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為了贖罪才待在我身邊嗎？你對我……和我對你的心意不同嗎？

  就算再怎麼告訴自己要恨你、要厭惡你……

  我卻還是傻傻的心儀於你……

  ＊＊＊

  看著眼前這相貌平凡的人，念殤心中是不悅的。他以為落綺旖可以信任，沒想到因為落綺旖，害得自己最愛的爹爹差點死了！他真的……以為落綺旖……不會騙他……「寶寶不能原諒你，所以，你不要再待在寶寶身邊了！」說完這句話後，念殤撇過頭，不願去看落綺旖此時的神情。

  他知道或許落綺旖此時會用很哀傷的表情望著自己，到時候自己一定又會被騙、又會對這個像自己撒謊的人心軟……又會、傻傻的，喜歡著對方。

  綺旖不懂念殤曲折的心思，他只知道自己讓念殤惱怒了，讓這個笑如燦陽的孩子生他的氣了……或許，他將要失去這個‘朋友’了……「對不起、念殤，我、我不是故意想害繾綣叔叔……求你，不要生我的氣……」邊對念殤道歉著，綺旖的淚已在眼框打轉。

  他身邊唯一的親人－－赫連已經自盡，如果連念殤都要趕他走，那他就真的沒有去處了……何況，在念殤對他許諾時，她在心裡就認定要幫助這個孩子、一直陪著他的。對於害了念殤的爹這件事，綺旖也是很懊悔自己幫助了叔叔赫連……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叔叔，竟然差點要了念殤他爹爹繾綣的命……

  綺旖握緊了拳，他不知道現在該說甚麼，念殤才能夠原諒他……「我可以替你做一切當作賠罪，我可以做你的奴僕一輩子……只請求你，不要趕我走……念殤……」見念殤仍背對著自己，綺旖伸出手，揪住了念殤的衣袖，便跪在念殤腳邊。

  而念殤終是忍不住轉過身，低頭看著這樣卑微的綺旖，皺緊了眉。「你的叔叔已經死了！你還有甚麼要留在寶寶身邊的理由？難道你也想害寶寶的爹嗎？」放過他、放過這個害了爹爹的人，已經是他翩念殤的底限。

  他也想過，一輩子囚禁對方、讓對方為他做牛做馬當做贖罪，這樣自己也還能夠把對方留在身邊……但他又不想留著這樣、根本不喜歡他的人在身邊，然後自己還傻傻的放心思在對方身上……

  越想越恨，念殤一把用力推開落綺旖，毫無防備的綺旖就這樣被推倒在地上。

  「念殤，夠了。」倏然出聲阻止的，竟是冷勿離。他那日聽到繾綣與念殤的爭執便十分介意這件事，這才來到函鴛閣打算帶綺旖回皇宮去，卻看到念殤與綺旖在爭執。「父親……」念殤不甘不願的喚了勿離一聲，咬了咬唇，默默地走到冷勿離身邊。

  綺旖則是趕緊爬起來，跑到冷勿離的面前跪下。「冷叔叔，我是真心想陪著念殤的，求你了、求你別趕我走……」輕扯冷勿離的衣袖，綺旖低聲下氣的哀求。

  冷勿離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孩子。真要說起來，還是赫連促成了他和繾綣的情緣，雖然是以那樣瘋狂的方式……看著自己身邊一臉倔強，卻分明忍不住偷看落綺旖的念殤，冷勿離心中已經瞭然。念殤這孩子，分明喜歡著落綺旖的……

  「落綺旖，你真願意為僕為奴，也要陪著念殤？據我所知，你是西域落家的次子，西域落亦一族最看好的異女之子，這樣的身分，回去西域，必比待在這舉目無親要好吧？」要留下一個人之前，自然要先將對方的身分調查透徹－－落綺旖的身世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好。

  聽了冷勿離的話，綺旖堅定的眼神看向冷勿離。他知道，這是冷勿離在試探他。「綺旖是真心要陪在念殤身邊。」他是真心的想要陪在念殤的身邊……就算是以贖罪的名義……

  看到落綺旖的堅定，勿離露出了一抹高深的笑容。「好，這事我做主，你便留在這皇宮就是。」

  ＊＊＊

  天雨影帝十三年，帝殂然退位於太子，新君王翩念殤以十七歲稚齡登基，雖然令眾人譁然，可也沒惹出甚麼事端。因為他身邊有一個年僅十六卻能力過人，且行事雷厲風行的的丞相。

  朝臣不知道這個異族之人出身的丞相是何來歷，只知道，當翩念殤登基時，第一件事就是封這原為他隨侍的異族人－－落綺旖為丞相。

  而原先以為綺旖是帝王鑾寵的眾臣，在新丞相一上任便重整法治、且嚴懲了幾名開始曾挑釁過他的官員後，再也不敢小瞧這名少年丞相。

  ＊＊＊

  皇宮˙御花園──

  「陛下的美貌定是上天恩寵，倘若臣妾也能與陛下一般美麗就好了。」一名嬌豔的美人而依偎在念殤懷中嗲聲撒嬌著，這是念殤新封的美人。

  「……喔？愛妃想與朕一般相貌？愛妃這是……想取代朕？」勾人的黑色瞳眸中盈華流轉，薄透的紅唇、高挺的鼻樑，這完美的臉龐無疑是上天所塑造的傑作。然而此時，念殤那美麗的面容配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竟顯得有些令人寒顫。

  「啊……臣妾、臣妾怎麼可能取代皇上，這、臣妾……」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那美人暗罵自己的不小心，邊對念殤陪不是，希望念殤能夠念在幾日的恩寵上不要與她的一時嘴快計較。

  畢竟，誰都知道，冷情無心的帝王，此刻還將你擁在懷中情話綿綿，下一刻或許就要砍了你的頭。

  看著那美人瑟瑟發抖的模樣，念殤只是一聲輕笑。「呵，愛妃先回宮去吧，朕要上朝了。」喚退了那名美人，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念殤的臉瞬間陰沉。

  不久後，後宮便傳來一陣尖叫，皇帝新封的美人，就這樣香消玉殞。

  ＊＊＊

  看著下邊一一向自己報告的臣子，念殤毫無興致，只是專注的看向右下角一個相貌不算上出眾，卻極富氣質、看得出是飽讀詩書的人。

  他的丞相˙落綺旖。

  而落綺旖那琥珀色如琉璃般的眸也直視著他，彷彿不在乎他的帝王之尊。

  「今天就這樣吧，退朝。」見落綺旖似乎沒有事情要稟報，念殤便準備宣佈下朝。

  就在念殤宣佈退朝時，將軍風梧音卻站了出來。「皇上，臣有事要報。」話對念殤說著，風梧音的目光卻是轉向落綺旖。「丞相大人，請將那份資料呈給陛下。」而被風梧音點名的綺旖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從懷中拿出一份書簡。

  只是，台下眾臣看著落綺旖那笑容，卻是不寒而慄－－眾人皆知，丞相露出那種笑容，就是有人要倒楣了…

  ＊＊＊

  下朝後沒多久，念殤便將綺旖召到御花園。

  待到綺旖出現後，念殤便喚退原先隨侍的眾宮女、太監及侍衛。

  轉身看向綺旖，念殤深邃的黑眸閃著冰冷。「呵……綺旖、朕的好丞相，朕竟是不知道，你和那風梧音私下有聯繫啊。」用雙臂將綺旖困在牆邊，念殤冷冷一笑。

  「念殤，我…」兩人私底下相處，念殤甚少以朕自稱，聽念殤如此冷言，綺旖便知，是自己與風梧音的往來讓對方惱怒。

  綺旖還想解釋些甚麼，念殤卻阻止了他。「你沒必要與朕解釋什麼。」

  字句冷漠，讓綺旖聽了只覺心中刺痛，面上卻是無絲毫波瀾。「念殤現在是想做那事吧，在這……不大好吧？」躊躇的看著四周，儘管此時無人經過，可究竟是御花園……隨時會有個妃子經過甚至來賞花什麼的……

  聽了綺旖的話，念殤輕笑一聲。「你放心，這裡只有你和朕兩人－－也只會有你與我。」

  語畢，念殤便強硬的將綺旖推倒在地。

  皇宮後院的御花園，有兩個交纏的身影。

  更確切的說，是一身型略顯瘦削卻是身材姣好的男子，坐在另一名較為瘦弱的男子胸膛上，讓那男子替他口交。「唔…唔…」綺旖的小巧的嘴中充滿了念殤的碩大，儘管已經盡力吞嚥下，還是有大半截露在外面。強烈的男性氣息充斥在他鼻息間。

  他不知道，自己和念殤這種關係，究竟持續多久了……

  念殤狠狠的讓自己的巨物在綺旖的口中抽插著，似是察覺身下人兒的不專心，不顧自己的行為會帶給身下人的不適，硬是將整個根部衝進綺旖的嘴中，深入到咽喉之處，讓綺旖痛苦的皺起眉，只得更專心的吞吐著、不時以舌頭輕舔那巨物上猙獰的紋路致使念殤產生快感，好趕緊結束這場酷刑。過了一段時間，念殤狠狠的深頂入綺旖的喉頭深處，將白濁噴發進入綺旖口中。

  「唔…咳咳…」

  過多的液體多數被綺旖吞嚥下，然而還是有一些隨著念殤抽出自己的分身，跟著唾液沿著綺旖的唇角流出。看著這淫靡的畫面，念殤卻是不悅的皺起了眉。「怎麼，我賞賜給你的東西，你也敢浪費？」聽到念殤冰冷的聲音，綺旖趕緊將唇角流出的白濁用手沾起盡數吞入嘴裡－－儘管那腥味讓連早膳都還未用的綺旖感到反胃，面上也絲毫不敢有任何反應。

  儘管綺旖極快的反應過來，可還是有些白濁已經滴落至地上，這樣自然無法令念殤滿意。畢竟他要的，就是將落綺旖的尊嚴，狠狠地、狠狠地踐踏。「……把地上的舔乾淨了！」站起身，念殤將衣著整理好，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等待綺旖完成他下達的命令。

  而對於念殤這樣的要求，綺旖早就習慣了，只是斂下眸子，乖乖的伏下身子，開始舔舐地上的白濁……

  「呵…關於你今天呈上來的那些資料，我會好好處理的，我的好丞相。」見地上白濁盡數被綺旖舔淨，念殤這才露出滿意的一笑，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而綺旖伏在地上微顫的身軀，以及那地上多出的，透明的液體，並沒有落入念殤眼中。

  ＊＊＊

  「綺旖，我覺得……翩念殤，他的心中，根本不在乎你，你還是和舅舅離開吧。」風梧音是以一個長輩的身分在勸綺旖。

  畢竟綺旖是他逝去的姐姐的孩子，他有義務替自己的姐姐照顧他……自己錯失對方音訊的那幾年，綺旖這孩子，在赫連和翩念殤身邊，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啊……

  「不了，綺旖會一直陪在念殤身邊。」面對風梧音的真心懇求，綺旖卻是眼神堅定，開口拒絕了。他不會離開……至少在念殤還需要他的時候。

  「綺旖！……唉，你這孩子，讓舅舅怎麼說你呢……」面對如此堅持的綺旖，風梧音無奈垂下肩。這孩子，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呢！

  輕輕的拍了拍風梧音的背。綺旖知道，這個長輩是真心的在關懷他……「只要他有用得到我的一天，我就不會離開他。」綺旖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舅舅還是快走吧，給人看到了就不好了。」畢竟他倆都是朝中身攬大權之人，是很惹人眼紅的。

  見綺旖下了逐客令，風梧音嘆息。「……綺旖，如果哪天，他真的太過份，我一定帶你離開。」現在的是精神的折磨，可之後呢？他們都還很年輕……而且帝王那雙深黑瞳眸看著綺旖時，倒映出的不只是冷漠……裡面還參雜了絲絲的……慾望？

  對著風梧音的話，綺旖卻仍然只是搖搖頭。「舅舅，綺旖知道分寸，舅舅只要顧好御風叔叔就是了。」綺旖將風梧音請走後，失神地坐在房內。

  舅舅，你錯了。

  念殤……他的心中，不是不在乎我的……只是，那份在乎，不是我所待望的愛意……可是，只要他肯讓我留在他身邊，即使是厭惡、即使是報復、即使是愚弄……或許會有人覺得他落綺旖為何如此自甘下賤……

  可是，情已陷、心已失……這份愛戀－－至死方休。

  ＊＊＊

  綺旖呈給念殤的書簡，上面寫的是現任兵部尚書的所有‘豐功偉業’，舉凡私吞軍款、與邦交使勾結、甚至還接受異族賄賂，這冰部尚書可是全都做全了。

  而且，兵部尚書的女兒，還是不久前因為‘染病’而香消玉殞的、念殤新封的美人。

  其實不用綺旖給資料，他也會拿兵部尚書開刀。畢竟，那些個官員，若不是綺旖揪著他們的小尾巴，以此壓制著，見念殤這般年幼，估計早反了……雖然念殤不願承認，可也不得不認，綺旖，真的是他的一大助力。

  雙手扣十，念殤閉眼思索著。看來這朝堂，得換新血才是……——

  某羽真心覺得這不算河蟹不過如果不行的話會乖乖刪掉的

  「綺旖，想辦法替朕將這名單上的人全部除掉，即使動用‘冷凝’也行。」念殤將一份羊皮卷交給綺旖，那上面所記，便是他口中的人物名單。

  在談論公事時，兩人的關係就真的像是皇帝與丞相。

  從念殤手中接過那羊皮卷，綺旖看了看名單尚的人物，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無須動用到千纏宮的冷凝，陛下，您忘了臣之前替您培養的‘天隱’了麼？‘天隱’才是完整屬於皇室的，屬於陛下的最強後盾……此時，正好是試試他們能力的時候了。」綺旖說得自信，畢竟他對自己培育的人才還是頂有信心的。

  看著綺旖說到天隱時，那平凡的面容散發著自信的魅力，念殤心中卻是忍不住想撕裂他那自信的光環。他討厭、不想看到他的丞相露出這樣神采飛揚的模樣。「好，就用天隱……時間，就從奉天祭酒那日開始吧……」深知綺旖酒量差，念殤就更想讓他的丞相出糗。

  而聽到‘奉天祭酒’，綺旖明顯神色有些不自然。奉天祭酒，是他最厭惡，卻也不得不做的事。因為……那是念殤為帝後定下的祭祀，而祭舞，成雙只教過綺旖一個人跳－－成雙的本意，其實只是想讓綺旖跳給念殤看……月影族的祭舞，久遠以前確實是為‘奉天祭酒’，成雙卻從沒告訴過念殤與綺旖，那祭舞之於現在的月影族而言，只是跳給心上人所看的舞蹈－－全心全意投注的舞，真摯而動人。

  在眾人面前跳那幻惑人心還消耗他內力的祭舞也就罷，可既為‘祭酒’，自然要飲酒－－落綺旖才學兼備、五藝精通，可就是這酒沾不得－－一飲便醉、而醉了，很多事情就會迷迷糊糊的都不清楚了。而他落綺旖最必須保持的，就是看清任何事的‘清醒’。

  ＊＊＊

  奉天祭酒之日越是接近，綺旖的神情便顯得愈發陰沉。不僅僅是因為要飲酒，更是因為，此次的奉天祭酒儀式，是為了念殤的第一妃子－－寧妃的懷孕而定下。

  思及此，綺旖不禁苦笑一聲。真是諷刺啊……

  走到鏡前，看著鏡中自己穿著大紅袍子，袖邊鑲滿精緻的刺繡，頭髮用束帶綁著，幾縷黑絲輕輕飛揚……這裝束如同新婚紅袍般，卻又自帶一股神聖高雅之氣，更襯得綺旖清靈縹緲的氣質。綺旖的臉是很平凡、並不出眾的，，可配上他那絕塵的氣質，加上那精緻的裝束，竟使得綺旖顯得光彩奪人。

  踏出房間，綺旖走到了儀式之點。而那裡，已經有許多人等著，最高處的座位，一男一女相依偎著，正是念殤與他的寧妃。那畫面，在他人眼中和諧而美麗，然而看在落綺旖的眼中，卻是那樣刺目……

  感受到綺旖不善的目光，寧妃回以一笑，復又溫順的倚在念殤懷中，手輕撫在自己微凸的小腹上－－似是對著綺旖的挑釁。

  念殤的後宮不多，得他青睞的目前更是僅寧妃一人，寧妃其實並不算十分美麗，只是，他身上有股超塵的氣質，那份氣質讓她即使是在美豔的念殤身邊，也不至於被壓住光彩。如果，綺旖沒有被忌妒影響判斷……他會發現，寧妃的氣質，和他自身其實是極度相似，只是比之他，多了些女性特有的嫵媚。

  轉過頭不再去看那令他心痛的兩道身影，綺旖走向祭壇，遠遠便聞到酒氣，不禁皺緊了眉。酒味甚濃，不過是聞了一下綺旖就感覺暈乎，他已經不敢想像等會兒喝下去，他會在眾臣面前出什麼差錯－－遙想上次祭酒，若非念殤便站在他身邊，恰好扶住了他，他肯定是會倒在台上的……可此時念殤人卻是與寧妃相依與他祭台甚遠……

  念殤，是故意的麼？輕嘆口氣，綺旖仍是走向祭天台。翩念殤的決定，他不會違背……

  當綺旖踏上祭天台的那一刻，便是奉天祭酒開始的時候。奉天祭酒──月影族一個族傳的祭天儀式，在傳說中種滿望月花的月影族人的故鄉，通常為作物豐收時亦或是族長繼承等重要事情發生才會舉行。

  念殤繼位後，則是將它定為天雨王朝重大事件的感謝儀式。

  前一次，也是天雨王朝第一次的奉天祭酒，祭酒之人自是綺旖，至於理由－－新皇登基。離上次的奉天祭酒已有一年之久，然而只要看過祭酒儀式之人，卻絕對無法忘懷－－尤其是當綺旖跳起祭舞之時。

  綺旖纖細柔軟的身段配上月影一族為了祭酒儀式特別創的，剛柔並濟的舞蹈，確實引人目光。

  奉天祭酒的第一步驟，是要念一篇極長的頌讚。即使是很認真聽的人也不大清楚頌讚內容，因為有些語言，是念殤教綺旖的，月影族特有的語言，而內容，不外乎是一些讚嘆天神，感謝天神對於月影的賜與。

  「……以此舞蹈，獻與天；以此美酒，祭與天。」長篇頌讚唸完，眾人期待的舞蹈便開始了。

  便是祭舞。

  只見綺旖足尖輕點，一躍而起，便跳下了祭天台，到了祭天台下的、由綾羅綢緞鋪滿的華麗舞台。華麗的裝束在凌羅台的陪襯下顯得更加奪人注目。

  隨著綺旖的動作，祭台的四個角落，燃起了紅豔的火。

  站在綾羅之上，綺旖輕輕舉起手，露出半截白玉般的手臂，腕上的鈴鐺隨著綺旖的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音。

  旋轉、跳躍，柔順的黑髮隨著身體的擺動飛揚、長襬隨著動作輕柔的飄著，離舞台近些的，甚至能感受到隨著那衣袖擺動而搧起的輕風掠過－－卻是不知那風略上了臉、亦或盪漾了心；玉足輕踏，銀鈴清響，那清脆的鈴聲響徹了此時安靜無聲的祭祀場，儘管聲音不大，卻是震動人心。

  綺旖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那麼的恰到好處，紅色衣袖凌風張揚的它的豔色，銀鈴隨著太陽照射閃爍著耀眼的亮－－然而那光彩，卻仍然及不上舞臺上那舞動的人兒。

  不是過分張揚狂放，也不是內斂自卑，卻是溫柔的拂過人心。在陽光的照耀下，舞動著的綺旖，彷若風中的精靈，讓人擔心著那片灼人的紅，隨時會焚毀自己、隨風而去。眾人無不沉迷於綺旖的舞姿之下。除了一個人──一直帶著陰冷面色，盯著台上舞蹈著的人兒。

  在眾人戀戀不捨的目光下，綺旖結束了祭舞。

  最後一步，便是對天敬酒，也是綺旖最掙扎的一步。

  不想讓眾人察覺到他的失態，綺旖撐著失去內力並因祭舞而感到疲憊的身子，一步步踏上祭台最高處－－那上邊，正擺著一銀杯，裡面盛著的，自是陳年美酒。越是接近那杯酒，綺旖的眉頭便皺得更深一分。這還只是聞到酒氣，他就已經感到暈乎了……若真是喝下去，這可糟糕……

  似乎看出綺旖的遲疑，念殤深邃的黑瞳盪著一絲不捨，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幾個躍步飛身踏上祭天台。「吾所祭之天，天雨之帝－－翩念殤，以此瓊漿，表敬之。」說完祭祀的最後一句話，隨後，彷彿挑釁似的看了台下目瞪口呆的眾臣一眼，舉頭將酒一飲而盡。「為感激上天賜與，這最後一步，朕親自來。」念殤對著眾臣如此解釋，也是在對自己解釋。他不是心疼落綺旖……

  而不遠處的寧妃眼神暗了暗。陛下……這是在，袒護丞相？故意……在眾臣面前如此……明知那酒丞相受不起，所以才喝下了？對於我的懷孕，也不是真正欣喜於孩子……而是能看到丞相痛苦……帝王啊，你對丞相，究竟是愛是恨？

  結束了奉天祭酒，綺旖撐著虛弱的身體，頂著張蒼白的臉便獨自離開了。祭舞因為有許多時候都是凌空而舞，是一種要靠內力支撐的舞蹈，綺旖雖然有武底，卻不算高深，所以祭舞於他而言是很吃力的。而此時，他也必須維持這種虛弱。

  才能方便計畫進行……

  這也是念殤將計劃定在奉天祭酒的理由。看著拖著虛弱身子離去的綺旖，念殤眼中閃過一絲不捨，卻又很快被寒冰般無情的冷凝蓋過。他不會心疼這個人，不過是心疼這枚棋子快要不能用罷了！

  念殤心裡還在自個兒糾結，此時，寧妃卻是突然拉了拉念殤的衣袖，逼得念殤轉移注意。看著念殤那似乎隨時要爆發的脾氣，寧妃溫順一笑。她知道，念殤喜歡看他這樣的笑容。「陛下，祭酒結束，臣妾……身子也有些乏了，可否先行告退呢？」邊說著，寧妃柔柔弱弱的倚著念殤。

  面對這樣柔情似水的女子，念殤也回應對方溫情。「好，愛妃就先回倚寧宮吧，朕晚點再去看你。」柔聲對著寧妃說道，念殤便派人將寧妃送回倚寧宮。看著寧妃離開後，微思索一會兒，念殤又對著身邊的小太監吩咐了幾句。

  只見那小太監露出疑惑的面色，然後神色怪異的離開。而念殤則是看著小太監離開的方向露出詭異的笑容。

  ＊＊＊

  小太監紜悅奉著念殤的命令來到了綺旖所居住的兮旖閣。

  兮旖閣所在的位置，便是與皇纏院（念殤的寢宮）相鄰。對於丞相住在皇宮內，且還在皇帝寢宮旁邊，眾臣是頗有微詞的－－甚至起初，眾臣都是以臠寵的身份看待綺旖，只是後來，綺旖用自己的能力，讓眾臣對他改觀了。甚至比起念殤，眾臣更不願意去得罪那個…看似平凡，實則心機深沉似海丞相。

  看著眼前高大的閣樓，在想起總是孤身一人的綺旖，那對比顯得格外嘲諷。兮旖閣雖大，奴僕卻不過兩人，不僅是因為念殤的命令，綺旖自個兒也不喜歡讓太多人伺候著。對於這樣委屈求全的丞相，總在一旁看著的?悅只能嘆息。在他所看，帝王傷害完丞相，自己又在那兒難過……這又何苦？

  儘管如此，?悅也不能去改變翩念殤的命令，無奈的搖搖頭，抬腳踏入兮旖閣。

  ───兮旖閣內

  「紜悅，怎麼來了？皇上有甚麼是吩咐麼？」得了下人通報有訪客，趕到會客廳來，看到來人是總隨侍在念殤身邊的紜悅，綺旖露出驚訝的神情。

  「……陛下，要小的隨侍來通報丞相一件事，然後在處理名單上的人物期間伴在丞相身邊。」念殤會令?悅這樣一個普通的小太監來並非無理－－紜悅雖然是太監，可是其武功造詣卻是勝過綺旖的。畢竟，能躋身千纏的‘天隱’十高手，能力自是不差的。

  綺旖雖然心中知道紜悅實力，可仍疑惑著，平時……不，就算是一開始念殤初登大寶，根基不穩，他這丞相更是憑空上位的那時，他也不需要動用到紜悅的啊……

  見綺旖疑惑，紜悅走近綺旖的身，將唇靠近綺旖耳邊輕聲道：「陛下說，要丞相大人接天隱假扮的刺客一劍。」

  ＊＊＊

  ───兵部尚書府

  兵部尚書虞語睿十分不安地在大廳來回踱步。他本以為，將自己那美貌且聰慧，世人稱為京師四才女之ㄧ的女兒送入宮，可保自己高枕無憂……卻沒料到，自家女兒剛封美人沒多久，就‘因病而逝’。皇上不過口頭上安慰他幾句，而之後丞相更是頻頻找自己麻煩……

  思及此，虞語睿不禁沉下面色。落綺旖三翻四次在朝上奚落他，弄得他顏面盡掃，可更令他害怕的，就是落綺旖對付朝臣的手段。況且，落綺旖近期所對付的，都是與他虞語睿親近之人。讓他不禁擔憂，下一個就是自己……

  嘆了口氣，虞語睿眼中閃過狠戾。看來，要保自己的命，得趁最近趕緊對丞相下手……趁他跳完祭舞，正虛弱而較無防備之時……

  丞相啊丞相，可別怪我虞語睿不仁，──是你對我不義在先！

  ＊＊＊

  聽了紜悅的話，綺旖的臉色更加蒼白，幾乎毫無血色。跳完祭舞，自己會有多麼虛弱，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所以也有許多朝臣會趁此時對付他－－或是派刺客暗殺他、或是在他不在朝時參他幾本……

  而綺旖本身真氣不足，可那祭舞需要消耗極大的真氣，他幾乎是要休養上一個月才能恢復體力。而念殤，竟還要這樣的自己，去接冷凝的刺客一劍？

  這是明擺著，要自己的命……思及此，綺旖苦笑一聲。念殤、念殤，你就……那麼恨我麼？為你做這宰相，得罪盡了朝廷中人，遇到的暗殺不少於你，身上大傷小傷也不間斷……我以為，這樣卑微的我，或許能求得你一絲心憐……曾經、曾經你是那樣憐惜我……我的真心，在你眼中，還是那樣不值啊……玩弄我的命，看著我如墜崖邊，會讓你很高興麼？

  從胸口拿出那刻著‘雙’字的玉珮，綺旖輕吻上那個字，想起曾經的誓約，儘管是孩提的嬉鬧約定，他卻是當真的。

  如果我受傷、我死去，能博你一笑，既是如此……

  腦海中浮現曾經那燦爛的笑靨，綺旖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奉上性命，又何妨？

  －－倚寧宮

  「娘娘，這樣好麼？」隨侍在寧妃身邊的小侍女－－煠兒，聽到寧妃打算去找綺旖談心的想法，忍不住開口勸道。就她看來，雖然寧妃是皇上目前最寵愛的妃子，可是，明目張膽去找丞相，也不好吧？

  面對煠兒擔憂的神情，寧妃微微一笑以安撫對方。「不去會一會丞相，我心中總是不安。」說著，寧妃優雅的起身，緩步的走出倚寧宮，朝兮旖閣而去。

  －－兮旖閣

  聽到下人通報寧妃來訪，綺旖心中很是吃驚，面上卻是掛著淡淡的笑意出房迎接對方。儘管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份笑意未達眼底－－那雙琥珀瞳眸中倒映的只有冷漠甚至是厭惡。

  「寧妃娘娘不在倚寧宮安胎養身，來臣的兮旖閣有何貴事呢？」綺旖抬手優雅地替自己與寧妃到了杯茶，坐上主坐，不溫不火地問道。

  面對著綺旖那雙如琉璃般的美麗瞳眸，寧妃卻感覺到一股森冷－－此刻她感覺自己彷彿是被蛇盯上的獵物般。「丞相大人，傳聞，祭舞傷身，本妃只是來探望您。」縱然有些懼怕對方，可看著綺旖那蒼白的臉色，分明是虛弱極了，寧妃的心升起一股不捨之意。虛弱的綺旖，那脆弱的模樣，竟是會令人不由得生起了憐惜。

  想到自己的使命，寧妃輕嘆。要自己趁這人虛弱之時毀去他，這樣自己就是世上真無良心之人了……

  觀察著寧妃表情細微的變化，綺旖心中卻是暗暗嘲笑著對方演技仍然還是不夠到位啊。「臣身子不適，寧妃禮數已到，臣也收到您的心意了，還請寧妃離開吧。」綺旖微揖，便不再理睬寧妃，無禮的逕自回房去了。

  寧妃只是看著綺旖離開的背影，還有許多客套話綺旖都沒有給寧妃機會說出來。知曉對方是在下達逐客令，寧妃也只是在臨離開前朝綺旖房間的方向輕聲道了句：

  「萬事小心…」

  ＊＊＊

  回到倚寧宮，寧妃愣愣地看著自己微突的腹部。其實對於這個孩子，她心中有著不安－－她並不確定，這孩子，究竟是不是翩念殤的。畢竟，懷上孩子的日子，推算回去，他還和那人……

  想起遠方的那個人，寧妃輕聲嘆息。現在，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丞相大人，其實，我對你，很是忌妒…」忌妒你，能夠以淡然的態度面對……可是，卻也很是憐惜你……將一切扛在身上，當崩潰時，會是如何？

  ＊＊＊

  綺旖躺在偌大的床上，眼直直的望著天花板，那雙眼中卻滿是清醒，毫無半分睡意。想起下午來訪的女人，綺旖嘆息。寧妃……是不得不除的，雖說她懷著孩子，可是就她的身分，於念殤而言，卻是危險。

  想到此，綺旖卻是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

  念殤都不怕了呢……就自己為他窮緊張……然後，在一旁看著他與別人親近，心理萬分忌妒，卻又沒有那個資格……

  綺旖輕抬起手，掩住了疲憊的面容。

  罷了……罷了，一切，都是自己欠他的……不是麼……所以現在，就算再難受、再怎麼痛苦，也都是自己應得的……都是自己必須承受的。

  緊閉上眼楮，綺旖不願再去想著。

  他好累了……

  ＊＊＊

  深夜的御書房－－

  念殤慵懶的靠在椅背上，看著手上的密報，一聲冷笑。「朕的寧妃……本來，朕不打算讓你死的……」想起寧妃淡笑的容顏，剎那間，彷彿時間回到多年前，那滿谷的蒲公英，白絮紛飛，而那笑著的精靈只屬於他。

  銳利的眼閃過一絲迷濛，卻是快得讓人無從察覺。視線轉回到手中密報，念殤又回復了冰冷的模樣，眼中充滿了殘酷與嗜血。「你真以為你懷了朕的孩子麼……」朕根本從未碰過你……哪來的孩子呢？

  「與影。」念殤朝空無一人的角落喚了一聲，隨著念殤的叫喚，一個黑暗的人影瞬間出現。「讓父王他們最近帶爹爹離天雨遠點，等這風波平靜。」並沒有因為人影的出現而吃驚，念殤隨意的下達著命令。

  「是。」接收念殤的命令後，那人影便又退下了。

  無趣的坐在椅上，玩弄著形狀優美的手指，念殤的腦海中浮現那總是一襲白衣的清泠人兒。竟是無自覺的，勾起了笑容－－儘管那抹笑容卻是令人寒慄。

  念殤只要一想到，聽了自己的命令，落綺旖會是甚麼反應……

  已經不用多加猜測，念殤總是這樣子試探綺旖底線－－而綺旖的反應，肯定是閉上眼，忍下被撕裂的心痛，再以平靜無瀾的眼看著紜悅，說著他知道了吧。

  念殤邊想著，似乎自己真看到了，那人兒會有的反應。想著那張面露委屈的，卻讓他翩念殤看了就想欺負的臉龐。不禁笑出了聲。

  真是期待啊……

  翻來覆去睡不著，綺旖決定還是到藏書閣看一會兒書。

  來到藏書閣，看著滿架的書，隨手抽了幾本翻了翻，都提不起綺旖閱讀的興致－－不知怎地，綺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的舅舅赫連，同自己說過的一本書。只有天雨的藏書閣才有……明明知道，那是本禁書，因為事關皇室之秘、月影族之史，可綺旖也不知自己今天是怎麼了，就是想要看看那本完整記載了關於月影族人一切的－－‘恨月’。

  要在偌大的書庫找一本書是很不簡單，可是恨月是本禁書……禁書，只放在一個地方，便是天雨的藏寶閣。身為丞相又是念殤的重臣，綺旖對於藏寶閣並不陌生。看到綺旖進了藏寶閣，守衛也沒有阻攔，只因平時念殤時常同綺旖一起進出這個重地談論要事。

  在閣中左拐右彎，綺旖總算找到了他要的。拿起恨月，綺旖的心中卻有些不安。似乎，有風雨欲來的預感……

  壓抑住滿心的不安，綺旖翻開了‘恨月’的第一頁，赫然是張美人圖。然而，令綺旖驚訝的，並不是因為有張美人圖，而是因為－－那圖上之人，和念殤，竟有九分的相似！

  綺旖不禁疑惑了。怎麼會這樣呢？月影族儘管皆為近親，可這般相似的面容，就是他所見過的月影族人都沒有讓他有這樣的感覺－－似乎畫上之人，與念殤之間必定是千絲萬縷的關係。

  努力的淡定下來，綺旖往下一頁翻去……

  書寫此書的人，名喚做儀恨月，為了抒發內心之感受，因此動筆寫下《恨月》。吾族曰月影，生於月下，逆天生子，以男子之身。一彎新月之印為吾族之特徵。吾出自十家之長、儀氏，儀氏為月影之世族，世代為守護月影而存……其之緣由，得推於吾之上輩……吾名喚恨月，由吾父為吾而取，吾父並非月影族人，乃因吾另一位父親之強迫而生下吾，因而為恨月；一切且因吾之父親－－儀影末，是為月影之特殊。

  看到這裡，綺旖心中猛然一跳，正待要翻頁，卻是一陣腳步聲響起。綺旖轉過頭，便看到念殤倚在藏寶閣門邊。似笑非笑的望向自己。「朕的丞相啊，你在做甚麼呢？」不溫不火的語氣，卻令人不寒而慄。

  對於念殤陰晴不定的脾氣，綺旖可是最了解、也最深刻體會的人，自然心知不妙。「念、念殤…我…」自知自己畢竟是理虧的，綺旖不知該如何回答念殤的問題。

  下一刻，本站在門邊的翩念殤，已經到了綺旖身邊。一把將綺旖推倒在地，奪過綺旖手中書本，念殤揪緊綺旖的髮絲，扯得綺旖生疼，翩念殤卻是毫不留情。「落綺旖，你，給朕聽清楚了…」美麗的雙眸滿是冰寒。「你只是朕的一枚棋子，只需做好你的本分，沒資格干預朕的任何事，也沒必要了解朕的一切。」

  厭惡的甩開手中的髮絲，念殤居高臨下的看著被他推倒在地上的綺旖。「於朕而言，你，不過是隨手可棄的一枚卒，甚至，就是親手毀了，朕也絲毫不會在意。」拋下這句話，念殤便拂袖而去。

  而綺旖看著對方毫不留情離開的背影，只是垂謀斂下無盡心碎，緩過疼痛後，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塵，離開藏寶閣。

  ＊＊＊

  回到自己的兮旖閣後，綺旖便立刻跑回房間去，愣愣的坐在床上，綺旖失神的想著念殤方才的話。沒資格干預他的任何事，沒必要了解他的一切……

  緊閉上眼，綺旖只怕，他的眼中會流露傷悲－－那是他所不配擁有的情緒。何況，自己，早就清楚了不是麼……自己和念殤之間的關係……除了君臣、除了玩物、除了贖罪……其它便再也不是……

  思及此，綺旖苦笑。

  心，卻還是會痛啊……為甚麼，還是，想試著，突破他的心防、想試著去了解他……即使千瘡百孔、即使遍體鱗傷……還記得，好久之前，念殤，也是會對自己甜甜地笑……為了再見一次那樣的笑容，自己願意傾盡所有……

  綺旖努力壓下所以情緒，平復著自己的悲傷，努力的只去想著、解讀著自己方才所看的內容。他卻是知道，自己所沒看到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最令他疑惑的……

  那與念殤相似的人，究竟是誰呢？

  念殤獨自待在御書房中，手中緊握著的，是方才從綺旖手中搶過的＜恨月＞。他想，綺旖一定不知道……當看到他竟然違背自己的命令，到藏寶閣看＜恨月＞時，自己的心頭是多麼的慌亂吧！那是因為……他不想要落綺旖知道他的身世血緣！

  翻開＜恨月＞第一頁，看著那圖上，與自己九分相似的人，念殤緊抿著唇。書中寫的，倘若為實……那麼，自己，和這張畫上之人，就是同為月影的特殊……

  走到一面水晶鏡前，念殤撥開額前髮，額頭正中心赫然是一彎新月型印記－－正是月影族人之印記。可是……與他人又有所不同，念殤的月型印記，竟帶上淡淡血紅之色。這是念殤的秘密，一個連繾綣這生身之父都不知道的身世秘密……

  他，翩念殤，是月影族中，幾百年才出一個的－－血月！

  ＊＊＊

  「事情辦得如何？」綺旖端坐於位上，拿著一本兵策翻著，隨意的開口詢問階下之人。「回丞相，虞語睿已經和天隱談好了。」回話的，正是天隱十殺手之ㄧ、被念殤安排待在綺旖身邊的紜悅。

  聽了?悅的話，綺旖輕笑一聲，那笑聲中卻是帶著一絲苦澀。「呵……時間，快到了麼？我得製造個機會才是……」自顧自的低喃，綺旖將書隨意放著，便起身離開。

  魚已經捕住……他們……也該收網了……

  ＊＊＊

  「丞相大人啊，你會為你的決定感到後悔的……」

  收到綺旖要到萬鷹山祭祀的事，虞語睿陰狠一笑。這就是他在等的機會……一個能夠讓落綺旖，不再妨礙他的機會……在京城，落綺旖身在皇宮，暗處隱衛不知凡幾，他虞語睿自也沒那個本事去動他。

  可是在其他地方就不同了……天高皇帝遠麼，何況又是萬鷹山那般偏遠之地，深山之處……

  ────三日後˙萬鷹山

  祭祀完畢之後，綺旖卻沒有立刻回皇宮去，而是沉靜的待在萬鷹山的皇家行宮之中，似是等待著甚麼。直到傳來了一陣敲門聲……聽到這敲門聲，綺旖平靜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那不僅是對敵人的、亦是對他自己的。

  「丞相大人，是我，兵部尚書虞語睿。」不出綺旖所料，敲門之人便是他們這次計畫所定下要捕的‘魚’……

  綺旖勾起一抹冷笑，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使得平凡的臉上添了邪肆。隨意的替自己添了杯茶，綺旖小酌了一口，朗聲道：「請尚書大人進來罷。」

  得了綺旖允許，虞語睿打開門扉進入。

  而綺旖只是慵懶地單手支著下鄂，帶著那令人寒顫的笑意望向來人。「尚書大人，有甚麼事呢？」

  看到綺旖仍是放鬆的神態，虞語睿露出陰狠一笑。「呵呵！丞相啊丞相，你也有淪為階下囚的一天啊！」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狼子野心，虞語睿狠毒的目光直盯著綺旖。

  聽到虞語睿的話，綺旖裝做疑惑。「尚書大人說甚麼呢？綺旖不懂。」說著，眼中閃著水波，盈動的目光讓直視著綺旖的虞語睿心不禁隨之一顫。

  卻是立刻提醒自己，眼前這看似柔荏的少年，是朝中狠戾、行事逼人的丞相！「你是真不懂還是假無知？這萬鷹山已被我的屬下團團包圍，你現在是插翅也難飛了！乖乖的聽話，或許我還會留你個全屍！哈哈哈……」

  綺旖看著眼前笑的自信的人，心中冷笑。呵……誰要你有謀逆之心，所以，就讓你成為第一個開端……他落綺旖為翩念殤，血洗朝堂的開端！

  見綺旖只是沉默的看著自己，虞語睿壓下心中疑惑及不安，大聲對外邊喊到：「來人！將丞相大人請到祭壇去，讓眾多臣子們看看萬能的丞相如今的狼狽！」

  隨著虞語睿的命令，便有人衝了進房，將綺旖架起帶到祭壇去。

  ＊＊＊

  ──即使是被人用劍鋒指著脖頸，即使是四面楚歌的情形，綺旖也只是淡然處之，好似甚麼也沒發生。就算淪落為囚，被他人劍鋒所指，他卻仍然一襲白衫，仍然是那高雅的少年丞相。

  「落綺旖，我倒要看看，你能囂張到幾時！」虞語睿用狠毒的話語掩飾心中不安。他不知道為何會不安，明明自己已經掌握優勢，然而面對這樣的落綺旖，他卻又覺得，好似自己根本是被落綺旖玩弄於股掌之間……

  綺旖無視虞語睿的威脅，只是淡漠的看著四周，在看著眼下莊嚴的祭台，然後，輕輕的笑了。「萬鷹山的祭壇啊……選擇這樣的地方，以吾之血祭，也算是很榮耀了……」綺旖笑語，卻亦是帶著真心話。萬鷹山，月影一族曾經的祭祀之地……在這樣的地方死去，至少……他可以在心中告訴自己，他與帝王的氏族那樣靠近過……

  綺旖站在祭壇之上，身型縹緲，好似隨時會隨風而去－－一如當日奉天祭酒給人所感，好似這個人本來就不該存在世間。

  「陛下如今遠在京城，丞相不如直接說出遺言，我說不定一高興了還會替你轉告陛下！」虞語睿狂語發下，念殤卻突然出現在祭台上，出現在眾人面前。

  漂亮的臉上面無表情。

  虞語睿驚詫了下，很快反應過來，趕緊比了個手勢讓人捉住念殤。「陛下，還請您遠離落丞相這個異族叛徒，至於擅自討伐落丞相一事，待到回京師，臣下會親自向您陪罪。」以為萬鷹山大局控在他手中，虞語睿也不將單獨出現的念殤放在眼裡。

  對念殤說完後，虞語睿眼神銳利的看向綺旖。然後，輕笑著啟唇：「丞相大人為了病危的陛下以血祭天，是否為一段佳話？丞相，老臣儘管被您處處打壓，也還替您保留一絲名譽呢。」虞語睿的如意算盤在心中打得響，他現在先處理了綺旖，然後再讓翩念殤喝下他早就派人尋到的無解之毒、冥絲，此毒是慢性之毒，一個月毒發一次，必須靠得每月服用一次另一款毒藥壓制毒性。這樣，翩念殤等於掌握在他手中－－也就等於掌握了整個天雨。

  聽了虞語睿的話，綺旖仍只是淡淡的看著虞語睿－－那淡然的眼神，彷彿是嘲笑著虞語睿太過自信。虞語睿被綺旖的目光惹怒，喚來自己請來的殺手。「語睿有幸曾在書上見過一種特殊血祭，要先割破祭者四肢，取定量血液，再取心上之血。」先割破四肢讓血流而不致死，虞語睿選擇這樣兇殘的祭法，自然是為折磨綺旖的心性。

  聽了虞語睿的話，那殺手也只是淡淡撇了虞語睿一眼，轉面對綺旖時，眼中卻是帶上了複雜。天隱畢竟是由落綺旖培養出來，而今居然要對自己的主人動手，雖然只是做戲，還是感覺十分複雜的。

  只可惜，虞語睿並沒有看到那殺手的眼神，否則，也就不會仍愚蠢的認為自己勝券在握了。

  能做殺手，對於人體經脈分佈自是十分了解，略帶遲疑，下手卻是毫不猶豫。被人緊抓著，眼睜睜看著自己即將面臨的險事，綺旖仍是淡然，沒有人能從他的面上，看出他的想法。眾人只當作，鐵血的丞相，就是對自己，也不會心軟。當殺手的劍劃過四肢，綺旖覺得，那劍劃破的，不是他的肌膚，而是他本就已經不堪的心。

  身體，很痛，血汨汨的流著，可綺旖仍舊淡然的神情，讓人以為他的四肢好似麻木一般毫無所覺。眾人也只能從綺旖渙散的眼神，看出，他的精神，正一點點消逝……而當殺手的劍穿過了綺旖的胸膛，綺旖終於死心的閉上眼。這自是哀莫大於心死。他，居然還對著翩念殤那冷情帝王抱著一絲期待。

  期待對方能夠救下自己。

  真是，可笑的期待…

  當綺旖意識完全消逝，身子軟倒下的那刻，被一個衝上前的人給接住了。

  正是翩念殤。「殺了他。」冷冷的看了虞語睿，翩念殤淡淡的吐出這句話。冰冷的臉上，倏然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宛若地獄的修羅。然後，一字一句的說到：「千、刀、萬、剮。」

  隨著念殤的命令，在場的幾人便將虞語睿制住。「怎麼會！」虞語睿對於瞬間改變的情勢，傻愣住了。明明方才都還是自己處於優勢，然而，帝王又是如何擺脫禁錮？還有……他的下屬呢？！

  就在虞語睿慌張之時，一個人影緩緩走到他面前。正是對綺旖下手的那名殺手。看著眼前還在尋思方法逃脫的虞語睿，殺手冷酷的眼神，彷彿能將人割裂開來。「一個愚蠢的人，竟妄想與陛下作對，還傷害丞相……」縱然那傷害綺旖的命令是念殤下的，可殺手自然將罪名也歸給了面前待宰的虞語睿。

  舉起還帶著綺旖鮮血的劍，殺手一揮，砍下了虞語睿的左手。

  「啊啊啊啊啊－－」巨痛使得虞語睿大喊出聲。而念殤只是微皺起眉，便立刻有人上前，拿起掉在地上虞語睿被砍斷的手，就這樣直接將那鮮血淋漓的斷肢腮到虞語睿口中，成功的止住了虞語睿的尖叫。看到虞語睿似乎要痛昏過去，那名殺手示意身旁被帶來的御醫為虞語睿止血，然後命人將虞語睿的右手舉起。「唔、唔唔－－」虞語睿拼命的想要喊出聲，可嘴裡卻被塞著自己的殘肢，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右手手指一節一節被砍下、再被止血、被砍下。十指連心，這樣的劇痛虞語睿自是承受不住昏過去。可既然要折磨這個人，怎麼可能會就這樣放過他。「肆，上鹽水！潑醒他！」對著一旁待命的殺手下令，那動手的殺手－－天隱的壹，眼中閃爍著冷酷。

  酷刑持續著，念殤冷淡的看了這慘忍的畫面一會兒，然後抱起綺旖離開。畢竟綺旖的血雖然已經止住，可畢竟失血過多，性命垂危，他自然不能再繼續欣賞這場美好的殘殺。

  ＊＊＊

  縱然翩念殤武藝高強，施展輕功移動的速度比千里馬還快，也花了將近一天的時間才從萬鷹山回到京城。一回到皇宮中，念殤便令所有禦醫到他的皇纏院。

  被召喚來的禦醫們被眼前的傷患震撼了。他們天雨的萬能丞相竟然會有瀕臨死亡之時……

  念殤自然不會給禦醫們太多時間去感嘆。「救活他，否則，死。」無情冰冷的聲音喚回了禦醫們的意識。念殤冰冷的眼神看著眼前一干禦醫，隨後，幾乎是以堪稱溫柔的動作，讓綺旖靠在自己身上。看著眼前蒼白的平凡面容，念殤感到自己的心，竟是一陣陣的抽痛著。

  他知道，自己對綺旖是過分些……可是，不對落綺旖狠一點，不去傷害落綺旖，不讓自己的心痛一點，自己真的抑制不了怨恨……抑制不了自己的心去怨恨著落綺旖和自己……為甚麼？為甚麼被我這樣折辱，你還要用賠罪的名義陪在我身邊？我恨、我恨你總想著賠罪……每親近你一分、心就彷彿被撕裂……

  在眾太醫拼死拼活之下，好不容易將綺旖的命從鬼門關拉回來。然後，他們推派出了代表－－最資深的老禦醫、亦是平日替綺旖診護的葉詢告訴念殤綺旖目前的狀況。葉詢是三代老醫，雖然有時也會被念殤的陰冷之氣給震住，可他究竟也是經歷過了翩驚鴻那廝更可怕的冷血帝王，因此念殤在他看來，倒也沒那樣可怖。

  「陛下，丞相大人的傷正在心下兩分，對身體極大創傷，加之四肢的傷失血過度，命是救了回來，怕是日後都得纏綿病榻。」對於這個少年丞相，葉詢倒是打心底關心，可他也知道，他一個禦醫而已，要想活命，就不要多說甚麼才好－－在這吃人的皇宮之中。

  念殤點點頭，便讓眾人下去了。於他而言，落綺旖既然能活，那怎麼活，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撿回一命的眾禦醫趕緊以最快速度收拾好後離開。

  待到清場了，念殤這才輕輕的將懷中的綺旖放到床上去，那輕柔的動作，似是在對待一件珍寶－－儘管那卻是早已被他給肆意玩弄得破碎不堪的殘玉。細碎的吻落在綺旖的額、頰，最後落在綺旖的唇上。

  落下輕柔一吻，念殤才撫袖離去。

  －－皇纏院˙大廳

  「煠兒，寧妃那邊，如何了？」念殤看著跪在眼前的人，問到。而他所問之人，竟是寧妃身邊的小宮女燁兒。「回陛下，一切都安排好了，現在只是尚未實行，全待您一聲令下。」煠兒恭敬的回話。她真實的身分，不過是念殤安插在寧妃身邊的眼線－－天隱十殺之一˙貳。

  「很好，那麼，十日後，該除掉的，朕希望他們會乖乖的消失。」想到網子裡的魚已逃脫不了，念殤的唇角不禁微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邪肆而美麗。

  ＊＊＊

  當綺旖清醒，已是五日後的事了。「唔…」一聲嚶嚀雖小，卻足以驚動在房內的一直在注視著他的情況的人。「丞相大人，您可醒了！」被推派出來負責照料綺旖傷勢的葉詢聽到綺旖的嚶嚀，很是高興。他在綺旖身邊守了五天，倘若綺旖再不醒，就他觀察翩念殤的脾氣，他們眾禦醫的項上人頭恐怕都不保了。

  「葉詢御醫…？」綺旖用虛弱的聲音勉強開口問道。畢竟他從沒想過，自己竟還能活著。－－在念殤那分明要致自己於死地的命令下。

  「丞相大人可傷得真重啊！若非眾御醫傾力相救，只怕真救不回了啊。」葉詢感嘆的說著。他們可是已經用了最好的藥材來搶救，雖然草藥庫大失血，可是人也是救回來了……畢竟要是救不回來，他們禦醫院的眾禦醫也別想活了。

  看著綺旖似乎還有些疑慮，葉詢接著道：「陛下對丞相大人也真是上心了，直到昨晚都還是陛下親自餵您喝的藥呢。」要知道，那個個性陰晴不定的皇帝，居然堪稱柔情的替人餵藥，這可是大恩寵啊……不過據傳言的話，陛下不喜讓他人碰觸到丞相，也是符實。

  「…陛下他…」綺旖聽了葉詢的話，一時之間，還真愣住了。卻又立刻釋然了。或許，只是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吧……不過……親自，餵我喝藥……似乎想像了那畫面，綺旖的唇微勾起了一個弧度－－隨後，卻又是一聲輕嘆。只是因為這個消息就感到高興的自己……是不是，太蠢了呢？

  看到丞相聽了自己的話，情緒卻是憂喜不定，葉詢惑了。「丞相大人，這碗藥喝了吧，老臣讓人去請陛下來。」想著綺旖清醒念殤指不定會很開心，葉詢提議著。

  聽了葉詢的話，綺旖卻是苦笑。「不必，葉詢禦醫費心了，綺旖不想擾煩陛下，何況綺旖還累著，想歇息會兒。」他不想要才聽到念殤關心的他話，在見到念殤一切幻夢又被打碎。

  「丞相……唉，也罷，丞相大人您重傷初醒，確實需要多休息一會兒，那老臣也不打擾您了，您趕緊再睡會兒吧。」葉詢對綺旖告了辭，便提起自己的藥箱離開房間。

  一走出房門，卻看到了念殤靠在門外的柱上。「陛……」葉詢吃驚，便打算對念殤行大禮，卻被念殤阻止了。「老禦醫不必多禮，此次丞相重傷勞煩您多費心了，您如若有急事可以先走無妨。」

  聽念殤這樣說，葉詢欣慰一笑。「陛下來得正好，丞相方才醒過了，陛下可以進去看看丞相。」留下這句話，葉詢便對念殤告辭－－他想，這兩人之間肯定有話想單獨說的。

  然而，葉詢離開後，念殤只是默默的看著房門，沒有推開它－－他方才正要進去，便聽到綺旖阻止了葉詢通報他醒來的事－－這是綺旖不想見他翩念殤吧。

  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念殤抿了抿唇，終是拂袖而去。

  從這回開始是第二章節~

  ***

  －－兮旖閣

  「綺旖！綺旖！」清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直喚著兮旖閣的主人－－落綺旖的名諱。

  聽到這清脆悅耳的聲音，綺旖卻是只有滿腹無奈。這孩子又來了啊……

  「嘿嘿，誰讓綺旖你平時總用辦公為由逃避我的啊，看你現在病成這樣，我那哥哥再無良也不會不放你假的吧！」一嬌俏可人兒邊說著話，邊跑著到了綺旖床邊。

  看著眼前天雨的唯一一位公主˙翩懷月，綺旖滿是無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讓天雨的帝王恨他恨的入骨，讓天雨的公主纏他纏得上癮。雖然他並不討厭、甚至可以說是很喜歡翩懷月的。畢竟，翩懷月就好像他的親妹妹一般。

  見綺旖溫柔的黑眸直盯著自己，懷月不禁害羞起來。「啊……綺旖，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是超級大美人啊？」懷月睜著水水大眼，眨也不眨的盯著綺旖。他是真覺得綺旖生得很好看啊。不似他親哥哥那般的驚世絕色，卻是帶著如水般的溫和。

  想起了念殤，懷月卻是輕嘆。「真搞不懂哥哥，面對你這樣的美人，還能欺負下去。」對那兩人的愛恨情仇，懷月很是無奈。要說幫忙吧，綺旖又總是微笑說沒事，讓自己幫也不是；要說不幫吧，看看這次，都把綺旖搞得要沒命了！

  對於懷月的話，綺旖心弦一動，面上卻是不作其他。「懷月，胡說甚麼呢。」綺旖淡淡的斥責道。終是……於他而言，念殤做甚麼他都願意接受。

  對這兩人的關係，最清楚的除了當事者，就屬懷月和風梧音。然而，面對固執的綺旖，兩人也是一樣，只能無奈。「唉，其實……如果哪天，哥哥真的太過分，我一定幫你離開，不對，應該說，我會強硬的帶著你離開。」看著綺旖，懷月縱有千言萬語，最終只能化作一聲嘆息和幾句安慰。

  作為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於懷月而言，綺旖就像是自己真正的哥哥，溫柔又體貼。哪像自己的親哥哥！個性幼稚又無情，面對唯一能讓自己有人性的人也不珍惜！

  看到懷月多變的表情，心思細膩的綺旖，哪會不知道懷月想些甚麼。「懷月，不要亂想了，我會陪著念殤的。」綺旖也知道自己這樣多犯傻啊……可是，這已經是一種戒不掉的習慣。

  就讓一切就持續著……直到他不要我為止……綺旖心中默默想到。

  看著一臉鬱悶的懷月，綺旖微笑。「吶，你來的目的不是勸我離開念殤吧，說吧，發生甚麼事呢？」摸了摸懷月的頭，綺旖開口向懷月問到。他想，要是再不轉移話題，只怕懷月都要忘記自己來做甚麼了。

  聽綺旖開口問起，懷月才如夢初醒般拍拍手。「啊啊！對對對，綺旖沒問我都給忘了，吶，寧妃流產了耶！」

  聽了懷月帶來的消息，綺旖瞬間愣住。寧妃，流產了？！寧妃流產的消息已經使綺旖十分震驚，懷月下個消息使綺旖更加錯愕。

  只見懷月帶著嗤笑繼續道：「而且啊，哥哥還把寧妃廢了打入幽冷殿耶！誰不知道那是名符其實的冷宮啊！天雨歷代皇帝的嬪妃死在幽冷殿的可真不少呢！」邊說著，懷月又想起了自己偷聽到的事情。「不過……那女人也是活該。」想起寧妃的真正身分，懷月的神情迅速冷淡。就她看來，月國君主，居然妄想用寧妃來迷惑皇兄……真是痴人說夢！

  想起寧妃的臉，懷月邊看向仍處於思索狀態的綺旖。滿意的點點頭。只有像綺旖這樣出色的人，才夠資格迷惑皇兄嘛！

  隨著對綺旖的注視，看到綺旖思考的模樣，沒有半絲吃驚，懷月忍不住開口問道：「吶，綺旖，你早就知道……寧妃他是月國人嗎？」

  聽了懷月的詢問，綺旖點頭。腦海中迅速整理出了關於月國的資料。月國是幾年前興起的小國，其之能力卻是不容小覷。人民皆身強體壯，幾乎是所有人都有習武。月國於天雨，如一根刺哽在喉頭，很細微卻是致命，又難以取出。

  想起懷月的疑惑，綺旖輕笑。「豈止是月國人這麼簡單……寧妃，還是月國皇帝的妃子呢……」思及此，綺旖眼神一黯。月國皇帝不簡單啊……連自己都無法輕易看破……

  呵，自己究竟，還能幫念殤多久呢？

  ＊＊＊

  －－月國，夜。

  「呵，是我低估了翩念殤啊……」月國皇宮中，有著一頭火紅的髮，面容極為俊美的男子看著手中密報，微微勾起唇畔，露出邪肆一笑。他本以為，天雨離皇（翩念殤），全是靠那震驚世人的少年丞相落綺旖才能夠撐住局面呢……而今看來，原來那皇帝也是有點能力的……竟然在丞相重傷期間將他安插在天雨的人給處理的差不多了……雖然有點浪費了寧妃這個棋子，不過……

  旗鼓相當的敵手，才有意思，不是麼？

  紅髮男子，月國之皇˙祈尋越的眼中滿是興奮。很快，自己就能見見那兩人了……然後，就是他們之間真正的……正面交戰！

  －－兮旖閣，夜。

  看著頂上已半圓的月帶著微紅，綺旖不知怎地寒顫了一下。拉緊身上的披風，綺旖微皺眉。是今夜風大麼？怎地有股冷意呢？復又感嘆是自己的孱弱，不禁嘆息。自己的身子，真是不禁寒了……還能撐多久呢？

  「綺旖、綺旖！我又來看你啦！」翩懷月的聲音傳了來，打斷綺旖思緒。

  「懷月。」綺旖對懷月有禮一笑。這樣孤寂的夜晚，他也莫名的有股淒淒感，此時有人來陪著他，他倒也不厭煩……何況縱然懷月有些吵，他卻是不討厭對方。

  看著綺旖對自己笑著，懷月自然是開心，又立刻意識到此時兩人是站在兮旖閣的外院。「吶！綺旖你現在傷還沒好，別在外頭受凍。」懷月見綺旖緊拉著披風的動作，知是對方體寒，微微皺眉，將綺旖趕回閣內。

  他知道，綺旖的身子是極為虛弱，吹不得風的。「嘿嘿！我給你帶了吃的呦！藥膳！嘿，我自己燉的呢！而且有御廚跟禦醫在旁教導，保證很好……呃，保證不難吃。」懷月邊說著，邊高興地從籃子裡拿出自己辛苦的成果。

  將食物遞給綺旖，懷月便乖乖坐在一旁。邊讓綺旖吃著，懷月又開始說他所知道的消息。「綺旖，你知道嗎，我剛得到消息，說是，月國的皇，那個誰，喔、祈尋越，要派他的妹妹來跟我們天雨聯姻呢！」

  聽聞懷月的消息，綺旖愣住了。他多日未上朝，竟是不知道變化如此之大。那月皇祈尋越，竟要帶他妹妹來聯姻？！「使臣幾日後會到？」綺旖面色不佳的詢問。

  見綺旖面色沉重，懷月雖不明所以，仍然乖乖的回答。「喔，聽聞是三日後，似乎早就有預謀了，雖然眾臣也樂見其成就是了。」懷月想了想，又道：「此次並非使臣來訪，而是祈尋越親自來。」

  聽了懷月的補充，綺旖皺緊了眉，沉默了會兒，這才看向懷月。「……念殤的意思呢？」綺旖輕抿了下唇，然後開口問道。祈尋越不是他所在意的，他在乎的……是帝王、翩念殤啊。

  懷月雖然疑惑綺旖的意思，仍是給了綺旖回答。「皇兄啊……他半點也沒表示不悅，反而說歡迎月國皇帝大駕。」說及此，懷月自己對念殤倒是極不滿意的。她一點也不希望自家哥哥真的和那啥月國公主聯姻－－原因有二，第一，他認為天雨的強大，不需要靠月國相助；第二，憑那啥公主身分，到時要個貴妃皇后的位置……

  邊想著，懷月不禁偷偷的撇了綺旖一眼。在他翩懷月心裡，他哥哥後宮，只需要綺旖就夠了！

  低垂著頭顱思考的綺旖自是沒注意到懷月那小心翼翼的注視自己模樣。「……我去和念殤談談，懷月，你先回懷夜樓。」綺旖思索了一會兒，最後堅決地說道。

  「去和哥哥談……不行啊，綺旖！你的身子還沒好全啊！」聽了綺旖的決定，懷月趕緊開口想阻止對方。

  然而，綺旖卻是固執的搖搖頭。「無礙的，事情總有輕重緩急，而今之事，我必須要趕緊跟念殤談談才行。」綺旖說完，也不再給懷月阻止的機會，便起身隨意披上一件外衣後離開。

  懷月看著綺旖的背影，卻是止不住心疼。事情總有輕重緩急？綺旖，你可知道，在懷月看來，你的身子，比起那些個勞神子的鬼事都更重要啊！可是，你卻只在乎皇兄……一直都……不在乎你自己……

  ＊＊＊

  兮旖閣和皇纏院相鄰，因此綺旖很快的便到了皇纏院。入口的侍衛很恭敬的將綺旖迎進，彷彿早知道丞相將會到來似的。

  而已經回到念殤身邊隨侍的紜悅看到了綺旖，則是向綺旖點了點頭，道：「陛下已準備好酒菜，正待與丞相共享。」綺旖點點頭，對於念殤知道自己會前來而先做準備之事毫不意外。畢竟，這樣的大事，自己一定會重視的。

  綺旖隨著紜悅步入皇纏院後院。滿園春色圍繞，豔若桃李的臉看到了前來的人兒，正對著綺旖露出了一抹美麗的笑靨。那綻放笑容的美麗，遠勝那園子裡怒放的花。

  「屬下告退。」將綺旖帶到，知道那兩人有私事要談，自己的任務已達成，紜悅便退下了。

  看著呆站在一邊的綺旖，念殤率先開口：「綺旖，身子可有好些？」

  念殤溫和的語氣，關心的問語，使綺旖有些心神恍惚。明知是假象，自己還是，很高興呢。用命換來的關心……值了。「臣的身子尚可，陛下……應知臣的來意。」不想讓自己太久的沉浸在自欺欺人的幻想，綺旖對念殤挑明了來意。

  然而，他直白的語氣，卻是惹得念殤不悅了。「落綺旖，你這可是在質問朕？」念殤冷冷地一笑。

  綺旖緊抿唇，好一段時間，都只是盯著念殤看。隨後，似是無奈的輕聲嘆氣。「念殤，你應該懂的，來者不善。」

  聽了綺旖無奈的話語，念殤仍是笑著。

  「據我們手中情報，他沒有‘妹妹’吧。」綺旖說出他最在乎的一點。

  見綺綺說白了，念殤也不再與綺旖繞圈子了。「呵，綺旖，你可知，他此次真正的聯姻對象？」念殤放下手中酒杯，直勾勾盯著綺旖。「他說，要你，做他的妻。」慵懶的用手支著頭，念殤似笑非笑的望著綺旖。儘管此時他心中早已滿腔怒火。「降服於天雨，只要我的丞相做他的人，呵呵，綺旖，聰明如你，知不知曉他究竟想甚麼？」

  聽了念殤的話，綺旖本就蒼白的面容此時更是毫無血色。而綺旖所在乎的，不是祈尋越的要求，而是念殤明顯的嘲弄。

  看著綺旖變了臉色，念殤眼中閃過一絲波瀾，卻又立刻抑制住自己的心緒。「算了，綺旖，面對佳餚美景，就不談那些煩心事了，坐下吃些東西吧。」念殤看似無所謂，實際上心思也是亂得不行。他不知道，祈尋越究竟察覺了甚麼？為何會冒大不諱密函提出這樣的要求……

  見念殤沉著臉色，綺旖抿了抿唇坐在念殤對邊，還是將心中的疑問說出口。「念殤……那虞語睿的妻子、兒女，你打算如何處置？」坐下了，便代表此時他們不以君臣相稱，而喚名諱。他此次重傷便是為了收下這條魚，而除了虞語睿被當場虐殺之外，他不知道其他虞語睿的親屬念殤如何處置了。畢竟平時，那些人的處置方式都是由他落綺以來，這樣，也是替念殤擔下了所有罪孽。

  聽綺旖開口問了，念殤挑了挑眉，沒有立刻回答綺旖的問題，卻是挾起了一快魚肉，「這魚挺鮮，讓禦膳房清蒸了，入口味道極好，你試試。」說著，還將手中魚肉夾到了綺旖嘴邊。

  看著念殤的動作，綺旖眼中水波盈動，臉上染了緋色，乖乖啟唇將那魚肉入了口。

  見著綺旖這樣聽話，念殤笑意更深。「綺旖覺得這魚肉滋味如何？」

  「自是極好的……」綺旖垂眸，不敢再看念殤的笑容，只怕再看一眼，自己的臉都要被羞意給燙紅了。

  聽了綺旖這樣回答，念殤放下筷子，替自己斟了杯酒。「那不如，也賞份‘魚肉’給天牢中的虞家餘孽吃如何？」

  念殤說得輕巧，綺旖本緋紅的面色倏地刷白。「念殤的……意思是……」捏緊了衣袖，綺旖縱然對敵心狠，可那般的……

  見綺旖面有不善，念殤微笑。「綺旖，看來你了解我的意思了。」

  ＊＊＊

  當夜，丞相下令將叛者虞語睿的殘肢碎肉，或以清蒸、或以紅燒的方式烹煮，並送入天牢，分給虞語睿妻子、子女作為晚膳。不肯食者，當下即殺。

  而丞相殘虐的回報手段，再次震驚朝野。

  儘管綺旖仍是沒想出如何應對祈尋越的方法，時間也是不會為他而留。自那天夜宴過幾日後，祈尋越帶領的聯姻團住進迎賓棧，且祈尋越已經在皇宮的入口。聽聞消息，念殤皺緊眉頭，半晌才吐出一句話。「召集眾臣，迎接月皇。」祈尋越，不論你的目的是甚麼……敢惹怒朕，就要有所覺悟……既然膽敢妄想侵略我的領地……

  腦海中浮現綺旖蒼白的面容，念殤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

  「月皇大駕我天雨，是為了前些日子提到的聯姻之事吧？」念殤一坐上龍椅，看著底下祈尋越及月國使臣們，便開門見山的問到。

  而見念殤如此直接，祈尋越自然也不矯情了。「是，就是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尋越此次前來，是抱著極大的誠意。」語畢，眼神似是不經意的瞄向丞相該站的位置－－現在是空蕩蕩的。看著正主兒尚未出現，祈尋越心裡笑著。呵呵，落綺旖怎麼還沒出現呢……這場遊戲的關鍵人物啊……

  就在祈尋越想著的同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接著，映入他眼簾的，便是他這輩子最後悔去招惹的－－那害他祈尋越賠上了真心、甚至差點失了所有的清泠人兒－－天雨丞相˙落綺旖。「臣來遲了，請陛下恕罪。」明明是請罪的話，從綺旖口中吐出，卻似是問候般。面上表情也是冷冷淡淡。

  而最令眾臣害怕的冷血皇帝，也只是不溫不火的看了一眼，也沒賜罪，讓綺旖就淡淡的走向自己該站的位置。

  見眾臣對這異樣的情景也不驚訝，祈尋越心中越發玩味……這對君臣之間，真有趣啊……心中暗道著，尋越往前一步，正待與念殤開口，念殤卻搶在他開口前先說話了。「月皇，關於你所提的，朕想，還是罷了吧，朕可以用吾朝第一美人來替。」

  聽了念殤的話，眾臣疑惑。不是月國公主要來聯姻麼？怎麼變成陛下將第一美人獻給月皇？

  然而，面對念殤開出的條件，祈尋越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他接著的發言卻是讓眾臣傻了眼。「尋越對丞相大人是真心誠意，還望陛下成全。」

  祈尋越話一出口，眾臣的目光立刻投注到綺旖身上。那之中，有著奚落、嘲諷，甚至鄙夷。

  而綺旖則是面色不善的盯著祈尋越－－他看得出，對方的眼中，充斥著玩味的神情。綺旖眼中充滿了冷酷－－他會要這個男人為此付出代價！心中如此盤算著，然而，此時正在眾臣面前，綺旖也只得乖乖回復。「月皇的心意，綺旖心領了，只是綺旖心有所屬，怕是不能回應月皇的‘真心’。」

  綺旖那帶刺的回話尋越怎可能聽不出，卻是越發玩味。「丞相大人，當真不考慮在下？」尋越邊說著，邊撇了一眼端坐在上位面色冰冷的帝王念殤，淡淡的微笑。「在下相信丞相大人智謀過人，應當知道如何選擇，才是對貴朝最好的。」

  聽了尋越的話中帶話，綺旖刷白了面色。

  而本來一直沉默的念殤，看到綺旖的神情，總算開口。「月皇，朕尊敬你來者是客，可……你這般輕薄、甚至略帶威嚇我朝丞相，是否太過？」念殤淡淡的說出口，其中的冰冷卻是明顯的。

  「呵呵，是尋越失禮了……實在是尋越見著了心念的伊人，說出口的話直接了。陛下，尋越打算於天雨叨擾些時日，或許過於急促，丞相大人看不出尋越真心，尋越……可以等的。」說完，也不管眾人不佳的面色，祈尋越便帶著自己的下屬便離開朝堂。

  他知道這樣公然挑釁天雨帝王、丞相，會為自己帶來許多麻煩甚至危險……但是，人生要是沒有這些刺激多沒意思呢？

  才剛離開天雨皇宮，祈尋越就接到了綺旖的密函。接過屬下遞過來的密函，尋越笑了。他一直在等，等那個被他視為對手的天才丞相親自下戰帖。

  第一戰，是他祈尋越勝了。

  ＊＊＊

  等待的時間是磨人的，可祈尋越卻是心情極佳。若他的計算沒有出錯，那麼，過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把這個他視為好對手的少年丞相帶回月國好好研究了……只要那兩人之間的關係如同他所猜測……只要那翩念殤的脾性如他所猜想……

  感受到空氣中的異動，祈尋越微笑。「丞相大人難道喜歡做賊麼？」

  對方都放話了，綺旖自是也不躲了。綺旖也清楚自己的武藝不如人，被發現是屬正常。一個躍身至祈尋越面前，綺旖居高臨下的看著此時仍坐臥在躺椅上的祈尋越。「祈尋越，你究竟想甚麼？我與念殤之間，不是你的小把戲能破壞的。」綺旖冰冷冷地睨視著祈尋越，說的話也不客氣。

  在月色照耀下，綺旖那孤傲不屈的模樣使祈尋越心中微動。明明相貌那樣平凡，卻有著令人著迷的氣質啊……莫怪天雨的陛下會對這樣一個人執著的付出強烈的情感……「呵呵，丞相大人說甚麼呢，尋越對丞相大人當真是真心誠意啊。」祈尋越故意裝傻。

  綺旖冰冷地掃了祈尋越一眼，心知此人不會那樣輕易的罷休，「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不過你倘若想利用我去試探念殤，恐怕讓你失望了。」

  綺旖話說完，轉身便要離開。然而此時，祈尋越卻突然從躺椅上起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

  綺旖轉過頭，卻驚住了。祈尋越的臉就近在咫尺，似乎下一刻就要吻上他……

  看到那張冷然的臉上出現驚慌，祈尋越滿意的微笑了。看來他的猜測是無誤的呢，這少年丞相……還是純情得很。「丞相大人莫慌，尋越只是想好好看看您……呵呵。」

  聽了祈尋越似是調戲的話語，綺旖忍不住惱怒。「輕浮！」狠罵了這一句後，一把推開祈尋越，綺旖便施展輕功離開了。

  看著綺旖離開的背影，祈尋越只是低聲的笑了。

  落綺旖啊落綺旖。

  翩念殤和你的關係若真為我所想，那麼……自己的領地被侵佔了，那高傲的帝王會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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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再麻煩管理員說一下我再刪掉ˊ_ˋ"

  ***

  帶著憤怒的情緒回到兮旖閣，綺旖卻看到花園站著一個不該出現在此的人－－翩念殤。「念殤？你怎麼……」綺旖自是吃驚的。然而，就在綺旖尚未反應之際，人已被念殤壓倒在花叢之中。

  「唔……」綺旖嚶嚀一聲，花叢中帶刺的葉劃破了綺旖的頸與頰，緋色的血滴落下，透出誘惑的美感。

  念殤看著身下之人，心中湧起掠奪之意－－他只要想起方才他所見那一幕，心中便是震怒！這個應該只屬於他的人……竟然被一個外來者給擷取了那雙唇的美好……

  「念殤？」看著眼前渾身帶著危險氣息的念殤，綺旖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竟是心生逃跑之意。他總感覺，現在的念殤，很危險……不同於以往的危險……

  一掌拍開念殤，綺旖便想起身逃離，可憑他的武藝，哪是念殤的對手，這樣的行為，是無疑的激怒。看在念殤眼中，只覺得落綺旖是赤裸裸的背叛。－－綺旖推開了他，為了宮外那個野男人！那個外來的侵略者！

  恨恨的想著，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念殤抓住綺旖的手腕，不由分說將他往房裡拖。「唔、念殤、別這樣……」不知道對方想做甚麼，但綺旖的本能告訴自己、現在的翩念殤就像頭野獸－－毫無理智可言。

  暴怒的念殤自然不是綺旖能抵抗的。一把將綺旖丟到床上，念殤眼中閃著冰冷。他要讓落綺旖知道，背叛自己的下場……

  「念殤？你、怎麼了呢？」綺旖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感到害怕的一天。面對念殤的行為，自己早已麻木了，不是嗎？連將自己壓到地上讓自己用嘴替他……那般羞辱的行為，自己都能默默忍受……

  念殤卻是不回答綺旖的疑惑，一把撕碎了綺旖單薄的衣衫，用著可以稱做是粗暴的動作撫摸著綺旖的身體。綺旖白皙的肌膚在念殤粗魯的動作下，產生了一個個瘀痕。「唔嗯、不……念殤，會疼……」身子本就敏感，念殤的力度又十分不留情，不懂念殤究竟想做些甚麼，綺旖伸手扯著念殤的衣袖，希望能喚回對方的冷靜。

  然而，綺旖這樣的舉動，在念殤看來就是拒絕自己－－為了宮外那個人！念殤想著，只覺更加憤怒。以往，落綺旖總隱忍他的放肆，今天居然要拒絕他！就為了那個才見第一次面的男人！

  已經失去理智的念殤看著身下衣衫破碎不整任自己宰割的人兒，露出了一抹冷笑。「既然你要贖罪……那麼就讓我做吧……」他已經不打算再忍耐，既然落綺旖以贖罪為名待在他身邊，那就讓落綺旖用身體來清償他的恨、他的愛……

  聽了念殤的話，綺旖一瞬間反應不過來。做……做什麼？

  當念殤的吻霸道地侵略綺旖時，綺旖才反應過來。念殤，吻了他？平時都是直接就將那昂然巨物讓自己以口撫慰、今天怎麼……「唔……唔！」念殤強勢霸氣的吻令綺旖難以呼吸。

  然而伴隨而來的，是下體被異物侵入的異樣。綺旖睜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在自己身上侵略著自己的男人。對方說的做……是這個意思？

  見綺旖驚訝的神色，念殤皺眉，就著那一指的幫助，直接將自己已經抬頭的分身刺入綺旖那未曾被侵略過的小穴。

  「唔！」綺旖痛苦的神情，讓念殤升起一絲快意。與其讓對方淡然，他寧可對方痛苦。他要用這樣的痛楚讓落綺旖記得自己的身分！

  「呵，綺旖，感覺如何？你後面的小嘴正咬著我的分身不放，果然是潔身自好的處子啊……真緊呢！」感覺到兩人身體相接之處有溼滑的液體流出，念殤自然知道，那是落綺旖的後穴流的血，有些心疼，卻又滿是佔有眼前人的快意，竟是忍不住在對方耳邊調笑對方。

  看到念殤的模樣，綺旖感到有點恍神。為甚麼，他會有一種錯覺？被侵犯的分明是自己，然而，他卻有種對方也很痛苦的錯覺……「嗯、呃……」下體傳來的劇痛，讓綺旖忍不住呻吟出聲。他只覺得那被強硬進入的地方痛到幾乎要讓他窒息，然而那痛楚卻又阻止了他暈厥過去，濕滑的感覺讓綺旖知道，自己後面肯定是受傷了。

  看著綺旖琥珀瞳眸盈著溼潤，看著心動不已，而下體被綺旖的後穴給緊咬著讓他感覺到極大的快感。「綺旖……」借著血的潤滑，念殤的進攻順利許多。

  那毫無技巧、只是一再的猛烈衝撞，讓綺旖敏感的內壁傳來陣陣疼痛，縱然那摩擦之間也帶了些許快意，仍是痛楚佔了多數。

  而綺旖只是咬著唇，硬是憋下了痛苦的呻吟。

  直到念殤摩擦到了綺旖內壁某一處，強烈的快感讓綺旖身體忍不住一顫。儘管綺旖努力想保持著平靜，可一直觀察著綺旖的身體的動靜，念殤自然察覺了自己找到了綺旖體內敏感的一點。邪魅一笑，念殤惡意的緩慢進出，每次淺淺的退出，都更加用力的頂入，而且都是直摩擦過綺旖體內最敏感那一點，引的綺旖自豪的自制力也無法忍耐住呻吟。「嗯啊、啊、嗯……啊啊、念殤、不要……啊……那裡……」帶著低泣的呻吟，只是更引起人暴虐之情。

  念殤看著這樣嬌魅呻吟著的綺旖，他從未看過冷清的綺旖有這樣的媚惑，心中一動，他想看對方更為他的動作而沉淪－－這樣想著，念殤便開始快速的進出，頻繁的摩擦著綺旖的敏感處。「嗯啊……不……啊……唔……」不想要完全失去了理智，綺旖緊咬下唇想遏止浪蕩的呻吟著的自己，念殤見此，則是強硬的抬起綺旖的下顎，狠狠地再次吻住那已被人兒自己咬得殘破，流出鮮血的唇。

  「唔、嗯……」被念殤深吻著，唇舌都被奪去了自由，只能夠隨著念殤而舞，綺旖再也無法保持理智，稚嫩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念殤的疼愛，在被頻繁刺激敏感點而射出精液之後，更是渾身酥軟，只能垂下手任念殤折騰。

  待念殤將精液射入綺旖體內，綺旖面上已是毫無血色。大病初癒，便又被這樣折騰，他的身體自是吃不消。而念殤冷靜了下來，卻是看了綺旖一眼，便抽身離開。

  見證這場狂爆性愛的，便是圓月……

  ＊＊＊

  回到皇纏院稍微整理了自己的衣著，恢復了些許理智後，念殤的心緒是很亂的。《恨月》所記載的內容，冒上他心頭。

  血月者，月影之特殊。

  －－以血為媒介，滿月之影的見證，其之精水，能使普通男子受孕。

  隔天，當懷月開心地到兮旖閣找綺旖時，推開綺旖的房間門，看到的卻是綺旖滿臉通紅、衣衫不整，雙眼緊閉、眉頭緊皺的倒在床上的狼狽模樣。「綺旖？！你怎麼了？！！來人啊！！叫太醫來！快點！！！」懷月不顧公主形象地大叫著。綺旖這慘樣兒讓他簡直要嚇傻了啊！「綺旖，醒醒！你怎麼了？染風寒了麼？」

  懷月的呼喊，總算喚醒了綺旖的一點神智。綺旖睜開迷濛的眼，看到懷月擔憂的臉龐，努力想勾起一抹笑安撫懷月。「我無礙……」綺旖開了口，那沙啞微弱的聲音，卻怎麼也不像沒事。綺旖自己也聽見了那不堪的聲音，不禁輕嘆。自己真是糟糕呢……怎麼就沒有力氣了呢……

  「綺旖，你身上……這……」懷月往綺旖身上仔細一看，發現綺旖身上滿是吻痕及掐痕，床墊上還有點點乾涸的血液，驚訝不已。

  相較於懷月的吃驚，綺旖這當事人反而冷靜。「我沒事……懷月，扶我去浴池一下吧，我想沐浴。」綺旖不想多說，但他也很清楚，懷月一定知道他身上那些痕跡代表的意義。

  對於綺旖的逃避，懷月也沒多說甚麼，乖乖地扶起綺旖。然而，看到綺旖那般無力的模樣，懷月心中突然有股不安的感覺。他總覺得，綺旖這絕對絕對不是沒事的模樣啊！

  硬撐著到了浴池，綺旖不顧懷月反對，讓懷月在外邊呆著，自己獨自在浴池內沐浴。身子一進入水中，私密處就傳來劇烈刺痛。綺旖忍著不適感，將手探了進去。「唔……啊……」破皮的極為嚴重，裡邊的嫩肉又是極為敏感，綺旖咬牙想忍住痛楚的呻吟，努力的將清水引進去清理裡面。對於這些事，他雖不了解，可他也知道讓那東西留在體內是不好的。

  艱難的清潔後，綺旖靜靜的泡在水中。閉著眼睛，綺旖開始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他卻是真的不懂，念殤昨晚究竟為何那樣對他？就是平時，也只是用他的嘴發洩就過了……昨天那樣實在太不尋常……

  努力想猜測念殤的舉動代表的意義，綺旖卻感覺頭暈目眩。知道許是自己身體太虛，不能在熱水中泡得太久了，綺旖緩緩的自浴池爬出。「唔……」努力的撐起身子穿上褻衣，終究因為體力不支而暈厥倒下。

  門外，懷月忍不住擔心。「……綺旖、你好了嗎？」在外頭等了綺旖許久，卻不見綺旖出來，懷月出聲詢問……然而回答他的卻是一片寂靜。「綺旖？綺旖！」連問了多聲仍未聞綺旖回應，懷月心下暗道不好，不顧禮節運氣一掌打壞了緊鎖的雕花門。

  便看到他所擔心的對象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綺旖！」看到綺旖倒在地上，懷月緊張極了，嬌小的身軀硬撐著將綺旖一隻手背到肩上，半背半拖的將綺旖送回房。

  被懷月令人找來後在綺旖的房內等候多時的葉詢看到綺旖的模樣，心下嘆氣。丞相大人最近真是多災多難啊……「公主殿下，宰相大人他怎麼了呢？」葉詢打算先問問原因，懷月卻搖搖頭。

  他是真不懂綺旖究竟怎麼了，雖然對於綺旖身上的痕跡略有猜測，但那畢竟是皇家秘事、還是關於現任帝王的，懷月也不敢枉下定論。「我早上來時他就這樣了，葉詢御醫給綺旖看看吧，綺旖似乎很嚴重啊。」

  聽懷月這樣說，葉詢也只得先替綺旖看看了。把了把綺旖的脈，葉詢卻是面色瞬變，不顧禮節的稍微拉開綺旖的衣領，看到上面點點紅星，趕緊又將衣領翻回去。只見葉詢鐵青的面色略帶微紅，講話也有些支吾。「丞相大人他這、這是……是內熱引起發燒，好好休息、休息、我給他開幾帖藥……呃，然後這個交給丞相大人，過幾天會好的。」將一罐膏藥交給懷月，葉詢便提著醫藥箱離開。

  看到落荒而逃的葉詢，懷月心下一沉。葉詢的反應，跟他的猜測相呼應，看來是肯定的答案了。他那個哥哥……唉。

  不一會兒，葉詢禦醫身邊的小童就將藥給端來。接過那還冒著熱氣的湯藥，懷月將綺旖喊醒了，親自餵綺旖喝。雖然綺旖起初拒絕，可實在拗不過懷月，只好乖乖讓他餵。邊喝著懷月餵來的藥，綺旖邊有些恍神。這樣熟悉的感覺……似乎，當時，也是被這樣溫柔的餵藥……無預警的，淚就這樣滑落。

  「呀！綺旖你怎麼了？難道是因為我不給你自己喝藥你不高興？對不起、對不起，碗給你好不好？不要哭哇！」懷月緊張極了。從小就認識了綺旖，他從沒看過綺旖哭。他甚至還看過念殤的淚水，可這次，卻是他第一次見到綺旖落淚。毫無預警的淚，那帶淚的臉龐還是那樣淡然的神情，卻那樣令人心疼。

  「我……哭了？」綺旖伸出手指抹去眼角滑落的淚滴，默默的看著指尖的淚滴。

  而門外，祈尋越看著綺旖的模樣，心中有些難受。他明明是個沒血沒淚的人……女人的淚、男人的淚他都看多了，可為甚麼，在這一刻，突然覺得落綺旖很可憐？被自己愛的人傷害著……如果他知道了翩念殤下的決定，會怎麼做？會反抗嗎？還是會乖乖的接受……獨自隱忍？……他其實不知道吧……他越是這樣隱忍，越是這樣包容翩念殤……翩念殤只會越過份、越不珍惜。因為他看不到，你隱忍下的深沉愛意……

  祈尋越看得出來，翩念殤與落綺旖之間一定有甚麼誤會存在，因為在他這個旁人看來，那兩人分明是對彼此有意，然而，其中一方卻一直用奇怪的方式在逼退另一方……不過，這也讓他有了機會能夠闖入這個有趣的關係中啊……

  看著房內懷月還在安慰綺旖，祈尋越勾唇一笑，轉身離開。

  ＊＊＊

  「陛下，這樣……好嗎？」對於念殤的決定，紜悅很是不贊同。他不認為念殤將綺旖送到月國就安全，虞語睿餘黨尚在，丞相更應該待在朝中才是！

  「……到了時候，朕，會將他奪回來。」看向兮旖閣的方向，念殤神情決絕堅定。

  到時，也就是月國滅亡之時……

  兮旖閣－－

  「你說……甚麼……」端著的碗無預警滑落，懷月對於紜悅對自己說的、念殤的旨意驚愕不已。「哥哥要把綺旖送給月皇以換取月國的臣服？這不可能！」懷月拉著紜悅的手，希望對方說這只是玩笑。他的哥哥明明就是喜歡綺旖的，雖然總是欺負綺旖，可是……將一朝丞相輕鬆的送人，怎麼說都太過了……何況還是、還是以和親的名義……這豈不是辱沒綺旖的名聲？懷月不敢相信，不過兩天，他哥哥才對綺旖做那種事過了兩天……

  「公主殿下，這聖旨還得下至丞相大人那處，您就別擋著了，很多官員也是巴不得丞相離開，唉……這事兒，是定局了。」紜悅也是無奈，他知道懷月的心是傾向綺旖，可他不過是負責傳令，並沒權利干涉。

  「綺旖身子現在這麼差，你這消息，無疑是打擊他麼！紜悅，你明明也清楚，他們之間……」

  懷月還想說些甚麼，紜悅卻打斷了他。「陛下的行為，屬下雖然也是匪夷所思……可是，陛下做事，定都是經過一番思量的，相信丞相大人也會諒解陛下。」

  聽了紜悅的推託，懷月氣結。「……不行！我要找哥哥理論！他怎麼可以對綺旖始亂終棄？」

  氣沖沖的就要跑掉，紜悅卻趕緊拉住懷月。「公主殿下，陛下下旨了，在丞相大人離開前，他是不接見任何人的……尤其是公主殿下您。」

  「甚麼嘛！他怎麼可以……」

  懷月還想說些甚麼，卻被一道淡然的聲音打斷。「懷月，就這樣吧。」聽到的廳外的爭吵聲，綺旖硬撐著不適，到了前廳，便聽到了念殤這樣的決定，他心中也是很難受。對他做出那種行為，然後就要拋棄他了嗎？……送給月皇，已經是自己唯一僅剩的價值了吧……何況自己待在這，念殤見了自己，也是鬧心吧……

  「綺旖……你不要去，我用我的命替你攔著哥哥！」懷月趕緊走到綺旖身邊，讓綺旖將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撐住綺旖那搖搖欲墜的身體。

  「不必，懷月，這旨意，我領命。」只要是念殤的決定……只要在念殤眼中，我還能幫到他……我願意……

  看到綺旖眼中的堅決，懷月咬咬唇，不發一語的離開。

  「唉，丞相……陛下他……唉。」看了看落綺旖，紜悅嘆聲氣，將聖旨留下便離開了。

  而綺旖只是握緊了聖旨，眼中是一片死寂……

  ＊＊＊

  離開的時間到來的是令人措手不及的快。呆愣地被人送上馬車，呆愣地看著自己漸漸遠離皇城……綺旖只是默默地掀開車窗簾，看著那逐漸變小的影。視線漸漸模糊……「唔……」自己是怎麼了，有點……頭暈？

  綺旖甩甩頭，想藉此清醒些。

  「怎麼了？」同坐在馬車內的月皇˙祈尋越關切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自那天之後……對落綺旖是越發的在意了。不過沒關係，現在落綺旖在他身邊，他有的是時間去理清自己的感受……

  「沒事。」綺旖淡淡的回到。對於祈尋越，綺旖還是極其厭惡的。畢竟，這個人的惡趣味，打亂了他的一切……打破了他和念殤之間微妙的平衡……

  「累了就歇息一會，去月國路途遙遠，聽聞你現在身子弱，禁不起折騰的。」祈尋越對綺旖關切道。這是在他要離開時，懷月對他交代的。懷月已經對自己的哥哥不抱期望了，而祈尋越……雖然懷月不知道他帶走綺旖的目的，不過懷月的直覺，至少祈尋越會比他的哥哥善待綺旖。這就夠了……

  「呵呵，綺旖多謝月皇關心，綺旖的身子禁不禁得住，綺旖會自己定論，不勞您費心。」冷冷淡淡略帶嘲諷的回應，祈尋越只是無奈的嘆口氣，不再說些甚麼。

  ＊＊＊

  在客棧下榻後，祈尋越刻意地與綺旖同房。他有點希望，能夠拉近和那個冷清的人兒的距離。就是對方厭惡自己又如何？至少，他是不會拒絕自己的……

  看著綺旖淡漠的神情，祈尋越得意的笑著。你不會拒絕我的，因為將你送給了我的人，是翩念殤啊……是你心愛的人，將你推給了我……心死又如何？死灰復燃，還是有望的……

  對於和祈尋越同房，綺旖並沒有多大反應。應該說……他已經，不在乎了……從念殤將他‘交易’給祈尋越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找不到生存的理由了……

  綺旖失神的想著念殤美艷的面容，眼神越發渙散。他不是不痛，只是麻木了……一直以來，他都忍下了，不論念殤要他做甚麼，他都做……可是，念殤還是不接受他……當初的錯誤，真的讓念殤那麼恨他嗎？這麼多年的彌補……還不夠嗎？

  「綺旖，綺旖？」看到自己明明就在綺旖面前，綺旖卻彷若無睹，祈尋越皺緊了眉。

  「……月皇，有何貴事？」聽到祈尋越的聲音，綺旖反應過來，淡淡的詢問。

  「呵呵，還在想翩念殤？可惜，他將你送給了我……」故意想激怒綺旖，祈尋越對自己的行為也是疑惑。他沒辦法看到落綺旖為翩念殤失神的模樣，他會有種悶悶的感受。他不懂這是怎麼回事……他只知道，從那一夜，看到了落綺旖的淚水後……他的心，就亂了……

  「……月皇究竟目的為何，還是說清了吧，相信月皇應該知道，就是以死相逼，綺旖也不會為月皇反叛吾皇。」聽到落綺旖將話說死了，祈尋越眼神暗了暗，卻又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丞相還不相信尋越的真心啊……」祈尋越步步逼近落綺旖，將綺旖逼退到床邊，直到綺旖跌坐在床上，便伸手輕薄地將綺旖的臉抬起。「丞相，就這樣與我獨處一室……就是我做了些甚麼，也是合情合理吧？畢竟心上人就在面前吶……」

  被祈尋越這般調戲，綺旖心中有些微怒。呵……這樣玩兒，很有意思是吧？既是如此……落綺旖奉陪！「那麼，月皇想做甚麼？」半側臥在床上，用手臂支撐著自身，綺旖挑眉，挑釁的看向祈尋越。琥珀瞳眸盈華流轉，楚楚可憐，平凡的面容此時卻是勾人不已。

  祈尋越心中一悸，暗暗罵了聲妖精，邪肆一笑，對著綺旖的唇就吻了上去。對方都這麼邀請他了，哪有不享用的道理呢？

  「唔！」綺旖驚訝的瞪大雙眼，他沒想到祈尋越竟然那般沒有貞操，就這樣對他……正要動手推開祈尋越，祈尋越卻是先他一步分開了兩人。

  「呵呵，丞相的唇真甜，上次沒真吻上了，倒是可惜。」這話倒是說得真心。祈尋越是真的覺得，綺旖的唇，是那般柔軟、甜得似蜜……

  「……」畢竟是自己先以行為挑釁，綺旖無言以對，憤恨的看著祈尋越。其實，若綺旖沒被憤怒及痛苦矇蔽，憑他看人的能力，必會看出……祈尋越看向他時，眼中的情意……

  「呵呵，尋越雖對丞相大人真心一片，可尋越也是懂分寸的，丞相大人不必用這般警戒的神情看尋越啊。」看到綺旖眼中的憤怒以及嫌惡，尋越心中刺痛，隨即用笑容掩蓋。

  還是慢慢來吧……他相信，總有一天，落綺旖會打開心防－－越有挑戰性，才越能激起鬥志，不是嗎？

  接下來的路程，祈尋越依舊是要求綺旖與他共房，卻再沒有甚麼出軌的舉動。這倒令綺旖有些意外，卻也有種舒了心的感覺。畢竟，比武藝，綺旖知道，自己遠不是祈尋越的對手……何況，現在自己身在敵營……不過是個質子……就是祈尋越真做了甚麼，也是合理……

  「落哥哥！你怎麼啦？」在綺旖失神之時，開口關心綺旖的，正是祈尋越的親弟˙祈尋默。當他們進入月國領地時，祈尋默就前來迎接了。畢竟他也是很好奇，究竟能讓哥哥視為對手的人，是如何呢？

  見到落綺旖，祈尋默對綺旖的第一印象是－－平凡。相貌算是普普通通，頂多能稱上端正，只有那股渾然天成的飄邈氣質能襯得他的不同。可相處後，他就喜歡上了這個恬靜溫和的人。就好像親哥哥一樣……

  「沒事。」對著祈尋默，綺旖露出了進入月國後難得的笑容。在月國，他的笑容只給了祈尋默。因為這個孩子，讓他想到了懷月……

  遠遠的就看到綺旖對祈尋默展露的笑容，祈尋越心中一震。為甚麼，對著尋默，他可以有那樣的笑容？卻一點機會也不肯給我？

  相處的一段時間，祈尋越自是察覺到，自己對綺旖的心意。一種名為喜歡……甚至為愛的情感。一開始，他是很慌恐的。畢竟，他知道落綺旖的心想的是何人。何況他們的立場，從來就是處於敵對。可見著綺旖就陪在自己身邊，心動的感覺就無法停息……最後，還是只得以對方現在只能屬於自己來安慰……雖然他不知道，翩念殤究竟何時，會來將落綺旖奪走。至少目前還不會，只要自己搶在翩念殤之前，得到落綺旖的心……

  「呵呵，尋默很喜歡綺旖呢。」調適好心情後，祈尋越從暗處走出朝向兩人方向而去。

  看到祈尋越，綺旖本笑著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尋默則是開心的迎接尋越。「哥！你來啦！」尋默開心的將目標轉移。「綺旖哥哥和我說過，天雨的市集有好多月國沒有的東西耶！哥哥，我們哪天能去逛逛嗎？」對著自己最喜歡的哥哥，尋默開心的與尋越分享自己剛從綺旖那得到的訊息。

  「呵呵，小默想去，哥哥當然會帶小默去啦。」溫柔地一笑，尋越成功扮演好哥哥的角色。對於祈尋默這個他唯一僅剩的親人，祈尋越自是用盡心思去照顧、疼愛對方。

  「呀！哥哥最好了，落哥哥，到時候落哥哥又可以去看落哥哥喜歡的人了！」尋默高興的歡呼。

  然而，聽了尋默的話，尋越卻是鐵青了臉色。他沒想到，落綺旖，還想著要回到翩念殤身邊……甚至還跟尋默說了……

  似乎看出了尋越的不悅，綺旖勾起了一個笑容。一個嘲笑般的笑容。

  「……小默，你看那裡有糖葫蘆的小販，去替哥哥買一根來好嗎？」祈尋越給了尋默幾枚銅板，打發了對方去買糖葫蘆，然後走到綺旖身邊。「綺旖，你真那麼厭惡我麼？」伸出手，祈尋越想撫摸對方白皙到幾近無血色的臉龐，卻又看到對方眼中的厭惡而作罷。看著綺旖毫不掩飾的排斥，心下黯然。

  「厭惡？……呵呵，尋越陛下，未免太抬舉綺旖了。」綺旖淡淡撇了尋越一眼，低垂下眼睫。說出的話，卻仍是那樣諷刺。看著祈尋越，綺旖的眼，慢慢的染上無神。然後，低下頭去，彷彿呢喃的輕語：「綺旖，能有厭惡誰的資格嗎？」

  聽了綺旖的話，尋越心頭一震。抿了抿唇，再抬起頭，眼神已是堅定。不容分說的抬起綺旖的頭，看到綺旖眼中的厭惡，祈尋越心上刺痛。「綺旖，請相信我……一開始，我是以看戲的心情接近你、破壞你和翩念殤沒錯。」頓了下，祈尋越這才繼續開口：「可是，我現在……」看著綺旖，真情溢滿。「是真的對你動情了……」

  本想冷嗤的綺旖，卻在對上尋越的眼時震驚了。那雙眼中，寫滿了認真、深情，並無虛假。想他落綺旖也是閱人無數，倘若此時對方是在演戲，那麼對方也真太厲害了！對方如此認真，同樣傻傻愛著一個人的綺旖，忍不住開口給對方回應：「綺旖，並無否認，尋越陛下的心意……」

  聽至此，尋越本是帶了些欣喜。

  可綺旖的下句話卻使他宛如被潑了冷水。「可綺旖的心意，只鎖在一人身上，此生此世。」說出這句話，綺旖也知道，會帶給祈尋越多大的打擊。可是，無疑的，儘管看出對方心意又如何，他也只會給出拒絕……

  因為，他，相信一生一世，只鍾一人。

  聽了綺旖的話，尋越先是一愣，復又只是淡淡的笑了。於他而言，倘若真那麼容易得到，也不會珍惜了…翩念殤不就如此？他相信自己，有時間可以去消融對方冰封的心……——

  到這裡是第二章完結~

  天雨皇宮˙皇纏院

  「你說，那虞語睿有一私生子因為闖蕩江湖逃過這次，現在人在月國？」聽了千纏宮˙冷凝部的總領報告，念殤氣得一掌拍在桌上，那強大的內力瞬時震碎了整張桌子。「綺旖……」想起遠在月國的綺旖，念殤沉著臉。

  既然如此，他現在就必須立刻往月國一趟！

  ＊＊＊

  讓綺旖知道了自身的愛意後，祈尋越便是毫不避諱的示愛。他本就對禮節之事甚不在乎，如今要追求綺旖，自是拋卻了帝王之尊。

  「你成日往我這兒跑，你的大臣沒意見，你的後宮也有意見了。」一日，綺旖見著了又往自己居處跑的祈尋越，終是忍不住開口。那女人那副嘲諷的嘴臉，讓他看了便極其厭惡……他為何要因著一個自己不喜愛的人受著那般罪孽？倘若是為了念殤……怎樣的苦，他也願意受……

  「哪個妃子煩你了？你和我說，我將他逐出宮便是。」嘴上這麼說著，事實上祈尋越早知上午時，綺旖這兒發生了何事，也早將那妒婦趕離了宮。

  尋越卻是不知，他今日的行為，提前了即將到來的災禍，還毀了他所重視的一切……

  看出了尋越眼中閃過狠戾，綺旖輕嘆。「這倒是不必了，和女流之輩，不必計較。」雖然喜歡的對象是男子，綺旖對女子仍是有憐惜之情。他的生身之人，終究是女子、是他敬愛的母親－－是這輩子唯一愛他落綺旖的人。

  看出綺旖心情不好，尋越只得想著法子想逗對方開心。「綺旖說不便不吧。吶，綺旖，我帶你去市集逛逛，散散心，好不？」

  聽了祈尋越的提議，綺旖雖不作聲，眼中卻是一陣漣漪。其實他是很喜歡逛市集的。那人來人往的擁擠，那雜七雜八的叫賣，才能讓他感受到，自己是真的存在著的。皇宮的冰冷，念殤的無情，臣子的鬥爭，只讓他感覺自己每日如木頭般……除了偶爾，有懷月能夠增添人氣、增添歡笑，其他時候，他都會忍不住懷疑，自己只是行屍走肉……

  「呵呵，你不答，我便當作你應了喔。」其實當聽到尋默和自己說的，綺旖告訴他的那些天雨風光，尋越便心細的發覺，綺旖是很喜歡逛市集的。對於喜歡的人，尋越自是十分上心。

  知道對方是為了自己，綺旖心中是有點感動。可是，那並不會改變念殤在他落綺旖心中的地位。因為，他對念殤的感情，早已根深柢固……永不改變。

  躲在遠處看著祈尋越帶綺旖離開，念殤的眼神越發冰冷。他知道，是自己將綺旖推給了祈尋越……可是為甚麼，心中，很難受？「朕的綺旖……朕很快，會來帶你走……」

  看著那兩人漸趨漸遠的背影，念殤的唇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

  看著眼前一片熱鬧，綺旖不禁驚嘆。「這就是月國的市集麼？好熱鬧呢，和天雨的並不相同。」天雨的市集雖然熱鬧，卻是劃分得十分整齊，放眼望去皆是店鋪，按照屬性分類，排在主城邊的是客棧、茶樓，中心部份是妓院、倌館，靠近皇城的則是日常用品。而月國卻是龍蛇混雜，可能第一間還是間書館，第二間就給你來間青樓。不過這樣卻沒有了制式化的感覺。他……不討厭。

  看出綺旖眼中歡喜，尋越自想趁勝追擊。「綺旖，不如，我帶你去月國最好的布坊訂製衣服？你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白，久了也會膩味的，就換個顏色吧？我想藍色也不錯的。」雖然就他看來，只有白色才能襯托他的淡雅氣質，不過天藍的純淨，淡雅之氣亦是很合適綺旖的。

  面對尋越的提議，綺旖卻是搖搖頭。「不了，我只穿白色。」對於這點，綺旖是很堅持。原因，則是因為，念殤曾經說過，他穿白色的衣服，很合適……就算那不過是念殤隨口之語，卻是讓他落綺旖極為上心。

  見綺旖那般堅持，尋越心中也猜中了七八分。他知道，多半是翩念殤說過些甚麼，綺旖才會對此事堅持著……思及此，尋越眼神微微黯了黯，卻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帶著綺旖隨意走著。

  「唔…」走了一段路，綺旖突然面色刷白，身子有些不穩。

  「綺旖？」尋越見綺旖這樣，很是緊張，趕緊上前關切。

  「我、嗚……噁……」想開口說些甚麼，卻耐不住難受，推開靠過來的尋越，跑到一旁無人牆腳處乾嘔了起來。

  尋越簡直被綺旖的狀態給嚇壞了，立刻打橫抱起綺旖，用最快的速度使輕功奔回皇宮。「來人！」一踏入他安排綺旖居住的‘傾綺閣’，尋越就大聲的喚著。此時他根本顧不得形象，只想趕緊知道綺旖怎麼了。

  看到趕來的奴僕，尋越趕緊命令到：「快去請詢夜來！」詢夜是尋越的好友，醫術甚是高明，因此被尋越邀請久居。正好詢夜正在躲著某些人，也就答應了。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道調侃的聲音傳來。「呦呦，能讓月皇這樣緊張，一定是傳聞中的新歡了吧？」對於綺旖的到來，詢夜也是知曉的，且一直十分好奇。不過，礙於綺旖居住的傾綺閣坐落於皇帝寢宮與後宮之間，他一個大男人，沒有些藉口還真不能去。

  對著詢夜的調笑，尋越卻是沒打算回應對方了。「詢夜，別胡說了，先趕緊看看綺旖是怎麼了吧。」尋越極為緊張的拉過詢夜。

  看了綺旖幾眼，詢夜撇撇嘴。「喔喔，面色蒼白，唇無血色，尋越啊，我說這就是你追求人的方式啊？嘖嘖……你是不是常常不給人家吃的啊？這根本是虐待嘛！」玩笑的說了幾句，細細觀察了綺旖許久後，詢夜的神色凝重起來。「你曾落下病根……又在那之後身受重傷……」

  聽了詢夜的話，綺旖點點頭。對於這個有點醫術的大夫，他倒是欣賞。竟然只憑幾眼的觀察，甚至未曾診脈，便知道他的身體毛病……好不容易停止了乾嘔，綺旖身體無力的靠在床邊。

  詢夜思索了會兒，開口道：「可容詢夜……替綺旖公子把脈？望聞問切，總要更精確些，藥也才能選得準。」詢夜問的有禮，綺旖點點頭，伸出白皙纖細的手。

  然而，替綺旖把了脈象後，詢夜吃驚的收手。「這、尋越，你、你還是找別的大夫吧……」丟下這句話，不顧傻眼的綺旖和尋越，詢夜提著醫箱倉皇跑掉。心中是不住的懷疑自己。

  我的醫術，是不是太差了……為甚麼，竟把出了喜脈？

  「綺旖，詢夜他……呃，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我去問問。」因為詢夜突然的離開讓祈尋越面對著綺旖有些尷尬，和綺旖說一聲後就離開去追那跑掉的詢夜了。

  而綺旖則是垂眸，對著詢夜的行為，腦中思緒百轉千迴。那個詢夜，究竟診出了甚麼？想著，想到了一個可能，綺旖卻是被自己的奇想給嚇著了。可……莫非、當真是……搖搖頭，綺旖想要拋開腦海中那不切實際的虛想。苦笑著，綺旖閉上眼。這，又怎麼可能呢？我可以確定自己並非月影族人……

  －－怎麼可能懷孕呢……

  ＊　＊　＊

  「詢夜？你在看甚麼？」尋越找到了詢夜，卻發現他盯著破爛的羊皮卷若有所思。

  而聽到尋越的聲音，詢夜這才將視線轉移到尋越身上。「尋越，那個落綺旖……是傳說中的……月影族人麼？」

  聽了詢夜的話，尋越也大概意識到了甚麼。「難不成……你診出，綺旖有孕了？」尋越驚訝中掩不住的失落。

  而詢夜則是點頭，證實了尋越的猜測。「……已經兩個月左右了。」詢夜想了想，又答道。「這對落綺旖並不是好事，他的身體十分孱弱，恐怕沒體力應付……況且，就算他真熬過十個月，可、男人生子這事，我還是第一次遇著，也不便接生……」

  聽了詢夜的話，尋越低下頭，過了許久，幽幽地問道：「那麼，如果……打胎呢？」

  尋越的提議，只是讓詢夜嘆了口氣。「唉……這打胎，也是傷身的……一個不好，落綺旖也是性命堪憂啊……」詢夜也知道，對尋越而言，這個孩子的存在是很複雜的。明眼人一看便知，落綺旖對尋越的冷漠……「而今，是打胎，亦或者生下，端看落綺旖的接受度了。」

  詢夜下了結論，尋越點點頭，不再作聲。

  ＊　＊　＊

  從詢夜口中得知自己有孕的消息，綺旖可以說是整個傻住了。雖然他曾那樣猜測過……可，他明明不是月影族人啊……難道……難道這個世上除了月影，還有其他特殊的族群？怎麼會……

  「呃……綺旖公子？」看到綺旖一副呆愣的模樣，詢夜忍不住在綺旖面前揮了揮。卻是讓綺旖回過神來。

  「沒事的，讓我、自個兒靜一靜吧。」手輕輕撫上尚未突出的小腹，綺旖神情十分複雜。這個孩子，對他和念殤而言，是對是錯？念殤知道了自己懷了這個孩子，又會怎麼想？會怎麼看待？想著，默了會兒，綺旖一聲苦笑。……呵，我還期待著呢。期待著，念殤將他的‘丞相’接回天雨……

  「尋越呢？聽說他把那落綺旖帶來了？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一陣吵雜聲從傾綺閣外傳來，接著便是一群侍衛和一名趾高氣昂的少年衝進傾綺閣。

  少年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綺旖，面上滿是憤恨。「沒想到、沒想到義兄竟會將你這賊人帶來此地，正好讓我找你、給我父親和族人償命！」少年說著，持著長劍便要朝綺旖揮去。

  確令有一把劍速度更快於他之前，將他揮向綺旖的劍給打飛。便是祈尋越持劍阻止了少年。「虞映樺！你這是在做什麼！」對於虞映樺攻向綺旖之事，祈尋越自是不悅，出手的力道毫不留情，那反彈的力道使得映樺連倒退了幾步才站穩身軀。

  見祈尋越竟是向著綺旖的，虞映樺更是憤恨不平。「這個奸人捏造莫須有的罪名構陷我爹、使我九族全受株連下獄！而我那受千刀萬剮之苦的爹，死後還被這惡賊派人剁成肉泥、送入牢中給我九族食用！如此賊佞，就該讓我親手斷他性命以報家仇！」虞映樺說著，紅了眼框，不知是氣得亦或是哭的。

  聽了虞映樺的話，綺旖冷嗤一聲。「你的爹－－虞語睿是吧？那老賊總在你們這些小輩面前裝得一副清高，哼，私吞軍款、與邦交使勾結、甚至接受異族的賄賂，你的爹可是都做全了，罪證確鑿，我不過秉公而辦！」

  見落綺旖如此批判自己的父親，虞映樺更是氣得就想上前結果他的性命。「落綺旖，你等著！不要以為義兄護著你，我就會輕易放過你！總有一天，這筆帳，我會要你血債血償！」見祈尋越是護定落綺旖，虞映樺怒得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見映樺離開，尋越舒了口氣。「來人！傳令下去，不許櫻華親王（虞映樺）踏入傾綺閣半步，用任何方法都可以，務必阻止櫻華親王！」下了指令後，祈尋越這才看向綺旖。「綺旖，你放心，你人是我帶來月國的，我便會保證護你周全，至於映樺他……我想他需要時間去消磨那份恨意。」畢竟自個兒也是父母雙亡，尋越能理解，痛失親人的虞映樺，內心有多痛苦、便有多恨綺旖。

  聽祈尋越這樣說，綺旖微微勾起唇角，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急著朝自己解釋、安撫自己的祈尋越。「你認為我會在乎無知小兒的誑語？」綺旖早就習慣被怨恨，何況他只在乎一個人對他的看法，其他人如何，他不在乎。

  綺旖的態度，祈尋越早就習慣－－他知道對方只在乎翩念殤……該死的專情、卻又讓他醉心的專情。「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小心……映樺他個性十分衝動……」見綺旖對自己依舊冷淡，祈尋越逼迫自己冷靜。「……不論如何，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會保護你。」

  －－櫻華府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映樺怒氣沖沖的踏入自個兒的房間，將房內能砸的東西都給砸的稀巴爛，就是桌椅也都被他給撞得東倒西歪。「為甚麼……為甚麼義兄會喜歡上那個冷血的妖怪……」虞映樺輕咬著唇，面上滿是不甘心。

  他崇拜他的義兄，不僅是因為對方以武林盟主之姿創建了月國，並迅速的建立起難以被打倒的實力，而且他的義兄溫文儒雅，待人謙和，不會驕矜自滿，永遠都是那麼風度翩翩。

  想著自己的義兄，本來難平的恨意卻一時消彌了。「能配得上義兄的，合該是……」映樺想著自家義兄俊挺的輪廓，腦海中又浮現出另一道堅毅的身影。「璉哥哥……」

  ＊　＊　＊

  祈皇居－－

  「晏璉……」看著荷花池畔朵朵粉嫩荷花，祈尋越口中喃喃的唸著這個名字，眼中蕩漾著自己所不知道的溫柔。「我有了喜歡的人，你會不會為我開心？」想起那道青色身影，祈尋越的心池盪起漣漪。

  他喜歡落綺旖，但他心中卻還是有那麼一個難以忘懷的人。他並不愛那個人，祈尋越清楚自己的冷情，所以當初也驚訝於自己會對落綺旖動情－－就算是深情如晏璉，也沒有打動過他，只是讓祈尋越記住了這個人而已。

  晏璉溫柔似水，待他祈尋越亦是萬般的好，可惜……

  「那是誰？看你一臉的惋惜，怎麼，是個死去的人？－－我和他很像？」綺旖默默的走到祈尋越身邊，開口問到。他很好奇，祈尋越口中的晏璉是誰？更是好奇，對方喚著那名時，神色堪稱溫柔－－如果祈尋越不過拿他落綺旖當作替身，那他想脫身也好辦，只要找到這個晏璉……

  對於綺旖主動走到自己身邊，祈尋越自是驚喜。「不是的，晏璉他沒死，他只是離開月國，到西域去尋親了、而且，你跟他不像的，我、我跟他只是兄弟、結拜兄弟！」面對綺旖的問題，祈尋越趕緊回答。他怕綺旖誤會自己惦念晏璉，對他不是真心。

  見祈尋越這般緊張自己，綺旖眉頭微微皺起。他本還想，倘若是了，那還好辦點的……「是麼。」冷淡的走過祈尋越身邊，綺旖走到了花園內。他不想知道祈尋越對自己有多真心，他只想知道……那個晏璉，真如祈尋越說得那般、只是結義兄弟？

  撫著一朵牡丹，綺旖微笑。牡丹春色，讓他想起帝王、念殤那豔若桃李的臉蛋。他是那麼深愛念殤、祈尋越的情，他落綺旖要不起。

  祈皇居的屋頂，一抹黑色的身影，看到綺旖親暱的撫著牡丹，銳利的鳳眸含著笑意－－儘管那張臉龐大半都被黑布給遮住，卻還是讓人看得出，那臉龐上此時肯定笑得極歡。

  花園中，綺旖抬起頭看向祈皇居頂邊，卻是空落落的。那一片空，讓綺旖失落一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在知道懷了孩子後……就有股念殤陪在自己身邊的錯覺呢……

  「綺旖，頂邊可有甚麼東西，讓你看得這般入神？」祈尋越好奇，他自問祈皇居頂應當沒有甚麼，可綺旖又為何用那般迷濛的眼神望著那祈皇居頂……

  順著綺旖望著的方向看過去，祈尋越鷹眸閃過一絲銳利。他感受到了附近有極為強大的高手潛伏，那能力就算是身為武林領導的自己亦難以抗衡－－縱然祈尋越深知這世上武功高強過他的人極多，可，翩念殤卻是他第一個猜測的對象。

  卻又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相信，泱泱大國的帝王，會為了一個男人丟下國事不管，還潛伏在他們身邊。那麼，又會是誰？

  「沒甚麼東西……你怎麼了？」綺旖轉過頭，便看到祈尋越盯著祈皇居頂，一臉若有所思。這讓他奇了，他知道祈尋越自戀，可自戀到一直盯著自己寢宮的頂邊，這可真怪異。

  見綺旖居然主動向自己開口關心，祈尋越自然高興。「沒甚麼，就是覺得祈皇居頂邊挺空的，想在上邊做點裝飾甚麼的……你覺得我在上邊用黃金鑲上‘惟戀綺旖’四字可好？」祈尋越笑著湊近綺旖耳畔。

  綺旖微皺眉，稍稍避了開，拉遠了兩人的距離。「月皇若有興致，不如在上邊搭建幾個鳥窩得了，指不定還給你的臣子后妃添了鳥蛋加菜！」對於祈尋越拿自己開玩笑，綺旖自是敬謝不敏。

  見綺旖避自己如避瘟疫的模樣，祈尋越自是極為難過，卻又立刻換上了張笑顏。「行啊，百鳥聚頂亦是別有特色，不愧是綺旖，眼光如此獨到。」

  聽祈尋越這樣誇自己，綺旖嘴角微抽。他想，就算他叫祈尋越把屋頂鋪滿了糞，祈尋越說不定也會笑著說‘黃金罩頂’！「我有些乏了，便不與月皇多談了，綺旖告辭。」說罷，綺旖便轉身離開。

  看著綺旖單薄的背影，祈尋越輕嘆。他想要打入對方的心思，恐怕還需要很多時間呢……

  ＊　＊　＊

  「映樺哥哥、映樺哥哥！」尋默聞虞映樺回到月國，此時正在櫻華親王府待著，便開心的出了宮到櫻華府上去找虞映樺。

  看到自己一直疼愛有加的祈尋默居然這樣主動來找自己，虞映樺自然高興。「默兒，沒想到你還記著要來找映樺哥哥啊，映樺哥哥還以為你有了宮里那個新人，就忘了我呢！」知道尋默極喜歡落綺旖，虞映樺對綺旖的厭惡又增一分。

  尋默聽虞映樺這樣說，笑開了顏。「映樺哥哥吃味了！」清秀的容顏此時笑得萬分燦爛，讓虞映樺看了心中一動。

  「映樺哥哥不在的這段期間，默兒可有乖巧？」將祈尋默抱到自己腿上坐下，虞映樺俊秀的面上露出滿足。他喜歡這樣掌握住祈尋默的感覺，祈尋默可愛的像個小精靈似的，個性還風風火火的，他生怕他一個不注意，這風的精靈就會飄然而走。

  「默兒當然乖！默兒、默兒要映樺哥哥給獎勵！」尋默睜著水盈盈的大眼滿是企盼的望著虞映樺，圓潤的頰邊帶著的緋紅洩漏了少年的心思。

  見寶貝自個兒送上門來，虞映樺也不客氣，對著那紅唇便吻了上去……

  是夜。

  綺旖獨坐在傾綺閣的院落，看著天上繁星閃爍，嘴邊勾著一絲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倘若不說他現在處在月國、在月皇的‘後宮’之中，他倒是過的十分愜意。這樣快意、不必在朝上與其他朝臣勾心鬥角的日子，他本來以為要等到他年老之時才有可能過得……呵，或許該說，他從未想過，自己能活到‘年老’的時候。

  給自己斟了杯清酒，綺旖正要仰頭飲下，卻是被一道勁風給彈了手，瓷杯落地、杯中物盡灑落。

  綺旖一愣。

  正巧詢夜得了尋越的請求，要搬來這傾綺閣與綺旖同住，想著不若先來與綺旖見上一見，再與對方聊上幾句，就見綺旖望著一地狼藉發愣。

  走近了聞著那酒香氣，詢夜皺眉。「綺旖公子，你身體孱弱且有孕在身，酒會傷體，暫且別喝了。」詢夜想著，也不知道落綺旖已經喝了多少，竟然都將酒給灑在地上了。

  綺旖聽到詢夜的責備，見對方走近了，愣愣的點了點頭。

  原來是詢夜神醫攔了自己喝酒…… 綺旖想著，不由得苦笑。

  他是傻了，才會以為出手阻止自己喝酒的是翩念殤，他分明清楚，天雨首都與月國雖然快馬加鞭也不過數日之遙，可念殤又怎麼能拋下天雨的政務隨時陪著他……他不過是一個被放棄、被送人的‘物品’罷了……

  「也不是貪杯，就是有些說不明白的心思，總覺得，也只這杯中物能理解我了。」綺旖自地上拾起那瓷杯，出神地望著。他從來不是個貪杯的人，對於活在腥風血雨中的丞相大人來說，讓自己喝醉，豈不是將自己置入危險之地？ 可現下於他而言，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他自己都說不明白的心思，又怎麼能說與他人懂呢？

  看著依然一臉淡然神情的綺旖，詢夜覺得，他無法理解這一個甚至比他還要年幼的少年了。分明不過十六的稚齡，為何可以有如此深沉難解的心思？

  「要我說吧，既然說不明白，又何必去想呢？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啊，是保重你自己的身子、養好你自己，也養好你腹中的孩子哎。」牽著綺旖坐下，詢夜溫柔的笑著。「你啊，心思多，活的太累了，不如現在呢，好好歇息，外邊的事兒，讓祈尋越那傢伙煩惱便是。」醫者眼中，病患為要。綺旖雖然只是懷孕，不過他那孱弱的身體詢夜看著自是想要替對方調理一番。

  綺旖看著眼前人笑容滿面，也跟著露出一絲微笑。「詢夜神醫說話真有一番見解，綺旖聽了皤然開朗，心中頓時明鏡許多。」是呢，他現在該做的是養好身體，他有個孩子、念殤的孩子啊……

  「你們談得甚麼，笑那樣歡。」尋越一踏入傾綺閣，就看到綺旖對著詢夜笑，那笑容讓他看了覺得刺目。

  明明綺旖對著自己時總是冷淡的模樣，為甚麼對著他人就能夠露出笑容？他祈尋越就真那麼不堪……同樣是帝王，翩念殤給了他傷害、自己給他溫柔，他卻寧願痛苦的愛著那個不珍惜他的人！

  自己也是……為甚麼，還要這樣癡戀一個不會愛上自己的人？ 看到綺旖因為自己的到來收了笑容，尋越滿心苦澀。

  詢夜可不知道他倆心裏彎彎繞繞的想法，見自己好友來了，還是開心的。「我們倆在談天呢，你來的正好，看這滿桌子酒菜都涼了，綺旖可不能多吃，咱倆把它消食了吧。」本來詢夜還想著打賞下人算了，既然祈尋越都來了，他倆吃了便是。

  見詢夜招呼了祈尋越，綺旖斂下眸子，不顯喜怒。

  只一會兒，綺旖看向詢夜，面露歉意。「夜裡涼了些，我身子也有些乏了，詢夜神醫、月皇陛下，綺旖先告退了。」綺旖語畢，眼角撇了祈尋越一眼，默然離去。 祈尋越只是看著綺旖的背影，苦澀的飲下杯中酒，一杯接著一杯。

  一邊，詢夜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這兩人多麼矛盾的相處，心中一嘆，知道自己的這位多年好友算是栽的慘了，可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對方。

  「你來找我做甚麼，我想，我與我義兄的棄妃，應該沒甚麼好談的。」虞映樺手執畫筆，專注的描繪卷上風采，對於踏入自己書房的人，半分客氣也無。

  不請自來的客人，除了義兄與尋默，他一概討厭。

  武玉璇咬了咬唇，倘若不是走投無路，她也不會選擇來找這個高傲的男人。

  緊了緊拳頭，武玉璇斂下眸子，隱了其中的怨怒。「櫻華親王，怎麼會沒甚麼好談的呢？玉璇想，我們有一樣的目的。」

  武玉璇很清楚自己為甚麼會被祈尋越趕出皇宮，很清楚她武家為甚麼會被祈尋越有意無意的打壓。都是為了那住在傾綺閣的妖孽！

  想起綺旖，武玉璇又是一陣咬牙。

  「櫻華親王的身分，玉璇略知ㄧ二，莫非……親王不想對那人報復？親王就這樣任憑那人逍遙自在？」

  武玉璇字字句句敲打著虞映樺的心。

  虞映樺自認自己不是甚麼神聖，自然不可能打算放過落綺旖。抬頭看了下武玉璇，虞映樺扯了個冷笑。

  「武姑娘，就算我想要處理掉那個人，我合作的對象也不會是你。你是義兄的棄妃，沒有機會再入皇宮內院，若說武功，你也不會是大內侍衛的對手，與你合作，呵……我還不如自己再闖一次皇宮呢。」

  武玉璇見虞映樺取笑自己，氣的滿面通紅。

  但是此時此刻，她不能夠意氣用事。

  「誰說我沒辦法進入皇宮內院？我武玉璇雖然是……棄妃，但是我武家還有一名妃子在宮內，五日後我們武家在宮裡的放行日就到了，那宮裡可以出來幾名小太監購買衣食，到時候，我可以幫你混入宮去，尋機會殺了落綺旖。」

  武玉璇說的自信，虞映樺只是冷嗤。

  「你以為憑我能對付義兄留守落綺旖的人手嗎？那真是抱歉，武姑娘太高估我了。」

  虞映樺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否則他早就自己硬闖皇宮了，何必在府邸內忍氣吞聲。

  武玉璇仍是自信的笑。

  「我們武家請到一名武藝高強的殺手，出自江湖有名的殺手組織‘冷凝’，據說是他們組織內第一號殺手……他會跟你一起去，你只要負責帶他找到落綺旖住的地方就是。」

  聽了武玉璇的話，虞映樺不由得有些動心。 人在江湖闖蕩過，他也知道‘冷凝’的厲害－－既然對方都說是第一號殺手，身手肯定不差，指不定還不輸給他義兄祈尋越……

  「容我考慮兩日，他畢竟是我義兄……動心之人。」雖然很恨綺旖，映樺還是很重視自己的義兄的。

  武玉璇點了點頭，她知道虞映樺的顧慮，不過她也相信，虞映樺只是垂死掙扎罷了－－父親被凌遲而死，親人都在牢中受難，虞映樺不可能不想殺了落綺旖。而那股恨意，一定會讓虞映樺選擇與她合作的。

  ＊　＊　＊

  看著房間還透著光亮，念殤知道綺旖人肯定還醒著。

  落綺旖雖然幼時是大家之子，爾後又一直在天雨皇宮內，不過為人卻是非常節儉，倘若不是醒著，是絕不會點著燭火的。

  想著落綺旖淡然的面容，念殤眼神逐漸幽深。

  他突然想念起落綺旖那溫熱的唇了－－明明看著那樣單薄的身子，那樣冷漠的人兒，每次替他含著那處時，那小嘴卻是那樣溫熱……讓他總是情難自禁。

  至於他身後那張小嘴嘛……雖然當時情緒暴怒，心性不穩，不過那銷魂滋味，念殤也還是記的清楚的。

  心中一動，身子不由得有些發熱了。

  綺旖……

  無聲的默唸了這個名字，念殤笑了。

  五日後，就是這場鬧劇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