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者暖床
作者:fernweh
师兄叫我吃药我不依
师兄叫我吃药我不依 Chapter 1.
  论有一个墓碑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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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一扇门。

  白色雕花配上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画风,还有棕色木纹的门把手。君焰小幅度爆发也许扛得住,村雨在走廊里也劈不开。恩……卡塞尔学院宿舍门的质量和品味真不错。

  楚子航站在宿舍门前,保持着面壁的姿势。他在纠结,敲门还是不敲门,这是个问题。不可否认他比较担心那个废材小师弟。从东京回来后路明非变得消沉了许多,显然绘梨衣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的眼睛比起从前更多了几分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好吧就是变得更废材了。犹豫了许久,他转头,对上芬格尔刚拿出来的手机摄像头。

  “会会会会会长好。”芬格尔讪笑着挥了挥爪子,以楚子航来不及阻止的爆发速度开了门,摆出一副迎宾小姐的笑容。“是来找师弟的吧,在里面在里面。”

  虽然早在东京就见识过了他的猪队友属性,但猪到这种程度也算做境界了。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他准备走了。不过既然他开了门,楚子航就顺势进了,纠结的问题迎刃而解。

  “师兄你回来啦。”

  路明非头也没回的丢来一句,他正坐在电脑前打游戏,零食堆了满桌,眼睛上架了一副塑料眼镜,一头咬在嘴里,另一头插在一瓶打开的可乐里。那一瞬间,楚子航觉得担心这个小师弟的自己真是个傻逼,傻逼透了。

  良久没有等到芬格尔的回应,路明非终于肯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看见狮心会会长在废材师兄后面一脸超脱世俗的表情看着自己,舌头一打结:“大师兄你也回来啦。”

  楚子航:“……”

  路明非恨不得把自己淹死在可乐里。

  芬格尔识相的放下东西出去,顺便的带上房门。然后迅速掏出手机登上论坛十指如飞: 狮心会会长徘徊寝室门前表情复杂(附图一张)。

  由此可见那并不是刚拿出来的手机而是已经拍了的手机,为傻逼师兄的智慧点赞。

  相较于芬格尔的“来去自如”,楚子航明显尴尬一倍。他起先想坐在某个地方,但显然视线之内能坐的地方都摆上了零食光碟或者是……内裤,目测唯一能坐的就是路明非的床,也许那是最不能坐的地方。然后他想找个什么话题打破沉默,却无奈发现自己的人物设定为沉默寡言。

  于是他只好保持面无表情的表情站着,连带着路明非一起冷冻成冰雕。

  “师……师兄,你找我什么事?”路明非默默地取下吸管,有些局促的站了起来。

  一回到学院里,小组的三人就各自回复了原本的身份。楚子航还是冷面强大的狮心会会长,凯撒也还是潇洒多金的学生会主席,只是他多了一件事——筹备他跟诺诺的婚礼。而路明非的位置他自己也摆的很清楚,废柴的生活永远一成不变。

  “没什么。”楚子航的视线扫过凌乱的寝室,最后定格在路明非的脸上。“就是问问你假期回不回去中国。”

  “回中国?”路明非张大眼睛,瞪着楚子航,仿佛只要他说这是个玩笑他就会把他撕成碎片。好吧……尽管这两样都不太可能。“假期?”

  对,就是假期。

  楚子航用那一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回答了他。

  直到坐上飞机,穿着A字裙的漂亮空姐推着推车对他说“先生,你要来一杯吗”这种问话,路明非还是无法想象这真的是一次假期。

  从进入卡塞尔学院后他也曾无数次想过回到中国去做一个平庸的废材,而不是和龙这种只存在于童话故事或者远古神话里的生物战斗。他是一个废材,路明非对于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确,没有加防御躲避敏捷的装备也没有镶嵌着各种加攻击力宝石的长剑,甚至没有买一杯朗姆酒壮胆的金币,所以他不是一个英勇的屠龙英雄。不管是哪一次,他永远都在前去屠龙的路上,等凯撒或者师兄甚至是小怪兽为他扫清前面的一切阻碍,而他所需要做的只是拔出七宗罪中的哪一柄补完最后一刀罢了。

  即使付出了自己四分之一的生命,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个英雄。

  这就是路明非。

  从日本回来后已经三个月,这个被评判为S级的青年整天躲在寝室里打游戏,任由同寝的败狗师兄拿着他的黑卡刷了一次又一次,原本还清的债务又欠了一大笔。一个叫绘梨衣的小怪兽被并不正义的奥特曼杀死了,但她还是一只小怪兽,所以路明非不惋惜,他只是感觉到悲伤,悲伤是一个连路鸣泽都无法躲避的魔鬼,他只能坦然接受。

  现在坐在他旁边的杀胚师兄邀请他一起回中国,这种足以疗伤的旅程他欣然接受。

  “时间很长,你自己随便做些什么吧。”楚子航取下了墨镜露出黑色的瞳孔,接着他又取下美瞳露出那一片溶金色,最后闭上了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又憋出一句。“不要乱跑。”

  一上飞机就乖乖系好安全带的青年默默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将那句“师兄你累吗”的问句憋回了自己的胃里让胃酸腐蚀干净。然后他开始思考他可以跑到哪里去还有这种毫不违和的父子感是从何而来,让楚子航这种不善言辞的人来挑起话题是个绝对不明智的想法,但让路明非鼓起勇气来打扰师兄的睡眠还不如让楚子航主动聊天。

  他们之间有了长时间的沉默。

  而沉默容易让人想起往事或者思考未来,对于跟芬格尔一样败狗的路明非来说后者的可能性小于等于零,所以他想起了小怪兽。

  四月二十六号的东京还没有几天后的惨状,小怪兽还是那个抱着娃娃喊他Sakura的小怪兽,他还是那个被迫完成拐带少女任务的废材卧底,而今天他们的行程是去明治神宫。

  四五月份正是樱花盛开的年纪,路旁的树冠都变成了浅浅的粉白,带着樱花的香气飘飘洒洒的落了满地。那个头发长长的小怪兽在他前面两三步的地方蹦蹦跳跳,桃红色的公主裙下是一双穿着白色长筒袜的纤腿,小牛皮鞋在石砖上敲击。

  “Sakura!”她朝着他挥挥手,开心的转了一个圈,花瓣落在她的鼻尖被她捏在手里看,然后露出一个笑容。“Sakura。”

  路明非就这么看着,那种再也不会出现的笑容。

  “哥哥你老了,只有老人才会一直回忆过去的事情。”

  穿着正装的路鸣泽跟他并排站在一起看着正在玩闹的绘梨衣,语带惋惜。他的手一挥,周围就变成了夏威夷的海滩,微凉的海风带着咸腥气吹了他满面,就像是橡皮擦一样将樱花、明治神宫和穿着公主裙的小怪兽都从画布上擦去了,他们两个也变成了标准的沙滩造型。

  “就算你再难过也救不了她啦。”小魔鬼用一种很欢快的语气,他戴着一副墨镜将头转向那些泳装美女,但路明非却能感觉到那双黄金瞳始终看着他,带着嘲讽和引诱。“哥哥你来晚啦,你忘记了吗,当你可以跟我交换的时候你蜷缩在酒柜里,你在公路上奔跑,你喝酒并安慰着自己,是你的犹豫害死了她。可就算你的犹豫害死了一个喜欢你的姑娘,你还是在犹豫,你快要被悲伤这个魔鬼吃掉啦,哥哥。”

  “你浪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我也给了你三个月的时间,但是不能再多了。我当初就跟你说过啦,你本来该是个咆哮世间的怪物,这是你无法改变的命运,这也是我的命运。”

  “你还剩四分之一的性命,四分之三都为了别人,最后一次你要为了谁呢哥哥?难道是为了这个肮脏的世界吗?你应该是要向这个世界复仇,而不是拯救它。”

  路鸣泽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就像当初绘梨衣死的时候一样啰嗦。但这一次路明非却没有让他闭嘴,因为他说的没有错,是他的犹豫和懦弱害死了绘梨衣,不是其他人。而现在他身上还有这种犹豫,他还会害死更多的人。

  也许是诺诺,也许是老大,也许是师兄。

  楚子航是被肩上的沉重感压的醒过来,他半垂着眼看向倒在他肩上的路明非,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但这一次的路明非不同于前往日本的那一次,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肃穆和哀伤,像是出席一场盛大的葬礼,给予对死者的悼念以及自身的平静。

  这样的表情像是一根带着薄茧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心脏。

  他无法说明那种心情到底是什么,但他做了一件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事情。楚子航伸手拨开他小师弟柔软的额发,唇瓣靠了过去,一个柔软的相触。然后他快速的别过头,像是偷了糖果的小孩。

  路明非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赤金色的瞳孔。

  “你该反击啦,哥哥。悲伤不是不可战胜的魔鬼,你将以咆哮震慑诸王,亦将以强大战胜魔鬼。做个怪物吧!哥哥!你将会竖起战旗,得以君临天下!”

  他的耳边传来魔鬼的低语,却像是不死的嘶吼与呐喊。
师兄叫我吃药我不依 Chapter 2.
  陷入自我心情的人容易忽略重要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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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中国的路明非比在卡塞尔学院的路明非更加的败狗。

  这是楚子航在观察了三天之后得出的结论。

  在下飞机前的某一段时间这个冷漠的青年感觉到了来自血统的威压,他惊愕于这架飞机上除了路明非还有另一个强大血统,但却发现这股威压就来源于坐在他旁边的小师弟。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浓郁得仿佛要滴出来的赤金色眼瞳,挺得笔直的背脊与睥睨天下的表情,这个废材小师弟展露了比源稚生还要强大的皇的气息,但他的眼角却泛着红,带着快要哭出来的眼泪,这让他确定了这是路明非而不是别人。

  于是他艰难的抬起手,抵抗着这股威压将路明非拥入怀中。在被他触碰的时候路明非斜睨着眸子瞪着他然后眼神变得茫然,他极快的念着不知有何作用的龙文,楚子航感觉到机身开始摇晃。

  “路明非。”楚子航咬了咬牙,他的血液沸腾起来并感觉到力量的提升,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迫爆血。他抬手遮住路明非的眼睛,按着他的头发埋进自己的颈侧,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喂!路明非!”

  整个机舱内的人被他惊吓到了,他们侧过头看着这对拥抱在一起的青年。但楚子航没有在意,他松开了手再度看向路明非,还是那双墨黑色的眼睛和满脸无辜的神态。路明非微微抵住他的胸膛,露出一个像是哭的笑容。然后他极其快速的扫视了一圈,以烈士断腕的表情倚靠在他的颈窝,传入耳朵的声音细小无比:“师兄,我现在配合你,下飞机后能像以前一样吗,我真不好这口。”

  按照腐女定律,当一个男人反复声明我是直男我不是Gay的时候,他已经里搅基不远了。

  但楚子航和路明非都不属于腐女这个神奇有爱而诡谲的物种,率先反应过来的是王牌专员楚子航,作为一个合格的杀胚……呸,合格的狮心会会长,宠辱不惊是必备素养。他只是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眉心,放开了这个想太多的小师弟,开始他的黄金瞳掩饰大业。

  “你刚刚是不是产生灵视了。”楚子航一边戴上美瞳一边以肯定句的语气发问。

  “恩……恩算是吧。”路明非的脑回路拐过一个弯啪一声跟楚子航的接上了。“师兄你是为了压制住处于灵视中的我才那么做的吗?”

  楚子航戴好了一只美瞳,一金一黑的眼睛看的他背后发凉,满眼“不然呢”的反问让路明非默默给了自己两耳光,暗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师兄是牛逼无比的狮心会会长,挥一挥小手就有无数少女前仆后继,高中时候无数血淋淋的例子绝对足以发人深省。如果师兄要是稍微像开朗一些,说不定还能弄个黑色蕾丝御姐团来对抗老大的白色蕾丝少女团,何况还有师兄一直念念不忘的夏弥小师妹,怎么可能对他有非分之想。

  “飞机上人太多。”

  “哈?”

  “飞机上人太多,空间狭窄,不管是用村雨还是君焰都会有造成恐慌或者坠机的危险,这个办法的灵感来源于那边那对晕机的情侣。”楚子航变成黑色的眼睛看向那对拥抱在一起的男女,女孩因为呕吐而苍白的脸色半遮在黑色的头发下面,颤抖的身体逐渐平复。

  “喂喂这根本就是想杀掉我吧,动用言灵这么夸张。师兄你是高危言灵你造吗!”路明非顺着他看过去满眼复杂。他在心里把那两耳光又给了楚子航。

  “我造啊。所以才被迫选择这种方法。按理说疼痛的刺激比较容易让人清醒。”楚子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语言如刀剑。“你放心,我是不会跟你一起脱光了衣服泡在放满了水的浴缸里一边互相梳头一边分享少女情怀总是诗的粉色心情的。”

  前排的一对男女闻言回头,路明非惆怅的捂脸。

  海密斯坦根。

  公元九世纪索罗亚斯德教的教徒所描绘的人死后的审判地,文艺复兴时期但丁在紧接《地狱篇》里的传奇在那部圣歌中说到的地方。不管是背负罪恶的人还是心地善良的人都将在那里接受最终的审判。

  这个晚夏的深夜,昂热的手机无声的亮起来,一条信息横在幽蓝的屏幕上。

  “海密斯坦根的钟声在你的耳畔敲响。”

  这是个难得的假日。

  按照恺撒·加图索的设想,他会带着他的少女团飞到一个法国小镇的海滩上,他的前方会有一张白色的小桌子上面放着两杯Latour的红酒和一个银白色的冰桶里面放满了冰块,有一个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举起杯子朝他笑了笑然后摇晃着酒杯抿下一口那醇香刚烈的液体。他也会躺在沙滩椅上拿起另外一杯酒与他相碰,他们同时戴上墨镜晒太阳,周围是穿着泳衣来往的少女,她们将大胆而爱慕的眼光投射在他们的脸上,在他们的目光扫视过来的时候又羞红了脸跑开,曼妙的身材曲线透过墨镜映入他们的眼里。他的少女们穿着白色的裙子翩翩起舞,年轻漂亮。

  噢,还有不远处推车上大堆等待被售卖的防晒油。

  恺撒的设想都会实现,除了这一个。因为他的种马父亲打着“庆祝儿子成功生还”的旗号举办了一场酒会,名单上一长串身材火辣年轻貌美的小姐与明星让他明白这只不过是一次别样的猎艳。而他被拉过来只是为了当一个标志或者是摆饰,就像是卖身的店子外挂着的按摩招牌或者是恺撒小组里的路明非,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中国有句话叫“挂羊头卖狗肉”,恺撒觉得用来形容这场宴会绝对是贴切之极。

  这场宴会持续了很长时间,他曾有几次试图从窗口或者是偏门离开,但都被帕西彬彬有礼的拦了回来。到最后他的父亲强硬的拉着他站到一群漂亮姑娘们前站定,然后露出温柔的笑容。

  ——不管是加图索的家教还是恺撒的习惯,都不允许他在女士面前做出任何失礼的事情。

  “容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位先生,这就是我优秀的儿子——恺撒·加图索。"风度翩翩的成熟男士有力的手掌拍在儿子挺直的背后,看了他一眼。与他的礼数周全不同,恺撒完全明白那个眼神的意思:去找个姑娘玩玩吧。

  那些腿长腰细的姑娘也羞红了脸颊,将大胆而爱慕的眼光投在这位优秀的青年身上,虽然没有穿着性感火辣的泳衣,也足以看出曼妙的身材。他的少女们不在这里,但却有更多的漂亮姑娘翻飞着她们的裙摆。这实际上比恺撒设想的假期相差无几,但此刻他的脑子里却全是另外一个红发小巫女,他反复想着那个下雨的晚上她被雨打湿的头发和她身边空出来的副座,他想跟她一起去旅游。而恺撒也明白了父亲或者是说家族的意思,他们要给他找一个新娘。

  他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冷淡起来。

  事实上对于这种突发的状况楚子航一向处理的很好,用最适当快速而不会惊动他人的方式镇压下来然后上报给学院,由学院来接收下面的工作。但这一次他略微的犹豫了一下,然后将手机收了起来。

  不可否认的是路明非在楚子航心里处于一个微妙的位置,他是小师弟也是血统高过他的S级,可以跟他的黄金瞳毫不畏惧的对视,虽然大多数他表现的很废柴,但也会表现出可靠睿智的一面,这样一个死小孩往往都用手指戳着他心脏的柔软处,尖锐的指甲不小心划伤了他,于是死小孩就朝伤口温柔的吹气。

  但这些都不是理由,让他犹豫的理由是那个亲吻。

  楚子航在被夏弥救下来后在医院度过了一段无聊的时光,他在那段时间里看过一些关于恋爱星座的书,那些熟悉的字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让他不理解的词,例如暗恋、心动、情不自禁等。而刚刚那个亲吻可以归类为情不自禁,楚子航皱起眉头。

  “等下我们先去酒店开房。”楚子航需要找出他这么做的原因,但他意识到这么说绝对会让满脑子豆腐渣的小师弟表情复杂,于是他很快补上一句。“你别想多,我只是需要观察你,不知道灵视还会不会再次发生。”

  但他补上了之后,路明非的表情更复杂了。

  师兄……我真没想多。

  路明非眼含热泪,再次捂脸。

  “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姑娘?”

  加图索的家主摇晃着红酒杯走过来,他是一位英俊而有力的老绅士,岁月留给他的仅仅是从容稳重的气质与更为深邃的眼神,即使他大多时候都玩世不恭,但那双眼睛总是睿智的盯住他的目标所在。这种从容在面对气急败坏的儿子时往往会起到反作用。

  “我当然有中意的姑娘,她将会是我最美的新娘。但不在这里,这些都留给你吧。”

  “是吗,婚期是什么时候。但愿不要跟我的旅游计划有所冲突,我可不想缺席我亲爱的儿子的婚礼。”

  “这不用你费心。”

  “你必须知道你的新娘要由家族来为你挑选。”

  “不,我会娶她。”恺撒颇为恼怒的放下了酒杯,他金色的长发垂了下来遮住他充斥着怒气的侧脸,片刻后他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他的心情开始忐忑并且焦虑,这些天他筹备婚礼选购婚纱做足了婚礼的准备,除了他的新娘。他不确定诺诺是否会答应嫁给他,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倾尽全力去做一件事是家族的禁忌,因为加图索的字典里没有不确定。现在他拨通了电话,这个一向桀骜不驯做事却运筹帷幄的男人像是在聆听审判。 “诺诺,你愿意嫁给我吗。”

  恺撒在问出这句话之后觉得自己怂爆了。

  就算是对一个在路边遇到的迷路少女,他也会露出一个最迷人的笑容请她吃一顿奢华的午餐然后用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送她回到她自己的家,这是一个上流社会贵公子所应该做的事情,当然如果是他的种马老爹,也许会直接载回自己的床上。但对于这个他所爱的漂亮姑娘,他却隔着遥远的距离用一根电话线求婚,甚至不是视频通话。

  ——那好歹还能让他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好。”红发小巫女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头一次失态的张大嘴巴,瞪大了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于是他错过了他的父亲嘴角露出的笑容。

  同样错过的还有向外跑去的路明非。

  这个死小孩在下飞机后跟着楚子航到了一家酒店Check-in,他没有空管那个酒店多么的豪华,也没有空理会到底是单人间还是双人间,他随便指了一个什么,然后呆坐在床上。下飞机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架飞机,在所有人都下了的时候它轰然倒塌,就像被人推翻的积木,没有人可以用符合科学的方式解释这家浑身布满裂缝的巨大铁鸟怎样将他们平安送到机场,他几乎让一整架飞机的人死亡。

  晚餐过后楚子航让他回家看看,一回到家里就听见婶婶炒菜的声音还有穿透他耳膜的大吼:“鞋柜上有钱自己拿了出去给我买瓶酱油来!”

  “恩!”他高声答应了,然后拿上钱跑了出去,昏暗的路灯拉长他的影子。

  穿着方口皮鞋的男孩坐在他卧室的窗台上荡着双腿,他金色的眼瞳里带着长久的寂寞,灯光照在他的身上没有拉出影子,这是一个过去的旧魂。他看着路明非向路口跑去的背影,伸出一只手来像是挽留,这个小魔鬼第一次露出被遗弃的表情。

  就如同千年前一样。
师兄叫我吃药我不依 Chapter 3.
  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流淌着孤独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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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特阿尔海姆。

  这位满头银发却依然精神奕奕的老绅士坐在长桌的尽头,他的手放在腿上握成拳来避免自己将这群精英们的心脏扯出他们的胸膛。在上一次旅行途中这群神经病词不达意的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以“死神的脚步正向你逼近”作为开头,这一次居然还是如此。而且他居然不知道装备部里还有信仰索罗亚斯德教的人。虽然他不信什么教,但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已经是第二次旅游被打断了。如果需要签注的只是这一份傻逼到家的“夏娃”文件,他想他会掐死他亲爱的装备部部长。

  “先生们,告诉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好吗。”他的声音夹杂在一堆沉重的呼吸中,这群神经病把自己保护的更严实了。“还有我真的不是病原体。”

  “亲爱的校长,我已经告诉过您了,从生物学角度上说,病原体是可以使人或动物致病的微生物或其他媒介,细菌、病毒、立克次氏体、寄生虫、真菌和微生物重组体等,您显然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硬要扯上关系,您顶多算个传播途径。”装备员甲尽责的为昂热扫盲。

  昂热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微笑给那位满脸严肃的装备员,继而将目光转向了唯一可以正常交谈的卡尔副部长,他真切的希望装备部还有一个轻度神经病。

  “亲爱的老友,也许你真的需要签署这份文件。据我们调查的结果来看,世界就要毁灭了。你还记得我们曾给你看的那份资料吗,最强的一次飓风卡特里娜登陆密西西比河口,我们曾猜测是初代种龙王的一次苏醒,但很快就沉寂下去,接下来是被命名为龙王的编号0519台风,以及1307的苏力台风,还有近来一次史无前例的海燕,影响范围和强度都在递增。按照海燕的程度来看,我们不得不将推测扩大,锁定为四大君王中的——”

  “天空与风之王。”昂热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体略微前倾,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但这无法构成世界毁灭的理由,别忘了我们已经干掉了四大君王中的两个,甚至是白王。”

  “哦,上帝。准确来说应该是白王的身体,我们一致认为赫尔佐格不可能是白王。”装备员乙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将手里的资料递给昂热。“在西北太平洋形成,一路朝着亚洲前进,仅次于1979年的泰培,最后停在广西南宁,离楚子航的家很近。如果按照路径是伴随龙王活动这个猜想来推测,那么天空与风之王很可能停留在那里。另外一个好消息是来自纽约皇后区,我们在大西洋波多黎各海沟探测到了异动,其强度虽次于日本的高天原,但百分之八十是海洋与水之王。在整个装备部计算不出错误的前提下——您清楚这个几率有多小——两大龙王完全苏醒的时刻前后相差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您清楚让一个龙王毫无忌惮的肆虐就足以毁灭地球。”

  昂热微垂着眼,手指揉上眉心。他的手里是一份名为夏娃的文件,显然这么久过去了他的老友还将那句“一百多名男性的伊甸园”放在心上并潜心研究,继挖通女寝地道之后这一次他们提出的计划是论男男生子的可能性。显然这群神经病决定自己掰断自己的肋骨去造夏娃了。

  “先生们。”老绅士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我认为我们应该在这之前扼杀掉这种可能性,而不是等待世界毁灭后依靠你们并不靠谱的伊甸园计划繁衍人类。我希望这份资料现在还只有我看过,那么我们就可以伪造出另一份比较让人安心的送到校董那里,然后派出专员。”

  “请您先签署这份文件。”装备部部长义正言辞。

  “别开玩笑了朋友。”昂热惊讶的瞪大眼睛,再度浏览了一遍那几张纸后将它撕成两半。“你们都没有童年吗,拯救世界——那是多少个英勇的少年都梦寐以求的事情,特别是拯救地球之后就可以左拥右抱,全世界的漂亮妹子都任由你挑选了。我承认你们或许过了热血的年纪了,但谁说年纪大就不能宝刀屠龙呢?难道要靠那些傻逼兮兮只会看女仆漫画的宅男吗,醒醒吧!这个世界需要我们!就算不能让世界记住名字,至少要让自己毫无遗憾的死去!”

  装备部的神经病们看着校长慷慨激昂,努力让自己也变得慷慨激昂。他们握拳互相激励振奋,为他们鼓掌欢呼的部长悄悄靠近了电脑,装备部的汉子们都一拥而上与昂热拥抱。但他们发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已经站在了电脑前,抢在部长的前面按下了回车键。

  与预料之中不同的是接连响起的警报声,丝毫没有震动的地面显示了这个装备部的武装之强大。被惊吓到的装备员们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面色有些苍白的看到九层防御中最外面一层已经响起警报。这个场景让他们觉得有些熟悉,在三个月之前的东京,这个老王八蛋也是这么将他们被自愿的留在了东京去干掉那个所谓的神,哦看在上帝的份上,这种手段居然用在了学院内!英勇的汉子们争先恐后的在键盘上敲打,但不管输入什么都毫无反应,他们的电脑集体黑屏,“EVA向您问好”的字样在黑色上闪着光,他们虽然很神经病,但昂热确定他们不会神经病到跟自家学院的电脑主机开战。

  “我的直觉真的一次都没有欺骗过我。”昂热洋洋得意,一张黑卡在他的指尖打转。“现在,请为我们的专员送上朗姆和宝剑吧,先生们。”

  “这次难道还要派出那些孩子们吗?”卡尔蹙眉,他认为加图索家的那群人不会答应将未来的家主再送去送死,的确是再一次。他看着他的老友,这位以0开头的执行专员曾远赴东京,这次却要和他们一起坐在这里喝着红酒等待胜利或者失败的消息吗?

  昂热点了点头,他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黑色的丝绸衬衣贴紧他的身躯,清晰的勾勒出因为用力而绷紧的线条,这种蓄势待发的状态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但两位君主的苏醒牵动了他全部的神经。王座上坐的都是双生子,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这次所要面对的将是四位龙王。而他们这边的牌快要打完了,手里的王牌却是那些年轻的孩子。想起路明非,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挺直的脊背松软下来靠在椅背上。

  卡尔想贴心的递过去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但这里只有神经病的可乐软糖和棒棒糖,他刚想出声说几句可以让人感动的话,却听见他的老友丧心病狂的回答:“还是路明非、楚子航和恺撒三人组,这次的组长是路明非。”

  如果说刚刚神经病们只是想着大不了“亚当计划”带校长这个老流氓一个,现在他们想的可能是朝我胸口向我开枪这样的话了。这就好比王子壮志踌躇满心欢喜的拿着宝剑翻山越岭披荆斩棘斩杀恶龙还打败巫婆找到了公主,却发现公主其实又丑又胖还有大龅牙和兔唇,于是王子用手里的剑干掉了自己。楚子航和恺撒是绝对够格算王子的,路明非就是那个又丑又胖还有大龅牙和兔唇的公主。所以说在昂热下达这条指令的时候,神经病们一边以“我去你全村生产队”的眼神盯着还原的屏幕一边以“要死一起死”的心态修改报告。

  昂热闭了闭眼,轻笑了一声。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划破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黑石官邸依旧伫立在断崖边,它挺过了那次几乎覆灭日本的灾难,就变得更为沉稳深邃。六七月份的时候连晚樱都谢了,满地飘落的花瓣已经开始枯萎,作为一个合格的赛巴斯他是不会这样让这些有碍观瞻的东西残留在庭院里,甚至是漂浮在温泉的水上,但他的主人制止了。

  “就让它们在这吧。”年轻的女孩捧起一小堆半枯的花瓣,贴近了脸颊。“这是属于花瓣的美,不仅仅在它绽放的时候,也在它枯萎死去的时候。”

  于是他鞠了鞠躬,退下了。

  穿着牛仔裤和白色短袖的酒德麻衣从内室里出来,一边绑着头发一边鄙视着苏恩曦伤春悲秋的行为。她的老板给她指定了一个新的任务,难度系数不高却极为具有挑战性——这是她说服自己接受的理由。事实上这个任务无聊透顶,但老板下令,底下的妞就要去做,否则就拿不到工资。要知道工薪阶层的艰难啊亲,酒德麻衣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手抓上刚刚垂下来的绳梯。

  “祝你好运哦亲。”

  直升机旋转的气流卷起了庭院里的花瓣,这些快要死去的花随着风飘起来,像是重新被赋予了新的生命一般展现出惊人的美。苏恩曦站在旋转的飞花中笑得得意无比,对于看这个女人吃瘪她一向极有兴趣。

  “庆祝建国六十五周年,本服务推出感恩回馈活动,请点击任意键确定您的礼物,祝您假期愉快。PS: 本次服务免费。 路鸣泽。”

  路明非看着这条疑似诈骗短信的信息眉心抽搐,让他更为惆怅的是一个小时前叔叔打来的电话,大意是路鸣泽回国了还带个漂亮的洋妞,婶婶决意不能丢了面子,于是决定下馆子吃饭顺便带他一个。至于是哪家馆子,就是和陈雯雯还有和绘梨衣吃过饭的那家米其林三星。

  他用力扭头,觉得自己的人生路上简直长满带着倒刺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