗,看不清情绪的眼睛跟随着玄清的动作。

  “好了,大功告成。”停住手中的动作,玄清一脸欢喜。

  无心没有回应,目光看向玄清的手指,突然站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玄清愣了愣,连忙拉住他,“生气了?”

  是你太幼稚,我一点也不想理你。无心摆着脸色表面自己的立场。

  玄清看着他好一会儿,嘟着嘴没好气地朝他一挥手,布满整个脸庞的金线消失无踪,“真没意思。”玄清无奈地说:“你不用给我脸色看,你的伤口还没好,需要静养。”

  真没意思。玄清又在心里嘟囔一声,心情越发低落,无力感袭来,他想一个人待着。

  “不敢。”无心的语气硬邦邦。

  玄清笃定地说:“你在生气。”

  “不敢。”依然是那句话,玄清眼神冰冷地说道:“大祭司若是没什么事,就请离开吧,我还需要静养。”

  你倒是伶牙俐齿。玄清冷哼一声,也不着急,微微歪着头,勾着嘴角诱惑地说,“你不想知道关于你手上封印的事情吗?”

  无心一脸杀气地看向玄清。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若是想听,就给我乖乖坐好。”

  一阵风吹来,烛火熄灭,此时天还是一片青黑,唯有东方闪现出一片苍白,院中闪烁着绿色的光芒,稀稀散散越聚越多,那是萤火虫的光芒,在夜色中这些光芒让院子看起来像星河一样绚烂。

  一点荧光飞落在玄清的袖口,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玄清淡笑着看着那光,缓缓伸出手萤火虫慢悠悠地飞开了。无心一直看着他,只是昏暗的屋内看不清他的样子。

  “你知道自己身上有两个封印吗?”玄清不看他细声问道。

  无心没有回答。

  “其中一个是你自己的封印,我想知道为什么?”玄清看向沉默的人。

  无心一动不动,冰冷的月光下他看起来像个雕塑,玄清知道他只是不想回答,叹口气,正色道:“无心,我不管你曾经有过什么,在末桑你会忘记这一切,无谓的仇恨和执着对你没有好处。”

  黑暗中无心的眼眸变的雪亮,他缓缓张开嘴声音有些尖锐地说道:“大祭司似乎很喜欢感化别人。”

  玄清微蹙眉头,他听见一声冷笑,嘲弄的,没有温度地刺进他的耳膜。

  “我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原谅。”冰冷的话语传来,带着恶毒的诅咒,“只有仇人的鲜血能让我温暖,大祭司体会过心不再跳动的感觉吗?如果不知道就收起你那无谓的同情心。”

  “我会阻止你。”玄清回答,“我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

  无心心中一震,玄清认真的表情让他有些失神,“为什么?”他迷惑地问:“你想得到什么?”

  “得到?”玄清笑笑,指着窗外的天地,“整个末桑都是我的,这里的人敬我爱我,我还有什么不能得到。”原本狂妄的豪语,从玄清嘴里说出来却透着一股凄凉,他能得到整个末桑百姓的敬爱,却得不到亲人的体谅。

  “封印能解开吗?”

  玄清收回情绪,解释道,“需要重新加入一个封印,完全封住你的灵力,换言之你需要重新修行。”

  “但是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了,是吗?”

  玄清点头,完全封住一个人的灵力,那么无论那个人如何修炼都不会超过他的界限,无心如果这么做了,他在以后也无法超越从前的自己。

  无心无谓地点头,“这就够了。”

  比起以往的无力,只是这样已经给了他机会,而他,从来不会放弃机会。

  “我教你,可好?”玄清歪着头盯着无心,“我不能收徒弟,不过还是能教你。”

  无心意外地看向玄清,他不想问玄清为什么,他明白玄清的灵力诡异高深,而且他还是剑圣的弟子,若是得到他的传授,无心相信自己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玄清眯着眼笑道:“你若想学就先向我发誓。”

  “发誓?”

  玄清点点头,“日后不能用我教你的一招半式去伤人。”清澈的眼眸透着认真,玄清一字一句问道:“你可愿意?”

  无心一笑,这有什么,誓言这种东西,他又不是没有做过,当即他两指向上朗声说道:“我无心发誓,日后若是用玄清所教之术伤人,必伤吾其身,失吾所爱。”

  玄清满意地点头,拉着他手中的铁链,“既然如此,我也投桃报李,还你一个心愿。”抿嘴一笑,他看向无心轻声说道:“总有一天,我玄清会还你自由。”
凤凰印 17 答应
  无心心中一颤,乳白的眼眸第一次掩藏不住情绪,玄清的表情还是一脸无谓,此时却让无心觉得有些模糊。

  他握紧手中的铁链,目光雪亮,一字一句地对玄清说:“如果你骗我,我会杀了你。”然而他自己却没有注意到,这一次他心里并没有怀疑玄清。

  “好啊。”玄清的回答随意而坚定,无谓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在无心还未反应过来时,抓着铁链的手一甩,无心呼吸一窒,眼前的景物一变,他已经躺在床上,因为有玄清的灵力保护,身体并未受伤。

  玄清露齿一笑,“既然答应我了,你就要好好休息。”想了想又恶狠狠地说:“不能不喝药,修行最重要的是身体,如果明白就给我乖乖喝药。”无心的药就放在桌子上,药已经凉了,可见当事人压根就没有喝药的打算,也正因为这样玄清才这么警告。

  玄清拿起碗,眼珠一转,手心慢慢集聚灵力,没过多久,药散发出热气,玄清得意地笑着,“行了,可以喝了。”

  无心盯了他许久,突然非常嫌弃地推开他的手,“你不知道药重新热了以后就没有药效了吗?”

  “嗯?”玄清傻眼,“是这样吗?”

  无心连鄙视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呵呵……我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雅真生病的时候也不愿意让我照顾,所以不知道。”悻悻地放下碗,玄清来到无心面前,不由分说地扯开他的衣裳,看着那凝脂玉般的肌肤赞叹,“你皮肤不错啊,可惜了,现在多了道口子。”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无心停下话语,对上玄清疑惑的目光,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很像个流氓。”

  玄清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跳起身,指着无心,耳朵有些红,嘴巴张了又合,好一会儿才骂道,“瞎说,老子又不是没有。”说着还拍拍自己的胸脯。

  无心直接躺在床上睡觉,对于幼稚的人,不需要太认真。

  狭小的屋子里,雅真躺在一张石床上,一脸怨恨,秦叔站在她面前,他身后跟着两个祭司,灰色的袍子在狭小的空间里增加了一丝窒息感,屋子四周放着冰冷的刑具,这里是神殿为了处罚犯人的刑房。

  秦叔没有立即动手,雅真脸色难看地看着四周的刑具,她刚从玄清的住处回来,就被秦叔带到这里来,她咬牙切齿地问:“他是这么说的?”

  秦叔回道:“并不是玄清的吩咐,而是规矩如此。”想起无心血淋淋地浸在水中,若不是拥有一半雪族的血统,只怕那个少年已经凶多吉少,看着雅真美丽的脸庞,秦叔在心中默默叹息,若是这张脸在玄清脸上该有多好。

  秦叔示意身后的祭司,祭司会意上前先用灵力桎梏住雅真的行动,雅真一脸惊恐,尖锐地叫道,“我是大祭司,你们既然敢这么对我,放开我!”

  她的挣扎在祭司眼中没有任何威胁,雅真没有灵力,这在神殿里并不是秘密,她和玄清就像是两个极端,一个空有一副美丽的脸庞却没有一点灵力,一个样貌骇人却拥有无人能敌的灵力。

  拿着鞭子的祭司不卑不亢地对雅真说:“雅真小姐,规矩如此,得罪了。”说着手一扬,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响声,雅真身体一颤,眼里泛出眼泪,大声哭叫,“让玄清来见我,让他来见我!呜呜……我才是大祭司,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我。”

  狭小的房间里,只听见雅真一遍一遍的尖叫,声音渐渐变得嘶哑无力,然而青色的眼眸却充满恨意,等到20鞭过去,祭司才放开她,雅真有气无力地趴在受刑台上,一头冷汗,像疯了一样咧嘴笑开。

  秦叔叹息一声,“雅真,你该好好管管自己的脾气,玄清……不能护你一辈子。”

  “护我?”雅真不屑地冷笑一声,“他若护我,就不会这么对我。”

  秦叔皱着眉,“你怎么就不听劝?你在道馆里对待一个无辜的人,你可知道,你下手差点将他打死。”

  “还是这件事情?”雅真一脸不耐,“那是他活该,他居然说我丑。”

  “雅真!”

  “说到底你们不过是害怕大祭司的名声受损。”她指着自己的脸诡异地说道:“你是不是希望这张脸就是玄清的。”说完她大笑一声,“可惜了,玄清这辈子就是一个丑八怪。”

  两名祭司低着头,秦叔沉默许久,直到雅真疼得说不出话来,才说:“并不是相貌,雅真,你永远比不过玄清,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你们偏心,明明是一样的机会,为什么偏偏不是我?”

  秦叔摇摇头,“你一直以为是长老们偏心,看重玄清的灵力,那你又知不知道,身为大祭司要担负怎样的痛苦?末桑需要的是一个能守护岛民的大祭司,而不是一个空有其表的美丽躯壳。”

  “真是笑话。”雅真撑着身体,阴恻恻地说道:“这句话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真是笑话,若是哥哥听见了,该有多伤心,是吗?哥哥。”

  秦叔身体一震,转头看向门口,原本紧闭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敞开,玄清站在门外,雪白的衣裳随风飘动,黑发飘逸飞扬,仿佛是随时会消失的影子。

  秦叔连忙走了过去,刚要开口,玄清对他一笑,面色如常地说:“秦叔,你先回去。”

  秦叔看着他手中的伤药,心中虽有些担心,此时也只能点点头,带着歉意在玄清肩膀轻轻一拍,这才带着两名祭司离去。

  玄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知想了些什么,这才走进屋里,站在雅真旁边,将伤药放在她面前,雅真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将药扫在地上。

  “还在生气?”玄清轻声问。

  雅真别开脸,嘲讽地说道:“哥哥在这么脏的地方,恐怕和你的身份不符吧。”

  敞开的门,将清爽的风灌入屋中,满室的血腥似乎也被吹淡了,玄清捡起地上的伤药,表情古怪地说:“我会想办法让你参加受封典礼。”

  雅真冷淡的表情终于有了反应,一脸惊喜地抬起头,也不管身上的伤,急切地问道:“真的?”

  玄清苦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再看雅真惊喜的模样,他低声说:“你好好养伤,我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转过身,玄清眼中闪过愧疚,艰难地迈着步子,雅真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哥哥,我不生你的气,你别难过。”

  玄清转头看她一眼,温和地笑道:“怎么会,在这世上,你是我最亲的人。”最后的话语却出奇的空洞,玄清离开刑房,缓步来到道馆,现在他只想练剑,只有练剑他才会忘记这一切,他不由得想起无心,那个雪族少年和他如此相似,都无法抓住自己的命运。
凤凰印 18 第三道封印
  太阳西沉,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水天之间,昏暗的视线中,海面上是汹涌的波涛,远远望去像一副静止的画面,末桑的时间缓慢而宁静,每当看向海面时,总让人感到惬意安详。

  紫轩殿内一名祭司在内殿焦急地寻找着,直到跑出院子,抬头看见安静地坐在屋顶上的少年他才舒了口气。

  少年穿着宽松的长袍,一头黑色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他有着一张让人怦然心动的倾城容貌,然而他并没有哗众取宠的意思,冰冷如霜地望着远方。

  “无心!”祭司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你身体还没好,怎么总是乱跑?快些下来,该吃药了。”

  无心沉默不语地坐在上面,青色的琉璃瓦衬托着他的身体,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已经三天了,从玄清答应教他修行之后,秦叔让他在紫轩殿养伤,而紫轩殿真正的主人却没有出现,无法询问紫轩殿的祭司,这些人对于玄清的行踪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疑惑,只是这样没有期限的等待,无心就要失去耐心,玄清的话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也想重新获取力量。

  昨天青长老来到紫轩殿,无心在屋顶远远看见他走进来,在确认玄清不在紫轩殿以后青长老脸色难看地离开,那时他心中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若是连青长老也不清楚玄清的所在,那么玄清是自己藏起来不想让人找到?但是原因呢?无心还清楚的记得,玄清说出他拥有末桑的一切的时候,眼中的寂寞和苍凉。

  冰凉的手指触摸着同样冰冷的铁链,无心陷入沉思,脑中萦绕着湖面飞舞的身影,犀利而干脆的剑法以及立在岸边清冷的身影,无心心中一动,迅速地站起身来,在祭司惊吓的表情中,从屋顶跳下来,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径直跑出紫轩殿。

  这个时辰已经过了打扫的时间,无心这几日都在紫轩殿,秦叔并没有让他回来,此时进入道馆正好与打扫的人错过,这样倒省了些麻烦。

  再次进入道馆,仍是冷清的感觉,曾经被他打折的樱花树枝并没有收拾,期期艾艾地落在湖水里,湖水依然清澈,偌大的道馆在渐渐昏暗的天色下显出几分阴冷。

  无心来到岸边,苍白的花瓣划过他头顶落入水里,激起一层涟漪,波光粼粼的湖面仍是一片沉寂,无心看着湖面许久,缓步踏入水中,被雅真打骂的情景出现在脑海里,黑暗的情绪涌上心头,无心冷着脸,突然身形一动,跃身跳入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对雪族的体质却没有什么影响,乳白色的眼眸在水中睁开,闪过银色的光芒——那是雪族在水中的自我保护,透过光芒在幽暗的水底震慑着湖里的生物,无心划动四肢,像鱼儿一样畅快地在湖底游荡,他在漆黑的湖底也可以看清四周的环境,雪族特有的呼吸系统在水底自动张开。

  在湖底不知寻找了多久,无心终于看见一处微弱光线的洞口,那洞口四周形成了微弱的旋窝,无心没有犹豫,随着水流进入了洞中。

  哗啦!一声落水的声音响起。

  无心的头冒出水面,抬头看去,四周已是另外一方天地,湖底的水穿过不知多远的距离,最终像瀑布一样流向更远处的天地,被树木紧紧包围的池塘,无心感觉到四周强烈的灵力,这里被人保护的很好。再转头,无心愣在当场,再也移不开眼。

  池塘旁白色的水雾中,是一个石碑,上面只有简短的一个大字‘剑’,石碑后是用石头堆砌的坟墓,地上歪倒着几个酒罐,里面早没有一滴酒,即使四周刮着风,空气中的酒味仍很浓烈。

  无心皱着眉走上岸边,往前走了几步,越过石碑便看见了那个失踪几天的末桑大祭司。

  没有想象中的狼狈,干净的白衣,发丝散落,露出半眯的右眼,察觉到有人过来,他才抬起眼,脸上没有半分醉意,一脸慵懒地冲着无心笑,嘟着嘴抱怨,“我喝着喝着,发现酒不够。”

  无心蹲在他面前,伸手碰到玄清的手,脸色一变厉声道:“你一直这么坐着?”玄清的体温竟比他还要低几分。

  玄清歪歪头,像是没明白,随即点点头,“也许吧,我想好好喝醉,可惜这些酒不够。”身体坐正,红色胎记上有几道怪异的痕迹,不待无心看清楚,玄清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带着酒气的气息喷在他脸上,“你去拿些酒来。”

  “你不能再喝了。”

  “我醉了吗?”孩子气地询问。

  “不,你很清醒。”无心推开玄清,皱眉说:“我身上都湿了,你乖乖坐好。”语气竟有些温柔,无心被自己的声音吓到,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地低着头,跑到树林中捡了些柴。

  搭好火堆,火苗散去了水雾的寒气,玄清脸色渐渐变得红润,一双清澈的眼眸随着无心的动作转动,无心点好火脱下衣裳,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玄清一瞬不瞬的眼睛说道:“把头转过去。”

  玄清抿嘴一笑,不说话默默转头。

  耳边响起布料窸窣的声音,玄清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无心晾衣服的动作停了停,转头看着玄清低垂的头,他将衣服放在木架上,光着上身坐在玄清身后,这才说道:“昨天,我看见青长老来紫轩殿。”

  玄清微微歪头,等着无心继续说下去。

  “他来了没多久就走了,我想他大概是来找你的,你已经三天没有回来。”

  “无心。”玄清怔怔地叫他一声,对他说:“你就直接说你担心我,所以跑来找我,那样我会很开心的。”

  “关……关心你?”无心结巴地叫着,伸手指着玄清狠声道,“谁会关心你,你这么丑,我只是担心你毁约不教我修行。”

  玄清低着头笑了起来,不顾无心的叫骂,原本阴沉的心情因为无心少有的笨拙而明朗,玄清站起身,看着无心结实白皙的上身,这个骄傲倔强的少年曾经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呢?或许离那所谓的权力之巅只有一步之遥吧?望着无心手中的铁链,玄清有些难受,即使无心和他的性格很不一样,但是无心的身上总会有玄清曾经的影子。

  “无心。”玄清指着身旁的石碑说:“这是我师父的剑冢。”

  无心一愣,有些不解,神殿里的祭司曾经说过玄清的师傅是当今剑圣,也就是说剑圣还活着,怎么这里会有剑冢?

  玄清没有回答无心眼中的疑惑,反而问:“无心,你今年几岁?”

  “两百岁。”无心摸不透玄清的问题,只好老实回答。

  玄清一愣,撇过头,表情有些古怪,又有些不情愿地说:“我们一门所学的剑法是碎星剑法,而作为入门的规矩,你需在两日内找到属于自己的剑。”说着玄清目光一变,手心往里一侧,无心曾经见过的透明光剑出现在玄清手中。

  “所谓碎星剑,可致命也可救人,是否能真正学会那就要看你的造化。”

  “那么,剑在哪里?”无心没有任何惧意地问。

  玄清来到池塘边,手一挥,弥漫在水池上的白雾渐渐散去,露出在眼前的是清澈的池水以及插在水底的刀剑。

  刀剑无序地插在水中,森冷的剑身将池底点缀出剑的森林,月光如水,将水中刀剑照耀出光芒,肃穆而冰冷。

  “你若驯服得了其中一把,就将他带回来。”说完玄清返身来到无心面前,抓着无心的手腕,巨大的灵力从玄清手中发出,在铁链还未作出反抗之前一道刺眼的白光冲入封印,第三道封印完成。

  耗去大量的灵力,对于别人来说是身体的极限,而玄清却没有任何不适,他一脸风轻云淡地指着水池,“下去。”

  无心打量着自己手中的封印,目光雪亮,没有一丝犹豫跳入池水中,白雾再次覆盖在水面上,玄清转身看向石碑,轻声说:“师父,请不要怪罪徒儿。”

  默默祈祷着,却在这时响起一个声音,温柔而无奈,“玄清,你真的在这里。”
凤凰印 19 鬼泣
  玄清侧身看向那人,表情不瘟不火,“苻葵,你怎么来了?”

  树林中一个人慢慢走出来,一身漆黑,身体紧紧包裹着,就连头也是漆黑一片,只露出一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眸,在夜色下仿佛连身体也是虚无的,高大的身躯靠近玄清,缓缓伸出漆黑的手。

  他的手像干枯的树枝,漆黑的皮肤上布满褶皱,尖锐的指甲让整个手显得修长狰狞,然而玄清并没有躲避他的碰触,黑色的指甲划过玄清脸上的红色胎记,苻葵发出无奈的声音,“你又对自己做了什么?”

  说话的同时胎记上奇怪的痕迹渐渐消失,玄清并不领情,瞪他一眼,撇开头躲避对方的动作。

  苻葵没有介意,移开目光看向地上的酒罐,他叹息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青长老和我说起。”顿了顿,询问道,“你真的要接受受封吗?”

  “既然青长老已经告诉你了,那你何必再问?”玄清来到火堆旁坐下,嘴里嘟囔着,“若是要训话就快些,我待会儿要睡觉了。”

  完全不在意对方会怎么想,玄清躺在湿漉漉的地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柴火,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啊。”苻葵无奈地摇头,终究拿对方没有办法,坐在他身旁自然地将玄清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我几时训过你?”

  玄清仰着头望着布满星辰的夜空,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总是想看看末桑外面的天地,每次我回来你都是缠着我问东问西。”苻葵双手撑着地面,问道:“你可想过,若是接受受封,你会怎样?”

  一阵风刮过,玄清侧身看着跳动的火焰,久久才说:“无论是否受封,我都不会离开末桑。”慢慢坐起身,玄清的声音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会听从师父的话,无论生死,守护末桑,这是末桑大祭司的命运。”

  “你……还在怪师父吗?”

  玄清诧异地摇头,“我怎么会怪师父?如果不是师父出现,我和雅真哪里还活得下去。”

  苻葵脸上的担忧并没有化解,他和玄清师出同门,可师父对待玄清却严厉的很,师父对玄清只会说起一件事情,末桑的命运,师父会用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急切目光看着玄清,每日督促他习武,玄清日日修炼,很快赶上他这个师兄,可最后到师父失踪的那一天,师父也没有称赞过玄清,反而在他身上下了一个咒,一个无法离开末桑的咒。

  玄清注意到苻葵的目光,他无谓地笑笑,充满自信地说:“不必为我担心,这个四洲又有谁是我的对手。”

  被白雾包裹的池水,黑暗冰冷,各种形状的剑分布在水中,像修罗场一般阴森冷酷。

  无心小心避开剑身,变成银色的眼眸在水底熠熠生辉,从进入水底开始无心就察觉到四周的剑并非是静止,当他往前游的时候,四周的剑渐渐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包围圈。

  是要杀我吗?无心冷冷地想着,目光锁定在最深处的一把剑,在岸边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它,并非这把剑和其它的剑有什么区别,相对普通的剑身,那把剑没有任何花俏的设计,然而它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深深吸引着无心靠近。

  剑在水中让开一条道,无心的身后已经没有退路,当他靠近那边剑的时候,已经离地面很远,幽暗的池水中无心准确地拿起那把剑。

  叮!

  水中回荡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待声音平静下来,无心警惕地抬起头,四周平静的剑像离弦的箭,在水中向他发起进攻,无心瞳孔一缩,握紧手中还未平静的剑艰难地迎战。

  池塘边,玄清突然站起身,靠近薄雾蒙蒙的池塘边。

  苻葵站在他身后,从他进来以后,他就察觉到玄清有些心不在焉,加上地上的火堆以及放在树丛中的衣服,苻葵看向池中问:“是谁?”

  玄清没有回答他,伸手拂去水面上的雾气,看着黑暗的池水,一脸兴奋,“他拿的竟是鬼泣!”

  苻葵眼神一动,双手一张想跳下池中,玄清动作迅速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脸凶神恶煞,“不许你多管闲事。”

  “你收了徒弟?”苻葵低沉的声音终于有了怒意,“你疯了吗?”

  玄清一脸无谓,“我没有认他为徒,不过是教他一些招式,你紧张什么?”

  “这有什么区别?你忘记师父的吩咐了吗?”苻葵手一挥,又想冲进水里。

  玄清脚一伸,踢在苻葵膝盖上,也不管苻葵摔成什么样,大吼一声,“你现在下去也来不及了,我自有分寸。”

  “分寸?”苻葵揉着膝盖,站起身,盯着池塘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分寸?这件事情若是被长老们知道,我看你怎么解释。”

  玄清撇撇嘴,“我不说,你不说,无心也不说,长老们自然也不会知道。”

  “你刚刚说谁?”

  玄清有些不解地歪着头,回忆着,“你、我还有无心。”

  “无心……”苻葵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玄清知道自己和无心的事情败露,索性全部告诉苻葵,“无心是从外面来的孩子,他的灵力被封印,教他碎星剑并非是我鲁莽。”玄清握着苻葵的手解释道:“他和我一样,我想帮他。”

  苻葵皱眉看着玄清的样子,无奈地说:“你很少这样对待一个人,既是如此,我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想了想,还是觉得玄清太过任性,不客气地刮着玄清的鼻子,骂道:“你啊,做事之前怎么就不会多想想?”

  玄清知道苻葵已经答应,对于苻葵亲昵的动作并不在意,他捂着鼻子,笑得一脸得意。

  安静的水面突然炸开,玄清转身看去,只见无心气息凌乱地立在水中,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剑,因为水雾的关系,只能看见他僵硬的轮廓。

  “呀,你拿到了。”玄清开心地笑着,想下水,却被苻葵拉住,“水冷。”

  玄清冲苻葵笑笑,面对无心,对他招招手,“无心,你快过来。”

  无心沉默不语地上了岸,避开玄清伸出的手,他来到火堆旁,安静地将衣服穿好。

  玄清和苻葵对望一眼,玄清有些不解地来到无心身旁,看见他一脸冷漠的表情,目光始终没有看向他,玄清疑惑地问:“无心,你怎么了?”

  无心穿戴整齐,将剑插在腰带上,那把剑看起来更像是一根干枯的树枝,剑身歪歪扭扭,没有耀眼的光泽,然而它所散发的杀气却让人兴奋,玄清瞧见那剑,眼睛眯得看不见了。

  无心恭敬地对玄清说道:“大祭司,天色已晚,我先告退。”

  “嗯?”玄清还未从兴奋中回过神来。

  远去的少年一身布衣,渐渐消失在浓密的树林中。

  苻葵有些不悦,来到玄清面前,刚想安慰几句,玄清拍开他的手说道:“我明日去找你。”说完便朝着无心消失的方向离去。

  苻葵皱着眉,看看天色也不好再去阻止,想着无心的容貌,苻葵心事重重地往玄清相反的方向离开。

  要追上无心对于玄清来说并不困难,在结界的边缘,玄清挡在无心面前,微眯着眼看着无心冰冷的表情,他不解地问:“你怎么了?剑不是拿到了吗?怎么一脸不高兴?”

  “那个人是谁?”

  “嗯?谁?”

  “少装糊涂。”

  玄清眯着眼,“我说,你也太不信任人了吧。”

  无心不说话,他在水底看见苻葵,那人容貌怪异,对待玄清却很温柔,两人卿卿我我聊得欢快?无心那时为了夺剑无暇细听他们的交谈,只偶尔听见师父、长老,无心便觉得这两人是在密谋什么。

  也不怪无心会有这样的怀疑,他经历过太多的背叛,无法全心去信任一个人,现在能开口询问玄清,已经是极限。

  “那是苻葵,我的师兄。”

  苻葵?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玄清在道馆就将他误认为苻葵,无心心里有些不舒服,那么一块黑炭,玄清是怎么把他当成那个人的?

  啪!

  无心诧异地眨眨眼,后脑勺火辣辣的新鲜感觉让他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玄清举着手,哈了一口气,“我玄清做事向来说一不二,以后少怀疑我。”目光怪异地落在无心腰间的剑上,“记住你的剑,他是鬼泣。”

  无心一听,神情一变,难得的非常认真,手指触碰着剑柄,“鬼泣?”

  “嗯。”玄清咳嗽一声,眼睛瞥向一处,继续说:“这剑呢……嗯……是好剑,咳,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有负担,不要心急,鬼泣虽比不上我手中的碎星剑,但是我师父曾经说过,鬼泣遇到真正的主人时,威力……”

  “说重点。”无心听了半天,终于察觉到了什么,握住剑柄的手用力。

  “啊……那什么,我的意思就是……这剑现在还是死物……”

  “死物?”

  “嗯。”玄清挠挠头,伸手拿出自己的碎星剑,对无心解释,“有些剑天生具有灵力,他们会选择自己的主人,我的碎星剑就是如此。”像是回应玄清一般,碎星剑的光芒更甚。

  “而另外一种剑需要握剑的人引导他们的灵力,这种剑的灵力有多强,没有人知道,而且,一旦他们的灵力被引导出来,先不说灵力的强弱,如果剑本身不认同握剑的人为主人,那就会发生反噬。”目光瞄了无心一眼,“鬼泣就是这样的剑,不过你放心,我师父曾经说过……”

  “要怎么做?”

  “嗯?”

  “要怎么引导?”无心摸着剑身,鬼泣么……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没事的时候和他说说话,他寂寞的时候陪他练练剑,有好吃的也和他一起分享,经常赞美他……”玄清板着手指头一一细数。

  无心:“……”
凤凰印 20 各怀鬼胎
  当今世界,由四大洲组成,分别是人族居住的斗壁洲,神族居住的角萁洲,妖族居住的柳翼洲以及雪族居住的奎参洲,据说在昆帝升天之前,四洲分布并没有那么清晰,后来为了四皇能更好的管理自己的族人,昆帝升天的时候将四洲分开,而能力最弱的斗壁洲分散最远。

  时过境迁,千年之后,神族成为四洲强者,妖族苟延残喘,雪族殷勤献媚,人族狂妄地以为自己才是天地间的主宰,神妖雪的世界已成为传说,没有人再相信曾经风云变幻的世界。

  皇华是角萁洲的皇城,整座城由九重结界构成,所以皇华也叫九重宫,皇城外围三重是奴隶、贫民的住所,贵族所需用品以及武器都由此生产,其后六重是仕族封地,一般仕族居住在四、五重,皇亲国戚居住在六重,七重结界为恭谨王独用,八重结界居住着神皇以及他的妃嫔和皇子皇孙,至于第九重结界,皇华的中心,那里矗立着神族的祭台——云野台。

  云野台身高三万两千尺,由无数巨大平整的石头堆砌而成,没有人能说清楚它的来历,甚至连它建立的朝代也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它成为神族的象征,神族崇拜它的姿态,然而除了权力中心的人,普通的人也只能远远观望。

  张锦站在云野台下方,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望着高耸入云的台阶,眼中是掩不住的兴奋,仿佛每走一步,他离那荣华富贵的日子就不远了,谁会相信,最让人不耻的人贩子,现在竟然会站在神族最庄严的祭台上呢?张锦掩饰不住地咧开嘴,如果这一切是梦,他也原意死在这梦里。

  “快点!”身后的神族士兵不耐地催促,对张锦东张西望的模样很是不屑,原本一个人族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很不合理。

  “是、是。”张锦点头哈腰地答应着,脚步也加快不少。

  踏上云野台第一千个阶梯后,领着张锦来的人停了下来,张锦紧跟着停下脚步,偷偷观察四周,顿时被这肃穆的景象吓得不敢出声。

  实际上四周什么也没有,延伸在云野台顶端的台阶依然没有尽头,而张锦所站的位置是一处平台,平台前面开着一扇一人高的石门,石门紧闭,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神兽,张锦不知道自己受神族灵力的影响,只当这云野台真如外人所说的那般诡异,当下低着眼,再不敢四处乱瞧。

  “你就是人族的张锦?”石门后面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张锦身体一抖,膝盖瘫软在地上,忙对着石门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行了,回答我的问题就是。”那声音充满不耐。

  张锦不敢怠慢,忙收了音,头抵着地板,大声回答,“小人正是张锦。”

  “你一个人族,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人的家乡连连战火,全家就剩下我一个人,无奈之下只好出海谋求生路,小人……小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大人饶命!”说着又要磕头。

  “够了。”这一次又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听起来严肃许多,却不是开始的那个声音,“我不管你是怎么来到角萁,说说你看到的事情,如果你对我们撒谎,应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是。”张锦心里打鼓一样乱窜,他一个人族嚷着要见角萁的四大国师,此时梦想成真,张锦不敢有半点马虎,清了声音,依然是毕恭毕敬地跪着,这才徐徐道来。

  “小的带着一些货品打算去奎参进行交易,没想到途中遇到暴风雨,小的连人带货被巨浪掀翻,小的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可是没能完成大人们交待的事情,小的心里不安啊,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竟然能在暴风雨里将小的救了出来。”

  “你可知道救你的人是谁?”

  “……小的,小的当时晕晕沉沉并没有看清。”

  “说下去。”

  “是……小的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岛上,那里的人很多都是散人,他们说他们住的地方叫末桑。”

  “末桑……”

  “是的,小的在集市上卖货的时候,被人打了出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小的在离开岛之前,远远听到那里的人冲着山巅,叫……大祭司……”张锦说完手心里已满是冷汗,祈祷着这些大人物不要怪罪他弄丢了货才是。

  石门后的声音久久没有响起,张锦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冷,最后控制不住的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石门后的人终于有了回应,“张锦。”

  “小……小的在。”

  “你想要什么?”

  “嗯?”张锦抵着头,不敢让自己胡想。

  “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

  “小的……小的……”张锦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命,他咧开嘴,难看地笑着。

  “想不出来么?”

  “不、不……小的有想要的。”

  “说。”

  “小的想要隐形珠。”

  石门后响起一声短促的笑声,张锦听不真切,也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声音,心却沉了下来,看来这些大人物也很小气啊。

  “你的胃口倒不小,好,我答应你的要求,以后人族的生意就交给你了。”

  张锦睁大眼,半天没回过神来,突然气息一变,不怕痛地开始磕头,“多谢大人大恩,多谢大人大恩!”

  “但是如果你今日对我们说的话,还有另外一个人知道,那今天你得到的,也只会是一场梦。”

  “是、是,小的不敢告诉别人,小的不敢。”张锦语无伦次地离开云野台,他站在祭台下面,看着这座以后再也不能来的祭台,目光闪亮。

  石门后,一盏清幽的油灯挂在墙面上,灯光所照之处并没有人影,唯有墙面上印出三道黑影。

  “看来张锦去过的地方是真正的末桑。”

  “可要告诉王爷?”

  “……不急,待我们打探清楚,再通知王爷也不迟。”

  九重宫第七重是整个角萁的禁地,并不是因为它深处九重宫内,而是居住在这里的人是角萁真正的主人。

  此时一个身着狼狈的人坐在大厅里,即使肚子很饿,可依然不敢放肆,保持着良好的教养进食,一个侍女拿着湿帕给他进行简单清洁,吃了一刻钟,身后传来声音,那人神经质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夺过侍女手中的湿帕胡乱擦了下嘴,站起身来,对进来的人恭敬地行礼,“恭谨王。”

  恭谨王旭啖站在门外,没有进来,清晨的光束打在他身上,发丝透着金光,让人看不真切。

  “几日不见,偶魁国师这是怎么了?”

  “真是……没脸见王爷了。”偶魁摸摸脸上的黑印,目光阴沉,“不过王爷听到这个消息该会高兴才是,我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一处奇怪的结界,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但是我想,里面有王爷一直想要的。”

  “哦?”旭啖平淡地回应一声,举步进入大厅,简单的长袍加身,漆黑的长发散在身后,青色的眼眸带着压力望着偶魁,他是人族和神族的结合,却是神族真正的掌权者。

  偶魁低着眼,继续说,“王爷,这一次不会有假,我与一人交手,那人用的是碎星剑法。”

  “偶魁,你该知道若是骗我会有什么下场。”

  “小人不敢。”

  旭啖走出大厅,远远回道,“后日本王会亲自前往,偶魁,你也一起。”

  “是。”

  直到旭啖离开,偶魁才抬起头,脸上不同刚才的恭敬,残忍地笑着,我说过,不会放过你们。
凤凰印 21 祸星
  夜幕降临,空气中带着大海的气息,星空璀璨,蕴含着神秘力量的星相在常人眼中不过是美丽的星辰,然而在有些人眼中这些微弱的星光却昭示着某些重要的讯息。

  末桑岛上位于山巅的神殿搭建着一座观星台,放在观星台中央的是一座巨大的罗盘,雕刻着古老文字的石墙是历代末桑星士的智慧结晶,星士观星之前需要进行斋戒,末桑人崇拜天帝的力量,这些繁复的仪式在他们眼中具有神圣的意义。

  此时观星台上,青长老穿着一身灰白的袍子,面色严肃地绷着脸,有些浑浊的青色眼眸紧紧盯着空中微弱的星光。

  站在青长老身后的星士瞧着他的模样担忧地问:“长老,这件事是否要禀告大祭司?”

  青长老收回目光,对他摆摆手,神情似喜似优,“这样的事他怕是早就知道了。”面色一肃对星士说道:“此事万万不可外传。”担忧的目光转向星空。

  星士低头说道:“请长老放心。”想了想又问:“敢问长老,源由何处?”

  “源由?”青长老微眯着眼,声音竟充满了疑惑,“也许只能依靠魔宫的力量才能知晓。”

  “是否要请苻葵大人?”星士心中暗暗一惊,这事情竟是连长老都无法理清么?

  青长老沉思片刻,对他说:“不必了,我亲自去一趟。”灰白的袍子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充满威严的声音对星士说道:“你在此处观看,一个时辰后再离开。”

  “是。”星士没有怠慢。

  青长老快速走下观星台,还未到紫轩殿竟迎面碰到了和长老和林长老。

  三位长老对视一眼,都是眉头不展地肃着脸,和长老看着青长老叹息道:“你已经知道了?”

  “刚刚从观星台过来,可见到玄清?”青长老见两位长老从紫轩殿出来问道。

  林长老冷哼一声,“最近玄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刚刚我和和长老进去,那祭司竟说不知道玄清的下落,真真急死人了。”

  和长老安抚着暴躁的林长老,“玄清平时虽然胡闹,但凡大事都不会随便对待,这会儿怕是在哪里修行呢。”

  “我听说玄清已经三天没有回紫轩殿。”林长老大声地问着青长老,“青离,你今日早晨来时是不是也没见到他?”

  青长老沉默不语,以往玄清虽然常常会离开紫轩殿在别处修行,但是都不会不辞而别这么多天,他皱着眉沉吟片刻才说道:“玄清虽然答应我们下个月接受受封,但是雅真的事情也让他难受。”

  和长老摇摇头和青长老一样的担忧起来,“这件事情,他怕是难受的很,若是高兴,也只是我们高兴罢了。”心中有些不忍,无声的叹息,“玄清躲起来也是应该的。”

  林长老听了也是连连皱眉,三人一时间站在紫轩殿外沉默起来。

  “三位长老怎么站在这里?”有礼的询问让三位长老回过神来。

  三人抬头望去,只见一身漆黑的苻葵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青长老咳嗽一声,询问道:“苻葵,见到玄清了吗?”

  “刚才已经见过,长老们放心,他只是在练剑。”苻葵隐瞒了玄清随无心离去的事实,想起那俊美容貌下的冷眸,苻葵隐藏在夜色中的眼神有些担忧,那样阴鸷的气息,玄清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而他竟然教那个少年碎星剑,玄清究竟是带着什么心思?而从水中出来的少年,那双乳白眼眸下的敌意也无法让他忽略,那个人难道对玄清……苻葵眼眸微微睁大,随着那个想法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长老们没有发现苻葵的异样,和长老宽慰地说:“那就好,那他……什么时候才出来?”

  “明日就会回来。”苻葵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当他察觉到三位长老的异样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三位长老怎么了?”

  青长老说出实情:“苻葵,今日我夜观星相,杀破狼格局正在形成。”

  苻葵吃惊地抬头看向空中,青灰的夜色下那颗七杀星的光芒璀璨耀眼。

  “将星强旺必会攻害日主。”青长老说出自己的担忧,“我们需要你的力量知道这源由是什么,这次是否又会波及到末桑”

  苻葵没有多做询问,他转过身,只说道:“长老们请随我来。”

  沿着山巅朝山下走去,在背离居住区的另外一处山脚,是一个细长的峡谷,深不见底的黑暗,让人心中不寒而栗,呼啸而过的海风为这片区域添加了几分诡异。

  苻葵的身影在黑夜中如鬼魅一般穿行在峡谷中,三位长老看起来也并非第一次行走,在没有灯光的黑暗中他们如履平地。

  这样行走了半个时辰,黑暗中才有一丝亮光,仿佛是来至人间的光明,让三位长老表情缓和许多。

  随着脚步靠近,渐渐看清了有光的地方,是一扇坚固的大门,没有任何守门者,漆黑的环境里只有那一盏灯孤零零地亮着。

  苻葵站在门前,过了一会儿,一声悠长的吱呀声传来,大门缓慢地在众人面前打开。

  大门里面仍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诡异的环境让长老们有些不适,林长老来到苻葵面前问道:“苻葵,现在可以了吗?”

  苻葵沉默地点点头,他走到空地中央,那里摆放着一个魔盘,圆形的魔盘通体漆黑,上面用金线勾勒着复杂的咒文,苻葵抚摸在魔盘上面,魔盘像感应到一般一圈金光缓缓沿着魔盘转动。

  苻葵闭着眼,眼前闪过一些金色的光芒,渐渐的金光淡去,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些奇怪的事物,一个身着华丽的贵妇人,站在宏伟的宫殿前,美丽的容貌冷淡地看着前方,艳红的嘴唇说着什么,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贵妇人面前,苻葵只能看见那个孩子的身影,过了不久,一群侍从在贵妇人的命令下抓住那孩子按在地上,孩子的挣扎让苻葵看见了那人的样貌。

  竟是今日才见到的无心!只是那时的无心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然而那倔强的神情,身上散发的阴鸷气息却没有变,苻葵皱着眉,继续观看,画面已经转变,贵妇人倒在血泊中,脸上失去了冷漠,竟是满眼泪光欣慰地望着无心,随即眼前出现凌乱的画面,就在什么也抓不住的时候,苻葵触碰到一双冰冷的青眸,他忍不住睁开眼,大口喘息着。

  “苻葵,怎么样?”林长老忍不住问道。

  苻葵按着魔盘,漆黑的眼眸震惊地睁大,有些失神地看着手下的魔盘。

  三位长老对视一眼,沉默片刻,青长老问道:“苻葵,究竟怎么样?你看见了什么?”

  苻葵回过神,看向三位长老,他面色如常,平静地说:“没有什么,不过是灵力用得太厉害,这次的事情……不会殃及末桑。”说话间,指节已握得泛白。

  隐去对三位长老的愧意,苻葵对他们说道:“长老们不必担心,这件事情也不要主动向玄清说起。”

  三位长老对苻葵非常信任,没有怀疑苻葵的话,他们向苻葵道谢,这才原路返回末桑。

  苻葵坐在黑暗中,眼中布满挣扎,刚才的画面出现了无心,那么无心就是末桑的祸星吗?想着无心怪异的表情,苻葵皱皱眉,这个少年不能再留下,只要他离开末桑,无论是末桑还是玄清,都不会受到危险,魔宫少主坚信自己下的决定,只是他还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隐瞒才差点毁了自己珍惜的人。
凤凰印 22 受罚
  宁静的末桑岛上,在这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闭关一年的大祭司在出关以后宣布在下个月的十五号进行受封大殿,这次受封大殿也是三大家族正式把手中的权力移交给大祭司。

  这件事情在末桑岛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脸上都是喜悦的笑容,对于大祭司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来说,大祭司接受受封让末桑人感到更加安心。

  “为什么三位长老已经掌握了权力却要把权力交给大祭司?”坐在庭院里这群来至外界的孩子聚在一起问出自己的疑惑。

  在他们的认知里不管是角萁还是其他三大洲从来都是皇族当权,这个与世隔绝的岛屿所遵循的统治方式让他们感到不解。

  “因为我们不需要这些东西。”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众人惊鸟般跳开。

  庭院里那棵大树上,也就是众人乘凉的头顶,一个少年笑嘻嘻地倒挂在树上,栗色的短发轻柔地在半空荡来荡去,痞气的脸上一双灰色眼眸机灵地围着众人转了转,只是他的样子也实在让人猜不出他是不是散人,毕竟散人从来只是两种种族血系的特征,而少年的的特征却不符合任何一个种族。

  众人打住话茬,都一脸好奇地看着头上那个奇怪的少年。

  那少年晃了晃身体,轻巧地落在地上,看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他自己大咧咧地坐在石桌上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嘴上说着:“我们末桑是真心信奉四仙,才不象外面那些人口里争着说是四仙后裔,干的事情却没一样是好事。我们末桑也没有所谓的皇族,神殿可是真正四仙住过的地方哦。”

  少年乐滋滋地说着,他说得神秘兮兮,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听他说,因为他的模样太不正经众人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但是大多数人也只是当故事来听。

  少年见大家都聚了过来,一脸笑意地说:“你们知不知道岛的最北边有一座塔。”

  “嗯,我看到过。”有人回应道。

  “那塔叫做长明塔,长明塔里有一个灯,那可是天帝亚女长明公主的化身哦,世世代代保护着末桑。”

  “可是我没有看到长明塔有灯光啊。”刚才回应的人疑惑地问道。

  “那个啊,是因为长明公主在一百多年前突然失踪了。”

  “灯也会失踪?”少年这么一说,大半的人就不信了。

  众人正说着,突然身后一人吼道:“亚修,你又来捣乱。”

  叫亚修的少年听见身后的声音,反身将手里的苹果核扔向那人,然后猴子一样窜上了树顶,灰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树下气急败坏的人。

  “你还不下来!”树下的人一身灰袍,栗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和亚修有几分相似的脸庞此时正无可奈何地瞪着他,气得咬牙道:“你再不下来,待会儿我去告诉大哥,有你好看。”

  亚修笑嘻嘻地挂在树上,欢快地说:“他现在还在外面玩着呢。”说完他又一脸气恼地说道:“大哥真不够义气,出岛也不告诉我一声。”刚说完,眼角瞥见树下的人要爬上来抓他,他笑着说:“二哥,你省点力吧,这岛上谁能爬树爬过我的,你可别在手下面前丢脸哦。”

  听着他的话亚麟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可奈何。

  四周的人多半是见过亚麟的,也知道他是神殿护法亚景的弟弟,此时都不由齐刷刷地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着“护法的弟弟”之类的话。

  亚麟一阵气恼,现在如果硬要抓住亚修已经是不可能的,若是做出了什么丢脸的事非被大哥骂死不可,瞪着亚修得意洋洋的脸他气闷地说:“我就让你舒服几天,若是惹出事来别怪我不帮你说话。”理了理长袍,怒气冲冲地离开人群。

  亚修见亚麟离开这才从树上下来,拍去上面的碎叶,对着一群惊讶的小孩,毫不在意地露出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冲着众人眨眨眼,“还要听故事吗?”

  众人又是一阵傻愣,心中想着的是侍者们说着的“护法的弟弟”,每个人没有了开始的随意,各个神情拘谨地看着亚修,却没人说话,亚修皱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突然听见一个声音,“既然是四仙的地方为什么外面的人不知道?”

  亚修转过头,看着少年俊美的脸,吃了一惊,只是少年淡漠的表情总让人心生不悦,目光往下定格在那条银色的铁链上,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歪着头说:“你是那孩子,嗯……叫无心是吧?听说玄清为了你,出关的第一天就把自己关了起来。”

  亚修痞里痞气地笑了笑,却没有发现对方越发冰冷的表情,鬼泣是把没用的剑,这是无心这几天得出的结论,他跟着玄清开始练习碎星剑的基本招式,可是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无心觉得鬼泣越来越重,昨天他在练剑的时候直接累倒在地上,那时候玄清在他身旁咋呼的模样可记忆犹新。

  此时亚修的态度简直是火上浇油,多日无处宣泄的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无心越过石桌,用最直接的方式回击亚修。

  亚修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打人,但是从不吃亏的性子让他来不及细想就反手和无心扭打起来。身旁的孩子吓得脸色发白,也不敢上去劝阻,一些机灵的孩子已经跑出去找管事。

  被怒气冲冲的秦叔拉开时,两人已经变成了大花猫,亚修捂着淤青的眼睛不甘地瞪着无心,刚才他还少打了几拳,而无心自从秦叔进来后就沉默地站在一边,仿佛刚才的打架和他无关。

  秦叔看见亚修时心里只能无奈地叹息,再看旁边的无心表情马上沉了下去,问道:“无心,你又做了什么事?”

  无心冷笑,仰着头不说话。

  秦叔心里一气,对于无心这种爱理不理的样子一直看不顺眼,更何况玄清为了他几次推开会议,至今还在紫轩殿,心中对无心的不满更加深了。

  亚修见秦叔的模样连忙说:“秦叔,我和他是闹着完呢,听说他的灵力很强只是被封印住了,我心里好奇,所以来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嘛。”结果是被多打了几拳。亚修不悦的想。

  “你不用为他说话了,从他进入神殿开始这神殿就没消停过。”秦叔一脸不容商量的表情,大声说道:“无心扰乱神殿秩序,受板三下。”

  亚修诧异地看着秦叔又转向无心,心中升起一丝愧疚,虽然先动手的人不是他,不过这事也有他的分,他昂首向前一步说:“秦叔,要罚就罚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知道的,这件事是我的错。”

  无心在一旁毫不客气的冷笑一声,亚修恨得牙痒痒,大爷我在这里替你挡刀,你竟然不屑!当下狠狠给了无心一记眼刀。

  秦叔不悦地皱眉,“你也少不了,亚景已经回来了,惩罚你的事不需要我动手。”

  听见秦叔这么说亚修惨叫一声,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痛得他咧着嘴大叫,“大哥回来了!惨了,惨了,我……我最近真没做什么啊,秦叔你要为我说好话啊。”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秦叔。

  秦叔无奈地叹口气,见无心一脸无所谓地站在那,脸色一变,对身后的祭司吼道,“没听见我的话吗,还不快打。”

  亚修还想说什么,但是想着自己的大哥也就闷闷地闭嘴,反正是这小子自己发疯突然打他的,和他无关。

  虽然只是三板子,但是使用的刑拘却是带着倒刺的铁棍,这样一棍下去就是身体强壮的人也受不了,众人看着那铁棍心里发着颤。

  无心却一脸平静地躺在长凳上,投向秦叔的目光里没有强烈的恨,只带着嘲弄,秦叔被他看的不自在,甚至有些慌张,强压住心中的震撼,秦叔冷着脸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无心抿着唇一脸倔强。

  “很好,给我打。”

  一声令下,粗大的铁棍重重地拍在无心身上,无心脸色苍白,额上渗出冷汗,咬紧下唇没有叫出声,手中的铁链随着身体的颤抖发出铮响,众人脸色一变,怯怯地站在周围不敢出声。

  四周没有了声音,只有铁棍打在无心身上发出的闷声。

  三下,不快也不慢,无心却已经昏死过去。秦叔看着他身上血迹斑斑的衣裳叹息着让人将他抬下去,对身旁的人说:“待会儿给他抹上药,这几日就让他休息吧。”回头瞪了亚修一眼,“你呀,总是这么胡闹,如何对得起……”话没说完见亚修僵住的表情,秦叔没有继续说下去,挥挥手,“好了,以后不要惹事了,回去吧,亚景这会儿怕是在家了。”

  亚修难得乖顺地点点头,看着长凳上的血迹又问:“那小子不会有事吧?”语气里带着丝别扭,眼神看着别处。

  秦叔见他的模样好笑又好气的说:“既然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那么冲动。”

  又不是我先动手的。亚修嘟囔着,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地问着。

  秦叔表情复杂地说:“今天这事虽然是你们的错,但是他挨罚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亚修虽然不懂,也没有再追究,毕竟那小子死不了就是了,当下和秦叔告别,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家。
凤凰印 23 发现
  烈日当头,一个黑影穿过幽静的小路,小路四周只有树木没有人家,经过半个时辰以后黑影停在一处高墙下,小心翼翼地左右打探,确定没有人发现这才猫着身体,轻车熟路地攀上高墙,一个翻身进了高墙内的大院。

  咚!

  发出不小的声音,黑影停了一会儿,四周是开得茂盛的花草,前方灌木丛遮掩的地方有一个八角亭,八角亭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声响。

  “呼!”黑影确定自己安全以后,抹去额上的汗水,整理衣着,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亚修。”

  听见声音,刚刚还得意的人立马像霜打的茄子——焉了,亚修整理好表情,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转过身,正好看见站在亭子里的亚景,而亚景身后是离去不久的二哥亚麟,亚修瞪了亚麟一眼,亚麟撇开目光一脸无辜。

  亚修笑眯眯地对亚景说道:“大哥,你回来了?”

  “这一大清早的你就不见你人,你又去哪里闯祸了?”

  亚氏三兄弟是孤儿,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种族的人,他们从小就在末桑长大,作为大哥的亚景成为末桑的护法也是为了报恩,而他在其他两个弟弟心中即是兄长,也是父亲,亚修虽然调皮,可看到亚景,也不敢放肆,当下乖巧地回答,“大哥,你又冤枉我,我今天可什么都没做。”说完这话,亚修细细想了想自己今天干的事情,对,他今天本来就什么都没做嘛。

  亚景的表情不变,一脸严肃地喝道,“对着那群孩子,说什么四仙,长明公主,你又在胡诌些什么?”

  二哥,你这个叛徒!居然出卖我。亚修牙痒痒地瞪着亚麟,亚麟撇开目光,和小老虎似的亚修比起来,大哥的威力更大啊。

  “你又在盯着谁看?我说得不对么?”

  亚修睁大眼,滴溜溜地看向亚景,一脸无辜,“我在看着大哥你啊,大哥,几天不见,你怎么又变帅了?真让人羡慕。”

  “还胡闹。”亚景不为所动,对自家三弟的性子早就了如指掌,“大祭司下个月接受受封,在那之前,你哪都不许去。”

  “可是我还想去见玄清啊……”

  “以后要见自然会见到。”亚景走下亭子,眉宇紧皱,“若是被我知道你偷偷跑出去,看我怎么罚你,亚麟,你要看着他。”

  “是的,大哥。”亚麟赶紧答应。

  “大哥!一个月不能出门,你想闷死我吗?”亚景急的大叫,然而亚景头也不回地离开,摆明了这次不会心软。

  “亚修,这次你就好好听大哥的话,这些天好好在家待着……”亚麟的话没说完就咽了下去,亚修的眼刀梭梭地刺向他。

  亚修没了刚才的乖巧,张牙舞爪地对亚麟叫道:“二哥你这个叛徒,干嘛什么都和大哥说?”

  “大哥问了,我自然就回答了。”亚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况且你那些话要是被长老们知道了,你现在早就进正宣殿受罚了。”

  亚修鄙视地看着自家二哥,“攀附权贵,胆小如鼠。”

  亚麟好笑,“那是你的大哥。”

  亚修耍赖地撇开头,“我不管,你和大哥合着来欺负我,哼,下个月才让我出门,做梦。”

  “亚修,大哥刚才说了,你这次要是再违背大哥的话,别怪做二哥的这次不护你,上次你把林长老的宝贝盆景弄断,还是我给你背的黑锅。”

  亚修撇撇嘴,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屋里,他又不是小孩子,大哥和二哥总这么管着他,想想大哥十五岁就当上了护法,可看看他,亚修气闷地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自己的头,不让他出去,他就偏要出去看看,玄清下个月受封,他得想想送什么礼物给玄清才是。

  “不对!不对!”随着声音落下,道馆里传来一声闷响,一人无奈地说:“我说过这样做很容易失去重心,你的力会发不出来。”

  玄清坐在樱花树上,两脚晃了晃,细碎的花瓣落得他满头都是,他瘪着嘴,一脸不悦地嚷道,“无心,你确定你是来修行的么?你现在的能力,连三岁的小孩都打不过。”

  无心趴在地上,衣裳上多了几个嚣张的脚印,脸上满是汗水,他侧着头,正好面对着玄清,昨天被罚的地方现在像火烧一样疼,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可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想放弃这次的机会,被玄清嘲笑也好,被所有人排斥也好,他渴望玄清带给他的力量。

  艰难地撑着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生生地扯开自己的血肉,玄清咬着下唇,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然而他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直直地站起身,目光狠厉地瞪着那笑得得意的人,嘶吼一声,“闭嘴。”

  “喝,你还不服气?”玄清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指着无心手里的鬼泣,“你看看你手里的剑,都已经这么多天了,他一点变化都没有,你这个主人太失败了。”

  “闭嘴。”无心握紧手中的剑,一脸阴鸷。

  玄清也收了笑,冷哼道,“若是不服,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无心被玄清一激,竟有了些力气。

  “很好的眼神。”玄清晃着脚丫,身体向前一倾,转眼间出现在无心面前,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嘲笑,毫不留情的一掌击在无心颈侧,无心眼前一黑,趴在地上。

  “眼神好,没有相应的能力也是白搭。”玄清吐出一口气,感到无趣,“算了,今天就到这吧。”

  无心摇头,“我还可以……”

  “可以你个头。”玄清不耐地打断他的话,一脚踩在无心背后,却不想这个动作正好踩在无心的伤处,无心再也忍不住,闷哼一声,痛晕了过去。

  玄清眨眨眼,“喂!无心?喂。”

  “……”

  “你在骗我吗?”

  玄清不知道无心背后有伤,只当他是装晕,脚没有移开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无心被硬生生地痛醒,无意识地吐出一声呻吟,缩着身体想减轻痛苦,这一下玄清总算看出无心不对劲,移开脚,蹲到他面前,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无心被他整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觉得玄清在耳边吵得他头痛,索性闭着眼,不打算理他。

  手自然地抚在无心的额头,呢喃道,“没有发烧啊。”侧头看见无心闭着眼睛,“你究竟怎么了?”

  “大祭司……如果没事……麻烦你先离开吧……”无心被吵得无法,忍不住出声,他现在很想吐。

  “这是我的地盘……呀……你背上怎么有血?”玄清惊呼一声,两手并用,无心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被玄清拉开了衣服。

  无心感到后背飕飕的凉意,眯着眼,“把衣服拉上。”

  玄清没有理会他,盯着那皮开肉绽的伤口,面色阴沉,“谁打的?”

  “不过是犯了错,受罚而已,大祭司是要为我申冤吗?”无心不在意地冷笑着,“大可不必了,这点伤口我还死不了。”

  玄清眼中闪过惊讶,“是秦叔下的手?”

  无心没有开口,算是默认。

  无心昨天受罚以后在床上躺了一天,这中间也没有人给他送药,他自己也已经习惯了身上带伤,所以并没有在意,只是今天练剑的时候动作太大,伤口再次裂开,才会挺不住,不过这点伤,过几天就会好了。

  无心猛然睁开眼,没有回头,背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减轻了他的痛楚。

  “不是说雪族的血能疗伤么?为什么你还会受伤?”玄清一边用灵力替无心疗伤,一边发出疑问。

  无心收回心中的异样,给了玄清一个白眼,不想回答对方那么白痴的问题。

  晴朗的夜空下,无心褪去衣裳,面色平和地躺在地上,身后狰狞的伤口在玄清的治疗下闪过苍白的光芒,正以缓慢的速度痊愈,玄清表情认真,盯着那伤口若有所思。

  假山后面,一个人影惊愕地捂着嘴,拔腿跑出道馆,因为太过惊讶,他捂着嘴忘记了呼吸。

  “亚修!”

  “哈!啊?”亚修受惊地松开手,傻愣愣地应了一声。

  秦叔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你来这里做什么?”

  “啊……我,我来看看玄清有没有认真练剑。”

  “……”

  秦叔直接一巴掌扫在亚修脑后,“有功夫做这事,你还不如好好和你哥哥学习,你们三兄弟也就你还不会变身吧。”

  亚修揉着头,小声地嘟囔,“一只鸟有什么好变的。”

  秦叔没有听到他说什么,看看天色,皱眉道,“行了,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亚修吐吐舌头,拉着秦叔,“秦叔,正好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

  “别呀,隔日不如撞日,既然遇上了就是缘分,反正现在玄清在练剑也没功夫理你,来、来,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强拉着秦叔离开,亚修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道馆,眼里有着担忧,玄清对那个模样倾城的少年,是什么心思啊?竟然可以毫不犹豫的用灵力为那个人疗伤。
凤凰印 24 苻葵的目的
  秦叔被亚修缠着东问西问,直到深夜亚修才放秦叔离开,等到秦叔原路返回神殿的住处时,天空有些泛白,秦叔打了一个哈欠,决定回屋再睡几个时辰,刚走到屋前,秦叔的哈欠还没打完就停住了,眨眼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子,秦叔身体一震,忙冲了进去。

  空荡荡的屋子里,一眼看到玄清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面对秦叔没有一点拘束,举着茶杯,赞叹道,“秦叔,你这里的好东西可真多。”

  “玄清?”

  “我看你这么晚还没有回来,所以先进来了。”玄清眯眯眼,“有些馋了。”

  秦叔无奈地笑笑,走进屋里,接过玄清手里的茶具。

  玄清盯着秦叔熟练的动作,感叹一声,“无论看多少次,这些过程我还是记不住。”

  “你只要喝茶就好了,这些事情记不住也没关系。”秦叔洗了两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再给玄清倒了一杯,玄清接过杯子,仰头就是一口。

  秦叔心疼地叫道,“茶是用来品的,你每次这么牛饮,真正是心疼死我了。”

  “我只是尝个味道,也只有秦叔你的茶让人惦记。”玄清又接过一杯,并没有立马喝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秦叔,“我记得刚进神殿的时候,心里很害怕,担心雅真在外面受欺负,想见雅真,可长老们不答应,那时候是秦叔帮了我。”

  说起往事,秦叔的表情柔和许多,感慨道:“这一转眼,你也快成年了。”想到玄清刚到神殿的情景秦叔感慨万千,谁会想到在那么多的孩子里边,竟是最不显眼的玄清被选中。

  秦叔一脸复杂,“玄清,你可怨我们?”

  玄清诧异地抬头,“为何要怨你们?”

  “百姓们信任你,可你终究……雅真虽然没有灵力,但是你们是同胞兄妹,让她出面也是无奈之举。”

  玄清低着眼,嘴角轻笑,“我明白你的意思,秦叔一向宽厚待人,当年我和雅真差点饿死,若不是长老们收留我们兄妹,我们也不会活到现在,对于你们,我只有感激,哪里会恩将仇报地怨恨你们?”

  “如此,便好。”秦叔欣慰地点点头,关于雅真代替玄清的事情,他们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觉得对不起玄清,此时听到玄清这么说,秦叔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秦叔,希望你能对其他的孩子也这样宽容。”

  啪!

  秦叔顾不上滚烫的热水,呆呆地看着玄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玄清倾身放好倒下的茶杯,淡淡地说道,“无心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来到末桑,他脾气虽然古怪,但心并不坏,秦叔能容下其他孩子,为什么不能放过无心?”

  “你,你这是什么话?”秦叔放下手里的茶具,一脸不悦,“我对神殿里的孩子都是一视同仁,是谁和你说我针对无心了?”

  “无心身上的伤难道是假的吗?”玄清回击道:“究竟无心犯了什么错,让您这么大发雷霆?”

  “无心擅闯道馆,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这件事情在最开始的时候您已经惩罚过他了,而且后来我不是和您说过吗?无心可以自由出入道馆。”

  “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你说过就这么放过他。”

  “秦叔!”玄清有些生气,“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理了了?”

  “这件事情我没有做错,大祭司若是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就是。”秦叔冷硬地答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玄清也知道没有必要继续谈下去,他站起身,来到门口,看着泛白的天空,突然说道,“秦叔,杀破狼格局虽然在形成,但是仅仅怪罪一个孩子未免太过残忍。”

  “你……”秦叔站起身,一脸震惊。

  玄清没有再多言,走出秦叔的住处。

  秦叔坐下来,盯着桌上的热茶,叹息一声,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道:“这么做真的好吗?到现在,无心并没有做错什么,而且玄清已经生气了。”

  烛光中闪现出一个黑影,干枯的手指握着玄清喝过的茶杯,眼神担忧,“玄清太在意那个少年了。”

  “玄清只是觉得无心和他以前很像。”

  “可无心并不这么想。”没有眼白的眼眸闪了闪,“他的那张脸就是一个祸根。”

  “你是说……不,不会的,玄清今年才17岁,下个月也才满18岁,他没有这种心思……”

  “如果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呢?”苻葵握着手中的茶杯,“我们要提前准备,无论无心是不是真正的祸星,我们都要赶走他,现在玄清对他这么关注,你们会放心吗?”

  秦叔一听,表情变了,如果末桑的大祭司有了不该有的感情,那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当下秦叔坚定的点头,“你放心,在受封典礼开始之前,我会让无心自己消失。”

  一夜未睡,太阳刚升起来祭司跑到院子里,对玄清说:“大祭司,青长老、和长老、林长老还有亚景先生要见您。”

  玄清迷迷糊糊地回道:“哦,我现在就过去。”

  紫轩殿的大门打开,玄清靠着椅子有些昏昏欲睡,见到长老们进来,忙接过祭司端来的浓茶,也不管烫不烫,仰头就喝了下去,茶的苦味让他清醒许多。

  “大祭司。”亚景恭恭敬敬地朝玄清行礼。

  玄清摆手,“怎么大家这个时候来见我?”

  亚景说道:“我昨天从结界外回来,正想向大祭司复命。”

  “哦。结界外可有什么事情发生?”玄清一脸期待地问。

  亚景老实地回答,“外面一切正常,角萁现在没有特别的动作,往来的船只也没有察觉到结界的存在。”

  “哦,这样啊。”小小的有些失望,还以为亚景会说说外面的世界呢。

  “玄清,我们制定了受封大典的流程,你看看有什么不妥。”青长老张开一张羊皮卷,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受封大典的事情。

  玄清捂着头,觉得头越来越重了,不等羊皮卷全部展开,他一把夺过羊皮卷,笑着对青长老说道:“长老,我知道了,我待会儿看看。”到时候交给雅真就好了。

  青长老也没有意见,继续说道,“这一次是末桑百年才举行的受封大殿,玄清,这一次务必要找出地狱炎的入口。”

  玄清忙点头答应,他也希望能找点找到地狱炎,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松就答应受封了。

  “大祭司,受封大典前,我会在结界外守候。”

  “没关系,你忙你的。”玄清摆摆手,瞄向另外三位长老,咳嗽一声,“事情就这么定了,至于受封大典,如果还有什么疑问,我到时候再问各位长老,可好?”

  几人互看一眼,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也就答应了。

  送走四人,玄清松了一口气,转身吩咐祭司,“我要闭关修炼,在我出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祭司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没有任何怀疑就答应了。

  玄清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看着软绵绵的床铺,眼皮越来越重,终究抵不住困倦,爬上床,嘟囔着,“反正还有一个月,不急……”话未说完就舒舒服服地会周公去了。
凤凰印 25 异样
  浩瀚的大海,碧海云天,风中透着一股浓烈的海腥味,海浪声不绝于耳,让人产生一种没有尽头的错觉感。

  数百艘能载千人的大船行驶在海面上,在灵力的保护下,即使是最猛烈的巨浪也不能威胁到船只分毫,数百艘船犹如行走平地的士兵,整齐有序,杀气腾腾地朝前行驶。

  处于中间地段的一艘大船上,角萁的四大国师站在甲板上,在他们前面,一人靠着躺椅面对着海面,漆黑的长发束在脑后,一身戎装在阳光下显得精神奕奕,在他四周没有女侍从,一些身材魁梧的战士充当着侍从的角色。

  “偶魁。”

  偶魁听到自己的名字,脸上一喜,忙走上前,停在那人的身后,恭敬地开口说道:“王爷。”

  “你确定结界就在这里吗?”那人没有回头,修长的手指指着前方。

  偶魁看着远处,低头答道,“王爷,那日虽然天黑,但是我能确定结界的位置就在这里。”

  “黑灯瞎火的你怎么确定?”身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偶魁回头,瞪了截尚一眼。

  截尚身旁的炎魅也嘲讽道,“是啊王爷,海洋广阔,若是偶魁看错了,王爷千里迢迢从皇华赶来,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们就没有一句好话么?”偶魁气得牙痒痒,回身对着旭啖说道,“王爷,我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我在离开之前做了一个记号,王爷请看。”说着偶魁伸出左手食指,灵力聚集在食指处,一根乳白的丝线像爬虫一般从远处蔓延到偶魁的食指上。

  四大国师中一直未说话的金扇展开一把金色的扇子捂着鼻子,一身明晃晃的衣裳看起来非常显眼,眼中闪过厌恶,“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恶心。”

  “被人打得灰头土脸的回来,现在居然还向王爷邀功,啧啧……”

  截尚伸出十指,指节咔咔作响。

  偶魁背过身,脸上露出冷笑,若是能得到王爷赏识,就算过程屈辱,又有什么关系。

  旭啖盯着那乳白丝线,青眸闪闪,“传令下去,本王要在今晚夺取末桑。”

  这一次四大国师都站了出来,“王爷,万万不可。”

  旭啖目光一冷,“有何不可?”

  偶魁连忙回道,“王爷,一个小小的末桑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能布下此等结界的人也不可小觑,我们还不清楚对方的底细,王爷贸然进攻,只怕会打草惊蛇。”

  “破了那结界便是。”

  “王爷,这结界从外面是没有办法解开的。”

  “从外面无法解开?”旭啖缓步上前,望着一望无垠的海面,面色阴沉,“这么说,他果真在那里面?”

  偶魁低下头,知道那人是王爷心中的刺,不敢乱下决定,只说,“王爷,那人是否在末桑,我并不清楚,但是王爷,您现在必须要忍,若是贸然从外面发起进攻,只怕王爷还未攻进末桑,那人就已经跑了。”

  “那要如何?”

  “王爷放心,不出十天就会有人为我们打开结界。”

  旭啖抓着船栏,目光嗜血,“本王等不了十天,三天,三天后无论成败,本王都要见到他。”

  偶魁心中一颤,不敢违背旭啖的意思,硬着头皮说道:“臣遵命。”

  其他三位国师心中欢喜,看来这次偶魁是凶多吉少了。

  不想偶魁接下来的一番话又把他们拉下水,“王爷,解开结界耗时耗力,截尚、炎魅和金扇的能力王爷已经非常清楚,臣恳请王爷让他们三人配合臣的行动。”

  “偶魁,你少把我们拉下水。”截尚耐不住性子,他才不相信偶魁是想和他们分享功劳,这事一听就是吃力不讨好,这偶魁明明是不安好心。

  旭啖侧目看向其他三人,云淡风轻地回道,“你需要什么,本王都答应你,但是你要明白,三日后你还没有打开结界,本王不会手下留情。”

  “臣明白。”

  不同结界外的危机,末桑的人们沉浸在欢乐中,大祭司接受受封,所有人的心里都觉得很踏实,这半个多月来,所有人出钱出力,只为了这百年来的受封典礼,三大长老天天出入紫轩殿,大祭司也常常进入正宣殿,举行典礼的大殿装扮一新,每天上神殿的百姓更是络绎不绝。

  相比岛民们的热情,神殿内的祭司还保留着一分矜持,严格遵守神殿的规矩,刚进入神殿不久的孩子也有一些调去布置大殿,无心就在这些人中间。

  “记住了,大殿内一定要一尘不染……”管事的祭司孜孜不倦地一遍一遍地吩咐着。

  无心手里举着扫帚,表情冷漠,他还在回忆昨天所学的招式,这些天和玄清练习碎星剑,即使碎星剑的所有招式他都已经烂熟于心,然而没有灵力,这些招式也只是一些花架子,每当无心看着玄清出神入化的剑术时心里就充满了不甘,这副身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冲破桎梏。

  无心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手握着鬼泣,这么多天过去,鬼泣依然是最初的模样,无心感觉不到鬼泣身上的灵力,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鬼泣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死物,每当这么想时,无心又觉得不甘心,这把剑在最初的时候选择了他,他想赌一把,细细抚摸着鬼泣,无心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

  管事的祭司正看着众人打扫,突然看见一人进入大殿,他表情一怔,忙迎了上去,“亚先生。”

  亚景朝他点头示意,随即看着四周说道,“进度看起来不错。”

  管事的祭司脸上一喜,不敢太邀功,忙说:“孩子们听到大祭司接受受封都很开心,这些天干活都很努力。”

  亚景点头,“我上次从外面带了一些瓜果,你待会儿让人去我屋里取来,分给大家。”末桑人对钱财没有过分的喜爱,比起那些硬邦邦的金属,他们更喜欢分享食物,管事的祭司一听自然是欢喜地应下。

  “亚先生,您明天就要离开岛上了吗?”亚景身为末桑的护法,时常会离开末桑,这些事情岛上的人并不陌生,也正因为是这样,岛民们对亚景也充满的敬意。

  “大祭司接受受封,这是大事,我要在外面守护。”

  “那真是可惜了,每次岛上有什么喜庆的事情,您都不在。”管事的祭司遗憾地说着。

  亚景笑了笑,脸上没有任何遗憾,能保护岛民的安全,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遗憾,观察了大殿一圈,亚景停下脚步,望着那发呆的少年,问管事的祭司,“他怎么在这里?”

  管事的祭司随着亚景的手指望去,了然地说道:“哦,大殿这边需要人手,秦叔就把他派来了……”说着脸上有些不解,“亚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亚景没有多疑,跟着管事的祭司走出大殿,走向一棵大树下,管事的祭司这才说道:“亚景先生,这无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亚景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向秦叔提起要人的时候,秦叔马上就让无心过来了,而且吩咐我,要让无心没有休息的时间……按理来说,秦叔也没有理由这么对待一个孩子啊。”

  亚景心中诧异,“竟有这样的事?”

  “是的。”管事的祭司脸上有些不好看,“我也是按照秦叔的吩咐办事,只是心里总有些不安,那孩子除了脸好看,人倒是没犯过什么错,亚先生,您和秦叔有些交情,若是能帮帮那孩子,就再好不过了,否则要是被大祭司知道我们苛责他,只怕大祭司会怪罪我们。”

  大树的树荫遮去了太阳的燥热,亚景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管事的祭司,眨眼的功夫,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了,只看见管事的祭司一脸担忧地说着什么,慢慢的,四周的景象发生扭曲,亚景皱着眉,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作呕,他晃了晃头,奇怪的感觉消失,耳边正传来管事祭司最后的一句话。

  亚景吐出一口气,面色不变地说:“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去和秦叔说说。”

  “那好,亚先生,您先去忙,我先走了。”

  亚景点头,等到管事的祭司离开,他依靠在树干上,灰色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天空,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然而他现在并没有感到不适,仿佛刚才只是他产生了错觉一般,心境平静。

  几乎是同一时间,无心松开手里的扫帚,乳白的眼眸失神地望着前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出大殿。
凤凰印 26 杀意
  管事的祭司刚回到大殿,就看见无心一个人走出来,奇怪地问道:“无心,你怎么出来了?”

  无心目视前方,脚步不缓不慢地朝前走。

  管事的祭司一看,心里有些怒意,自己好心在亚景面前替他说话,他反倒给自己脸色?当下拦住无心的去路,喝道,“事情还没有干完,你又要去哪里偷懒?”

  无心转动眼珠,乳白的眼眸没有一丝情绪,冰冷的让人心里不安,管事的祭司皱着眉,无视心中怪异的感觉,继续对无心吼道:“明天就要搭建观礼台,今天必须完成大殿的布置,你马上给我回去。”

  无心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管事的祭司,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右手放在剑柄上,手指握紧又松开,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铮铮声响。

  “怎么?不服吗?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见无心的态度没有好转,管事的祭司靠前一步,想听清楚无心在说些什么。

  杀……

  几不可闻的吐吸,管事的祭司还未明白这个字的意思,脖子一凉,他睁大眼,望着无心手上的血腥,来不及叫出声身体瘫倒在地上。

  大殿里的孩子看到这一幕,惊恐地发出尖叫,众人往后退,远离无心,无心沾满血液的手冒出寒气,血液凝结成冰,从皮肤上脱落掉在地上,无心的手指如锋利的刀刃,青筋清晰可见,甚是恐怖。

  亚景远远听到孩子们的尖叫声,神情一变,二话不说冲向大殿,远远看到无心冷血的目光,亚景心里一颤,来不及多想,喝道,“无心,你在做什么?”

  无心平举着手,目光望着亚景,嘴角一勾,露出嗜血的笑容,在亚景赶到之前,他手朝旁边一挥,一人粗的支架从中间击碎,大殿里几十个孩子害怕地抱成一团,连逃跑都忘记了。

  破碎的支架承受不住大殿的力量,大殿一角出现坍塌,亚景目光一变,想也不想,伸出手臂挡在倾斜的支架上,无心漫不经心地撇开目光,握着鬼泣朝着神殿下方走去。

  亚景咬牙取代了支架的作用,对吓成一团,不敢离开的孩子叫道,“快点出去……”

  孩子们怯怯地看着前面,他们害怕外面会有人像对待管事的祭司一样对待他们。

  “他已经走了……快点……”

  亚景这么一说,孩子们这才三三两两地跑了出去,有人抬着管事祭司的身体一起离开,等到最后一个孩子离开以后,亚景的身体发生变化,用最快的速度飞出大殿。

  神殿最喜庆的地方传来一声轰隆声,当祭司急冲冲赶到的时候,大殿一角已经坍塌,一群孩子满脸泪痕地坐在管事祭司身旁,管事祭司满身是血,已经昏死过去。

  面对废墟一样的现场,祭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孩子们支支吾吾地说着事情的经过,没过多久,祭司冲出大殿,没有一刻停歇地直奔紫轩殿,紫轩殿里的祭司告诉对方大祭司目前不见客。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那祭司脑门冒火,火急火燎地推开对方,冲入玄清的卧室,低着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原本玄清睡眠就浅,听到声音马上就醒来了,他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祭司。

  “大祭司,无心伤了管事的祭司逃跑了,亚先生正在追捕他。”

  玄清眨眨眼,“你说什么?”

  “无心伤了管事的祭司逃跑了,亚先生正在追捕他。”

  “哪个无心?”玄清迷糊地问,下一秒他掀开被子,人已经冲了出去。

  得知消息的三大长老来到大殿,派人安抚了受惊了的孩子,寰宇从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走了出来,长老们问他,“伤势如何?”

  “没有大碍,没有伤到害处。”

  林长老哼了一声,“脖子上多了一道口子,那还不是害处?”

  寰宇低着头没有接话。

  和长老叹息一声,“先让他好好修养吧,寰宇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

  “不敢。”

  三位长老看着坍塌的大殿,脸色很不好看,林长老问道,“青离,现在你还要认无心做徒弟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和长老皱眉,“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无心,如果他伤害了更多的人,到时候我们要如何收场。”

  正在这时,有人气喘吁吁地冲上大殿,样子狼狈地冲着他们叫道:“长老!”

  青长老身体一颤,目光雪亮地盯着那人。

  那人喘了几口气,指着神殿下方,焦急地说:“集市里有人闹事,已经伤了好多人。”

  三人对视一眼,青长老对那人说道:“吩咐下去,封锁各个出口,疏散百姓,若是看到无心……无论生死,都要阻止他。”

  “是!”

  等到那人离开,林长老眼睛都急红了,“那小子疯了吗?”

  青长老面色阴沉,“只怕这不是他自己的意愿。”

  “不是他自己愿意,难道还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林长老呼呼地喘着气,“我绝不会放过这小子。”

  时间进入正午,烈日下,空气里只剩下闷热,集市里搭起了棚子,商贩们兴趣缺缺地守着摊位,偶尔经过的路人也是目不斜视地快速离开,原本喧闹的集市,此时倒觉得有些安静。

  “杀人了!”

  “杀……杀人……”

  远远传来的尖叫声让众人精神一震,众人站起身,站在原地观望着发出声音的地方,骚动越来越近,直到看见有人惊慌地跑过去,众人才扔下手中的伙计,二话不说地跟着跑。

  惨叫声传遍整个集市,有人身上带着伤,一手捂着伤口,痛苦地叫着,一些人倒在地上,身体急切地往后退,无心站在集市中央,衣袖沾满血迹,双手冒着寒气,鲜血形成冰块脱落,他的手依然白皙干净,黑色的长发已经散开,犹如鬼魅一般朝着惊恐的人群慢慢走去。

  亚景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修罗地狱,他冲入集市,一声不吭扫向无心,无心没有躲避,受了一掌倒在地上,俊美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亚景站在他面前,冷哼一声,“在末桑还容不得你放肆。”

  无心慢吞吞地站起身,也不擦脸上的血迹,乳白的眼眸木讷地看向亚景,嘴唇一张一合。

  亚景皱着眉,直觉地感觉到无心有些不对劲,忍不住出声问道:“无心,你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无心身体一倾,布满青筋的手指如刀刃一般刺向亚景的脖子。

  亚景眼睛一眯,侧过身躲过无心的攻击,一手抓住无心的肩膀,返身毫不客气地一拳打在无心颈侧。

  四周的百姓聚集过来,众人围着叫好,受伤的人更是觉得出了一口气。

  亚景抓着无心,朝着他的脸没有章法的一拳一拳地打过去,无心没有做任何反抗,睁着眼,任由亚景挥拳。

  过了一刻钟,亚景挥拳的动作被人抓住,亚景回头,目光凶狠地看着那人。

  “再这样打下去,他就要被你打死了。”苻葵语气平淡,看着满脸青肿的无心,叹息道,“把他交给我吧。”

  “他伤了那么多人,我不会放过他。”亚景双目赤红,像要生吃了无心一般。

  “亚景,把他交给我。”干枯的手指放在亚景的肩膀上,亚景低着眼,没有动作。

  “亚景……”

  这一次亚景站起身来,无心躺在地上,全身污迹,脸上青紫一片,苻葵皱着眉,无心虽然给末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不过他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把无心赶出末桑,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带他离开末桑,以后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亚景咬牙,“我要把他交给长老们处置。”

  苻葵没有多言,一把拉着无心,无心全身无力地向后仰,苻葵皱着眉,没有多想,弯身托住无心的身体离开集市,亚景跟在他身后。

  无心咧开嘴冲着亚景笑着,突然抽出手中的鬼泣朝苻葵袭去。

  亚景大叫,“我就说过不能放过他。”

  苻葵躲过一剑,已经起了杀心。

  无心退出一丈,一手撑地,一手举着鬼泣,鬼泣在这时发出低吼,无心眼中闪过挣扎。

  就在三人僵持的时候,一个白影掠过,无心身体一软,倒在来人的怀里,苻葵看着那人叫道,“玄清,把他交给我!”

  玄清站在高处,看着远处集市里的情况,蹙着眉,一脸复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亚景走上前,对玄清说:“大祭司,三位长老会公平处置。”

  苻葵不满地抿着嘴,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能再坚持要无心,当下有了主意,苻葵对玄清说:“玄清,我们一起去见三位长老,无心是罚是放,由长老们定夺。”

  玄清沉思片刻,点头答应,抱着无心朝着神殿飞去。

  “我先去正宣殿。”话未说完,人已经走远。

  亚景和苻葵对视一眼,没有废话,直接跟了过去。

  浩瀚的大海中,一人气恼地扔下手中乳白色的丝线,“可恶,只差一点。”
凤凰印 27 袒护
  正宣殿,三大长老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一进大殿就看见玄清抱着昏迷的无心坐在主位上,苻葵和亚修站在他面前,三人一言不语地对峙着,看见三位长老进来,玄清眼中没有半分松懈。

  “玄清,你这是做什么?”青长老皱着眉,眼中带着失望,“快把无心放下。”

  玄清听到青长老的话,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把无心抱得更紧,对众人说道:“既然三位长老都来了,那我现在就把话说明白,无心不能受罚。”

  林长老气得拍着桌子,指着无心吼道,“他伤了那么多人,你说不罚就不罚了?你让我们怎么向岛民交待?怎么和那些受伤的人说?”

  “你也说了,他只是伤人并不是杀人。”玄清表情不变,“这件事情不需要长老们出面,我自会和大家说清楚。”

  “玄清……”和长老也有些不悦,“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知轻重?你知道无心都做了些什么吗?”

  当他们得知无心伤人以后,一致同意处罚无心,并且将他赶出末桑岛,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玄清会在这中间反对,而且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三位长老现在无比后悔,后悔留下这个有着倾城容貌的散人少年,青长老联想到那日观看星相的结果,心情更加沉重。

  玄清抿着唇,看了看怀里的无心,无心昏迷的样子就像睡着了一般,没有被外界打扰,一脸没有烦恼的样子,玄清默默地移开目光,伸出手,让众人看清他手中握着的一根乳白丝线。

  “亚景,你可认得这东西?”

  亚景看见那乳白丝线脸色已经变了,垂着头回答,“我认得。”

  玄清点点头,这才对其他人解释,“那天晚上亚景独自冲出结界,在结界外面他碰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所使用的武器就是这种乳白色的丝线,后来我与他交手,发现这乳白色的丝线是由虫子组成,这些虫子在平常的状态下看起来无害,可一旦有人使用灵力控制,它们就能杀人。”

  玄清操控着灵力,乳白色的丝线忽隐忽现,闪现出利刃般的锋芒。

  众人心里一惊,隐隐有些明白玄清的意思,然而无心的存在始终是他们心里的一根刺,林长老叫道,“就算这丝线能伤人,但是无心在末桑伤人是事实,和这丝线又有什么关系?”

  和长老也说道,“无心伤人就是伤人,就算有一百种理由,我们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玄清收回灵力,面对众人的质问,表情复杂,“无心的身体里,有那人留下的丝线。”

  众人对视一眼,苻葵出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这虫子究竟是什么,但是它在某种情况下可以控制人的神志,做出违背对方意志的事情。”

  “荒谬。”林长老冷哼一声,“无心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轻易被人控制?而且那人从未见过无心,这丝线又怎么会在无心的身体里?”

  “这正是我想要弄清楚的事情。”玄清手掌握拳,白色的丝线在他手中消亡,“无心身上的谜团我会弄清楚,但是我更担心的是那个操控丝线的人现在就在末桑附近。”

  事关末桑的安危,亚景没有马虎马上回道,“大祭司放心,我会时刻关注结界外的情况,如果那个人真的在结界附近,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大意。”

  苻葵盯着无心,“玄清,你打算怎么做?”即使和无心接触的时间不多,苻葵也知道无心不是那种会老实回答问题的人,这个少年除了那张倾城的容貌,还有让人捉摸不透的阴沉气息。

  “我说了,我会弄清楚无心身上发生的事情。”

  “如果他没有被人控制……”

  “不会。”玄清极快地回答,一脸坦荡地面对众人,“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无心不会这么做。”

  苻葵皱着眉,一脸严肃,他从未见过玄清如此急躁的样子,如此焦急的想要保护一个人,心中不安的感觉更甚,那天在魔盘中看到的景象再次出现在他脑海,苻葵望着无心安睡的容颜,更是下定了决心——这个少年不能留。

  “玄清,你这种毫无根据的信任,也许会给末桑带来灾难。”苻葵直视着玄清的眼睛,“即使是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睫羽轻颤,玄清撇开脸,暗红的胎记面对着众人,青色的眼眸闪动着情绪,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任性,他的决定也许会给族人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会成为末桑的罪人,他在拿那些信任他,崇拜他的岛民下赌注。

  可是当他看到无心双眼冰冷地和苻葵、亚景对峙的时候,玄清心里的天枰就在倾斜,这个拥有一半雪族血统的美丽少年从未相信过任何人,他的身上带着刺,不容许任何人靠近,可是玄清透过那冰冷的外壳,看见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血淋淋,渴望有人能解救他的孩子。

  每当想到那个场景,玄清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样,起初不太在意,可以忍受,可到了后面,却疼痛难忍,无心越冷漠,他就觉得越痛,玄清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见过很多可怜的人,可只有在面对无心的时候,他才有感同身受的感觉,玄清希望能借自己的力量,让那个孩子体会到一丝温情,哪怕这一切不会有回报也没有关系。

  “苻葵,我是末桑的大祭司,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玄清给出承诺,“但是我也不会让你们伤害无心。”

  “你……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啊?”林长老气道,“无心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个人比末桑的百姓还要重要吗?”

  “并不是这样。”玄清希望他们能明白自己的感受,“如果连我都不相信无心,那无心太可怜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不解。

  “无心和我也算是师徒关系,如果连我这个做师父的都不相信自己的徒弟,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面对无心呢?”

  “师徒?”长老们傻眼了,心里还在琢磨着这个词。

  苻葵叹息一声,知道玄清是不会善罢甘休,但是玄清教无心碎星剑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长老们的好,他忙分散众人的注意力,“既然玄清坚持要这么做,我们也没有意见。”

  长老们不答应了,“苻葵你也和他胡闹?”

  苻葵心里叫冤,但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他也不能和长老们明说,反倒是玄清先问他,“苻葵,你有什么条件?”

  苻葵松了一口气,既然玄清主动提出了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客气,说道,“无心犯错是所有末桑百姓看到的事实,你若是不做出一点表示未免让大家寒心。”

  玄清沉默,他明白自己这个举动,势必会伤了末桑百姓的心,看着苻葵,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长老们忘了,再过十天玄清就要接受受封大典,这个时候大家还是不要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以免破坏了大典的喜庆。”

  “就算要举行大典,但是无心伤人是事实,我们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就不处置他,更说不过去。”

  “青长老说得对,无心犯错在先,我们先不论他是自愿还是被迫,犯了错按照末桑的规矩是要关进大牢,等着众人审讯,我们先把无心关进大牢,安抚百姓的情绪,如果确定无心真的是被人操控,伤人并非他本意,到那时我们再还他清白,这样既符合末桑的规矩,也不会冤枉了无心,大家看怎么样?”

  玄清听后想了想,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他点头下了决定,“这件事情我就按你说的去做,不过你也要答应我,等无心醒过来就带他来见我,我有话要问他。”

  苻葵点头,“这是自然。”

  三位长老听后也觉得可行,众人都没有意见,玄清这才把无心交给苻葵,苻葵抱着无心,隐去心中的情绪,向众人告辞带着无心直奔大牢,目标达成了一半,接下来要进行下面的事情了。
凤凰印 28 烦恼
  漆黑的礁石裸露在月光下,水光下的海浪犹如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海啸山崩,海浪的拍击声让人心中生寒,此时礁石上面用木板简单搭建了一个台子,截尚、炎魅和金扇早已坐在蒲团上,一脸悠闲在在,并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

  距离礁石不远,偶魁背对着他们站在海面上,脚下聚集着一层白色的光圈,随着水波飘荡,蠕虫的形状让人作呕,偶魁手中抓着断裂的乳白丝线,一脸怒容,过了一会儿他气恼地走上台子,脚下的光圈随即散去。

  截尚看着偶魁的表情,幸灾乐祸地笑道,“怎么?失败了?”

  偶魁横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偶魁国师的虫子,这次不管用咯。”截尚继续说着风凉话,不管王爷想要得到什么,对于他们来说最开心的莫过于能看到自己的对手失利,在这一点上截尚没有吝啬,明目张胆地嘲笑着偶魁的失败。

  偶魁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口舌,和截尚继续争执下去也于事无补,王爷要求他三天之内打开结界,他刚才尝试的方法竟然硬生生被人打断,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偶魁还是察觉到那个人就是那晚打伤他的人,新仇加旧恨偶魁现在恨不得杀了那人,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偶魁心里很焦急,越过众人坐在蒲团上,四人刚坐定,中间的木板上闪现出一个复杂的字袂,血红色的丝线在黑暗的夜色中显得刺眼,红色的光芒印着四位国师阴沉的面容。

  “呵,连字袂都毁了。”炎魅语气中不知是仇恨还是赞赏,笑容诡异。

  偶魁伸出手,手掌覆盖在字袂上,手一挥字袂的痕迹随着他的动作消失,偶魁表情扭曲,有种颜面扫地的感觉,“离王爷要求的期限只剩下两天时间,到这个时候,你们还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吗?”

  “偶魁,你少吓唬我们,这件事和我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金扇摇着手里的扇子,一脸自在,“告诉王爷要来这里的人是你,要解开结界的也是你,王爷只让我们配合你,我们可没有偷懒,事情出现差错也是你计算不周,和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你!”

  炎魅赞同地点点头,“金扇说得对,不能因为你的无能,而让我们来受罚。”

  偶魁心里憋着一口气,这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们都是角萁的国师,在外人眼里他们身份尊贵,深得恭谨王的信任,但是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恭谨王不会信任任何人,他们的权力互相制约就是最好的证据,但是他们已经身处高位,到了他们这样的身份已经无法忍受被人踩下去,这个世上谁不愿意往高处爬?他们使尽手段,不过是希望恭谨王能对他们刮目相看,一旦四大国师的势力失去天枰,那就是他们之间分晓胜负的时候。

  偶魁相信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不等王爷出手,他就会尸骨无存,今天的事情正好是一个预兆,这三个人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偶魁心中冷笑,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既然你们不愿意帮忙,那就算了。”

  三人对视一眼,这偶魁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我在这里先把话说清楚,既然你们不愿意做这件事情,那么他日我解开封印之时,你们半点功劳也别想捞着。”偶魁说完拂袖而去。

  “狂妄。”截尚呲之以鼻,“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收拾这个残局。”

  “连一个孩子都对付不了,只怕王爷听了也会觉得没有颜面。”炎魅冷笑一声给出结论。

  金扇摇着扇子,青色的眼眸盯着木板上遗留下来的痕迹,眼中有着算计。

  无心晕晕沉沉地睁开眼睛,鼻息间传来刺鼻的血腥味,他皱着眉,修长睫羽下一双乳白的眼眸缓慢地转动,入眼的是晃动的地面,双脚在半空中荡来荡去,他抬起头正好看见用粗大的木头做成的门栏,他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地移开视线,离他不远的地方放着一个炭盆,闷热的大牢里,炭火气味浓重,让人感到窒息,炭盆里摆放着烧红的铁具,无心挣了挣,头顶传来的声响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手腕处的铁链从中间连接在横梁上,一个铁桩钉死在铁链和横梁中间,无心动了动身体,手腕立刻传来火烧般的疼痛,麻痹的感觉传遍全身,他闭了闭眼,不死心地继续挣扎,手腕的皮肤磨破,污血沿着铁链滴在地板上。

  身体的痛刺激着无心做出更激烈的动作,安静的大牢里,不时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

  就在无心奋力挣扎的时候,一个悠长的声音传来,“不要挣扎了,你挣不开的。”

  无心停下动作,慢悠悠地低下头,乳白的眼眸竟透着殷红的光,像一只蛰伏的野兽,一瞬不瞬地盯着苻葵。

  大牢里闷热难耐,无心全身已经汗湿,手腕传来火辣的痛楚,醒来后看见自己所处的地方,他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愤怒和不解,此时见到苻葵只等着对方把话说清楚。

  木栏足足有成人的大腿粗,笨重的木栏做成的小门一次只能容下一个人,此时牢门紧锁,黑影像散开的烟雾,形式诡异地穿过木栏,黑影在无心面前慢慢汇聚,最后汇聚成苻葵的身影,大门没有丝毫损坏,炭盆里的火焰,发出哗啦声响,红色的火焰更增添了大牢的闷热,苻葵看向无心受伤的手腕,视线下移,漆黑干枯的手指伸向无心,无心抗拒地撇开脸,苻葵冷笑一声,一把擒住无心的下巴。

  眼前的少年表情冰冷,俊美的脸庞犹如天神雕刻,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见过他的人都会被他的容貌蛊惑而忽略了他眼底的阴鸷。

  苻葵心神恍惚,尖锐的指甲刮过无心的脸庞,殷红的血液沿着漆黑的手指流下,苻葵开口说道,“有人曾经说过,唐妃乃世间尤物,因为见过她的人无不失去心魂,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以至昭和帝心中生妒,杀了唐妃,现在看来,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尤物。”

  无心不发一言,冷血的目光宣示着他的怒意。

  苻葵一脸冷厉,“我知道你来末桑的目的,不过我劝你打消了这个念头,雪族的二王子。”

  无心瞳孔一缩,身体剧烈挣扎,如野兽般低吼,“你是谁?”

  无视无心的质问,苻葵摇着头继续说道,“你不该来末桑。”手指伸向湿滑的铁链,目光一暗,苻葵带着怒气,用力拉扯。

  “唔……”无心忍住疼痛,死死咬住下唇,汗水沿着下巴滴落,乳白的眼眸凶狠地瞪着苻葵。

  “带着这样的身体,你又能做什么?”松开手,任由无心喘息,望着那张绝美的脸庞,苻葵脸上闪过厌恶,“你以为只要用美色就真的能得到一切吗?无心,我要你离开玄清。”

  无心吐了几口气,低沉地笑着,嘲讽地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离开玄清。”

  “怎么?你害怕你们伟大的大祭司爱上一个杂种吗?”无心低着头,遮去眼中的情绪,“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倒真想看看玄清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笨重的拳头打在他脸上。

  苻葵动了怒,也不管下手是不是重了,“不要以为玄清和你之前遇到的人一样,如果你让他受伤,我会亲手杀了你。”

  “呵……真是好师兄啊。”无心抬起头,讽刺地望着苻葵,“这世上只为别人活着的人是不存在的,你们的大祭司也不例外,他享受着你们对他的崇拜,因为享受所以他会接受受封,成为末桑岛真正的主人,他会对我好,是因为他看中了这身皮相。”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无心靠近苻葵,轻声的,一字一句地说道:“玄清他和其他人没有区别。”

  是的,没有区别,所有的人都是虚情假意,他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这就足够了……

  苻葵从炭盆里抽出一根铁具,手用力一挥,铁具变成通红的鞭子,苻葵扬起手,下定了决心,“我不会给你伤害他的机会。”

  聚集灵力的鞭子重重地打在无心身上,没过多久,无心身上满是伤痕,触目惊心的鲜血染红了衣裳,灵力带给他的伤害是这些武器平时杀伤力的三倍,无心还能保持清醒已是奇迹。

  苻葵扔下鞭子,“在大典结束之前,你每天都会承受鞭刑,这是对你伤害无辜百姓的惩罚。”

  无心低着头,头发散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苻葵从大牢出来后径直来到紫轩殿,刚走进院子就看见玄清撑着下巴一脸思索人生的深奥表情,等到苻葵靠近,他才回过神来,冲到他面前,急切地问道,“苻葵,无心怎么样?”

  苻葵目光一暗,面色不变地回道,“他还能怎么样?他身上没受伤,不知道什么原因,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还没有醒?”玄清担忧地撅着嘴,“你让我去见见他吧。”

  “不行!别想用灵力去救他,况且你忘记长老们说的话了?”

  玄清眨眨眼,想其了什么,顿时丧气地低下头,他和长老们约定,在无心清醒之前,不会去见他,否则他们会直接对无心论罪,悻悻地点点头,继续看着窗外发呆,他要怎么做才能让无心安然无恙呢?

  苻葵看着玄清烦恼的模样,更加坚定了要让无心消失的决心。
凤凰印 29 坑爹的明珠
  天刚蒙蒙亮,紫轩殿就迎来了一位客人,祭司打开门,看着门口站着的‘东西’,嘴角抽搐,“亚修,你怎么来了?”

  裹着一床大花棉被的高大少年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如果不是被子里散出几缕亚麻色头发,祭司还以为是一个移动的粽子,亚修小心地拉着被子边缘,露出灰色的眼睛,像做贼一样左右张望,小心翼翼地说:“我是偷跑出来的。”

  “……”我看出来了。

  “玄清在吗?”

  “大祭司还在休息。”

  亚修一听,嘟囔一声,“那就好。”

  只见一个胖呼呼的粽子撞开祭司,左右摇摆地走进紫轩殿,笨拙地回过身,催促对方,“快关门,快!”

  祭司在他的催促下,手忙脚乱地关上门,那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特别奇怪。

  门一关上,亚修扯开棉被,祭司脸色难看,刚才那温热的风中,他闻到了一股子汗臭味,他屏住气,没敢靠近亚修。

  “热死了!热死了!”扔下被子,亚修哇哇直叫,身上的衣裳虽然薄,不过三伏天的时候披着大棉被,那效果自然不用多说,除了散发出来的‘新鲜’气味,亚修整件衣裳都汗湿了。

  祭司站在一旁,等他折腾够了才问,“亚修,你怎么这么早过来?”

  亚修用手扇风,痞痞地朝对方一笑,“我有好东西要送给玄清。”

  “哦……大祭司最近不缺腰带……呀!亚修,你打我做什么?”

  亚修举起拳头,一脸凶恶威胁,“别给我提腰带的事儿。”

  祭司揉揉后脑勺,很想给亚修一个鄙视的眼神,亚修和他的两个哥哥不一样,从小就静不下来,每天一小祸,三日一大祸的让整个神殿的人都头痛,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亚修很听玄清的话,从小就爱黏着玄清,有一次为了讨玄清开心,亚修背着亚景偷偷跑出岛,在外面也不知道碰见了什么人,回来的时候喜滋滋地拿着一条破旧的腰带,献宝似的拿到玄清面前,听着裤腰带主人的意思,这腰带能提高人的灵力。

  玄清接过腰带,当着亚修的面一个用力,亚修一路宝贝着带回来的腰带就断了两截,之后的事情也非常简单,亚修被亚景带回去狠狠教训了一顿。

  “亚修,你还是别闹了,要是被亚先生知道,你又要遭殃了。”祭司好言相劝。

  “你懂什么,这次我找到的真的是好东西,我可是在我哥的库房里找了大半夜呢。”

  “库……库房?!”

  糟糕!露馅了!

  亚修捂着嘴,假意咳嗽一声,转了转眼珠,笑眯眯地对祭司说,“这没你什么事了,你在外面守着,一有人进来就告诉我。”

  半推着祭司离开,亚修猫着身子,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在紫轩殿的院子里啊,当即胆子大了起来,带着一身臭汗,喜滋滋地朝着紫轩殿走去。

  思索一夜,玄清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天空见白才愁眉苦脸地爬上床,正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到房门被人推开,玄清以为是祭司,也就没有在意,可是耳边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传来几声憋笑,玄清挑了挑眉,闭着眼等着对方靠近。

  亚修用自认为安静的动作走进屋里,小心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一眼看见大床上躺着的人,玄清面对着他,安静地睡着,亚修捂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轻手轻脚地慢慢靠近。

  玄清隐忍了一会儿,等到亚修靠近,他突然睁大眼,身体直直地站起来。

  看着对方这诡异的动作,亚修瞪圆眼,“哇啊!”惨叫一声跌坐在地板上。

  玄清咧着嘴,笑得开心,“就知道是你这臭小子。”

  亚修叫了一会儿,自觉丢脸,忙站起来,指着玄清,“你干嘛吓我?”

  “这是我的房间,怎么会是吓你呢?”瞅了瞅亚修的样子,玄清靠着床头,有了几分精神,“你这个时候在我房里来做什么?”

  亚修揉屁股的动作一顿,灰色的眼眸闪闪发亮。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吃的。”玄清凉凉地说道。

  “没良心的。”亚修坐在玄清身旁,眼珠子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嘴角满是笑意,伸出手,嘴里嚷着:“当!当!当!当!”

  献宝一样拿出一个盒子。

  玄清瞥了一眼,“怎么?新型腰带?”

  亚修大受打击,“都说不要提腰带了,我和你说,这次真的是好东西。”

  “哦,我看看。”玄清不抱希望地打开盒子,盒子里垫着一层金黄的绸布,上面放着一颗圆润的明珠,明珠只有拇指大小,晶莹剔透,甚是可爱,玄清看了一眼,合上盒子,“嗯,很漂亮的夜明珠。”

  亚修眨眨眼,夺过盒子,打开,嚷道,“什么夜明珠?这可是个宝贝。”

  “说来听听。”好想睡觉啊,玄清心里嘟囔一声,一夜未睡,眼皮很重。

  “我和你说啊,这珠子对别人可能没什么用,但是对你那就不一样了。”亚修卖力地解释道,“这珠子是我大哥几年前去奎参洲的时候带回来的,据说这珠子是雪族用灵力集聚的千年寒冰,而这中间,你看,就这个红点,是雪族最厉害的祭司心脏里的血,我哥曾经和我说过,戴上它就可以阻断人和咒之间的联系。”

  玄清身子一颤,盯着那剔透的明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亚修乐呵呵地对着他笑,“你不是想去外面看看吗?带上这个,你想去哪就能去哪。”

  玄清一把夺过,眼中闪现出兴奋的光芒,出岛……出岛……

  “啊!我有办法了。”回身拍拍亚修的肩,“亚修,谢了。”话音刚落,玄清拿过那明珠,跳下床,踩着窗户飞了出去。

  “诶,你去哪啊?”亚修冲到窗边,窗外空荡荡的哪里还有玄清的影子。

  “就算能出岛也不能这么兴奋啊。”亚修嘟囔一声,回到玄清的床上,大摇大摆地躺上去,找了大半夜的东西,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苍白的天空从海的尽头延伸而来,冲破这单调颜色的金色光芒带着太阳的热力慢慢显露真身,安静的大海上偶尔传来几声海鸟的叫声,几只好奇的海鸟停在桅杆上,没有叫唤,只是左右摆头,偶尔有人经过也没有害怕,稳稳当当地停在上面休息。

  海面无风,平静的透着些诡异。

  船舱里光线依然昏暗,安静的走道上,传来船只飘荡引起的吱呀声,每个房间门口都点着一盏灯,昏暗中,由远及近,仿佛是死亡尽头的引路灯。

  全副武装的守卫站在出口两边,双目炯炯有神,然而无论他们多么尽责,依然没有发现那窜入船舱的白影,白影的目标明显,趁着船只倾斜的空荡,一个闪身进入了一个房间。

  偶魁是在惊吓中醒来的,睁开眼,满目的白影,他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呼喊,一道白光滑过他的脖子,偶魁硬生生地咽下嘴中的惊呼,抬起眼,看见一张布满暗红胎记的脸,偶魁又是一惊,握紧双拳,声音发颤,“你是谁?”

  眼前的少年一身白衣,衣袂处的红色祥云飘在偶魁眼前,偶魁心中有疑,又看了少年的脸庞许久,那张只能称为丑陋的脸庞上有着不明的怒气,偶魁心里一惊,这少年是怎么避开外面的守卫,进到他的房间里的?

  “怎么?不记得我了吗?”碎星剑压向偶魁,“控制无心的人就是你吧?”

  偶魁睁大眼,那晚的屈辱涌上心头,偶魁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你是为了那个不详的人来找我的?”

  “不许你这么说他。”

  偶魁讥讽地扯着嘴角,“怎么?你也被他的容貌所惑,你爱上他了?”

  玄清不解地皱着眉,“什么爱?”

  偶魁震惊地看向少年,少年一脸坦荡,眼中透着不解,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

  “既然没有爱上他,你又为什么来找我?”

  “我不许你欺负他。”

  太阳升起,海浪渐大。

  玄清握紧手中的剑,眼神涣散,胸口好似被什么抓绕,又痛又闷,有一瞬间甚至连灵力也无法聚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欺负?哈!看来你还不知道那个人的能耐吧。”偶魁冷笑一声,“雪族的二王子,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心里的仇恨你不会明白,为了达到目的他连天地都背弃,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付出。”

  “值不值得不需要你来告诉我。”玄清咬牙,他的身体好似被火烧一样,玄清低下眼,看着手腕处出现的裂痕,心里一惊,师父的咒有反应了!

  不能再耽搁。

  玄清一把抓住偶魁,之前的字袂没有消失,偶魁不能乱动,玄清忍住身上的疼痛,“劳烦你和我走一趟。”

  亚修正睡得香甜,突然听见一声巨响,他睁开眼,双手成掌,做出防御的姿势,却一眼看见地上躺着的人。

  “玄清?”顾不上穿鞋,亚修冲到玄清面前,这一看吓得不轻。

  玄清身上的衣服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然而露在外面的皮肤却像冬天里的冻伤,皮肤上面歪歪扭扭的龟裂,血肉往外翻开,看起来恐怖异常。

  亚修焦急地抱起玄清,大喊,“玄清,你怎么了?”

  听到亚修的声音,玄清幽幽地睁开眼睛,咧开嘴痛呼一声,亚修连忙松开手,眼中带着泪花。

  玄清带着一身伤痕,坐起身来,呼出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你那明珠,太阳出来就没效了。”

  亚修吸吸鼻子,带着三分哭音,“我,我不知道啊。”

  “算了,事情办好了。”玄清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朝着门外走。

  亚修忙跟了过去,“你要去哪?你身上都是伤,我去找寰宇给你看看。”

  玄清摇摇头,“没用的,师父的咒,寰宇治不好。”

  亚修低着头,心里很是愧疚,闷声说道:“对不起。”

  “瞎说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反倒要谢谢你。”不想解释太多,玄清朝着亚修笑笑,“我先出去一趟,你也先回去吧,记住了,今天的事情,你知,我知,可不要被第三个人知道。”

  亚修咬着下唇,乖乖地点头。

  玄清从正门离开紫轩殿,一路朝着大牢的方向走去,没有被全身的疼痛影响,抓到偶魁的那一刻起,玄清就想去见见无心,哪怕苻葵告诉他无心还没有醒过来,哪怕被长老们知道后会生气,可现在玄清什么也管不了了,他想快些告诉无心,他能为他洗脱罪名,这份雀跃的心情,他想和无心一起分享。
凤凰印 30 我们离开这里吧
  苍白的光束透过狭小的窗户斜斜地照进室内,烟雾萦绕着光束徐徐上升,室内透着一股作呕的血腥味,从未熄灭的炭盆里烧红的铁具呈现出歪歪扭扭的形状,热浪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哗啦!

  冰凉的水粗鲁地扑在一人身上,那人还未清醒,依着本能轻微地咳嗽,在安静的大牢里显得特别大声。

  衣裳褴褛的绝美少年幽幽地抬起头,水珠带着红色的血液滴滴嗒嗒地落在地面,手腕处全是磨伤的痕迹,他咳嗽一声,身体在原地荡了一圈,铁链的压力又加了一分,双手呈扭曲的姿势挂在木梁下。

  站在他面前的人披着一件漆黑的斗篷,斗篷下也是漆黑一片,带着铁制面具的脸庞上空荡荡的两个眼睛甚是恐怖,漆黑干枯的手指抓着水漂,见无心醒来,才将水漂扔下。

  无心眨了眨眼,血水流进眼睛里,他不适地闭上眼。

  黑影靠近炭盆,拿起烧红的铁具,沉默地来到无心面前。

  无心的目光落在那铁具上,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黑影没有多话,举起手,炙热的铁具落在少年单薄的身体上,无心猛然睁大眼,下一秒又忍了下去,他不会对任何人求饶,更不会让别人看到他的软弱,阴鸷地望着那黑影,无心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铁具一下一下笨重地拍在少年身上,已经染红的衣裳上又多了几道血印。

  大牢里传来让人胆战心惊的声响,整整一百下鞭刑结束以后,无心已经奄奄一息,低垂着头,黑大散在脸颊两边,更是狼狈。

  黑影停下动作,动作有序地收拾好东西,推开笨重的牢门走了出去。

  黑影沿着走道走了一段路,在走道尽头背对着他站着一个同样漆黑的人影,黑影来到那人面前,单膝跪下,“主公。”

  苻葵转过身,沉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不吭声,也不说话。”

  “哼,他倒是会忍,也算有些血性,不是空有一张脸。”苻葵恼怒地回过身,没有听到对方的求饶着实让他失望。

  “主公,他现在全身是伤,若是再不医治,只怕他挺不过今晚。”

  苻葵瞥他一眼,黑影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我要让他吃尽苦头,只有这样他心里的恨才不会消失。”有些烦心地看向大牢的方向,苻葵沉思片刻,对黑影吩咐道,“你去把他手里的铁栓拿下,今晚把牢门打开。”

  “主公?”

  苻葵握紧手,一脸决绝,“我要让他自己离岛。”

  正午时分,骄阳似火,末桑岛成了天然的蒸笼,位于山巅的神殿即使建造在密林中也依旧闷热,神殿里寥寥几人穿行,能躲避日头的全都躲了起来。

  位于神殿西南方向的一处小院,不似神殿其他建筑中规中矩,满院开得鲜艳的花儿让人赏心悦目,小院里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声,远处还能听到潺潺水声。

  雅真趴在窗台上,盯着窗外的花儿,一脸昏昏欲睡,自从玄清答应让她参加受封大典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已经过了这么多天,眼见着受封大典的日子一天天靠近,玄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雅真小声嘟囔,“那个丑人,不会是骗我的吧?”

  “雅真小姐。”

  听到有人叫自己,雅真不耐地叫道,“嚷什么?我在这。”

  那人尴尬地站定身,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大祭司来了。”

  雅真睁大眼,一脸欣喜地转过头,“你说丑……哥哥来了?”不等对方回答,她站起身冲了出去,正好看见玄清走进小院。

  玄清站在小院中,微微抬起头,满目的湛蓝,青色的眼眸眯了眯,感受着太阳的炙热,手心里是湿润的感觉,皮肤龟裂的情况没有一点好转,脖颈处的伤痕已经延伸到脸上,让他原本就可怖的胎记显得更加丑陋,他听到动静,低下眼,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妹妹,一时间有些恍惚。

  “哥哥!”雅真乖巧地叫着他,看到玄清脸上的伤痕时,雅真没有掩饰心中的厌恶。

  他们是同胞兄妹,玄清只比她大一刻钟,两人的相貌却大不一样,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等她会记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生活在末桑岛,他们是神族,却要生活在一堆杂种中间,这让雅真心里非常不舒服。

  而让她更不舒服的就是这个哥哥的存在,玄清样貌丑陋,却被神殿选为大祭司,雅真一直认为这是玄清搞的鬼,因为当时那神谕降下时,玄清将她推开,自己接受了神谕,她的亲哥哥竟然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雅真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末桑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原本是她,现在却要由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丑人坐上原本属于她的位置,雅真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不甘心。

  玄清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没有遗漏她表现出的厌恶,玄清心中荒凉,整个人感觉空落落的,却还是微笑着问道,“雅真,你的伤好了吗?”

  我受伤还不是你害得,假惺惺。

  雅真心里忿忿想着,还是老实回答,“都好了。”

  “那就好。”玄清低喃一声,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大典上要穿的衣裳已经准备好了,你陪我去看看吧。”

  “真的?!”雅真欢喜地点头,有些迫不及待,“那我们现在就去。”

  紫轩殿里祭司看见玄清和雅真一起进来,忙端上雅真最爱的茶,玄清站在殿中,对他吩咐,“受封大典的日子就要到了,你告诉三位长老,剩下的这几天我会进行斋戒仪式,岛上的事务暂时由他们处理,还有,不要让任何人进入紫轩殿。”

  祭司点头应下。

  玄清带着雅真来到自己的住处,推开门。

  雅真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屋子正前方摆放的衣裳,用十字木撑开的雪白衣裳,衣袂处绣着红色祥云的地方用金线勾勒出一个金色的太阳——那是末桑大祭司真正的象征,帽冠前方使用末桑最宝贵的墨石做成珠串。

  “喜欢吗?”

  雅真咧开嘴,脚步已经朝前,伸出手,小心地抚摸着手中的衣裳,这才回答一声,“喜欢。”

  “喜欢就试试吧。”

  “可以吗?”

  玄清表情冷漠地盯着那身衣裳,淡淡说道:“有何不可,原本也是给你做的。”

  雅真一听,也不再客气,取下衣裳,走进屏风,没过多久就换上衣裳,满心欢喜地走出来,墨石珠串遮住了她的容貌,她转了个身,有些得意,“哥哥,你觉得好看吗?”

  玄清扯着嘴角赞赏,“好看,雅真穿什么都好看。”

  雅真一听更是得意,站在铜镜前左看右看。

  “雅真,既然你决定参加受封大典,那么,能不能答应哥哥一件事情?”

  太阳西沉,夜幕拉开,青黑的夜空闪烁着耀眼的星星,满月挂在当空,大地透着明亮的月光,好似天空只是蒙住了日头,四周依旧明亮。

  神殿各殿的烛火熄灭,整个末桑陷入了寂静。

  大牢四周没有一个守卫,关押着唯一一个犯人的牢笼也因为守卫‘匆忙’离开而没有关门,无心垢头蓬面地靠在墙上,整个人晕晕沉沉,身上的伤痛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他吐着气,眼睛睁开一条缝,望着那敞开的大门,眼中闪过一道光。

  手指在地上动了动,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好似被刀剐了一口,无心没有放弃,整个人趴在地上,满是伤痕的皮肤靠着地面无疑是另一场酷刑。

  无心始终盯着那敞开的大门,身体的本能让他往前爬行,每移动一点,地上就留下一行血印,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

  顾不上身上的伤,无心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那扇敞开的大门成了他唯一的希望,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他要离开这里,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有报仇,那些伤他害他的人还没有遭受应有的惩罚,他怎么舍得先死?他不要继续过这种像畜口一样的日子,被族人背叛以后遭受的待遇竟在这里又遭遇了一次,无心心中充满了仇恨,如果他能重新获得力量,如果他有力量,他一定要毁了这天地!

  心中的信念驱使无心一点一点靠近大门。

  轻柔而微凉的手覆在他的背上,无心身体一颤,没有回头。

  “无心……”

  那人的声音温柔小心,好似怕惊着他,没有多余的动作。

  无心盯着那扇敞开的大门,双手满是血腥,十指慢慢握紧,沉默不语。

  一双手动作轻柔地将他翻过身,牢牢地抱着他,无心撞见那双青色的眼睛,那眼中的情绪让他瞥开脸,面无表情。

  玄清低下头,在无心耳畔轻声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温热的液体划过无心受伤的手指,伤口刺痛,无心握紧手,像要留住那份温暖,他闭上眼,几不可闻地吐出两个字,“傻子。”
凤凰印 31 二次结界
  青黑的夜色下,静谧的树林显露出高矮不一的黑色剪影,树梢里偶尔传来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哗啦一声,整个树林又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树林深处,空山涧赖,湿润的土地上布满青苔斑驳的身影,暗色的墨绿一直蔓延到山的另一边,此时配合着涧赖之音传来哗、哗的声响。

  无人踏足的密林里,一棵参天大树上挂着一个人,那人在夜色里极力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像蠕动的虫子,希望能挣脱桎梏,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半刻钟以后,他像跳出水面的鱼儿,力竭地耸拉着身体,嘴里发出唔唔

  的声音,在这荒山野岭中体会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唔……”

  再一次尝试无果后,偶魁委顿地低着头,汗水流入浮肿的眼睛里,有些刺刺的疼痛,他用力眨眨眼,心里一阵阴暗。

  被一个毛头小子抓住已经是丢尽颜面,也做好了受尽折磨的准备,可那人把他抓来,吊在这鸟不拉屎的树林里,人就跑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偶魁已经挂在树上快一天了,又累又饿,还是不见对方出现。

  偶魁喘着气,一脸油光,他左右张望,玄清抓他过来时,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他竟看不清前路,直到进入这片树林,他甚至连末桑岛里面有些什么都没有看清楚,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偶魁心里即激动又无奈,就算

  知道自己在末桑又有什么用?这样的情况下,他连使用灵力都不太可能,风间夹杂着海的气息,偶魁眼中闪过亮光,或许王爷他们离这里并不远。

  挣了挣,身上的绳索再次收缩,偶魁大喘一口气,终于不敢再挣扎,身上的绳索受灵力的影响,竟有种钝刀割肉的痛楚,无法忍受。

  那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有这样强的力量?那种绝对无法战胜的力量,让人恐惧又让人不甘。

  偶魁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浑浑噩噩间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偶魁睡的并不安稳,他梦见自己被恭谨王下令斩首,株连九族,截尚、炎魅和金扇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灵力刺穿心脏的那一刻偶魁猛然惊醒,涔涔冷汗一阵一阵地冒出湿透了衣裳,刺眼而灼热的光芒刺痛双眼,偶魁闭上眼,耳边传来清脆的鸟叫声——天已经亮了。

  偶魁平息心中的恐惧,再次抬头已没了一丝表情,绝地而后生,他原本也不是等死的人,梦境里的情景是一种警告,他不能就这么放弃,成为他人鱼肉。

  偶魁眨了眨酸涩的眼镜,双手掉在空中几乎失去了知觉,他小心地伸出右手食指,聚精会神地凝聚灵力,身上的绳索几乎在同时箍紧,偶魁咬住牙,没有罢手,一刻钟以后,食指处终于蔓延出一条白色的丝线。

  偶魁来不及欣喜,闭上眼打开心目,搜寻自己的目标。

  奇怪!

  偶魁疑惑地睁大眼,这感觉……不像是无心的气息啊,在这里怎么会有另外一个人回应他?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偶魁嘴角挂上一抹冷笑,真是天助他也,偶魁重新闭上眼,对那人下了第一个命令,“打开末桑结界,恭迎角萁大军进岛。”

  “好漂亮的大姐姐!”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声音里充满了欢喜。

  “小丫,别瞎说,他是大哥哥。”另一个声音有些故作老陈,稚气的声音里有种难言的严肃。

  “才不是,她长的这么漂亮,明明是大姐姐。”奶声奶气的声音透着些委屈。

  “你才胡说,玄清哥哥昨晚就告诉我了,这是大哥哥……你看,他的胸是平的,就是大哥哥嘛。”伴随着声音的是一阵窸窣的声响。

  奶声奶气的孩子不服气地叫道,“小丫的也是平的。”

  “……”显然被对方的话噎住了,另一个声音半天也没有回应。

  无心微微蹙着眉,不动声色地睁开眼,一眼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睁着血红的双眼,头发雪白,一张脸干净漂亮,然而双手却黑乎乎的,此时正放在他赤裸的胸口上,小男孩低着眼,发现他醒过来,没有任何别

  扭,松开手,气焰嚣张地叫道,“大哥哥,你告诉这个笨丫头,你是男的对不对?”

  无心盯着胸口那两个清晰的小黑手印,太阳穴上跳出几根青筋,目光冷冷地瞥向那个叫小丫的孩子,小丫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和小男孩一样,她也是红眼白发,头顶两个冲天炮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爱,圆圆的小脸蛋上

  挂着未干的泪水,脸颊红彤彤的像苹果,看见他盯着自己吓得直往小男孩身后躲,小男孩没有一丝胆怯,伸出手轻轻拍着小丫的肩膀。

  无心沉默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里并不是普通的房子,而是一个宽敞的洞穴,从洞口照入的阳光充足,洞内干燥凉爽,很适宜居住,洞穴里的摆设非常简单,除了必要的锅碗瓢盆,干净的桌子上摆放着几样草织动物,看起来是这些孩子的玩具。

  “大哥哥,你也有雪族的血统吗?”

  无心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大胆的小男孩,小男孩眼中是找到同类的兴奋,无心脸色一冷,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孩子而有一丝放松,“这里是哪里?”

  小男孩眨眨眼,对于无心避开自己问题的举动也没有生气,大方地介绍道,“这里是我们的家,是玄清哥哥给我们找的。”

  无心心中一颤,“玄清?”

  “对啊,昨晚玄清哥哥带你进来的时候可吓着我们了,你一身都是血。”小男孩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一脸自豪,“不过你放心,玄清哥哥已经治好你了。”

  小丫从男孩身后露出半张脸,怯怯地补充:“玄清哥哥很厉害。”

  一身的鞭伤,一夕之间如海市蜃楼般消失不见,一身干爽的玄色长衣,更似之前的种种只是一场普通的噩梦,无心伸出手,露出手臂,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透着生机勃勃的光芒,无心低着头,放在膝盖的手掌无声握

  紧,脸庞如大理石般坚硬,只有眼中千种情绪翻转,宛如神殿最高处嵌入的琉璃,忽明忽灭,看不真切。

  玄清……

  “他呢?”

  “玄清哥哥说他要休息,让我们告诉你,如果起来了就好好吃饭,今晚他会带你离开。”说到这里男孩脸上有着疑惑,“大哥哥,玄清哥哥带你去哪里?我听说玄清哥哥就要成为大祭司了,为什么他会到这里来?”

  “玄清哥哥能来,我很高兴。”小丫在一旁补充一句,小脸红彤彤的,抓着小男孩的衣角,一双大眼滴溜溜地围着无心转,“大哥哥是玄清哥哥的朋友吗?”

  “他呢?”无心再次询问,人已经站了起来,也不等对方回答,自己走出洞穴寻找,刚走出洞穴,不由愣住。

  洞穴外面并不是树林,也不是空旷的地面,一眼望去竟是百丈的悬崖,悬崖四周萦绕着白雾,单薄的云雾中,隐隐显现出碧蓝的海水,阳光透过云雾,隐隐绰绰地照射进来,仿佛置身梦境中一般,一切都觉得不真实。

  男孩跟在他身后提醒,“你别乱跑,小心掉下去。”

  无心回过身,脸色阴沉,“这是哪里?”

  少年阴鸷的气息让两个孩子一愣,小丫缩在洞穴门口,瘪着嘴,一脸委屈。

  男孩回过神,许是被无心的表情怔住,老实回答,“这里是末桑的最西方,玄清哥哥展开的二次结界。”

  无心心里一惊,二次结界!那人竟有这般本事。

  “这里还是末桑?”

  “嗯。”男孩点点头,指着更高处,“玄清哥哥就在那里,他说他要休息,让我们不要打扰他。”

  无心顺着男孩的手指望去,目光又是一凝,这座悬崖耸立云霄,云雾从下往上翻涌,模糊的视线中,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芝麻大小的黑点,男孩所指的地方正是那里。

  “大哥哥,你确定你要上去吗?”

  无心无言,来到洞穴旁边的绳索上,那是唯一联系整个悬崖的工具,他没有犹豫,抓紧绳索,迎着湿润的云雾向那黑点攀爬。
凤凰印 32 离开
  所谓的二次结界并不是结界中的结界,二次结界可以在任何地方张开,四洲的土地上、广袤的大海里或是奎参洲呃侠落山脉万年不化的冰雪上亦或是柳翼洲亡沙之漠里千年干旱的大漠,因为它是一个新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时间和气候都与真实世界相同,却不被外人察觉,空间里的事物虚无而真实,犹如周庄梦蝶,虚实难辨。

  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构建者是真正的主宰,他能改变空间内的任何物质——除了杀人,这种远古的术法演变到现在变成高人们避世的手段,它需要强大的灵力展开新的空间网,而很多强者并不屑使用这种术法,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在二次结界中无法进行杀戮,正是因为这样的限制,这种术法的咒语渐渐失传,因为它的‘无用’。

  时空里的人心脉相通,一旦构建者杀死结界内任何一个人,他也会受到相同的伤害,相反,一旦构建者受伤或者死亡,二次结界中的世界也会崩塌。

  百丈悬崖上,少年历经艰辛爬上崖壁上的洞穴,一脚踏上实地,地面上干净无尘,四周布满尖锐的石头,眼前的洞穴和那两个孩子居住的洞穴一般大小,不同的是,洞穴外挂着层层帷幕,墨绿的帷幕在大风中竟没有丝毫飘动,没有投进一丝阳光,昏暗的光线里,什么也看不清,寂静的仿佛是另外一个时空。

  身后飞沙走石,狂风呼啸,玄色的长衣随风猎猎作响,无心站在绳索旁边,一手搭在崖壁上,抓着锋利的石砾,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乳白的眼眸带着复杂的情绪望着那重重帷幕,双脚怎么也迈不开,那方幽闭的空间,像是一道无形的鸿沟,冷俊的少年第一次有些怯意的不敢靠近。

  冷风压着崖壁如锋利的刀刃,席卷沙石,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顺着凹凸不平的石块席卷苍穹,云雾的气息有了微妙的变化,风中传来血腥的气味,某种不详的力量正在慢慢靠近。

  随着沙沙的声音,一阵强风几乎将人吹走。

  无心微眯着眼,身体不动,他微微抬起头,冷冷面对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野兽。

  那是一只两头兽,一头虎,一头狼,凶狠地咧着嘴,一口獠牙泛着森森的光,带着腥气的唾液顺着嘴角流下,黄色的眼眸里是针一样锐利的瞳孔,野兽的凶狠让人不寒而栗,锋利的爪刃紧紧抓在崖壁上,前肢迈上帷幕,压低前身,蓄势待发。

  吼!吼!

  嗷!嗷!

  浑厚的,震撼力十足的两声低吼,一前一后从虎头和狼头中发出,见无心没有离开的意思,野兽爪牙用力,下一秒已经朝着无心冲了过去。

  无心心下一沉,拉紧手中的铁链,望着迎面而来的野兽,乳白的瞳孔一缩,眉宇间染上杀意,“滚开。”

  然而失去一身灵力,人的身体又如何和野兽对抗?野兽的利爪扑向无心,无心往后一倒,闷哼一声,肩膀处传来钝痛,他蹙了下眉头,目光冷厉,伸出铁链绕着虎头紧紧箍紧,虎头松开无心的肩膀,闻到血腥味,兴奋地开始挣扎,玄色尝一下瞬间布满了血痕,无心喘着气,一刻也没有放松,迎面对上狼头凶狠的目光,无心心里一惊,伸手就是一档。

  重重帷幕里,一个疲倦的声音,却带着无限力量传来,“退下。”

  无心身体一颤,脖子处温热的腥气让人恐惧作呕,狼牙离无心的脖子只有寸许,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愣愣地望着那帷幕。

  野兽听到那声音,呜呜地委屈叫唤两声,利爪松开无心,几个跳跃消失在悬崖上。

  四周恢复了平静,无心靠在崖壁上,身上多了几道血痕,抓伤疼痛难耐,然而他脸上却没有表露半分,依旧沉默地盯着那帷幕,始终没有上前。

  “你没事吧?”许久,帷幕中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如梦呓般让人听不真切。

  白眸一沉,嘴角带了冷笑,眉宇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大祭司身体可好?”

  “即能和你说话,自然是好的。”短促的话语里有些赌气的意味,墨绿的帷幕依旧没有动静,玄清始终没有踏出一步。

  少年抿着唇,黑色的长发随风拂过天神雕刻般的俊美脸庞,少年沉默片刻,一脸阴郁,讥讽地问道,“大祭司,把我带走没有关系吗?”乳白的眼眸中是恶毒的光,“大祭司难道忘了我在末桑做了什么吗?还是说末桑的大祭司也同那些凡人一样被蒙住了心。”

  “无心……”那声音透着虚幻,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离开这里,就不要再回来了。”

  “呵呵……”少年兀自笑着,眼中是仇恨的光芒,“大祭司这是悲天悯人、渐仁摩义吗?”

  双手无声握紧,“你以为把我救出来,治好我身上的伤,我便会因着你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你以为……以为你是谁?”少年终于有了情绪,话语中如盛开的冰莲,清冷而狠毒,“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回来,一个、一个,谁都不放过。”

  “仇恨是要命的毒药,就算你杀了他们,你又能得到什么?”

  “快乐。”少年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意,乳白的眼眸闪着奇异的光,“大祭司忘了么?我是被贩卖的奴隶,这手上的封印整整封印了一百五十年,我渴望仇人付出血的代价,就算这条路荆棘艰险,会让我失去一切我也在所不惜,不懂‘反抗’二字的人才是真正的奴隶,而我,宁愿背弃天地,也要抓住那份自由,所以,不要妄想我会忘记这里的一切。”

  那样狠绝的话,没有收回的余地,也不允许有余地,他等了一百五十年,从奎参洲进入那肮脏的九重宫开始,他渴望了一百五十年,到如今,他如何能放弃?不能放弃!心里的声音在叫嚣,少年紧紧盯着那帷幕,唇齿间尝到了血的腥气。

  黑暗里,蜷缩一团的身体震了震,短促的喘息声在这片天地里越发清晰,青色的眼眸里是深重的悲伤,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没有继续劝说,平淡地回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天黑以后,我会带你离开末桑。”

  无心皱着眉,“你不能离开岛。”

  “呵,我说的话你也信吗?”断断续续的声音突然明快起来,像是孩童的恶作剧成功一般明快地说道,“别忘了,我可是末桑的大祭司,我说到做到。”

  “不过,你还能关心我,我很开心。”

  少年脸上一变,冷硬地回道,“告辞。”

  少年始终没有踏入那帷幕之内,顺着绳索朝着来时的路回去,仿佛他历经艰辛爬上这百丈悬崖,不过是一时兴起。

  苍白的天幕蒙上了青色的薄纱,闪烁苍穹的星辰,也同样照射在这片土地上,当两个孩子战战兢兢睡着的时候,洞穴内的柴火轻微晃动,一个黑影出现在洞穴里,洞穴里浅睡的人立马睁开眼,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出声。

  玄清从头兜下一件宽大的黑袍,身上除了露出的一双青眸,竟没有裸露出一点皮肤,半边脸用黑色的面罩遮住,青色的眼眸先是看了看沉睡的兄妹俩,见孩子们睡得香甜,眸光柔和。

  当目光落在无心身上,看着他身上不加掩饰的伤痕,眉头微微隆起,“你又受伤了。”

  右手平举,一阵柔和的白光笼罩在无心身上,无心感觉到身上的疼痛消失,不消片刻,野兽留下的痕迹就消失不见。

  玄清收回手,转过身,眼睛眯了眯,很轻地吐出一口气,不待无心看清,他拢了拢帽檐,轻声说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洞穴,外面漆黑一片,闪烁的星辰成了唯一的点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反射出点点水光,犹如另一片星空,无心与玄清并肩而立,望着外面广袤的天地,无心心里竟有了些紧张的情绪,乳白的眼眸闪烁着情绪。

  腰间多了一股力,无心身体一僵,猛地看向玄清。

  “你没有灵力,我带你走。”

  话音间,无心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漂浮在半空,只停了一瞬,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大海坠落。

  耳畔是风的低语,呼啸着,伴着湿润的云雾,满面清凉,胸口像被什么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然而无心一刻也没有闭上眼睛,望着一晃而过的孤松,细腻的沙石,透着水光的海面,他没有眨眼,像要把这一切永久记在心里,乳白的眼眸闪过光芒,眉宇间第一次没有阴郁,如阴雨后豁然开朗的天空,金色阳光撒下,散去所有的阴霾,整整一百五十年,少年在这短暂而漫长的生命里,再次感受到了自由和欢快,那是他穷尽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

  “玄清……”

  “嗯?”

  玄清抬起头,对上少年璀璨的星目,惊艳世人的脸庞在眼前放大,玄清惊诧地睁大眼,唇边的温润气息让他心悸。
凤凰印 33 情愫
  璀璨的星空犹如银河撒下的焰火,静谧的夜色下,隐隐带着狂热。

  半空中,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交织在一起,青和黑的长发缠绕飞扬。

  玄清屏息而立,眼前俊美少年的眼眸比空中的星辰还要耀眼,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带着让他不明白的情绪,让人晕眩,黑色斗篷下,手指紧紧抓着衣袂一角,耳畔轰隆作响,脸颊血液逆流般染上酡红的颜色,直到少

  年沉默地松开他,他还未回过神来,

  这个朦胧的吻如一道惊雷,让玄清无所适从,他从未体验过人们所说的情爱,他是末桑的大祭司,注定不被允许,他记得自己的身份,几乎同时他低下头,眉头紧蹙,梦呓般呢喃,“胡闹。”

  他把这个吻,归咎成少年的恶作剧,以此来平复跳动不安的心。

  “你讨厌吗?”

  “下次不许这么做了。”玄清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让自己表现正常。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手腕被少年抓住,妖媚的眼眸紧紧盯着他,艳丽的嘴唇一张一合,诱惑般吐吸,“你爱上我了?”

  “爱?”脸上的酡红滴血般发烫,表情却不再是面对偶魁时的迷茫,他低着眼,没有去看无心,也没有回答,俯身继续朝着大海飞去。

  穿过末桑强大的结界,空隙间荡漾着水波的痕迹,相连的依旧是广阔的大海,仿佛两个空间原本就是一起的,从未分开。

  玄清立在半空,手心握紧,他从腰间扯下一块白玉,那是一朵盛开的白莲,做工精巧,温润剔透,玄清将白莲放在额间,白莲闪过一道白光,玄清手一挥,白莲在空转旋转,渐渐变大,直到能容纳两个人才平稳地落入

  水中。

  两人落在白莲的中心,玄清扶着花瓣,慢慢依靠在上面,似透支了所有的力气,闭着眼,半响没有动静。

  “为何不回答我?”

  玄清沉默地睁开眼,无心站在他面前,一脸讥诮,“你在害怕吗?”

  “无心……”玄清低着眼,缓了一口气,“我没有害怕。”

  “那么你回答我的问题。”少年执拗地索要答案,双手抓着手中的铁链,指节泛白。

  问题?什么问题?爱么?

  玄清意识模糊地想着,脸上露出苦笑,无心,为什么要逼我呢?你知道大祭司这三个字代表什么吗?

  他是为了守护末桑而存在的。这是三位长老从小教育他的话。身为大祭司他有这个责任,即使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担起这份责任,更不明白当年神谕为什么会选中他,在那之前他不过是流离到这里的神族遗子—

  —就如无心来到末桑时一样。

  为了末桑的安危,他并不介意献出自己的力量甚至是生命,这是三位长老给予他的期望,而无心……这个散人孩子有着他从未见过的美貌,那是超越种族和性别的美,能让世人倾倒和嫉妒的美,是他十几年的短暂生

  命里第一次见到的美丽,然而与这美相应的却是少年心中强烈的恨,和渴望冲出禁锢的野心,仇恨根深蒂固,像海面突变的飓风,让人措手不及又无力反抗,可是即使是这样,他却无法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他,开

  始是同病相怜的帮助,到后面是因为什么,甚至让他背叛族人也要将他带走,玄清自己也说不清了。

  疲倦地闭上眼,玄清终究没有给少年答案,身上的血咒让他体验着割肉挖骨的巨痛,甚至连呼出的气息里也带着血气,玄清吐出一口气,缓解着身上的痛楚,晕睡了过去。

  无心热切的目光渐渐冷却,眉宇间依旧是冷漠,盯着手中的铁链,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这……就是答案么?

  第二天玄清在天亮时醒来,无心背对着他望着前行的方向。

  玄清向上靠了靠,从黑袍里抽出一个包裹,递给无心,无心沉默地接过那包裹,打开,眸光一变。

  “不要离开自己的剑。”

  话音刚落,玄清身体向前一倾,漆黑的手指点在无心眉心,无心目光一冷,正要撇开头。

  玄清喝道,“别动,闭眼。”

  指尖发出一阵柔光,无心身体一颤,眼前一闪而过的画面让他明白过来玄清在做什么,他安静地闭上眼睛。

  碎星剑,传说中四仙时代昆帝传给妖王岁星的剑法,后人只知这剑法厉害,却不知其中缘由,妖族覆灭后真正能使出碎星剑法的只有剑圣传人。

  无心咬紧牙关,脑海里出现无数个幻象,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轻巧而犀利,剑锋运用自如,一气呵成,所有的动作都不真切却如惊雷般划过脑海——那是碎星剑法真正所在。

  “到达目的地之前,你可以在这里练习碎星剑法。”

  无心握紧鬼泣,静静地站在白莲中间,心里还在回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切。

  “剑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不要急于一时。”玄清指着海面,“我饿了。”

  半响,无心才抬起头,眼中透着迷茫。

  玄清揉着肚子催促,“我饿了。”

  伴随而来的是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

  无心这才回过神来,瞄了他的肚子一眼,沉默地扯下鬼泣上的布巾,没有多言,来到白莲的边缘,径直潜入水中。

  玄清眯着眼,望着东方升起的太阳,越发抓紧手中的明珠。他靠着花瓣,望着鱼儿一样在海里畅游的少年,眉头松开,眼中透了几分笑意,随即闷哼一声,没有任何预兆地蜷缩着身体,手指绞紧衣裳,整个人呈一种扭曲的状态。

  大口喘息着,望着东方的太阳,玄清呢喃着,“再等几天吧,等到了那里,我再接受您的惩罚……师父。”

  用黑布包裹的双手冒出蒸汽一般的白雾,玄清握紧双手,双目紧闭,然而一身痛楚却没有消失半分。

  哗啦!

  一声巨大的水声传来,玄清机警地睁开眼,直觉地朝头顶望去,一个漆黑的影子,遮天蔽日般从他头顶掠过,精准地落入海里。

  “无心!”

  玄清抓着白莲边缘,惊恐地尖叫。

  海中少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回过头,身形一顿,只来得及将鬼泣横在身前。

  一股无形的力量穿透海面,静谧几秒,海浪突然炸开,白色的浪花冲上白莲,玄清提气腾上半空,手心在虚空中一转,碎星剑吐出白色的锋芒,半空中玄清看清了水中的情势,目眦欲裂,那黑影全身绵软,通体黑色的身体里长满了白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带着蛇一样的红丝,尖锐的触手抵在鬼泣上,然而有力的前爪撕裂了无心的胸口,无心低着头,一身血腥。

  那竟是海魅!空旷的海域怎么会出现这个魔物?

  玄清握紧手中的剑,俯身冲上前,剑芒在空中划出一道纯白的弧度,满身的白色眼珠透出血的红色,触手以更快的速度袭向玄清,白光划过,玄清一脸冷厉,手里多了一粒漆黑的圆珠,那是海魔修行千年的内丹。

  海魔发出凄历地叫声,没入黑暗的海底。

  玄清抱着无心落在白莲中,腥红的血瞬间染红了白莲。

  “无心……”玄清小声唤着,声音发颤。

  海魔全身是毒,无心身上的伤口染成了黑色,双眼紧闭,脸上苍白得好似透明一般,然而他始终没有松开手中的鬼泣。

  玄清慌张地摸着无心的脸颊,心如同少年的体温渐渐变冷,手指触碰到无心的鼻尖,玄清脑中一片空白。

  就这样……就这样死了么?

  玄清不敢相信地睁大眼,温热的泪水落在无心的脸颊上,那张俊美的脸庞没有一丝生气。

  “无……无心……”

  玄清茫然地坐着,目光落在地面,一颗漆黑的圆珠滚落在脚边,玄清目光一亮,这才意识到刚刚得到的海魔内丹正是海魔毒素的解药,忙将内丹掰开,一半敷在无心的伤处,一半送入无心口中,然而少年的体温依旧是冰冷的,即使是雪族也不曾有的冰冷。

  玄清伸出手,触碰着少年柔软的黑发,突然无法抑制地抱着无心的头痛哭起来,心似乎被什么揪住了,玄清第一次失去理智地哭嚎。

  “吵死了……”

  哭声骤然停止,玄清眨眨眼,一脸泪痕地望着清醒着的少年,喃喃问道,“你……你没死?”

  双手用力揉着少年的脸颊,欣喜地叫道,“你没死?!你还活着!”

  无心冷哼一声,头痛得厉害,很大的原因是被对方吵的,他试着动了动身体,痛楚减少许多,低头却发现伤口正在慢慢愈合,无心抬起头,眼神复杂,“你把海魔的内丹给了我?”

  “它救了你。”玄清吸吸鼻子,心有余悸,颤抖的手抓住无心的手,十指缠绕,“我以为,我以为你死了。”话未说完眼泪顺着脸颊坠落在无心手中。

  无心抿着唇,冷淡地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放下一切,那么你为什么要救我?”

  玄清怔怔地抬起头,双唇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离开末桑,你要带我去哪里?”乳白的眼眸有着激烈的情绪,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到了那时你又要去哪里?”

  身体猛烈地颤抖,玄清低着头,包裹着黑布的手碰触着那条铁链,带着殉葬者的表情,终于回应了少年的话,“喜欢……喜欢你……喜欢无心,所以……不想你死去。”

  无心身体僵直,突然眼中闪过阴郁和黑暗,望着始终低着头的人,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
凤凰印 34 责任
  “不对,不对,在另一边……哎呀!”

  随着一声惊呼,一条银色的鱼挣脱一人的手跃入水中,噗通一声,消失无踪,几乎同一时间海面上露出一个湿漉漉的头,漆黑的长发犹如海底飘荡的海藻,水珠顺着菱角分明的轮廓滴落,苍白结实的胸膛肌理分明,半个身体浸在湛蓝的海水中,透着一种让人窒息的诱惑,与这美景相反的是主人阴沉的表情,他身体向前倾顺着水流游动,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遨游大海的鱼儿。

  水中传来哗啦一声,随着他的动作,铁链晃出水面,同时露出水面的是一把干如枯木的剑。

  “好可惜啊……”

  另一边一个人盯着鱼逃离的方向,感叹一声,无比惋惜。

  炎热的太阳下他全身包裹着黑色的斗篷,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青色的眼眸,无辜地望着水面,有些孩子气地指着前方,“你应该抓住它的鳃,这样它就跑不掉了。”

  无心双手撑着花瓣,一个跃身进入莲花船,表情阴沉地拧干衣裳里的水,多日没有好好进食,脸色有些苍白,他沉默不语地靠着花瓣闭目养神,直接无视旁边嗷嗷待哺的少年。

  嗷嗷待哺的人继续开口,“无心,我饿了。”

  无心额头冒出青筋,终究是忍不住,横了那人一眼,挖苦道,“大祭司若是饿了,何不自己下水捉鱼?”

  玄清眨眨眼,语气无辜,“我讨厌弄湿衣服。”

  “那就饿着。”无心没好气地吼了一声。

  他们在海里漂了六天,玄清大费周章地带他离开末桑,可带上的东西除了清水就没有其他能吃的东西,这期间只能靠无心潜入海里捕鱼充饥,然而这一片海域能吃的东西却少之又少,四周依旧是茫茫大海,无心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陆地。

  玄清坐在莲花边上,两只脚晃在半空,身体斜靠,侧着头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无心,若有所思,突然他身体一颤,极快地望向海面,斗篷下双手紧握,青眸沉沉,他小心地控制呼吸,然而身上火烧般的疼痛没有半分缓解。

  无心闭着眼,半响没有听到动静,忍不住睁开眼,玄清背对着他,身体弯曲,即使玄清控制的很好,无心还是发现他全身都在发抖,心里一惊忙坐直身,没有多想就来到玄清身后。

  鼻息间有股奇怪的气味,无心皱着眉,只当是两人多日没有洗澡,没有在意,刚伸出手,莲花船传来震动,无心一个趔趄伸手忙扶住花瓣稳住身形,目光沉沉地盯着海面。

  “怎么回事?”感觉到动静,玄清艰难地抬起头,眼前是耀眼的蓝,头像要裂开了。

  即使是这样,玄清还是看清楚了现在的情形,刚刚还晴朗的天空此时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朵仿佛饕餮之口,海面翻卷着巨浪,狂风大作,莲花船可怜兮兮地在大海中飘荡,随时都会沉没。

  玄清眯了眯眼,抿着唇,一言不发。

  “玄清!”

  一声怒吼,翻滚的海浪升出三丈高,在乌云中呈现出黑色的海水里出现一张狰狞的面孔,咧着嘴脸,犹如鬼魅,他‘望’着莲花船,语气中依旧带着怒火,“玄清你怎可如此任性!”

  玄清吐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到无心身旁,沉默地看向无心,抬头说道,“苻葵,你终究是找来了。”

  面孔缓缓靠近,海水变成有形的物质,呈现出拉扯的状态,水声四起,将这虚无的头颅凑近玄清,这只是一个幻影,‘虚’的身体,这是苻葵幻化的影子。

  “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玄清平静地说:“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

  “你认为对的事情就是抛下族人和他离开末桑吗?”目光投向那沉默的少年,苻葵充满了怨恨,不该留下他的。

  玄清直觉地摇头,“我没有抛下族人。”

  “没有?清儿,你可记得师父离开时的嘱托?”苻葵唤着玄清的小名,语气中透着失望,风的气味变了,如刀刃的风吹过玄清,黑袍在强风中变成碎片,露出一身洁白的长衣,火红的祥云随风飘动,然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不能称之为皮肤,玄清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已经溃烂,散发着腐烂的气息,皮肤像树皮一样龟裂,甚是恐怖。

  玄清平静地站在原处,忽略身旁灼热的视线,嘴角带着笑意,“这是我自愿的。”

  “玄清,你变了。”

  玄清伸出手挡住刺向无心的水箭,“苻葵,我说过,这是我自愿的,不要殃及无辜。”

  “你为他付出一切,他又为你做了什么?”苻葵终究忍不住怒吼一声,“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抛弃一切。”

  无心自始自终沉默着,乳白的眼眸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白衣透过的光有些耀眼,溃烂的皮肤似乎也闪着光,灼伤了少年的眼,无心撇开脸,那股诡异的气息传入鼻尖,像是终究忍不住,他缓慢地转过头,望着那片发黑的胎记,白眸一沉,无心握紧手中的鬼泣,指节泛白。

  “与他无关,是我带他离开的。”玄清的目光复杂,语气极轻地说道,“苻葵,我从不知道,你对人也可以如此很辣。”

  “果真如此。”

  苻葵叹息一声,狰狞的面孔平静许多,“你就因为这样,抛弃了末桑的百姓吗?”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失望和痛苦,“玄清啊,你可知道,这六天时间里末桑遭遇了什么?”

  玄清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担心我们会发现你已经离开末桑,这么多天你竟没有主动观察过吗?”苻葵语气中带了怒意,“你就为了他,要让整个末桑陪葬吗?!”

  玄清身体晃了晃,脸色苍白,“你在说什么?什么陪葬?你在……你……”话音诡异地停下,玄清睁大眼望着前方,在那片昏暗的天空中,他看见了末桑的现状。

  血!全是血!

  末桑岛上已没有了往日的平静,烽火连天,哀鸿遍野,四周都是残垣断壁的景象,人们跪在神殿下哭喊着,祭司冲向前线,无数人战死沙场,曾经的世外桃源已经是修罗场。

  “怎么会……结界呢?谁解开了结界?”玄清喃喃低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竟是他热爱的故土,悔恨席卷而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视线模糊。

  “亚景叛变,杀死了亚麟,擅自打开结界,角萁大军进攻末桑,三位长老也身受重伤,清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啊,几十万的末桑百姓在哭喊着大祭司能去救他们,而你……你却为了儿女情长置他们的安危不顾,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苻葵语气加重,“你有何颜面去面对师父?”

  玄清耳中嗡嗡作响,目光一凛,抓着碎星剑飞出莲花船。

  “玄清。”

  无心低声呼唤,第一次带了些恳求,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那飞向空中的人,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玄清身形一顿,停在半空中,回头看着少年落寞的身影,心中一痛。

  “祸害,休得放肆!”一个海浪袭向无心。

  无心毫不畏惧地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望着玄清,久久咧开嘴笑了,带着讽刺和某种说不清的无奈。

  海浪终究没有伤到无心,苻葵气急败坏地吼道,“玄清,你还执迷不悟吗?”

  玄清落在莲花船中,少年望着他身上的伤痕,紧紧抿着唇,不动声色。

  “无心,等我。”玄清拉着无心的手,轻声承诺,“跟着它走,它会保护你,击退角萁以后,我会来找你。”

  白眸沉沉,最终平静下来,无心冷漠地抽回手,“你不会再回来了。”

  玄清没有争辩,露出浅浅的笑,“等我。”

  白衣飘扬,青丝飞舞,玄清扬起脸,在少年冰凉的嘴唇上落上一吻,这是他一生最大胆,最放纵的一次,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声,玄清紧闭着眼,没有注意到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只一瞬间,玄清离开少年,低着脸,脸上有着可疑的红晕,“如果我死了,白莲会变成血红色,到那个时候,你就当我毁约了吧,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来找你。”
凤凰印 35 阴影
  末桑的存在对于四洲来说只是一个扑朔迷离的传说,在世人眼中这个小岛就犹如斗壁洲的蓬莱岛,神秘莫测,真假难辨,有人说这里是长明公主居住的小岛,长明公主夭折后其精魂也存在于这座小岛上,庇佑岛上的居民。

  关于末桑的传说,充满了世外桃源,人间仙境的美誉,然而外界的人难以说明这座岛屿的真实模样,以至于千百年来,末桑只是奴隶们心中憧憬的圣地。

  降幽一百四十三年,角萁大军的铁骑踏上了末桑的土地,打破了末桑千百年的平静,一夕之间末桑火光冲天,战争的阴影蔓延在这座小岛上,短短六天的时间角萁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即使末桑的祭司耗费心血也只能勉勉强强建立一道血色结界,这道用祭司的血液聚集的结界暂时阻挡了角萁大军的脚步。

  以往喧闹的集市已经成为一片焦土,狼藉的道路两旁是烧毁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的腐臭,来不及撤退的百姓随意地跪坐在地上,他们看见道路上行走的人,一脸惊恐又怨恨的表情,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们失去了一切,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这些人,而他们竟然毫无顾忌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旭啖并不在意这些人对他的看法,他的身上罩着青色的斗篷,外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他抬起头望着血色结界里隐约可见的殿宇,眉目肃穆。

  他身旁的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脸殷勤,“王爷,那就是末桑的神殿,他们的大祭司就住在里面。”

  “你不是说他们的大祭司很厉害么?现在我们就在他的家门口,他竟然没有出现。”

  “臣惶恐。”偶魁慌忙低下头,他也奇怪那少年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想到自己之前遭遇的一切,偶魁心里狠毒地想着,他最好能出现,之前所受的屈辱他会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末桑的大祭司看来也不过尔尔。”

  偶魁额头冒汗,自己之前被抓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王爷现在这么说,他哪里还敢回嘴。

  废墟中有一些是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表情平静,即使敌人就在他们面前也没有影响他们分毫,他们虔诚地朝着神殿祈祷,即使在这场战争中大祭司没有出现,即使在最后一刻祭司张开的结界舍弃了他们,他们依旧追寻心中的信仰,带着最纯净的敬意为末桑祈祷。

  旭啖皱了下眉,偶魁看得清楚,连忙说道,“王爷,请稍安勿躁,大军已经包围整个末桑,如果那人真的在这里,他逃不掉。”

  “偶魁,本王这次只能相信你。”

  偶魁受宠若惊地咧开嘴,能得到恭谨王这样的称赞是无上的光荣,不过偶魁清楚旭啖的个性,依旧谦虚地回道,“臣惶恐。”

  原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天无绝人之路,偶魁在最后关头打开了末桑结界,这一功劳自然不小,这些天旭啖也表示出对他的信任,战场的事情也经常和偶魁讨论,这让偶魁又惊又喜,他已经预见了自己将来在角萁的地位,最主要的是他很想看看另外三个人的表情,只要想到他们的表情,偶魁就要笑出声了。

  旭啖朝身后的士兵挥手,“处理干净。”

  “王爷。”偶魁叫住旭啖,“这种事情交给臣来处理吧。”

  “哦?”

  偶魁讨好地笑了笑,对身后的一人说道,“你去处理。”

  他的身后走出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一身戎装,看起来英姿勃发,只是这人的双眼好似被雾笼罩,直直地望着前方,声音平稳,没有感情。

  “是。”

  吐出一个字,那人朝着废墟走去,手中握着血迹未干的剑。

  离他最近的一名老者停止祈祷,缓缓睁开眼,望向对方的目光充满悲悯,对方举起剑,毫不留情地砍下去。

  “他就是末桑的守卫?”

  “是的,他叫亚景,臣第一次到末桑的时候和他交过手,也是在那个时候臣在他体内植入了蛊虫。”偶魁一脸得意,“也是他为王爷打开了结界。”

  “可惜了……”旭啖望着那矫健的身姿,意义不明地说着。

  “大哥!”一声怒吼传来,旭啖朝着那声音望去,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沿着道路冲到亚景面前,他手里握着一把剑,当他注意到亚景刚才做的事情时,双目赤红,冲着亚景吼道,“大哥!你疯了?”

  废墟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新鲜的血液侵染在这片焦土上,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刺激着亚修的神经,望着从小疼爱自己的大哥,亚修的声音都在发颤,“大哥,你不是说会永远守护末桑吗?你说会为了末桑而死,而你现在的双手却沾满了族人的血!”

  亚景一脸木然,缓缓举着剑指向亚修。

  “你现在是要杀我吗?”灰色的眼眸望向旭啖等人,“为了这些外族人,大哥,你不但杀了二哥,现在也要杀了我吗?”亚修握紧手中的剑,“我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

  没心没肺的少年收起了所有的天真,将手中的剑指向了自己最敬重的人。

  亚修发起直面进攻,亚景呆呆地站着,在亚修靠近的时候突然松开了手中的剑,亚修惊愕地抬起头,手来不及松开,利刃刺入胸口,亚修僵住身体,动也不敢动,双手抖得厉害。

  空洞的眼眸闪过沉痛和悔恨,苍白的嘴唇上下蠕动,声音近在咫尺,“……亚……修……”

  亚修怔怔地睁大眼,头顶传来的温度和以往一样,温暖得让人安心的感觉,然而此刻却多了几分悲凉。

  “对不起……”

  手掌移到亚修的脸颊上,拂去他脸上的湿意,亚修始终低着头,模糊的视线里是刺眼的殷红。

  “做得好……”

  “不。”亚修低呼一声,手中传来不详的感觉,脸颊上感到一股温热,亚修像被烫着一般松开手,剑掉落在地上,沾染了更多的血液。

  眼前是亚景的笑容,那是亚景在面对他的两个弟弟时才会露出的笑容,头顶再次传来温暖,殷红的血沿着发顶顺着眉角滴落下来。

  “我会向亚麟道歉,抱歉,要留下你一个人了,我的罪孽要让弟弟来背负,我真是一个糟糕的哥哥啊……”

  头顶的力量一滑,亚修呆立在原地,亚景睁着眼眼角划过晶莹的泪水,空洞的胸口里,一条白色的丝线蠕动着爬出来,掉落在地面,很快像蒸汽一样消失无踪。

  偶魁懊恼地跺着脚,“竟然挣脱蛊虫的控制,自己找死。”最主要的是让自己在王爷面前出丑。

  “王爷放心,现在就算没有他,臣也有办法攻入他们的神殿。”

  “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亚修拿起亚景的剑,沉默地站起身面对着他们,双手一左一右握着两把剑。

  “真是不识抬举。”偶魁不悦地抬起手,对身旁的士兵下令,“杀了他。”

  旭啖转过身,这个少年的勇气可嘉,可惜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只靠勇气是没有用的,旭啖将目光投向山巅上的神殿,展环,我也会让你明白这个道理。

  这场搏斗没有任何悬念,亚修没有变身的能力,剑术一般,很快就被角萁的士兵死死压住。

  偶魁抓住亚修以后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忙小心翼翼地问,“王爷?这个人要怎么处理?”

  旭啖收回目光,望着亚修挣扎的身影,“真是鲁莽,不知世事。”

  亚修喘着气,一脸无谓,“有种你就杀了我。”

  旭啖冷漠地斜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放心,会如你所愿。”

  手拿武器的士兵走上前,冰冷的大刀抵在亚修的脖子上,亚修低着眼,忍受着身体的不适,从刚才开始他的后背像火烧一样,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士兵举起大刀向下砍去。

  “咦?”士兵看着落下的大刀,一脸疑惑,“人呢?”

  旭啖眯着眼,直觉地望向半空。

  雪白的衣,随风飘动,仿佛连衣袂处火红的祥云也有了生命,云展云舒,飘渺自在,漆黑龟裂的手臂牢牢抱着亚修的身体,暗红的胎记蔓延半张脸庞,而龟裂的痕迹已遍布全身,半空中的身影诡异而强大。

  “王……王爷,就是他,末桑的大祭司!”

  “他?”旭啖讶异,末桑的大祭司竟然还是一个孩子?心里恼怒,这个偶魁,究竟做了些什么?竟然被一个孩子牵着鼻子走。

  “对手无寸铁的人下手,这是你们角萁一贯的作风么?”

  “什……无礼的家伙……”

  “偶魁。”

  偶魁身体一颤,忙退了下去,王爷生气了。

  旭啖打量着玄清,青色的眼眸中有着奇怪的情绪,“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

  玄清环视四周,眼中蒙上阴影,“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出去。”
凤凰印 36 咒的真相
  “好大的口气。”语气冷了几分,旭啖的目光多了几分轻视,只觉得末桑的大祭司也不过如此——有勇无谋的小角色。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玄清飞上一处高台,把亚修放在上面,亚修手里仅仅握着两把剑,玄清轻叹一声,手朝着亚景挥去,白色的灵力像鞭子一样带着亚景落在亚修身旁,玄清沉默地伸出一手,覆在亚修的额头上,灵力像一只温柔的手,安抚亚修的情绪,将修复的力量输入到亚修的身体里。

  注意到亚修身上的伤痕,玄清眸色一暗,在周身布置了一道结界,这才站起身,面对旭啖等人,脸上多了几分怒气。

  偶魁身体颤了颤,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接受旭啖的目光,他忙辩解,“王爷,海边还有一些漏网之鱼,臣……哎哟!”

  话未说完,偶魁捂着嘴惨叫一声,血液沿着指缝滴落下来,整张脸看起来狰狞恐怖。

  旭啖脸色一变,他竟没有看清对方何时出的手,而玄清依旧在高台上,看起来没有丝毫动作,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又平淡地低下头。

  旭啖皱起眉,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了。

  “哎哟!”偶魁受不住地痛呼出声,只觉得嘴巴又麻又痛,可身旁就是王爷,他捂着嘴,不敢再泄露出声,目光凶狠,就算玄清看起来什么都没做,偶魁很清楚,以玄清的本事,想要伤他,轻而易举。

  旭啖抬高头,青色的眼眸露出兴奋的光,嘴角勾出一抹笑,声音低沉,“有意思,本王看错你了。”

  宽大的斗篷掉落在地,旭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玄清面前,玄清睁大眼,有些诧异,望着眼前的黑发青眼,神色复杂,“你是散人。”

  角萁作为神族的领域,他们对血统的重视超过一切,可眼前的这个人不但是散人,甚至可以指挥角萁的军队!偶魁对这个人的态度充满敬畏,这个人的地位在角萁或许超乎想像。

  旭啖眼中闪过冰冷,虚空中幻化出利剑。

  "你怎么会隐剑的招式?"玄清震惊地叫道,"你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旭啖没有回答他,举剑朝着亚修刺去。玄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怒喝一声,“无礼!”一手在虚空中一转,碎星剑挡在旭啖面前,险险擦过旭啖的脸颊。

  玄清动了怒,手中的碎星剑追着旭啖,一手依旧覆盖在亚修额上,旭啖心惊地躲闪,这是多少年了,竟然还有人可以压住他的灵力,而眼前的少年,甚至没有移动一步!

  落了下风的感觉让旭啖心生恼怒,这种耻辱感让他失去耐心,毫无章法地发起进攻,狠厉的招数避开玄清,落在高台四周,震天的轰隆声响起,尘土飞扬,阻隔了众人的视线,偶魁远远看着,心惊不已,这少年,竟把王爷逼到这个地步?!

  一人从灰尘中退了出来,偶魁脸色一变。

  “王爷!”冲到旭啖身边,心惊肉跳,“王爷,你受伤了?”

  旭啖左腹挨了一刀,如果不是他躲得及时,此刻怕是没命了,旭啖脸色铁青,少年稳稳坐在高台上,雪白的衣裳随风而动,身姿轻盈,像极了九天之上不染尘世的仙。

  “撤退。”

  “王爷?!”偶魁一惊,末桑好不容易攻下,王爷竟要撤兵?

  “来日方长,本王还会回来。”旭啖站起身,捂着伤口带着不甘和仇恨离开末桑。

  就在角萁大军退出末桑不久,末桑岛上张开了新的结界,角萁大军停留在末桑的海面上,等待着他们最高的首领再次发出进攻的命令。

  神殿里,小祭司慌慌张张地跑入正宣殿,在殿外大呼,“青长老、和长老、林长老,大祭司击退敌军,结界重新张开了……”

  “你说什么?”

  正宣殿门打开,三位负伤的老者走出来,一脸激动,“清儿,清儿回来了?”

  小祭司脸上有了泪花,嘴角咧开,欢喜地答道,“是的,是大祭司回来了。”

  三位长老松了一口气,一抬头三位长老愣住了,那是玄清吗?那一身白色的衣裳,火红的祥云,那是大祭司的衣裳,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让三位长老刚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清儿!你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和长老冲上前,心疼地看着玄清龟裂的皮肤。

  玄清扯出一个笑容,“和长老。”抬眼望向另外两位激动的老人,玄清忍了忍眼中的热辣,“青长老,林长老,抱歉,我没有守护好大家。”

  林长老抿着嘴,深吸一口气说道,“人回来就好,角萁不是已经退兵了么,事情都过去了。”

  玄清低着头,喃喃道,“海边的张大妈就死在自家的屋子里,房子已经塌了,她的儿子、媳妇还有刚满月的孙儿都死在里面,我在寰宇那儿见到了卖鱼的李伯,他断了一条胳膊,我上神殿的时候,大家还在山下祈祷……如果当初我注意到亚景身体的异样,如果我没有那么任性去招惹角萁的人,事情就不会发生,我没有脸见大家。”

  沿途看见的一切,无疑是一波一波的冲击,那些每天守护末桑的战士,那些虔诚的为末桑祈祷的百姓,他们枉死在战争中,这一切原本可以阻止,原本不会发生,却因为他……

  “清儿,冷静点。”青长老原本对玄清还有些怒气,可现在,看着他一脸懊悔无措的模样,终究是不忍心,玄清天赋很高,得到剑圣真传,他为末桑付出了所有,他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都耗在了神殿里,为了守护末桑他比所有人付出都要多,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希望,可是他们都忘记了,玄清才17岁,他的灵力无人能及,可心性还是个单纯的孩子,今日发生的种种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青长老不忍心再让他难过,说到底,玄清的人生是因为他们而发生改变,这变化并不一定是美好的。

  “角萁大军还在外面虎视眈眈,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先梳洗一下,到炎明宫静思吧,今晚我们会去找你,我们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等到玄清离开,和长老和林长老一脸愁容。

  林长老忍不住叹气,“青离,真的要告诉清儿吗?我怕清儿会受不住。”

  “你们也注意到了清儿身上的伤。”

  和长老和林长老沉默下来,神殿里许多人都知道玄清身上有剑圣下的咒,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咒的作用。

  青长老一脸严肃,“清儿他……对无心有情。”

  “怎么会?!无心是男的,清儿也是男的,他们……”和长老不信地摇头,“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现在是无心是男是女的问题吗?当年剑圣所说的话你忘了吗?一旦清儿的身体有了反应,他会……”林长老深吸一口气,“他会死啊。”

  和长老身体一颤,是啊,现在不是关心无心是男是女的问题,问题是玄清动情了,而剑圣的咒会要了他的命啊。

  “我们千方百计阻止玄清出岛,千算万算,却漏算了无心这个人,这可怎么办啊?”和长老心里不忍,他们都看着玄清长大,有谁会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呢?

  “明天就举行受封大典,只要打开地狱炎,玄清身上的咒自然能解开。”青长老下了决定。

  然而另外两位长老听到以后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忧愁,林长老叹了口气,“如果玄清不是命定之人,他还是躲不过……”

  三位长老陷入了沉默,没有注意到长廊里,一个少年听到他们的对话时露出的震惊和绝望的。

  炎明宫是神殿最深处的殿宇,它依崖而建,八角塔坐落在殿宇中间,塔内是末桑的禁地,只有末桑的大祭司在受封大典当天才能打开,至于塔内有什么,外人无从知晓。

  八角塔前方有一个软垫,玄清跪在软垫上,闭目修行,他的周身流转着白色的云雾,那是灵力在修复身体的损伤,龟裂的皮肤以缓慢的速度恢复,直到皮肤剩下一些黑印,玄清吐口气,缓缓睁开眼。

  “喝……唔……”

  玄清震惊地睁大眼,眼前是朝思暮想的俊美脸庞,唇间一片湿润,有什么灵活地撬开了他的牙关,带着清凉舔过口腔每一个位置,像一股股电流传遍全身,心脏就要跳出来,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头脑空白地望着眼前的乳白眼眸,眼中有疑惑也有惊喜,竟忘了要反抗。

  他不是去斗壁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长老们发现他了吗?如果被苻葵知道……玄清心中一痛,抓着无心的肩膀,撇开脸,喘息道,“无心,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我不能回来吗?”无心望着玄清红肿的双唇,眼眸一沉,轻柔地亲吻,像品尝人间美味一般,虔诚而小心,白皙修长的手指熟练地解开对方的腰带,乳白的眼眸透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光,犹如一只蛰伏的野兽,随时准备掠夺可口猎物。

  玄清觉得脸颊像火烧般烫,全身血液逆流般火热,可理智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脑海里回想起无心在牢里的情形,玄清躲开无心的吻,担忧地问道,“如果被苻葵看见你,你……”话未说完,微凉的舌头再次袭入,这一次激烈的让玄清忘记了呼吸。

  过了许久,就在玄清以为自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无心放开了他。

  “唔……”玄清低呼一声,推开无心,一手捂着耳朵,红肿的双唇微张,气息不稳,双颊绯红,眼中氤氲透着委屈,像在控诉对方为什么要咬他的耳朵。

  “不要叫那个人的名字。”无心皱着眉,"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这是两回事。"玄清眨眨眼,"如果被符葵看见你,他会把你抓进牢里的。"

  无心低着头,紧咬牙关,手中的铁链发出铮响,玄清望着八角塔上的腰带,扭动手臂,“无心,你绑着我做什么?”

  细密的吻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沿着耳垂落在玄清纤细圆滑的肩头,衣服松松垮垮地落在软垫上,无心留恋在玄清的肌肤上,目光雪亮。

  “干什么?当然是为了得到末桑的大祭司。”
凤凰印 38 暴风雨前的宁静
  黑夜平息,黑云弥漫,白昼来临,太阳扯开黑云,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在黑云下面镀上了一层黑色的光束,渐渐渲染了红,漫天红云,满海金光,敛去光芒的太阳一跃在海面上。阳光穿过树林,透过晨雾密密斜斜地洒在神殿上,山巅上有着金色的光芒,圣神而庄严,末桑迎来了久违的宁静。

  百姓们早早出门,所有人精心梳妆打扮,穿着各自最珍贵的衣裳前往神殿,他们满心虔诚,喜悦挂在脸上,期待着这对他们来说与众不同的日子。

  人们聚集在大殿山下,殷切望着那弯弯曲曲延伸到大殿的石阶,石阶上铺着红色的毛毯,在石阶旁边的大树上,使用数百米的粗绳缠绕在树干上,粗绳上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个石制的铃铛,石头撞击的声音能带给人们心灵的安静——这是末桑信奉的方式,他们相信石头的撞击声能击退邪灵,保佑家人平安。

  人们好整以暇,期待地望着大殿的另外一个方向,小孩嬉笑着,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仿佛一夕之间,战争的阴影已经远离这座小岛。

  “总算等到这一天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颤巍巍地来到看台上,她身旁的小辈尊敬地搀扶着她,老人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素色衣裳,从容貌上看已经看不出她的血统,只有浑浊的黑眼,透露出她拥有人族的血统,坐在看台上,老者眼含泪光,“离上次受封已经整整十年了啊。”

  身旁的人附和地点头。

  “我们的寿命没有妖族那么长,可我终究等到了这一天。”另外一个有着青色眼眸的老者望着大殿鉴定地说道,“地狱炎会为我们再次敞开。”

  相比大殿的热闹,紫轩殿里反而冷清许多,玄清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双手握紧,他的身上穿着大祭司受封时的衣裳,然而他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心里惴惴不安,突然殿外传来脚步声,玄清下意识地站起身,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对方。

  祭司跑进来,有些气喘地说道,“大祭司,我找遍了神殿,也没有找到无心。”

  “那么苻葵呢?他在哪里?还有长老们,他们知道无心回神殿了吗?”

  “我很久没有见过苻葵先生了,我也不清楚苻葵先生现在在哪里,至于三位长老,他们正朝着紫轩殿过来。”祭司一脸紧张,要是被长老们发现他做的事情,非挨板子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大祭司怎么还关心那个闯祸的无心啊?

  “长老们过来了?”玄清心里一惊,连忙坐直身。

  昨天三位长老约他在炎明宫见面,可最后三位长老并没有去炎明宫,反而是天快亮的时候让祭司通知他今天要举行受封大典,也就是得知消息的同时,无心沉默地离开了,等玄清想到要找他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对方,玄清害怕是苻葵发现了无心,当初在牢里见到无心的情景历历在目,玄清不敢多想,又不敢太暴露自己,只好让祭司去寻找,可到了现在无心没找到,反而把三位长老招来了。

  正想着,三位长老走进来,祭司默默地退出去,紫轩殿的大门紧闭。

  “青长老、和长老、林长老。”玄清唤着他们的名字,心里想着待会儿要到哪里去找无心。

  三位长老对视一眼,脸色并不好看——任谁看到昨晚的事情都不可能睡好,再加上他们身上受了伤,一夜未眠已经消耗了许多力气,三人满怀心思来到玄清身旁,不发多言沉默地坐着。

  玄清心里有心事,没有注意到三位长老的异样,青长老坐在玄清左边,林长老坐在玄清右边,和长老压着一肚子疑问,被两位长老赶到玄清对面。

  林长老理了理玄清身上的衣裳,眼中有着长辈的慈爱和担忧,“清儿,今天是末桑期盼已久的日子,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昨晚……昨晚我们有事所以没有去找你,今天我们想把事情说清楚。”

  “长老请讲。”

  “今天受封大典举行以后,你就是末桑真正的主人,你已经长大了,我们也该好好休息了,我们想等大典结束以后到岛外去看看,目前四洲局势复杂,我们也想做些什么。”

  “你们要离开末桑?”玄清想也不想地摇头,“我不要你们走。”

  说完便觉得自己太多任性,三位长老为了末桑几乎付出了一切,他太冲动了,玄清平复心情后,委屈地说道,“长老,角萁刚刚退兵,您们这个时候离开岛岂不是给了角萁机会,我不是不相信你们,我只是害怕你们会受伤,况且,我对岛上的事情还不是很清楚,我想……”

  “清儿。”

  玄清咬着牙,眼圈发红。

  青长老绷着脸,忍着心痛,严厉地说道,“我们今天来,并不是和你商量,而是通知你这件事情,明天我们就会离开末桑。”

  “可……”

  “你一直抗拒受封,现在能接下这个担子,我们都很欣慰也很抱歉,但是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让你知道。”

  三位长老沉默一会儿,青长老继续说道,“清儿,你可知道末桑的由来?”

  玄清清楚三位长老的脾气,也不行硬碰硬,只好回答,“老师告诉过我,末桑原本是长明公主的住处,长明公主死后她的魂魄不散,集聚在长明塔内,末桑也慢慢变成散人逃难的地方。”

  青长老沉默地点点头,“这对外人来说确实是不错的故事。”

  林长老在一旁附和,“我们在这里已经等得太久了。”

  玄清不解,“我们在等什么?”

  林长老扯了扯嘴角,一脸慈爱地拍拍玄清的脸庞,“我们在等你啊。”

  青长老伸出手,青色的灵力在空中幻化出一处景象,玄清辨认一会儿,认出那是末桑的模样,只是样子和现在有些不太相同。

  青长老指着东面的一座高塔,“这座塔是长明公主魂魄所在,长明公主死于邪灵二子之手,昆帝得知自己最宠爱的三女儿夭折,悲伤欲绝,最后将三公主的魂魄聚集在塔内,也因此长明公主拥有和昆帝一样的力量,她能操纵万物,不同的是,她比昆帝更拥有悲悯之心,这里……”

  青长老的手指指向高塔的下方,“就是地狱炎的入口,也是我们末桑世世代代寻找的地方,三百年前长明公主下落不明,地狱炎失去踪迹,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办法找到地狱炎。”

  玄清沉默许久,哑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地狱炎,为什么师父说能打开地狱炎的只有末桑的大祭司?”

  “你师父和你提起过?”青长老皱着眉,“他怎么会知道末桑的事情?即使他是剑圣,我们也没有将岛上的事情告诉他。”

  “我不知道,师父并没有多说。”玄清不想给师父找麻烦,便找了个借口敷衍,实际上师父在他十四岁那年就带他去了长明塔,只是那里已经没有宝塔,只有空荡荡的悬崖,如刀削一般迎着凌厉的海风。

  长老们心里虽然有疑问,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再继续追问。

  “大祭司的使命是打开地狱炎的门,以此解开妖王之血的封印,将妖王强大的力量交还给他的后裔。”

  “妖王?”玄清不解,“为何地狱炎会有妖王之血?作为昆帝的女儿,长明公主不该插手妖王之血的事情才对。”

  玄清回想着自己曾经学过的知识,娓娓道来,“妖王岁星在两千年前被神族始祖豕汶杀死,之后柳翼覆灭,岁星没有后裔,他的力量散失,我以为妖族的历史只有这些。”

  玄清越说心里越疑惑,末桑不理世事,可关于千年前的战役却记载颇多。

  “岁星得罪昆帝,失去昆帝守护,神族和雪族合力兼并妖族,却没有想到妖族誓死不从,导致灭族,而岁星惨死更激起妖族的仇恨,从此以后四洲不的太平,妖族世世代代也在寻找一样东西——妖王之血。”青长老目光雪亮地指着高塔,“守护这一切的正是长明公主,她违背仙族誓言,最后力竭魂散。”青长老说完这句话,心里无比沉重,他们守护着末桑的秘密,直到大祭司接受受封他们才会说出真相,他们每一次都怀着希望,最后却不得不失望而归。

  玄清心里充满疑问,“这和我受封有什么关系呢?”这些古老的故事只能从人们的口中听听而已,那终究是别人的故事,他无法体会那些人当时的想法,也无法做出回应。

  林长老眼中闪过悲伤,就连一向硬脾气的和长老也撇开了目光,青长老眼圈发红,可最后这话还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我们为长明公主寻找最合适的开门人。”

  玄清咽了咽口水,心里打鼓似的怦怦直跳,直觉告诉他该停止了,然而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什么样才是最合适。”

  “最纯净的灵魂……玄清,那是你拥有的。”曾经。青长老沉痛地说道:“只有最纯净的身体和灵魂才能躲过地狱炎的火焰。”

  末桑岛外,停在海面上的千艘大船,犹如一口口棺材,为这绚烂的白昼,增添了几分诡异。

  偶魁站在桌子前,宝贝似的伸出手,桌子上一只漆黑的长虫,眨着6只眼睛,好奇宝宝一般蠕动头颅,软绵绵的身体上覆盖着漆黑的粘液,粘液沾在偶魁的手指上,手指立马冒出一股黑眼,空气里弥漫着肉烤焦的气味。

  “好孩子,好孩子。”偶魁一脸疼爱地逗弄着手里让人作呕的长虫。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士兵在门外说道,“国师,他到了。”

  “哦?”偶魁抬起眼,门在这时打开,一个穿着玄色衣裳的少年走了进来,手腕处的铁链哗哗作响,披散着黑发遮住了他倾国的容貌。

  偶魁扯了扯嘴角,势在必得地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

  无心面无表情地来到他面前,只看了一眼桌上的长虫,他抿紧嘴,毫无畏惧地对偶魁说道,“末桑会是你们的。”

  “这是当然。”偶魁咧着嘴笑着,一手把玩着黑虫,斜睨无心一眼,无心脸上没有任何破绽,偶魁可惜地摇摇头,“可怜的大祭司,怎么会喜欢你这么冷血的人呢,怎么样?他的滋味好吗?我想也不怎么好,那张脸,可不是任何人都愿意上他……”

  鬼魅一般的声音从少年没有温度的嘴里吐出,“不想我杀了你,就给我闭嘴。”

  笑容僵在脸上,偶魁眯着眼,心里竟有些害怕,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的手腕时,得意地笑了,进了笼子的老虎,有什么好怕?

  他悠闲自在地抚摸着手中的黑虫,眼里有着算计。

  “不知道当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时,他会是什么反应。”

  无心沉默,乳白的眼眸极快地闪动着情绪,然而下一秒他震惊地睁大眼,狂怒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雪族的二王子,自由,可不是这么容易得到的,去杀了他,这样王爷才会看到你的真心。”
凤凰印 39 背叛
  天空清澈湛蓝,稀薄的云雾萦绕山间,微风轻拂,云雾飘散在深绿的山巅上,姿态优雅的鸟儿越过神殿发出悦耳的鸣叫,末桑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似乎连万物也在欢庆着这个日子。

  随着一声悠扬的号角声从树林里传来,受封大典拉开帷幕,首先是十八名身穿灰色长袍的祭司,跳着祈福舞,头戴狰狞鬼面,动作扭曲诡异,速度缓慢地从树林里走来,当他们踏上石阶时,身体发出富有节奏的声音,朝着大殿缓缓前行,他们的动作时而活跃如精灵,时而诡异如幽灵,干枯的手指在空中舞动,微弱的红色灵力在半空中舞动出末桑最古老的符咒,四周的百姓屏息观望,熟悉这一切的老者早已热泪盈眶。

  号角转变为鼓点,祭司的动作加快,随着鼓点,脚步轻盈地踏上大殿,每个人的姿势各不相同,速度却保持一致,佝偻身姿缓缓朝着大殿中间的祭台走去。

  当最后一名祭司靠近祭台时,石阶四周的石铃发出声响,红色的灵力沿着石阶两边如一只只舞动的凤凰,缠绕在石铃上,一直延伸到十八位祭司所站的位置,这一刻即使是没有灵力的孩童也看见了那淡红色的结界,那是吉祥的征兆。

  “吼!吼!吼……”

  紫轩殿外传来浑厚的吼叫声,祭司站在门外,恭敬地朝着里面叫道,“大祭司,吉时已到。”

  话音刚落,紫轩殿的门打开,首先走出来的是三位长老,他们换上最庄重的服饰,精神抖擞地退到门边。

  少年站在门口,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帽子里,帽子宽大,两边拖着长长的流苏,雪白的衣裳上有着耀眼的红色祥云,祥云上方围绕着金色的太阳,少年站在原地,裙摆落在身后,线条优美柔顺,殿外所有的人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一旁的祭司悄悄抬起头,眼中露出惊艳,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万道光芒,玄清置身其中,全身笼罩着一层金光,像是随时会消失的仙人,有着让人不敢亵渎的圣洁,即使玄清脸上有一块可怖的暗红胎记。

  这个人就是末桑的大祭司么?祭司心里升起无法形容的激昂,他从小跟在玄清身旁,拥有让人羡慕的天赋,得到剑圣真传,也深得长老们喜爱,可这些外人羡慕的一切,玄清都不在意,他任由自己的妹妹在神殿撒野,甚至对方想要取代他的位置也没有任何不悦,他似乎只有在末桑需要他的时候,他才是鲜活的,直到那个叫无心的少年出现。

  玄清突然停下脚步,侧头望向东边的海面,目光忧郁,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长老上前,轻声唤道,“清儿……”

  玄清垂下目光,隐去眼中的情绪,青长老叹息一声,“走吧。”

  紫轩殿外身着红衣的八名祭司恭敬地跪在玄清面前,玄清朝青长老笑笑,不发一言朝着大殿走去。

  “王爷,时辰到了。”偶魁望着山巅上旋转的红光,眼中有着兴奋的情绪,“当他打开地狱炎的时候,也是末桑结束的时候。”

  海面上,角萁大军严正以待,四位国师站在船舱上,旭啖走上甲板,一身戎装,目光幽深,“出兵!”

  末桑岛内,当那个期盼已久的人出现在人们视线里的时候,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即高声欢呼着。

  “大祭司!”

  “是大祭司啊!”

  “大祭司!大祭司!”

  玄清面容沉静,踏着步子,不缓不慢地踏上石阶,欢呼声没有停顿,不过众人还有理智,不敢打断仪式,只敢远远跟在玄清身后。

  玄清微微抬头,望着那舞动的红色精灵,在这样庄重的仪式里,他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人,这在他十八年的岁月里不曾有过,玄清捂着胸口,那里疼得厉害,自从无心离开以后就变得空落落的,无心,你在我心里下咒了吗?为何我会如此思念你,明明一切都改变不了,我却感到了愤怒,这让人喘不过气的责任,这些让人无力的期望,我原本有机会离开,可我终究是不忍心,我依旧选择了这条路,你会恨我吗?在我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以后,却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永远离开你。

  有人来到他的身边,玄清转过头,对上青长老担忧的目光,玄清浅浅一笑,抬步继续上前。

  瞭望台上士兵们望着山巅,一脸羡慕。

  “大祭司已经接受受封了吗?”一个士兵叹息一声,“真想去看看啊。”

  “别做梦了,角萁的军队就在外面,如果我们不好好盯着,大祭司怎么能安心接受受封,好好给我……咦……”

  听到同伴发出的声音,那士兵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愣愣地望着那快速移动的大船。

  “快!快通知大家!”

  总算有人回过神来,掏出牛角,给岛上的居民发出信号。

  通往神殿的道路上聚满了人,即使不能亲眼看到大祭司受封,众人也很兴奋,欢快的气氛里,没人注意到一个少年沉默地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少年光着脚,蓬松的黑发遮住了面容,在人群里不起眼地行走。

  “啊!大祭司接受受封了!他接受了!”突然有人欢呼一声,那是神殿的祭司,他看见了大殿上方久久不散的白光,一脸激动。

  其他人即使无法看到灵力,也发出欢呼声,只有那少年身形一顿,朝着大殿的方向抬起头,乳白的眼眸闪过狠毒,随即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继续朝前走。

  大殿里同样激动的是能亲眼看到这一切的百姓,早有人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玄清收回右手,青长老小心翼翼地端着盛满血液的杯子,面对众人,脸上同样不掩激动,“天佑末桑!”

  “天佑末桑!”百姓们跟着高呼。

  “如果再继续弄下去,只怕是天要亡我末桑。”

  听到来人的声音,人们停住叫喊,三位长老脸色一沉,喝道,“雅真,你怎么会在这里?”

  人们惊讶地发现,这个样貌美丽的少女竟穿着和大祭司一样的衣裳,这是大不敬啊!人们心里对这少女有了不悦的想法。

  雅真来到玄清面前,冷笑着看着他右手上的鲜血,啧啧几声,“可惜了,如果这是圣洁之人的血,想必会和历代大祭司一样,成为比雪族更有效的灵药,可惜了……”

  “雅真,不要胡闹,回去。”青长老不悦地皱着眉,这个不知轻重的丫头,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胡闹?”雅真轻笑一声,“也对,在你们眼里,我做什么都是胡闹,只有玄清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他在炎明宫里和那卑贱的散人做着苟且之事你们也可以当作没有看见一样!”

  “什么?那个女孩说什么?”

  “大祭司……大祭司和谁?做什么?”

  “什么苟且之事?”

  人们惊愕地互相询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雅真转过身,掩嘴一笑,“末桑失守的时候你们哭喊着大祭司,可你们知不知道,当角萁大军的大刀挥向你们的时候,你们的大祭司已经和那个卑贱的散人私奔了,你们的大祭司舍弃了末桑,而你们却在这里为他欢呼?他的身体早已不洁,他不会为你们打开地狱炎,他根本就不是你们期待的那个人。”

  “住口!”青长老气极,伸手给了雅真一巴掌。

  雅真捂着脸,冷笑着,“我不过是说出实情,青长老为何要恼羞成怒?”

  “你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林长老也气得不轻,这个不知轻重的丫头,她知不知道她这番话会毁了她哥哥。

  “是么?难道我说的都是假的吗?哥哥?”

  玄清一脸煞白,被雅真和长老们看见了!脑海里一片空白,玄清望着前方,长老们眼中的担忧,雅真快意的笑容,人们愤怒的神情,是谁压住了他的身体?玄清愣愣地望着前方,竟无意反抗。

  肩上一凉,玄清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身,抓着衣裳,“不、不行!”那是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血凝珠的印记!”有着青色眼眸的老者震惊地叫道。

  “大祭司已经不洁。”哭红眼睛的老者大声嚷道。

  玄清接触到老者的目光,脸色苍白地缩着身体。

  有人冲着三位长老发难,“长老们想要欺骗我们吗?”

  “这一次我们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要选出新的大祭司。”

  “怎么可以这样……”

  “青长老,是你们欺骗了我们,这一次如果你不给大家一个交待,我们不会善罢甘休。”老者暗哑的声音透着愤怒,“至于这个不洁的人,把他扔到炎明宫。”

  “什么?!”三位长老一惊,然而即使是他们,也不敢随便忤逆众人的意见,三人焦急地看着玄清被人押走,心里焦急地喊,快逃啊,快逃啊,清儿!

  玄清被人拉下石阶,帽冠早已不知去向,青色的发丝散落在脸庞上,玄清抬起头,望着那神情冷漠的少年。

  “无心?”

  雅真也看见了无心,“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敢出现,各位,这就是你们的大祭司宁愿舍弃末桑也要在一起的人。”

  玄清注意到众人的情绪,慌忙上前,护住无心,“不,和他……”

  “是他逼我的。”

  耳边的声音冰冷如霜,玄清下意识地看向无心,那双乳白的眼眸带着恶毒的快意,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大祭司逼我的。”

  玄清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的眼睛,想从那眼中得到什么,肩膀像火烧一般疼,四周的人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有在意,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是我逼他的,我被他的容貌诱惑,我背叛了末桑。”玄清对着无心凄凉地笑着,“我会去炎明宫,洗清我的罪孽。”

  就在玄清进入炎明宫时,瞭望台传来了警戒的号角声,而慌乱的人们没有注意到那俊美的少年已失去了踪影。
凤凰印 40 凤凰印
  瞭望台上传出号角声不久,角萁的大船靠近海岸,神族的祭司站在甲板上,高声喊出咒语,用自己的鲜血在空中挥舞出咒印,当炎明宫的大门紧闭,末桑外围的结界轰然崩塌。

  角萁大军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这一次没有警告,没有停驻,更没有仁慈,身着铠甲的士兵举起手中的长剑,犹如地狱罗刹朝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进攻,红色的血液染红了海面,尸体随处可见,短短一瞬间末桑从欢庆的盛典变成了哀嚎的地狱。

  前方的大军杀出一条血路,停靠在岸边的一艘大船有了反应,六名汉子小心翼翼地抬着一顶华丽的轿子走上末桑的土地,轿子用帷幕围着,隐隐约约可见一个人影。

  角萁的四大国师随侍左右,偶魁离轿子最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其他三位国师闷闷地站在稍远的地方,对眼前的胜利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可以,他们更想看到角萁的失败,因为只有这样偶魁才不会露出那气死人的笑容。

  “他们怎么会破坏结界?这群恶魔!快阻止他们!”老者颤巍巍地直起身,远处的战况尽收眼底,浑浊的眼中透着仇恨的光芒,干枯的手掌紧握拐杖,用力击打地面,“阻止他们,快阻止他们!”

  众人聚集在大殿上,几天前的噩梦再次来袭,人群有些骚动,没有人愿意下去送死。

  “长老,现在该怎么办?”有人出声询问,所有人欣喜地将目光投向三位长老,仿佛三位长老能让下面的情况发生逆转。

  三位长老沉着脸,此刻他们没有过多的把心思放在战场上,心里为玄清担忧,即使他们并不赞成玄清和无心的关系,然而无心的反应让他们感到愤怒,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他们不敢想象,玄清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进入炎明宫,那个单纯的孩子要怎么面对恋人的背叛?

  “长老,大敌当前,你们快想想办法!”

  青长老迁怒地瞪向众人,这群人曾经是那样虔诚地为玄清祈祷,他们曾经为神殿奉献一切,在大殿上诉说自己的忠诚,然而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们就推翻了曾经崇拜的一切,甚至将玄清送入炎明宫,他们的虔诚难道比山间的云雾还要稀薄吗?人心究竟能冷漠到什么程度呢?

  “长老!”有人耐不住再次提醒。

  青长老横了那人一眼,冷声道,“我会亲自前往战场,查出角萁的真实目的。”

  “请让我去吧。”一个声音传来,众人寻着声音自动让出一条道。

  黑色的紧身衣勾勒出少年过于纤细的身板,与他的身材不符的是身后两把交叉捆绑的长剑,少年额头绑着一块黑布条,褐色的头发遮在上面,双眼炯炯有神,大步来到长老面前,单膝跪下。

  “我愿意代表亚氏一族出战。”

  “叛徒不配出现在这里。”老者扯着嘶哑的嗓子叫道,“你的哥哥亲自为角萁打开了结界,你也是背叛者。”

  “够了!”林长老厉声喝道,眼里有了怒气,“亚景是被对方控制,而亚修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这个孩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

  老者蠕动着嘴唇,赌气般说道,“我们不接受背叛者。”此话一出,许多人点头附和,看向亚修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惕。

  真是冥顽不灵!和长老在心里骂道。

  亚修始终沉默着,没有因为众人的叫骂松懈,青长老叹息一声,经历了这么多,这个孩子也成长了不少,他拍拍亚修的肩膀,“亚修,你愿意为末桑出力,我们都很高兴,可你终究不是亚景,亚氏一族只剩下你,我不能这么自私……”

  “青长老。”亚修打断青长老的话,抬起头,目光闪烁,“如果是变身的事情请您放心,我没有给家族丢脸。”

  “哇!”

  四周传出惊呼,三位长老惊愕地望着亚修,亚修抬起头,身上的肌肉紧绷,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纹路一直蔓延到眼底,眼睛被黑色覆盖,没有眼白黑得纯粹,像最耀眼的黑曜石,带着某种魔力,望着天空,他微微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肩膀后面一阵蠕动,一双一人高的羽翅在身后展开,犹如破茧成蝶的蝴蝶强壮而美丽,和亚氏其他族人不同的是,亚修的双手并没有幻化成翅膀,他的手臂漆黑,指尖泛出金属的光泽,那是不容小觑的利器。

  亚修缓缓抬起头,低声问道,“现在我可以出战了吗?”

  三位长老久久无语,过了许久青长老才说道,“我们会和你一起出战。”

  亚修勾着嘴角,轻声唤道,“天佑末桑。”

  “王爷,他们出战了。”

  轿子四周的帷幕无风自动,旭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动手吧。”

  “好久没有撕人肉了。”截尚扭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眼里有着疯狂的光芒,像解禁的疯狗,脱离束缚后截尚第一个冲出去,所到之处,残肢遍地。

  “无趣,一点美感都没有。”金扇摇摇手中的扇子,弹去手中溅上的血珠,慢慢悠悠地走入战场。

  炎魅舔舔嘴角,冲入一处草棚,平举手,灵力凝聚成火球,他邪邪笑着,“尝尝这个。”火球砸入草棚,四周成了一片火海,全身是火的人痛苦地嚎叫,在地上激烈扭动,随着他的动作四周的火势更甚,惨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烤肉气息,真正是人间地狱。

  偶魁留在轿子旁边,操作着手中的蛊虫,看着自相残杀的末桑人哈哈大笑,嗜血的目光投向山巅上的神殿,只差那个人了。

  与山下的惨烈不同,炎明宫内宁静得好似连时间也静止了,八角塔下的门敞开着,从外面看,门里黑漆漆的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发出诡异的呼呼声。

  万籁俱寂,只有风在空中舞动,卷起门庭外的树叶送入八角塔内,八角塔上的石铃发出清脆的声响,突然石铃停止撞击,四周陷入诡异的安静,放佛是不想被人打扰,八角塔下的门无声的关闭,阻挡着外界的纷扰。

  有人缓缓踏进炎明宫,停在八角塔下,静静地望着那石铃,他没有任何动作,平静的目光里闪过别样的情绪,手指在袖子里发颤,然而俊美的脸上完美的没有一丝破绽,像千年不化的寒冰,伫立在八角塔前。

  突然炎明宫的宁静被人打破,山巅下传来痛苦的哭号,少年木然地转过身,炎明宫外火光冲天。

  “大祭司!大祭司救救我们啊!”有人哭喊着,朝着神殿的方向祈祷。

  八角塔内没有一点反应。

  “长老,三位长老仙逝了!”有人尖叫着,仿佛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

  “叮!”石铃发出一声响。

  少年抬起眼,眼神闪了一下,转身退出炎明宫。

  “大祭司!大祭司啊!请饶恕我们的愚蠢,睁开你的眼睛,拯救你的子民吧……”苍老的声音从炎明宫外传来,老者满脸泪光地跪在地上。

  “叮!叮!”

  风起,八角塔的门缓缓开启,所有人屏息等待,突然地面发出颤抖,众人东倒西歪地相互搀扶,八角塔的门停住,下一秒整个八角塔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破。

  一个红影冲入山下,众人没有去看那红影是什么,而是望着八角塔的废墟上,站立的红色人影。

  雪白的长衣围绕着红色的火焰,红发长到脚踝,随风舞动,少年静静地站在原地,闭着眼微微仰起头,像新生的婴儿呼吸着世间的空气。

  “大……大祭司?”

  少年睁开眼,静静地斜看众人一眼,众人又是一惊,那是一双火红的眼眸,冰冷刺骨,然而那张脸明明是玄清无疑,只是那暗红的胎记消失,眉心有着一只腾飞的凤凰。

  “凤凰印……大祭司继承了妖王之血……不可能……这不可能……”老者叫嚷着不可能,末桑的大祭司作为开启地狱炎的钥匙,怎么能继承妖王之血呢?这不可能!

  玄清上前一步,红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地上已没了玄清的身影。

  战场上,亚修守着三位长老的尸体奋力一搏,他身受重伤,目光却没有一丝疲倦,挥舞着手里的两把剑,击退敌人的进犯。

  他们太轻敌了,想不到角萁的四大国师都到了末桑,三位长老原本就身受重伤,连番攻击下,竟……亚修隐去眼中的泪水,将悲痛隐藏在心里,无论如何他要守护好长老们。

  “还不死心吗?”炎魅击中亚修的翅膀,啧啧一声,“再这样下去,你都要被我烤熟了,把那三个人的尸体给我,我饶你不死。”

  亚修握紧手中的剑撑在地面,凌厉的目光瞪向炎魅,抿嘴朝着炎魅吐了一口唾沫,“呸!老子大好男儿,岂会向你这种卑鄙小人低头。”

  炎魅笑了笑,目光嗜血,“你自找的。”

  亚修喘着气,他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击,握紧手中的剑,哥哥,我没有给你们丢脸,恨之恨我学艺不精,不能为你报仇。

  轰!

  “啊!火!火啊!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四周的士兵诧异地看着炎魅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他的屁股上有一撮火苗,随着他的动作,衣裳破了一个洞,士兵抿着嘴,隐忍着笑意,看着角萁的大国师炎魅在几十万大军面前露出了他烫的通红的屁股。

  亚修则看着那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少年,不确定地问道,“玄清?”

  “带他们离开。”冰冷的话语刚落,亚修感到自己的身体一轻,悬空离开了战场,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玄清一个人置身战场,焦急地想要离开,耳边传来尖锐的鸣叫,玄清转过头,瞠目结舌地看着身下飞舞的……凤凰?
凤凰印 41 自由
  好不容易扑灭身上的火,炎魅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狼狈,烧焦的裤子隐隐约约露出干瘪的屁股,士兵们想笑又不敢笑,表情诡异。

  “可恶!”炎魅目露凶光,终究不敢贸然上前,他的灵力是制造火焰,一般的火根本伤不了他,而对方随随便便就让他如此狼狈,炎魅心里不是不忌惮。

  远去的火红凤凰隐没在山巅之上,炎魅撇嘴讽刺,“末桑人真是胆小鬼,遇到危险就逃,真是可笑……”

  讽刺的笑容僵住,那双血红的眼眸轻轻一瞥,炎魅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像被冻住一般,那双眼睛有着最火热的颜色,却像呃侠落山脉的寒冰,让人不寒而栗,那眼神连最凶猛的野兽也望之却步。

  炎魅咬了咬牙关,心里有些不舒服,这小娃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而且他的外貌也有很不对劲。

  注意到这一点,炎魅当即笑道,“我说小娃,你这一身红发红眼的是中毒了吗?好端端的神族不做偏偏要做最低下的妖族,啧啧。”故作可惜地摇摇头。

  战场陷入诡异的沉静,士兵们的表情发生了变化,有些人甚至胆怯地后退几步。

  炎魅目光瞥向玄清,动作一僵,他竟然在笑?站在千军万马中间,没有一丝怯意,反而像尝到猎物鲜血一样,有着嗜血的兴奋,而四周精锐部队不过是他的猎物?!那是角萁大国师第一次感受到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惧。

  微风卷起焦土上的血腥气,玄清侧着身,冰冷的视线扫向四周的士兵,最后落在炎魅脸上,轻描淡写地说,“让他们离开,是因为他们会妨碍我游戏。”

  “什么?游戏?”话语刚落,炎魅哑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喝!”士兵发出惊呼声,而站在最前面的士兵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已经身首异处,人体像碎布一样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四分五裂,鲜血染红了角萁士兵的眼睛,没有人想到要反抗,在那样强大的力量下,也没有人能够反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站在原地,睥睨众人,额前的凤凰印闪着红光,像是吸足了血气,兴奋不已,少年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姿态优雅,没有一丝血腥气。

  他嘴角轻勾,身体没有任何行动,身后窜出一道白光。

  炎魅睁大眼,视线在天空和地面翻了几个圈,他看见角萁士兵惊恐地逃命,当视线平静下来时,他看见一具无头身躯软绵绵地倒在地面,眨眨眼,炎魅惊恐地望着那具尸体。

  “炎魅国师!”有人大叫一声,无数人绕过炎魅的尸体向后躲避,没有人看到玄清究竟做了什么,整个过程中玄清没有移动半步,就像他所说的,这不过是一场游戏,只要他想,他可以取下任何一个人的头颅,这种强大的力量让自负的角萁人感到了恐惧,一时间战场的中心空空荡荡,士兵围成一个大圈,恐惧地寻找突破点,没有人想要攻击玄清,那不过是以卵击石,他们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是妖王之血!”站在战场的后方,偶魁惊愕不已,对于炎魅的死亡他没有一点伤感,他相信身旁的截尚和金扇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王爷?”

  旭啖撩开帷幕,当他看见玄清出现时,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

  “想不到有人能承受妖王之血。”

  三位国师沉默,将目光投向旭啖。

  旭啖把玩着手中的扳指,扯嘴轻笑,“有点意思。”

  偶魁跪在地上,“王爷,臣有办法对付他。”

  “始祖豕汶和雪族联手才将岁星杀死,现在末桑的大祭司继承了岁星的能力,你又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偶魁势在必得地低下身,“臣有一样东西,可以让末桑的大祭司放弃一切。”

  “你是说无心吗?”

  “王爷?!”偶魁一惊,王爷怎么会知道?

  “呵,感情总是会蒙住人的心智,只是可惜了,承受妖王之血同时也会失去前世的记忆,现在站在战场上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以前的末桑大祭司了。”

  话音未落,前方一阵热浪袭来,随着士兵凄惨的叫喊,偶魁心里一颤,望着前方的火海瞠目结舌。

  以玄清为中心,火焰绕成一圈,像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吞噬所有能触及到的生物,士兵在火海里痛苦挣扎惨叫,最后成了人形骨架,淹没在熊熊燃烧的地狱炎里。

  战场的中心,玄清站在火焰之中,没有任何不适,火红的眼眸在烈火中仿佛是唤醒的神兽,不带丝毫感情,冰冷地看着眼前的死亡。

  神殿里末桑百姓望着那一片火海,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他们憎恨这群随意践踏他们土地的士兵,然而大祭司那样强大而无情的力量,给他们带来激动的同时又产生了恐惧。

  “杀……杀了他们……”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人群机械地扭头看向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解恨地望着火海中挣扎的士兵,咧开嘴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块,快意地叫道,“杀的好,大祭司杀得好,这群人该死,该死!”说完张开双臂,干枯的嘴唇一张一合,激动地高呼,“大祭司受上天眷顾,得到妖王之血,真是天佑末桑!”

  老者的话一字一句钉在众人心里,他们看着火海中强大的少年,心里油然升出一种激动,朝着火海中的少年跪下,张开双臂高呼,“天佑末桑!”

  “偶魁,你现在还觉得那是末桑的大祭司吗?”

  “还请王爷相信我一次。”偶魁跪在地上再次请命。

  旭啖摸着板子,对身旁的人吩咐道,“让所有的祭司准备好。”瞥向偶魁僵硬的身体,“本王只给你一刻钟。”

  火焰传来啪啪的声音,无数士兵被火海吞没,化成灰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玄清微微抬起头,对四周的惨叫声充耳不闻,不够,还不够,心里的躁动没有平息,究竟要怎么做?

  “玄清!”

  玄清低下头,透过火苗看见前方的高台上偶魁正掐着一人的脖子,玄清歪着头,平静无波的眼眸闪了闪。

  偶魁注意到玄清的表情,咧开嘴恶意地加重手中的力道,“玄清,你还记得他吗?”

  “无……无心……”血红的眼眸闪过挣扎,当第一个字冲出喉咙时,记忆随即而来,无心!无心!玄清皱着眉,一脸痛苦,“为何要背叛我?”

  乳白的眼眸沉静似水,俊美的少年没有任何回应。

  “呵呵,我曾经告诫过你,这个人不能相信,现在,他归你了。”

  铁链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无心甩在空中,重重地落在火海里,火焰还未触碰到他,就像扭动的蛇退开,无心胸口撞在地面,他捂着胸口喘息着坐起身,眼前出现一双白色的鞋,衣袂处的祥云和火海相得益彰。

  无心慢慢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望着玄清。

  偶魁在一旁做了一个手势,朝着玄清喊道,“玄清,无心是雪族的二王子,你可知道?”

  玄清脸色苍白,声音平稳地问:“你在骗我?”

  无心绷着脸,脸上一丝情绪也没有,“恭谨王答应我,只要我打开末桑结界,就会解开我的封印,还我自由。”

  红色的发丝与白衣在焰风中飞舞,发丝遮住了玄清的脸颊,红色的眼眸里流出血一样的泪水。

  无心撇开目光,继续说道,“我说过,为了自由,我可以背弃天地。”只有背弃所有,我才能继续走下去,而你……是一个意外。

  “太慢了。”偶魁冷哼一声,“我来帮你一把。”

  “我的族人又有什么错?要遭受这样的杀戮。”

  “恭谨王在寻找唐妃的儿子展环,只要找到他,他就会离开。”无心木然地陈诉着一切。

  玄清望着空中飘扬的青龙旗帜,红瞳紧缩,“为了那肮脏的目的,竟敢下此毒手。”剥夺无心的自由,夺取末桑的和平,杀戮末桑的百姓,他绝不会放过这些人。

  玄清伸出手,朝着远处华丽的马车,突然他动作一顿。

  鬼泣在火焰中低鸣,漆黑的剑身没入他胸口,雪衣染上鲜红的血液,沿着剑身滴落在地面,火焰在风中龙卷风一般旋转,鬼泣发出野兽挣扎的低吼,第一次有了反应。

  “大祭司!”神殿上目睹这一切的百姓失声痛苦。

  玄清缓缓抬起头,望着无心苍白漠然的脸庞。

  “呵!”玄清轻笑一声,一手握住鬼泣,一个倾身,剑身整个没入体内。

  白眸一闪,还未退出,手腕被人握住,温热的带着血的温度。

  假的,都是假的!背弃族人得到的,不过是可笑的结局,可是胸口好痛啊,不是利剑刺入身体的痛,是无法遏制的,被电击一样让人喘不过气的疼痛,视线渐渐模糊,血红的泪水滴落在无心的手腕上,玄清深吸着气,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下不了手。

  “无心……”血红的眼眸闪过一道光,无心低下头,胸口有着野兽的抓痕,手腕处的铁链被人握住,耳边是那人轻柔的声音,随着清脆的声响,有人碰触着他的脸颊,轻声低喃,“看,我说到做到。”

  百年的封印在烈焰中断裂,无心抬起头,眼前一片火红,身体腾空而起,耳边是百鸟之王的鸣叫,淹没在火海中的人露出最后的笑容,“无心……我给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