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
作者:形草
第五部
第五部 第一六五局 相濡以沫
  一片漆黑之中,酷拉皮卡用手輕輕觸摸四周,小心翼翼…

  結構似乎比我想像中鬆散,若是沒有支撐很容易就完全崩落…不知道他們倆那邊情形如何了…好像看見塔矢將琥珀拉過去,所以他們倆至少彼此有個照應…
  前提是,兩人都安然無恙…

  有沒有什麼辦法確認他們的安危?或者與外界聯繫…學者先生看起來很虛弱恐怕不能跑遠求救吧…而且這整件事情要他如何開口……不過…其實不需要太擔心。
  只要我們比預定時間晚回去,旋律一定會打電話到我的手機…屆時學者先生應該會接我的手機,察覺事態不妙,將此處有土地崩落的情形告訴旋律…
  只是這次的低調行事…到最後還真是聲勢浩大。

  『叮-』

  什麼聲音…對了!!應該是他們倆那邊!看樣子至少其中一個人沒受到重傷。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用鎖鏈占卜一下方位…

  『叮--叮、叮。』些許碎石隨著敲擊聲落下。

  沒錯,聲音方位與占卜結果相同…他們還活著,至少其中一個還活著。
  很可能是突然恢復了強大的念,導致整個空間受到劇烈衝擊…真是失策。
  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回應他們,要用鎖鏈嗎…但是我這裡的狀況不太適合敲擊岩石…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大塊岩石隨著短促的敲擊聲開始鬆動,酷拉皮卡趕忙東躲西閃…無奈空間實在不大…
  天!這一定是琥珀敲的!!搞什麼!他就不怕有落石嗎!?還是他那邊結構比較穩固?但是這附近地質都差不多…算了,別想這個…

  一陣平靜過後,酷拉皮卡再次細細摸索四周。
  嗯?這是…古代的樂譜吧…只能用摸的…是刻上去的…好古老的感覺…
  在這種情境下出現,應該是《黑暗奏鳴曲》的原始版本…就這麼毀了也好;只不過旋律要找的東西應該是分散開來的四種奏鳴曲吧…很可能有不少複製的版本,跟火紅眼一樣…不容易找尋…
  找尋失去物品的人,與找尋傷害自己的人…仔細想想我們倆還真的十分相似。
  不過那位學者先生真的會接我的手機嗎?行動中一直調整成靜音模式…


  『♪-------------------------------』


  嗯!?Sol的音階…是SOS的意思吧?果然是琥珀…但是距離太遠了,我想旋律聽不見吧…




  一陣發聲過後,光緩口氣…
  亮的汗水混雜著血液,不受控制的落入原本離開湖泊之後未乾的金髮。

  「亮…是不是有哪裡流血了?」開始嗅到血腥味。
  「嗯,就是腿上的那個傷口,」發覺光再度開始想要追問,立刻轉移話題:「休息一下吧…剛剛的聲音維持了好久…」這裡畢竟空氣不流通,這樣下去光會累的…
  「這種環境下亮也沒辦法自我治療吧…所以還是認真呼喚旋律吧。」不管是大傷小傷,總之亮是受傷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後悔自己沒有小時候的念能力,不然要發出多遠的聲音都沒問題…
  亮聞言,黑暗中疼惜一笑:「還是先休息一下吧…」這裡沒有水,不知道光會不會渴…如果持續這樣下去,弄不好光會在旋律聽到之前先………不行!絕對不能發生這種事情!


  『♪----------------------------』
  又一陣持續的sol音,這次光的氣息明顯沒有上一次悠長了……

  「光,乖…休息一下…」再度調整呼吸…可惡…身體似乎下降了幾分,再過一陣子這些重量加上我的體重可能就要壓到光身上了,不過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保持冷靜。


  光短暫地緩了口氣之後,再度發出一陣單純的鳴響。
  『♪-------------------------』

  「光,休息一下…聽話…」一次又一次調整氣息…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休息一下說不定等一會兒可以持續久一點。」溫和安撫…
  「但是…」總覺得亮的氣息有些混亂…是我的錯覺嗎:「亮…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傷得很重?」我怎麼聞到越來越濃的血腥味…
  「…」看來瞞不過去了…這麼小的空間…連我都嗅到了濃重的血的味道…
  「亮!?」開始向上伸手撫摸亮的身體…嗯!?亮就在我上面,是因為腳受傷動不了嗎:「亮,能靠近一點嗎?」我想確認亮的狀況…
  「…沒辦法,我已經嘗試過了。」越靠近光就代表我越支撐不住…現在我千萬不能對上方那些重量示弱………痛!!

  同一時間光似乎聽見自己的右耳方位有什麼聲音『喀』了一聲…

  「什麼聲音…」是岩石嗎…
  「…大概是落石吧…」左手肘先撐不住了嗎…接下來應該會換成右手…得在那之前想辦法讓光得救。

  『♪-------------------------』

  「光…這裡的空氣不是很好,你休息一下。」水跟空氣都很重要,我得再堅持一陣子,至少讓光先休息過後再發出…

  『♪--------------------』質與量都明顯減弱許多…

  「光…乖…聽話,休息過後聲音才能持久…」喘口氣:「別太勉強自己。」

  『♪------------------』

  「別再逞強了…休息一下。」糟…肯定是發覺了我的出血量而開始慌張。

  『♪---------------』光也漸漸開始喘息,一片黑暗中…乾涸的喉嚨發出空氣通過氣管的咻咻聲。

  「夠了!光!在我同意之前不准發出聲音!」

  光大吸一口氣:『♪-------------------------------------』這一回聲音比第一次竄出的鳴響更加遙遠,穿過土壤岩縫,扶搖直上……



  靜止過後,喘一口氣:「我不管…抱歉……這一回我不會聽亮的話。」
  「藤原光!我這是為了你打算!」怎麼都不愛惜自己!
  「亮受重傷了,對吧?」寧靜的夜,寧靜的交談。
  「…」咬唇……右手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血的味道不會騙人,就算只是腳,這樣的味道也是重傷了。」可惡…無法確認亮的情況…
  「我只希望光能確實脫困,」又緩了一口氣:「所以光,先休息一下,聽我的,你一向都很聽我的話…這次」話未說完便被光打斷。
  「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聽,如果我們兩人無法一起脫困,那不如一起死在這裡算了…」有些悲哀卻十分真誠的語調:「亮可別指望我會獨活…我已經…再也做不到了。」我不要…我才剛剛開始想接納…亮的感情啊…


  感受到光的悲哀,亮心中瞭然:因為先前所承受的別離,已經把光的堅強消磨殆盡了…所以儘管理智上光知道我希望他活下去,他也已經沒有那個心力了。

  「光…還記得…在青森的溫泉…池裡你自己說過的嗎?」咬緊牙關…身體承受不住重量,又向下降了幾分。
  「…」雖然看不見,但是感覺上亮的情況很嚴重。
  亮稍稍喘口氣,嘗試著調整氣息:「…我也會把體內…剩餘的氧氣渡給光,並且由衷希望光能脫困…」血與汗已經溼透衣物,滲了出來。
  「…我的確說過這樣的話,」居然用相濡以沫這樣的比喻,所以亮的情況是相當惡劣了…調整好自己的聲帶要緊:「所以即使我現在渴死或是缺氧而死了,也會在那之前用盡心力讓最深愛的亮得救。」

  亮開始連續喘息…卻是語調歡快,明顯的高興:「……終於…聽見了…即使是在這樣的場合,聽見光的告白…我還是很高興…」
  黑暗中刷紅了臉,隨即捲起眉毛碎碎唸:「…塔矢亮果然是甜言蜜語派的…」
  「我只是說真心話…患難…見真情…」再一次調整氣息。
  「所以我們…達成共識了?」光正色詢問:「亮不能勉強我獨活,我也不勉強亮與我同死。」
  「…與光同赴…黃泉一點都不勉強。」所有的堅定、認真、誠懇…都在這句斷斷續續的語調中。
  「噢!」同樣也出現的歡快語氣:「很顯然我們達成共識了。」
  驚覺自己說了什麼:「藤原光你、設計我…」奮力支撐著背上的重量…
  『♪-------------------------------』


  亮此時雖然已無力言語,思路卻是十分清明…
  也罷…無論是光渴死還是我失血過多,剩下獨活的那一個會是什麼心情…光是絕對承受不住的…或許我希望臨死前能讓他得救只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想法。
  我呢…或許我能夠忍耐一個人生活…但是那樣的人生到底還剩下什麼?圍棋嗎!?別傻了塔矢亮,最重要的對手都死了,圍棋都不像圍棋了…

  『♪-------------------------------』
  一片漆黑中光的單一音色不斷迴響…


  光…這還是你第一次說出想要佔有我的話,其實你也被逼急了吧,真是個貪心的傢伙,一開口就要我與你共死…
  不過…我還是希望能讓光活著。
  人的死亡率百分之百,出生率卻不是…
  光…你一向最尊重生命,我明白你只是堅強被過往的悲傷消耗殆盡了。
  我當然願意與光共死,但是在那之前應該一起努力讓彼此同生。

  在光的一次求救音階過後,亮下定決心…稍稍放鬆身體,如同平時的夜晚一般覆在光身上,吻了光………當然心疼的微微保持了一丁點距離,沒讓光感受到任何不該有的重量。
  混雜著汗水的鹹與沿著輪廓滴落的滾燙血液,將自己口中的唾液渡給了早已乾涸的聲帶………我們正在困境中彼此以微力救助。

  光立刻會意,大方接受了源自亮的液體來源…只有同生嗎?真是個貪心的傢伙,這種情況下還獅子大開口要挽救兩條命…所以我們只好共同戰鬥了…

  『♪-------------------------------』
第五部 第一六六局 最後一局
  伊角與和谷尾隨古瀨村進入一個社區,周圍都是大戶的整齊房子,古瀨村在此時已經改用步行,懷中仍緊緊揣著那個牛皮紙袋。

  「他的表情一看就有問題,是不是要準備去對誰通風報信?」兩人雖然保持了不短的一段距離,卻也不敢大聲說話:「要不要再打一次阿光的手機!?」和谷眼見事態不妙,趕忙出主意!
  「別打給他了,我正打給天野先生…」伊角正在等待對方接起電話。
  「打給天野先生能幹嘛!他遠在中國…啊啊…」開始蹂躪自己的頭髮:「是說阿光人也在泰國…搞什麼!最後煩惱的都是我們!!」
  「有道理,」伊角掛斷尚未接通的手機:「義高,」任重道遠的眼神,拍拍好友的肩膀…

  和谷嚥嚥口水…怎麼這個黃金週這麼背…有很不好的預感…

  伊角快速發了一封簡訊告訴天野先生目前情況,隨機關機:「接下來我們倆見機行事,目前情勢很明顯我們必須阻止古瀨村。」篤定的眼神。
  「…沒錯!」摩拳擦掌中也將手機轉為震動,怕驚擾了目標物。

  古瀨村前進中,兩人也持續跟進……


  接著伊角與和谷看著古瀨村接近的建築物,背上冷汗直冒…
  那是在社區較為偏遠處的中古建築,傳統日式與韓式的混合風格,佔地面積較其他住戶略大一些,也沒有與兩旁鄰居共用牆垣。

  「阿慎,」和谷壓低聲音:「看那、那招牌…呃…是武術館吧。」天啊…我跟阿慎就兩個人。
  伊角也是滿臉緊張,手心冒汗…但是:「只有在他進去前逮住他了!」



  古瀨村頗為哀怨地站在武術館前,做個深呼吸過後,看看眼前的招牌,臉上稍稍露出了放心的神情………總算是到了。
  第一次覺得來這裡的路途竟然這麼遙遠…不過現在這樣的情況至少要有個商量對象…嗯…這種時候還是學生時代的朋友靠得住…
  回想起來好像只要是關於藤原的事情我就會倒大楣,不對…應該是關於琥珀…我跟他肯定八字不合,先是那時候遇上蓬蓬裙女人、接著又是高永夏氣暈藤原光事件…現在又…啊啊啊!!!我幹嘛要拆開這個信封啊!什麼都不知道就啥事都沒有了…

  不過…也幸好拆了…不然…

  還是快點進去吧…抬手準備按門鈴。


  『別動!!』
  身後一聲發喊,古瀨村抬起的手頓住,轉身…
  『看我的!!喝啊!!』
  和谷一拳揮向古瀨村,古瀨村驚險地避過,卻跌倒在地…
  「和…谷五…段…」驚嚇地說不出話來…

  伊角也不顧以往的斯文形象,直撲上前去搶牛皮紙袋,古瀨村人還沒站起來便直往後退,背脊頂住武術館的大門,弄不清楚現狀…
  伊角撲了個空,和谷到底運動神經比較發達,迅速卡位,與伊角兩人圍堵古瀨村任何有可能脫逃的縫隙。

  僵持的三人誰也沒注意到晴空萬里下,老鷹飛過天際,鷹眼銳利地掃視了門前動靜,最後降落在武術館內。

  古瀨村狼狽地想著…現在這是什麼狀況??為什麼會冒出這兩個人??伊角與和谷都是藤原的朋友…是這樣吧…我看他們平日裡感情不錯…難道他們跟天野先生是一夥的!!?那可真大大的不妙!!
  思及此處未經大腦地開口:「你們跟天野先生是一夥的!?」趁著兩人因為問話而怔愣的空檔,反手用力拍著武術館大門。
  『你給我老實一點!!』和谷受不了僵持的氣氛,撲上前欲擒住古瀨村:「白癡才會告訴你我們是不是跟天野先生一夥!!」

  見兩人在門前扭打成一團,卻又插不上手…伊角此時有些六神無主:義高,任誰聽你這麼說都會知道我們是站在天野先生這一邊的…


  武術館大門此時開啟,背脊失去支撐點的古瀨村與和谷順勢跌入門內,和谷依舊與古瀨村爭奪著牛皮紙袋,不管其他。
  伊角見到一位斷了右臂的男子,肩上站著一隻老鷹,於是馬上進入戒備狀態…儘管自己對武術一竅不通,依然為了朋友戒備著。

  「阿尹!!別愣著!他們要搶我東西!」這是古瀨村。
  「那東西不是你的!!快還來!!」這是和谷。

  尹老師看看正在地上如同小孩子打架般的兩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卻還是在電光石火之間迅速將兩人分開,待大家重新回過神時,牛皮紙袋已經藉由鷹爪定格在半空中。
  鷹大哥躍上武術館的屋頂,觀察著下面狀況……頗為睥睨人類的神態。

  「這個…和谷五段與伊角四段…對吧…」尹老師扶起古瀨村。
  伊角拉起和谷,兩人與尹老師保持自認安全的距離。

  雖然兩位棋士瞬間露出敵意,不過尹老師並不介意…看剛剛和谷打架的模樣與伊角戒備的狀態,很明顯只是一般人而已…但是這兩人風評不錯,章魚也說過是他要好的朋友…倒是阿瀨行事莽撞,其中也許有些誤會…




  新月當空。
  奇塔嘉鹿大公的城堡內,諾斯拉大小姐暫居的臥房陽臺上,旋律看向遠方。

  皇宮博物館的方向怎麼這麼喧囂,隱隱還見得到一些燈光…而且剛剛遠處傳來相當大的轟隆巨響…雖然隊友們都沒有聽見…但……酷拉皮卡,你們千萬不要有事啊…

  「旋律,換班了。」身後傳來夥伴的聲音。
  兩位保鑣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大小姐,夥伴低聲在旋律耳邊說著:「大消息,新聞報導疑似幻影旅團二度血洗博物館。」說完指了指東南方向。
  旋律一驚非同小可:「…不會吧?」怎麼這麼…天啊…
  「反正接下來換我值夜,你去聽聽新聞吧…好像還出現百年難得一見的地震。」奇怪…這裡沒有斷層啊…為什麼會有地震?嗯,守護大小姐要緊!
  「嗯,我先回房了。」迅速離開崗位…

  於是旋律打開分配到的房間窗戶,專心啟動了念,努力擴大自己的聽力範圍……
  有博物館前的喧囂聲…看樣子聚集了不少人。
  嗯?風向變了,現在剛好朝這邊吹來…風中好像傳來什麼聲音…很微弱…
  我現在該怎麼做才好??他們正在跟幻影旅團廝殺嗎??幻影旅團有多少人在那裡??我現在打電話過去是不是不太好??
  於是旋律捏緊自己的手機,更加努力擴大自己的聽力範圍,將能力盡可能張開到極限…想聽清楚隨風到來的微弱聲音…




  鐵男倚在樹下,早已聽聞遠處彷彿有地層瞬間崩落的聲響…而且…
  看向不遠處的湖泊…氣瓶不可能撐這麼久吧?他們三個恐怕凶多吉少了…
  不過遠處的地層為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兒崩塌?未免有些湊巧…但是蜘蛛都能湊巧出現了…是說我印象中這一帶沒有斷層吧…為什麼地層會瞬間崩塌?
  這其中恐怕與他們這一次行動有些關聯,重點是…我現在該採取什麼行動?
  向遠處的獵人求救嗎?不太好吧…阿光的身分特殊,塔矢現在出現在這裡也不好跟別人解釋…是說萬一人死了就啥都玩完了,還管這些囉哩囉唆的事情幹嘛!?所以…去求援吧!!

  奮力站起身,卻被腳下物體絆住,摔坐回原位…

  可惡什麼鬼東西!!?包包?是那位戴著鎖鏈的人的…他叫做酷拉皮卡吧…阿光與塔矢跟我一樣,都不可能帶著通訊設備踏入這片土地,但是那個人呢?他好像是職業保鑣…說不定…裡面有些東西派得上用場…
  那麼失禮了!人命關天人命關天……………
  哦!?有手機!!太好了!還是開機狀態…老媽,若是我成功了你得感謝我救了你朋友的兒子…通訊錄通訊錄………我看看…不過…我該找誰啊…既然是職業保鑣,可能裡面也不全是善類,一定有彼此互相有利害關係的人在裡面…
  最近的簡訊都是塔矢與阿光傳給他的…再找找更之前…嗯?小傑富力士、奇犽揍敵客…天!揍敵客家族…千萬不能打給這個叫做奇犽的人…太危險了…嗯?這個人叫做西索…西索跟小傑這兩個選一個吧…但也要剛好在附近才行…萬事拜託了!如果這兩人都沒在附近就去找前面那些獵人支援吧…




  『♪-------------------------------』
  琥珀這麼頻繁的呼喚旋律,不會渴嗎…只要時間一長旋律馬上就會發覺情況不對,找到我們是遲早的事情…頂多就是耽誤大家日後各自的行程…
  若是在那之前在這裡缺氧或者渴死可就糟了,琥珀不可能沒想到這一點…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
  塔矢受傷了,而且恐怕相當嚴重,琥珀才會如此著急…
  可惡…這種時候被困在這裡!!我不能做些什麼嗎!!?



  『♪-------------------------------』
  亮與光兩人大口喘著氣…

  「光,別勉強…稍微休息一下…」光的聲音都啞了…
  光隱約間已經知道目前所處的空間是如何形成……那是亮用自己的身體奮力支撐起坍塌的森林,在亮的背上有岩石、土壤、甚至原始森林堆積著。

  『♪---------------------』又一次準確的sol音。

  聲音靜止後,感受著光微喘的氣息…亮再度以舌濕潤光的唇…柔聲:「…光,我們的…時間還在嗎?」

  「…嗯。」不知不覺…眼淚順著髮絲,滑落在身後的岩石上。
  「…哭了?」溫柔一笑…
  「沒有…」嗚咽的聲音。
  「傻瓜…光不能說謊的…」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依然愛憐地凝視:「我希望光能活得好好的…」對不起…光,我依然不希望你與我共死,我希望…我最深愛的光好好活著。
  「…我不要。」極為罕見的拒絕心愛的人。
  「光……過一陣子旋律應該…會找過來…」額頭貼著光的額頭,兩人的汗水濕潤著彼此:「……之後…你搬去尹老師家住…或者請小傑他們陪你…你不能一個人…」
  「才不要!!」發覺亮居然開始交代後事,更加恐慌…
  「光,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平安等到旋律找到你…」
  「我要永遠跟亮在一起!!」乾渴的喊聲,無能為力的誓言…

  能在臨死前親耳聽見光說『永遠』,我真的很高興:「這是第一次…光對我…說了永遠…我很幸福…」即使死了也會維持現在的姿勢…直到光得救:「光…即使我…不在你身邊,制約與誓約…依然會存在…你依然感受…得到我愛你…我們還是…永遠在一起。」我想盡可能鼓勵光活下去!
  『♪-----------------』以逐漸微弱的求救訊號回應亮。

  「光…我們…來下一局…」
第五部 第一六七局 『∞』
  尹老師家客廳,三人將誤會各自澄清,發現原來大家都是出自好意…迴廊上伊角正在與天野先生通電話,報告事情發展…只不過…

  「原來天野先生沒有惡意啊…」古瀨村十分愜意地喝著冷飲。
  伊角此時走了回來:「古瀨村先生,這…」好人伊角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天野先生說等他回來後有些細節要與你詳談…」
  「…噗!」和谷很沒形象的噴茶、爆笑:「哇哈哈哈哈!」
  「你還笑!!啊啊!!我完蛋了啦……」古瀨村抱著自己的頭:「怎麼只要遇上藤原光我就這麼倒楣…這要我怎麼跟總編輯解釋啊…」
  尹老師客觀地開口:「你在擅自拆閱上司的資料之前,都沒想過之後要如何跟上司解釋嗎…」怎麼認識了十多年了還是這個樣子…

  和谷不理會古瀨村的煩惱,四處張望:「所以塔矢他一直都在當阿光的保鑣囉?」原來除了對手與朋友之外…是這一層因素啊:「就覺得奇怪,幾乎都黏在一起,原來如此…」
  「是為了阿光的安全問題吧…真沒想到塔矢看起來斯文,卻有在接觸武術…」伊角也頗為驚訝,有感而發。
  尹老師微笑:「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人品與資質都很可靠。」



  最後送走了兩位棋士,尹老師與古瀨村繼續閒聊著。
  「難得過來看我一趟,就搞得這麼狼狽。」開始用強化系的能力治療朋友的傷口。
  「幸好都是一些小擦傷…」古瀨村有些微的不滿:「喂,我說你早就知道藤原的身分了,明知道我在日本棋院工作幹嘛不告訴我?」似乎在責怪對方不夠朋友…
  「怕害你深入險境。」汗…其實是怕你的莽撞害章魚深入險境。
  「…這還差不多。」頗沒自知之明的相信了。

  待傷口消失,古瀨村不怕死的繼續碎碎唸:「…明知道以前我很迷古典音樂的嘛…早知道就跟藤原關係打好一些…是說他跟任何人關係都不錯就是了。」
  「…」真有點後悔認識這個人…唉:「你可別去打擾章魚,最好繼續裝不知道。」
  「你叫他章魚沒問題嗎?」不以為然,怎麼說都是有身分的人…
  尹老師無奈:「就知道會變成這樣所以當初不想跟你說…總之,希望你還是一樣把他當藤原棋士就是了…」
  「很難吧,我做得到嗎…你也知道他小時候我跟拍了很久,」回憶當初的眼神:「…嗯…一直到他上了大學,有了一堆保鑣在身邊我才無法靠近。」是說當年我也沒多大歲數…
  「原本就不應該冒險靠近吧…」尹老師汗…這人能活到現在也是個奇蹟:「而且他開始在世界各地到處跑之後,你還不是繼續拍了一陣子…總之你還是安分的在日本棋院當記者就好。」替朋友下好結論。
  「我哪有『一陣子』這麼誇張…後來興趣淡了也就沒了,況且我從沒拍過啥音樂之外或者太過私人的照片。」我又不是變態,頂多算狗仔而已……嘆口氣:「…不說這個…我還是先想法子向天野先生交代我為什麼會拆開他的紙袋好了…」一想到此事就開始垂頭喪氣…剛剛天野先生甚至不想跟自己通電話…唉。

  尹老師似乎對於古瀨村的魯莽已經司空見慣,不以為意地喝著冷飲。

  「對了…」放下冰涼的玻璃杯:「我一直沒機會看,不過還挺好奇的…」
  「什麼啦?」還在想辦法找藉口面對上司,所以沒好氣…
  「塔矢他…你有『看』過他下棋嗎?」
  古瀨村點點頭:「循環圈的常客我都會看,當然我不會擅自把能力用在工作上…而且也沒什麼值得用了。」圍棋界很單純…
  「那,塔矢下棋的時候…」關心的疑問眼神。
  古瀨村如實陳述:「全身都在發光喔,比塔矢五冠王還有潛力…」
  「這樣啊,」欣慰一笑,怎麼說自己也很關心圍棋,塔矢又是自己的學生:「那麼章魚呢?」
  「他啊…他跟桑原老師、倉田老師是一掛的。」暫時忘記『藉口問題』,悠哉的喝起冷飲來。
  好奇異的評價:「這話怎麼說?」

  似乎是難得與人分享自己待在日本棋院的心得,古瀨村很興奮:「我大體上把循環圈裡的棋士們分成兩大類別,塔矢跟緒方老師、剛才的伊角是同類,目前職業棋壇塔矢的光芒最強,不過啊…」自得其樂地說著:「像是桑原老師他們雖然本身沒有光芒,但是在對局的時候,棋盤棋子棋路都在發光…」
  「…瞧你好像挺興奮…」尹老師笑笑,這也沒什麼:「說穿了只是個人在追逐神乎其技的時候,思考的重點不同罷了,所以呈現出來在有所專注的地方也有所不同。」果然我不必為他們倆的圍棋操心…也對,都已經老師級的人了,我操心這個做什麼…真是多慮。
  「但你不覺得感動嗎?」古瀨村顯得真誠:「每一位棋士都相當專注於追逐最完美的應手,用各自不同的方式思考;全身都在發光的人、指尖在發光的人、賦予棋盤棋子光芒的人…哈,當然也有使周圍空氣滯悶的人,座間老師就是!」
  尹老師大口喝下冰涼的飲料:「說得也是…那章魚的光芒比塔矢遜色嗎?」
  「當然不會,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語氣認真:「說真的,我覺得每位棋士都很特別…」
  「那麼高永夏呢?」笑著調侃。
  「夠了…又踩我痛處!!」瞬間暴走。
  「哈哈…」

  尹老師笑著看自己的老朋友苦惱傷神,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看樣子完全不需要我擔心,這樣很好………

  遠方,鷹大哥在藤原宅上空盤旋一陣,發覺小傑在家似乎很開心。




  「光…我們…來下一局…」亮已經氣若游絲…
  『♪------------------』持續沙啞地哀鳴…
  「光…現在…不珍惜…以後恐怕…沒機會了喔…」依舊笑著…
  「誰理你啊!!我才不讓你稱心如意!!如果有遺憾的話就算變成靈魂也給我回來!!」哽咽哭喊…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丟下我…
  亮笑笑…心疼憐惜:「到了…生死關頭…你果然、捨不得我…」其實光的佔有慾也很強呢…果然是患難見真情…
  亮再度濕潤光的唇後,開口:「光…你休息一下…放心吧,旋律一定…會來的…」緩了一口氣,感覺到自己的鮮血由於壓力隨著眼角、耳朵…七孔流淌出來…我還得再撐住…拜託…再久一點…
  「在那之前…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我的光說…」依舊看不見,依舊愛惜的視線…凝望著光的方向。

  「…」哽咽得無法發出聲音…

  「光…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成靈魂…」咬牙苦撐著剩下一隻右手腕:「如果會…一定去找你…如果沒有、光也…要好好…的活…」
  「我這一世…被當了…只要、光活著…我會找到光…我下輩子、還會來重修學分…一樣與光相遇…光要記得、好好活著…」就算是我自欺欺人也好,或許給光一些希望…他就能好好活著。
  「…不要忘記…還有其他關心…你的朋友…大家都、希望光能平安…」脊椎已經傳來不堪負荷的嚴重抗議:「只要…敞開心胸…有很多人、如同我一樣…關心你…」
  「為了這些人…也為了、等我…光一定要活著…」盡可能鼓勵光活下去!
  「一定要記得…人不只是為自己…也要為他人…而活,光…你要加油。」

  一口氣說了太多話……亮已經無力繼續…氣息完全混亂…
  即使看不見,亮也明白自己的背面已經體無完膚,傷得深已見骨…恐怕是真的不行了…就連面向光的部分也因為壓力的關係開始由身體精孔滲血…

  『♪-------------------------------』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在求救,或是在悲鳴…只是不斷發出這個音節…

  「光…你說過…即使分離…制約與誓約…依然牽繫…我永遠、不會真的離開你…」必須…盡量鼓勵光…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再也不要答應任何人我會好好活著!
  疼愛的眼神,望向光…即使一片漆黑也明白,自己已經因為失血而看不見:「光…冷靜…聽我說…」

  『♪-------------------------------』

  傻瓜……連我都聽得出來…好悲痛的音色…光如此的捨不得我…雖然高興,但更多的是擔憂與心疼:「…光知道…莫比烏斯帶吧…」
  「…」傷心的無法言語…感受到亮的眼淚滴入自己的眼睛,與自己的淚水混合後溢出眼眶…根本無力思考…
  「…這很重要喔…光…回答我…」如同平時睡前閒聊的語氣…

  黑暗中感受著上方潮濕的呼吸,泥濘與血水的味道……已掩蓋全部感官…
  良久…好不容易逼出一句話:「…德國數學家、天文學家莫比烏斯發現的…就是梅比斯環……」

  「好乖…」好想摸摸光的髮…沒機會了嗎:「所以…光知道…為什麼那時、候要將時間…作成那樣的形狀了嗎……」我想…光會明白的…光最懂我了。
  「那個…不是8、光…請你一定要記得…那個不是、阿拉伯數字8那、是無限大∞…」開始劇烈地喘氣…


  光啞然…一瞬間已經明白亮的所思所想…沒想到亮當初那個令自己安心的小小動作有如此深遠的涵義。
  淚水的鹹與血液的甜…落入光的五官…光想伸手…卻在狹小的空間無法動彈…無法擁抱自己的愛人。
  亮為自己支撐起的這一片窄小的天,這一瞬間對自己而言卻是如此寬闊…


  「要記得…我們在一、起…時間就會…無限延伸…像莫比烏、斯帶一樣…像我們的制約與、誓約…一樣…如果…」
  「如果…像莫比烏、斯帶…我們…就算陰陽…相隔…也能一起走下去…會看著…沒有、盡頭的路一、起走…所以…千萬…」
  「千萬…別把光的…時間拿走…我要一、直戴著光走下去…」

  再也承受不了…光開始失聲慟哭,淒厲的哭泣中不斷發出強烈Sol的音階。
  那再也不是求救,只是純粹的哀鳴。

  「傻瓜…何必難過…呢…只要…我們對、生命有信心…無論多少…輪迴都能、相遇…」

  話語至最終,悄然無聲息…
第五部 第一六八局 全員到齊
  「小傑…」奇犽推推身邊的人:「你的手機…」自己也是睡意朦朧…
  「………」意識模糊地摸到自己的手機:「………………喂…我是小傑…」

  約數十秒後,小傑完全清醒:『這是真的嗎?』
  奇犽聞聲發現有狀況也立刻醒了大半。

  「…我們現在人在亞洲…等等……您這支號碼…」看向自己的顯示螢幕確認一下…靈機一動:「我想我們或許有辦法立刻到那裡。」

  奇犽發覺事態嚴重,已經坐了起來,機警的眼神,盯著小傑的神情變化。

  「…雖然我也不想,但是…請你把酷拉皮卡的手機中西索號碼的電話給我,我想他應該有…如果他剛好在附近,我有辦法在…半小時左右到達!是真的!」

  奇犽尋思…找西索…實在不怎麼想見到這號又麻煩又危險的人物,但是小傑應該有他的理由…立刻到酷拉皮卡那裡嗎…噢!!
  奇犽非常自動自發地找出那張可以瞬間移動的『同行卡』。

  「你說你已經確定過他在附近了!!?」驚訝的語氣。
  此時奇犽已經換上外出服,嗯……看樣子馬上要見到危險人物了…



  遠方的鐵男拿著酷拉皮卡的手機,聽小傑的語氣非常確定這個人的確是自己人:「因為那個人很怪,說話的語調讓人起雞皮疙瘩。他說他覺得事情似乎很有趣…所以正往這裡過來…他似乎原本就跟幻影旅團保持微妙的距離行動…」因為給我很不好的感覺…所以我還是多打給了這通電話給這位小傑富力士,早知道一開始就打給這個人…運氣真差!
  『我明白了,我會盡快出現。』掛斷手機後,自己的外出服被奇犽迎面拋了過來。

  於是小傑開始一邊七手八腳地換衣服,一邊開始小傑式解說…………

  「嗯…原來如此,他們三個人即有可能被困住了…雖然不確定是在湖裡還是在坍方的森林…」但是靠得住嗎…儘管來電顯示是酷拉皮卡…對了!!
  小傑拉著奇犽,眼看馬上就要出發:「使用『同…』」咒語沒念完便被奇犽捂住嘴。
  「暫停!!!你太急躁了!!萬一這個人心懷不軌呢!!?」這傢伙就是這樣!太容易輕信別人!
  「那我們就過去打敗他!反正酷拉皮卡手機落入別人手上也是凶多吉少!我們應該去幫忙!」非常慷慨激昂…
  奇犽緩口氣:「外加打敗一個西索嗎?」

  小傑的臉瞬間呆滯…

  「唉…冷靜一點,小傑。」掏出自己的手機開始撥號:「我們現在應該要用最快的速度去找那位尹老師…一邊聯絡旋律。」
  待愣數秒後…會意:「對吼!!!」立刻往屋外跑。



  鐵男掛斷手機,思考著是不是快點往前面去找其他獵人幫忙比較實際,正在猶豫的當口,手機又震動了一下…一封簡訊進來。

  『酷拉皮卡:聽說幻影旅團血洗博物館,你們都安全嗎?平安的話請盡速聯絡…我很擔心。旋律』


  鐵男驚喜:這個人不但是好人,而且還知道這次行動!!那麼人在這附近的可能性相當高…打給這個人!!打給旋律!!



  日本,東京。
  小傑與奇犽開始往尹老師家的方向在街道上飛奔,鷹大哥在天空盤旋。
  手機接通後,奇犽還沒開口,便聽見對方有些微顫抖的聲音…

  『奇犽嗎…不好了!酷拉皮卡他們出事了…』旋律強自鎮定的聲音。
  「我們已經知道了,正在準備中…所以那位先生的話是真的?」繼續跑步…
  『是真的!他的心跳聲非常自然,是標準坦誠與求助的聲音…』也在跑步:『而且我透過學者先生的那通電話聽見了琥珀的求救聲…聽起來情況很糟糕,那是非常驚恐的頻率…』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驚恐的頻率…不太妙:「光哥哥還能發出聲音求救至少確定他的生命沒問題…」相對而言這意味著亮哥哥或者酷拉皮卡之中一個人肯定很危險,所以光哥哥才會這麼急…不過也就不急著讓光哥哥回家…目前首要是保住另兩人的性命。

  雙方持續趕路,小傑拜託鷹大哥先飛往尹老師家看看狀況…
  要是尹老師剛好不在家,就只好我自己去了!然後再把奇犽當目標帶著受傷的亮哥哥或者酷拉皮卡先回家…

  『我正在趕往學者先生那邊的路上…你們…』人在日本吧…
  「小傑會帶著塔矢的老師過去,我想他們應該都受傷了…我判斷那位尹老師是強化系的,他們如果虛弱的話最好盡量少移動,所以只要我留在這裡,小傑就可以使用某種辦法讓他們在一瞬間回到日本。」一口氣交代完,仍然持續趕路。
  雖然聽不太懂,不過這兩位少年一向很靠得住:「所以小傑會跟塔矢的老師在一瞬間來到這裡?」但是他們到底要怎麼做到這種事情…
  「只要西索在的話…是的。」非常肯定。
  「…西索…」天啊,要見到這個人嗎:「我明白了,一會兒見。」




  於是在森林邊緣坐立難安的鐵男首先看見一位畫了詭異彩妝的男子朝自己走來,看起來與撲克牌上的鬼牌形象相去不遠…
  「嗨~~是你吧~~~嗯~~~♥~~~」不甚在意回答地望向四周:「噢~~~是那裡吧~~~好危險~~~都崩落了呢~~~♠~~~」瞇起眼睛:「你要一起過去看看嗎~~~嗯?」
  「當、當然…」這人天生說話就這個調調嗎…奮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移動。
  「嘻嘻~~~你現在一定在想~~~『這人天生說話就這個調調嗎』~~~♥~~~」

  鐵男一副驚訝的神情…臉上寫著『被說中了』。

  「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你怎麼這麼老實呢~~~真可愛~~~♥~~~」跟那幾個孩子在一起的傢伙果然都很有趣~~~~~~

  鐵男後腦滴汗…我現在可以肯定自己絕對不喜歡跟這個人交談。

  「噢~~~有認識的人在那裡~~~~」那位是之前跟在酷拉皮卡身邊的~~~~誒?是誰來著~~

  旋律獨自一人站在坍方的地層上,擔憂、牽掛、著急……周圍處處碎石巨岩,凌亂不堪…




  尹老師接獲鷹大哥的通知,雖然不太明瞭鷹大哥想表達什麼,但是料想必然有特殊狀況了……而且,看樣子鷹大哥似乎不太喜歡古瀨村待在這裡。
  怎麼今天事情這麼多…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先把阿瀨送走吧。

  於是尹老師與古瀨村在大門口道別…
  「好好把資料收好了,還給總編先生,好好陪不是。」交代著。
  「啊啊……我現在心裡一團亂!!昨天好不容易結束活動回來,現在又惹出這個麻煩…」對自己堪憂的前途懊惱不已…
  尹老師笑笑:「你該慶幸這次只是小誤會,沒有弄成真正的麻煩。」
  「那倒是…其實天野先生雖然嚴格,只要好好道歉,寫悔過書…應該沒事的。」試著說服自己樂觀一些。

  此時尹老師見到幾年前曾借用自己的道場練習的兩位少年以極快的速度出現在視線範圍內………而且……看他們火急火燎的模樣,恐怕不是什麼好消息…會是塔矢與章魚在泰國出了什麼事情…嗎…

  此時小傑與奇犽已經來到身邊不遠處,古瀨村亦發現原來老友有客人。

  「原來你約了人啊,早說嘛,就想怎麼不讓我留下來吃飯敘舊…啐。」開玩笑的語氣…也不是很在意。
  尹老師語重心長地拍拍朋友的肩膀:「想要敘


  小傑非常急迫地衝刺上前勾起尹老師的手…我們已經耽擱太久了!!
  奇犽也非常急迫:「尹老師不好意思了!只好打斷你說話!」




  舊隨時歡迎你來找我,」尹老師與古瀨村望向四周,住宅區已經變成一片毀壞的森林…
  「…只是今天…突然…有點事情…」
  尹老師硬是將話給說了完整,古瀨村抱著牛皮紙袋再度石化。


  遠在日本東京的奇犽也石化…竟然多送了一個人過去…
  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那個看起來笨笨的人也是念能力者!!



  「噢~~~♥~~~全員到齊了~~~♥」青澀的果實,我就有預感會見到你~~~

  小傑審視四周…這個幼年時期熟悉的環境…臉色嚴肅…………果然很嚴重。
  接著直接對著旋律:「求救訊號呢?」在哪裡?

  明顯相當擔憂緊張:「…是Sol音,前方約十二公尺底下,我想是SOS的意思…琥珀就在下面,我們幾個也才剛剛到這裡。」

  尹老師與古瀨村回過神來,馬上理解一件事情:章魚(藤原名人)被活埋了。

  「你能判斷其他人的方位嗎?我想這種時候無法隨意搬動這些障礙物…我們日本是有類似經驗的國家。」鐵男發問…奇怪,我怎麼就沒聽見什麼聲音…

  尹老師與古瀨村著急:還有其他人??

  旋律閉目傾聽,雙手放在耳邊試圖集中音源…
  「Sol音持續著…但是琥珀周圍似乎沒有其他人的氣息。」悲傷地說出這句話……旋律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小傑與鐵男倒抽一口冷氣,西索難得嚴肅了起來。
  這代表很可能琥珀哥(阿光、傳聞中的某王子)代替求救的對象已經罹難。

  「…另外…雖然微弱…但是應該在…」蹙緊眉頭、緊閉雙眼…雙手放在耳畔聚集聲音…

  尹老師與古瀨村明瞭:這位小姐有聽力方面的優秀念能力…不過我們依然在狀況外…該不是連塔矢(塔矢本因坊)都出事了…千萬不要…

  旋律突然躍開:「我們踩在某位正上方。」
第五部 第一六九局 冒牌塔矢亮
大家說英語。





  光再度見到亮的時候,新月已緩緩沉入西方,東方泛起黎明的朝霞。
  不過這些故鄉的景色完全沒有進入光的視線範圍。
  如果不是從護衛著自己的方位判斷,光覺得說不定自己已經認不出亮來了…
  間不容髮,這些想法只在一瞬間閃過腦袋…
  「亮…」幾不可聞的低喚…在眾人還沒發覺眼前的不明物體是人類前,光第一個喊出亮的名字:『亮!!』由輕聲轉為淒厲地呼喚…

  旋律與小傑立刻回過神,小傑發現琥珀哥似乎死都不肯放開亮哥哥,當機立斷敲了琥珀哥後腦一記,將失控的人打醒:「救人搶時間,快放手!」有此判斷也是在搶救兵庫縣災情的經驗。

  人類是感情的動物。

  尹老師立刻單手將自己的弟子抱到沒有坍方的安全地帶,開始治療,小傑也圍了上去協助,古瀨村突然明白那個早已不成人形、血肉糢糊的扭曲物竟然是棋院的塔矢本因坊,嚇得臉色發白…站在不太穩固的碎石上呆愣。
  數十秒後,古瀨村回神,看見畫了妝的男人似乎正在搶救另外一個生命,於是決定接受現實,下定決心,過去幫忙…

  「已經聽得見心跳聲了…微弱但均勻…沒有生命危險。」旋律努力傾聽來自地底的聲音…稍稍鬆一口氣…但是…但是塔矢他…幸好奇犽有先見之明把塔矢的老師找來了…現在也只能祈禱了。
  三男一女徒手搬開碎石與斷裂的樹幹…等障礙物,西索的效率自然是之中最高的,而且難得的相當嚴肅…鐵男身體虛弱,頂多小心地將小碎石運走;旋律也急切地徒手扳開這些樹幹岩石,一邊努力追蹤屬於酷拉皮卡的熟悉心跳律動……這微弱的心跳聲,在此時,已經成為自己唯一的精神依託…
  古瀨村雖然不知道下面是誰,但是救人倒是不落人後,一邊搬運一邊認真的『看』,雖然沒有慣用的屬於自己操作系的攝影機,但是本來自己能拍到『真相』也就是靠著天賦特異的凝功,有攝影機頂多就是多了記錄功能而已。

  「小心…先搬那個才能搬小的…」越接近被活埋的人,動作就必須越小心,順序稍有弄錯都會使人受到二度傷害。
  因此在場的眾人都明白,剛剛搜救琥珀聲音的那個定點,之所以結構穩固,大家搬運落石迅速,完全是因為塔矢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另一條生命的緣故…並且努力堅持著不讓對方受到傷害……靠著屹立不搖的情感撐起背上的重擔…
  目的只是希望堅持的同時能夠撐起對方的未來…



  「我沒事…塔矢是不是受傷了?」酷拉皮卡幾乎還沒呼吸到新鮮空氣,便立刻問向旋律,甚至來不及細想為什麼突然出現了其他人。
  旋律依舊擔心的神情…
  「我真的沒事,剛好卡在岩縫與樹根深處動彈不得罷了…」都是小傷…旋律為什麼會這麼擔心我…嗯?西索也在這裡??
  「…」古瀨村脫口說英語:「塔矢重傷了,他的老師正在治療他!」
  旋律稍稍回神:「在那…」指向遠處一個定點。
  「什麼…果然!」快速奔過去:「糟糕…我聽琥珀的求救聲就一直覺得不妙…」無奈動都動不了…

  小傑與尹老師自然是非常賣力地施展強化系超強治癒功效,饒是小傑這幾年經歷不少風霜雪雨也是冷汗涔涔;尹老師心疼自己的得意門生…完全說不出半句話來,眼裡只想趕快救助自己心愛的弟子。
  明明剛剛才自豪的對大家說你是我的得意門生……可別就這麼…

  旋律、酷拉皮卡、古瀨村也加入了治療行動,為傷者出一份力…


  西索瞇眼~~~討厭~~~♥~~~大家都這麼熱情洋溢呢~~~說不定這個人也是個好玩的玩具~~~♥~聳聳肩…反正沒事,那我也加入好了~~~期待青澀的果實成長果然是最誘人的~~~♥~~~噢~~~
  看向身邊無能為力的年輕人,失神地跪在地上,黑暗的眼球,呈現一片死寂,只是呆呆地望著前方似乎…大概…還有那麼一口氣的軀體……

  「放心~~~♥~~~」西索無端端給了光一個飛吻:「那傢伙還有牽掛的事物~~~所以沒露出死相~~~」好漂亮的年輕人~~~即使渾身浴血,依然標緻呢~~~♥

  光看向西索,眼神混濁,不發一語。

  「琥珀,你要堅強一點…雖然心跳剛剛的確一度停止…但是塔矢他自己還有意識,正在努力接納大家的治療…」旋律其實很明白琥珀此時的不安與痛苦……
  「塔矢已經非常虛弱了,回日本你得照顧他!快點振作!」酷拉皮卡分神提醒。

  似乎是終於將訊息經由耳朵輸入腦海,光的眼球緩緩轉為湛藍,凝視西索…
  大家都在幫助著…亮為我受傷,我卻無能為力…
  ………嘖!清醒一點!現在這些負面情緒都只會拖累眼前的情況!
  亮已經受傷了,所以我必須堅強一點!要哭等他好了再哭!

  「您是西索先生吧,聽聞您是一位實力堅強的念能力者,這次真的非常感謝您,」欠身行禮,有禮貌地請求對方同意:「請您協助塔矢。」眼角還微微泛潮…
  西索抿嘴:「噢~~~~真可愛!他肯定是為了你吧~~~♥~~~」振作得真快呢~~~
  「是的。」清澄的眼神,毫不遲疑地坦白承認。
  「討厭~~~ ♣~~人家本來是那麼的期待你害羞的神情說~~~」結果這個壞掉的玩具是唯一沒被自己捉弄到的人,真是造化弄人~~~ ♣
  溫和堅定的語調:「我只是說出真相,自然不必感到害羞。」
  西索往前走到塔矢身邊,過程中喃喃自語:「果然唯一沒被捉弄的人是壞掉的玩具~~~說得這麼直接~~~叫人家都跟著不好意思起來了~~~♥」

  壞掉的玩具…大概是說我不是念能力者吧…西索是個很有趣的人。


  黎明,清晨,上午,光與影的軌跡緩緩移動。
  眾人皆是毫不保留地用盡自己的全部治癒能力…滴水未進、只想搶救回自己的夥伴…自己的弟子…自己的朋友……
  這是一種瞬間達成共識的凝聚力…來自眾人的力量。

  光握緊拳…手指關節泛白…無能為力的指甲早已緊張地刺破掌心……
  隨後,在確定亮暫時脫離生命危險時,已經是中午時分,眾人早已累癱…

  在確定亮真的脫離險境後…光才感覺到自己呼吸到森林的空氣…隨後冷靜地委託西索將古瀨村改變相貌,偽裝成亮,饒是兩人的護照都由酷拉皮卡保管,收在包包裡,西索憑著照片才知道亮的長相。


  「噢~~~♥~~~真漂亮~~~♥」由衷讚美。
  「麻煩您了,西索先生。」光再度行禮,請託。



  於是計劃古瀨村(冒牌塔矢亮)與自己經由飛行船偷渡路線前往曼谷…如此亮才能確保出境泰國、入境日本。
  鐵男哥似乎有自己的辦法回家,於是旋律先送他到最近的觀光旅館登記住房,用的自然是旋律的名字。
  西索意味深長地看了琥珀一眼,臨走前又再度無端給了一個飛吻…據小傑的說法是:西索很欣賞光哥哥…這真是有點不妙。

  樹林裡剩下酷拉皮卡、小傑、尹老師及古瀨村,還有衰弱得不省人事的亮…以及擔憂著亮的光。
  尹老師扛起自己的弟子,準備與小傑消失在日正當中的森林……

  「尹老師…」光最後還是捨不得這個短暫的分離,眼神看向亮毫無血色且已經扭曲的身形…好想現在就上前擁抱…可是…
  尹老師難得嚴厲地看向光:「藤原。」

  光心中一個顫動…老師沒有像往常一樣稱呼自己。

  「我很生氣。」的確是平常沒聽過的語氣。

  怎麼說亮都是尹老師的得意弟子…為了我的事情,亮受到這種傷害,就算尹老師原諒我,我自己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阿尹…別這樣…」古瀨村頂著亮的相貌猶猶豫豫結結巴巴地說話,非常怪異。
  卻沒有人有心情取笑。

  尹老師早已睜開平時瞇著的眼…怒目瞪著藤原。

  酷拉皮卡很想說些什麼……但同樣身為遺族的自己卻也無從開口。
  琥珀如此被人責怪,就如同自己被責怪一樣…因為對尹先生而言,這是窟盧塔族的事情,自己的弟子卻受了重傷…生氣是理所當然的。

  「阿尹…這…藤原與塔矢感情這麼好…他也跟你一樣難過…」古瀨村想嘗試著緩和場面,卻適得其反,惹來老朋友的咆哮…
  『他們怎麼可能會理解這樣的心情!!?』瞪向阿瀨。

  酷拉皮卡站到琥珀身邊,低頭,準備一起接受指責………畢竟剛才受到尹先生的幫助是事實。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沒要求你們要回報我什麼!難道連出一趟遠門都不會先報備嗎!!?』沒鬍子可以吹所以難得的眼睛瞪得老大。


  嗯?尹老師好像不是認為我害了亮…
  嗯…雖然聽不懂日語,不過看情形我站過來似乎有些多餘…


  『害我滿心以為你們在泰國參觀四面佛!!』亮的身體被晃動得厲害…
  「阿尹…的確是他們不對…但他們也是怕你擔心…」塔矢不要緊吧 …
  小傑也注意到不妙:「呃…老師,我來背亮哥哥吧…」別再晃了啊…

  酷拉皮卡正想要退開,讓琥珀自己去處理…


  『你!還有你給我站住!』尹老師發起飆來原來是很恐怖的:『你的鎖鏈!!你是我師兄的徒弟吧!!?』一口破英語,簡單的辭彙。
  回想起師父的東方人面孔以及過往談話內容片段:「…我想,是的。」慘了…看來連我也逃不掉…


  於是在場除了小傑之外的人無一倖免。
  古瀨村被盛怒中的老友捅出了牛皮紙袋事件,隨即頂著塔矢亮的面孔,畏畏縮縮地掏出一直收在懷裡的資料,交給了藤原…光在大略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後…準備好好在旅途中與古瀨村翻舊帳。
  酷拉皮卡被強迫當場打了一通電話給自己的師父報平安…儘管他的師父根本不知道有『獠牙事件』這回事……自己已經多少年沒與師父聯繫了…但是剛剛才接受了名義上的師叔的幫助,似乎禮儀上的確應該向自己的師父報備一聲。


  眼看著亮最後總算(平穩地?)被瞬間移動回到日本,送走『火藥』的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就地坐下…

  「呼…阿尹好幾年沒生氣了…」古瀨村心有餘悸。
  「平時溫和的人爆發的時候都很可怕,容易從一個極端跑到另一個極端。」酷拉皮卡此時依然不忘客觀分析。
  「…不過我很高興,尹老師不是因為我想像中的理由而生氣…」光轉頭望向酷拉皮卡:「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乾脆的打電話…」酷拉皮卡的個性似乎也受到旋律影響…變得較為柔軟了。
  「那是因為爭論無用,而且我現在只想快點歸隊,洗澡吃飯。」站起身,此時才開始治療自己的一些輕微挫傷…踏步離去。

  光也跟著同伴離開…我想早點見到亮…所以一定要快點隨酷拉皮卡歸隊。


  「喂!你們等我!再休息一下嘛…很累耶…」古瀨村跌跌撞撞地追上。


  光尋思:所有的離愁都被這位『莽撞的塔矢亮』給消耗光了,這是好現象嗎…
  酷拉皮卡無奈……不管外表如何偽裝,性格差異還是一目瞭然…

  「唉…」「唉。」


  日正當中,兩位狼狽不堪的金髮美男子同聲嘆息。
  一旁跟著完全狀況外的『塔矢亮』。
第五部 第一七○局 一千零一夜
  六月,本因坊循環賽如期展開,本因坊頭銜持有者塔矢亮卻持續昏迷。

  「藤原,」
  夕陽西下,棋院大廳被霞光渲染了橙黃色的光暈,正往外走的光被天野先生叫住:「塔矢他…不要緊吧?」已經休息了一個多月了…
  光偏頭,略作思索後:「我想…只要我拿到本因坊挑戰權,他一定立刻從床上跳起來迎戰。」微微一笑。
  「…若真是這樣就太好了,不過也別太勉強,前塔矢名人也是心臟不好…這也是很一般的家族病史吧。」天野先生提著下班的公事包,開始與光並肩往外走。
  「…」看來古瀨村對我還真是仁至義盡:「古瀨村先生說的?」
  天野微微頷首:「從中國回來後一直沒機會與你談談…關於那一次資料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說起來自己不多事就好了…
  「哪裡…天野先生只是想關心我而已,」傻傻地抓抓頭髮:「倒是我先前矢口否認,誰知道您早就發現了,感覺怪彆扭的。」兩人持續往地鐵站方向走。
  天野突然語調嚴肅,壓低聲音:「那些東西處理掉了嗎?儘早處理掉比較妥當。」

  光驚訝:「但是…那是天野先生您的心血耶…處理掉多可惜!?」超級記者完整追蹤,就差沒報導出來而已。
  「別調侃我這個中年人了,那只是資深記者的職業病…」擺擺手:「還是快點處理掉吧,你若想留下什麼,就留『藤原棋士』的照片吧。」
  光笑笑,走向屬於自己那一邊的月臺:「OK,我會處理得連渣都不剩。」朝天野先生揮手道別。
  看著藤原的背影,天野先生喃喃自語:「…到底是年輕人愛誇張…就算用燒的也會有灰燼吧…」走向自己這一邊的月臺,回家。



  光到家後,理所當然地來到亮的身邊,正看見奇犽專心照料著床上的人。

  「早上那位尹老師有過來一趟,骨骼方面…今天開始手的部分,手肘以上都沒問題了,我剛剛嘗試修復了臉孔的部分。」呼…好累…明天小傑的進度是右腳掌吧。

  光與奇犽同時望向貼在牆上的『塔矢亮補完計畫』…


  回想起一個月前,尹老師與小傑制定了治療日程進度表,偶爾也看看漫畫書的奇犽將這個進度表稱之為『塔矢亮補完計畫』,尹老師與小傑每隔一天輪流休息,奇犽也幫忙處理一些簡單的部分…光則是負責制定營養菜單勉強保持亮的身體機能,也給幫助治療的小傑、奇犽補充營養…甚至尹老師都有份。
  原本古瀨村還時常來探望,在得知奇犽的姓氏之後便對藤原宅敬而遠之,為此奇犽倒是很得意,認為少了一個礙事的外人。

  至於礙著他什麼事…銀髮少年只說:「這麼魯莽的人,我就是覺得他常來這裡肯定會再出狀況…弄不好就被庭院的仙人掌一口吃了,啊…是說…那樣的話倒也乾淨。」
  旋律只要想到就會打電話過來聽聽亮的心跳聲,根據他的說法是,塔矢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毫無力氣說話與移動……簡單說就是太過虛弱了。


  時間拉回到現在,初夏的房內,窗戶微微開啟,晚風輕送…

  「當初幸好有你的妥善安排,不然恐怕連內臟都保不住…」牽掛的眼神望著亮…這一個月,亮正在一點一滴的恢復『原狀』。

  微風拂過亮的髮絲與臉頰……突然光愣住數秒…

  「怎麼了嗎?找小傑的話他去買些家用品還沒回來。」光哥哥的工作量變大了…是因為亮哥哥不在崗位上的關係吧…
  「不…」愣愣地看著亮的臉:「奇犽…你…」
  「?」不解??
  光湊近亮的臉龐,細心觀察:「你是變化系的吧…該不是你把亮變英俊了?」怎麼好像比以前成熟了不少的感覺…是我的錯覺嗎…
  奇犽暴走:『你聽過有人這樣使用變化系能力嗎!竟然對我沒信心!』
  「哈、抱歉抱歉…我想是自己太久『沒見到』亮了。」
  「知道就好,」趾高氣揚的語調:「我先出去了,讓你們倆好好獨處…嘿嘿。」頑皮地曖昧一笑。
  『奇犽!!!』臉在一瞬間紅了起來,換成光暴走。

  這段日子喧囂地過著,塔矢亮『靜』養中。

  其實光很感謝奇犽與小傑時不時的招惹一下自己,讓自己沒有心思沉溺在悲傷中…現階段只要將工作做好,夜晚陪著亮說說話就可以了…


  雖然四人餐桌少了一位,但是依舊熱鬧,大家都明白…亮(哥哥)正在康復。
  三個人這段日子都與亮一起吃同樣的進補食品,使得光覺得奇犽與小傑似乎長高了不少…果然他們倆平常在外面都亂吃東西吧,特別是奇犽…
  「奇犽…」認真的眼神:「別想偷偷把西洋芹倒給仙人掌。」
  「…」縮脖子……被發現了…
  「你應該多學學小傑,你看他吃得多開心。」說教…
  「是、是、是…」看來今天是躲不過了:「光哥哥管太多會長皺紋喔。」
  『奇犽!!』怒!今日二度暴走。

  飯後,光依照天野先生的建議,將自己的照片留下,其他書面資料全數丟給仙人掌…外加一封在第一次回草原前,隨著禮餅盒企圖託付伊角轉交給亮的信。
  當初這樣一封有如訣別的信件…如今兩人歷經風雨後,想來真有些幼稚…
  幼稚,卻也真誠。
  但,很顯然仙人掌不太喜歡吃這種素食垃圾…雖然吃了老半天才嚥下,的確是連渣都不剩。



  「吶,亮…明天必須接受採訪,所以要八點過後才會到家…」若無其事的語調,準備上床躦進夏季的薄被裡窩著。
  亮微微挑眉,細微的變化恐怕除了光很難有人注意到。
  而這張剛修復好的臉上出現了表情,讓光興奮異常…


  又是一彎新月如勾,儘管光實在認為新月對於自己而言總是倒楣的日期…卻仍然不改現在光突然想在深夜的被窩裡,對著亮撒嬌挨蹭的好心情。
  而事實上這一陣子光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呵呵,別不高興嘛…」原來真的是醒著的,太好了:「再怎麼說我都是個雙冠王,之前被亮搶盡風采了,趁現在就讓記者多多採訪我,嘿嘿…」
  亮的眉頭蹙起來了…

  之前旋律說亮是清醒的,當時我還很懷疑…雖然每晚對著亮說話,但那也只是期望亮能聽見而已…沒想到是真的都聽得見啊…嗯!?這麼說的話…嘿…
  光突然對著亮的耳朵輕輕吹氣,還刻意用舌尖若即若離地舔了一下亮的耳腄………呵呵,不趁現在盡量玩,以後就沒機會了!
  亮的眉頭蹙得更緊了,眼角微動…一副相當忍耐的模樣。

  光坐了起來,凝視著亮:「哈哈,不逗了…」輕吻一下臉頰,這個吻讓亮稍稍緩解了表情。
  亮一副『這樣還差不多』的神氣。

  「啊!亮再這麼躺著的話,本因坊就是我的囉…亮再這麼下去會不戰而敗吧…」說完還傻笑著,彷彿自己已經成為本因坊似的:「…嘿嘿,這樣我就是連勝四局番棋喔!」故意刺激…
  亮露出明顯不滿的臉色…

  扒扒自己的頭髮,再度傻笑:「是說我也還沒拿到挑戰權啦…」近距離繼續觀察亮的表情:「大哥他敗給了現在狀態回升的一柳老師,一柳老師最近狀態超好,我也被他逼得好緊,所幸還是勝出了…」
  亮淡淡一笑…

  今天再多說一些其他事情,亮好像很喜歡聽:「…我下一戰對手是越智喔!意外吧!這一個月發生了好多事情呢…」光彎起眉毛對著亮訴說:「小傑他們決定等亮復原結束後,要到北日本走走,繼續旅行…」
  寧靜的氛圍裡,亮神色柔和地聽著。

  「到時候希望亮能夠清醒,送送他們…」彷彿想到什麼:「噢!!對了!也可以看看那本大怪書,那可是他們倆在南日本旅遊的豐收成果…是金寫的書喔…純手工呢…」
  亮的眉宇間傳達出好奇,彷彿想繼續聽下去。

  「呵呵,說了或許亮不相信,但是奇犽說他小時候每晚都聽自己的母親說枕邊故事入睡喔!」一副『亮絕對會很驚訝』的神氣。
  果然十二萬分的訝異…臉上寫著:怎麼可能…

  「是真的!」光掩嘴輕笑,彷彿亮會看見似的:「不過他聽的是《安徒生童話死亡揍敵客版》、《天方夜譚終極恐嚇方案》…我猜那個應該是《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改編…超怪的吧!?」凝望著亮的臉龐,說得眉開眼笑。
  亮學著光平時捲起眉毛的動作,似乎有所疑問…

  「嗯?亮不知道《一千零一夜》啊?」不會吧…
  亮無奈笑笑…
  「圍棋狂…」碎碎唸…
  亮明顯做出了『我很想聽』的表情…
  「誒??讓我講給亮聽…不好吧…」
  露出了疑惑的訊息…
  「因為……」光思索著如何講解較為恰當…

  夜色中,窗外微風為窗簾攏起了美麗的弧度…………數秒後…

  「《一千零一夜》的書名和大致結構,是源自於一部名為《赫扎爾─艾福薩那》或稱《千個故事》…記得是波斯的故事吧…總之就是一本故事大全,」
  光回憶著,亮細細聽著。
  「大約…10世紀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經翻譯成阿拉伯文,成為《一千零一夜》…當然跟現在的版本有些距離啦…像是亮應該聽過《亞利巴巴與四十個強盜》吧?」
  亮微笑著,表示有聽過。
  「那就是《一千零一夜》裡面的故事,也有地方叫做《天方夜譚》…重點來了喔!」似乎是講上癮了似的加強語氣。

  「這部書一開始是說國王發現自己的後宮對自己不忠,於是開始憎惡女人…說起來挺殘忍的…一度被視為禁書…國王每晚跟一位女子…呃…就是圓房啦,到天亮就把他殺了…」
  亮挑眉…不滿。

  「唉!我不說《一千零一夜》的故事給亮聽倒不是怕亮殺了我…是因為…後來宰相的女兒不忍看到女子受害,於是自願陪國王過夜…圓房後他對國王講故事,卻又故意不把故事說完,國王想知道後續發展,暫且留住他的性命…」緩一口氣:「以此類推說了一千零一夜…」
  亮似乎明瞭了光的心事,愛憐一笑…

  看樣子亮明白了:「就是嘛!!一千個晚上耶…萬一亮也睡了一千晚那不就三年過去了…我才不要勒!」噘著嘴…不滿的模樣:「不過如果亮真想把本因坊拱手讓我,我可是很樂意接受喔!嘿嘿…」戲謔一笑。
  亮露出明顯『走著瞧』的神情,惹得光笑得合不攏嘴…



  而片刻後,光卻突然靜了下來。
  摸索到亮因為還沒治療,所以纏滿繃帶的手掌…不敢用力握緊,只能輕輕撫摸…

  「亮…其實在今天之前……我都好害怕…」低訴著。
  「我怕亮其實已經死了…是我自己太固執…是我失心瘋了…硬是把亮留在這裡…」
  「雖然現在只有一點點…但是臉能恢復,真是太好了…知道亮是真的活著…」

  戶外的社區街燈閃了幾閃後…熄滅…微風持續輕送…
  亮有些無奈,歉然一笑…神情是說不盡的愛憐…
第五部 第一七一局 擦身而過
  「呼…」小傑擦擦額:「這樣…應該沒有遺漏了。」
  「剩下的等他自己醒來,哪裡不舒服自己會說吧…」奇犽將『塔矢亮補完計畫』從牆上撕下,丟入垃圾桶……再也不需要了。
  小傑仔細觀察亮哥哥的臉…評估:「還要再睡一陣子吧。」

  亮淡淡一笑。

  「原來沒睡著啊…」大發現…接著仔細盯著瞧…
  「你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什麼啊?」奇犽早已走出房間:「走吧,光哥哥說他很忙,午餐讓我們出去吃…」人已經在樓下了。
  小傑大喊:「我馬上來!」轉頭對著亮哥哥:「我把鷹大哥放進來陪你,光哥哥再一陣子就回來了。」

  接著『靜』養中的亮聽見羽毛撲翅聲,與小傑噔噔噔噔跳著下樓的聲音。
  無奈一笑,這還真是靜養…
  不過我到底還要休息多久呢…光每天都細心地照顧我,今天所有傷口都復原了,光應該會直接把我帶到浴室洗澡吧…要移動身體感覺好像還是有些勉強。
  其實這一陣子…這樣閉著眼睛…可以感覺到許多看得見時感受不到的細微點滴…

  光一直都體貼地照顧著我,平時雖然也能體會到,但是閉著眼睛用心感受時…我發現自己能夠感應出他的每一個微小的表情、動作…
  或許是空氣中細微的變化、光的體溫…等等外在因素讓我感覺到他的姿勢與動作,但似乎也不只是因為這樣…我覺得…我好像因為閉著眼睛而發現許多微小的、平時容易被人疏忽的情感…
  或許,太過依賴視覺也會讓人心被矇蔽吧…

  清晨窗外微含霧氣的氛圍、露珠滴落土壤…甚至能夠感應花開時的芬芳…接著是遠處有送報紙的人來到這個社區…這時候大多數的人們仍在睡夢當中…當然我身邊的光也一樣。
  即使我不必啟動圓,也能有所感應…

  上午,附近的主婦彼此寒暄,相約開始一天的忙碌採購…原來主婦也是很辛苦的…媽媽以往也都這樣,當時我完全沒發覺。
  光每天這時候會吻我的額,對我說聲早安…
  呵呵,有時候甚至感覺得到奇犽或者小傑在房裡賴床翻身…
  每隔一天,尹老師都會來看看我…替我治療…聽他們的對話,似乎是利用當初那張同行卡片把我送回來的。我應該要好好去陪不是才對…雖然老師已經沒在生氣了…只是我從沒想過,原來老師真的那麼以我為榮。
  這也是閉上眼睛後感受到的…

  我想我跟旋律不一樣,這些多半不是聽見的…而是對周圍的一種感應,用心沉澱情感後,得到全新的認知…感覺很舒服。人果然是很有潛力的生物…難怪爸爸過去夜晚時常在棋室靜坐,爸爸是不是也感受得到周圍的細緻變化…
  我想…應該是吧。
  這似乎與念能力無關,應該是一種心境的轉化。

  鷹大哥似乎一直看著我,剛才小傑也是…我想他們倆也察覺得出我的改變吧…
  光後天的對手是楊海,這一屆中日友誼賽在東京舉辦,社也會到場…他們恐怕也很擔心我…說起來在中國也受到大家相當多的關照。光說過京都在黃金週時有過大地震…不過沒說其他事情,看來社與他的夫人應該都很平安。
  不過就棋力而論,明天光還略佔優勢…只是光最近很疲憊,一直都在照顧我…平常像是開幕式這樣的場合都是我出席的,聽說今天明明會去會場…不過他去會場做什麼呢…
  光面對這麼多記者…不過古瀨村應該會幫忙,只希望不要越幫越忙了。
  順利的話,再過三小時應該會回來吧…




  「他好像跟老闆打過招呼了…也就是說不用付錢囉…」奇犽手上拿著簡易地圖:「好像要在下一個紅綠燈左轉。」向前方張望。
  「就算不用付錢也不可以吃太多喔。」準備轉彎。

  一臺舊款機車呼嘯而過,小傑回頭。

  「小傑?怎麼了嗎?」發現同伴沒跟上。
  小傑望向已經不見機車蹤影的道路,若有所思:「…不太清楚,但是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盯著機車消失的路面…
  奇犽嚴肅起來:「我們被跟蹤?」糟糕!亮哥哥一個人在家裡!
  「不是…你太緊張了,我只是突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會是那臺機車嗎?還是其他路人?
  「熟悉?」這是什麼形容…這情感的範圍太廣大了吧。
  「就是熟悉。」非常肯定。

  奇犽汗…到底是什麼情況…

  「走吧,吃飯…」自顧自地轉過彎:「啊!我看到泰迪熊了!」歡快地向前跑。
  「光哥哥投資的店嗎…複合式餐飲棋會所,有夠怪異的。」推門進入。


  隨即,奇犽與小傑看著彪形大漢正在製作精緻料理…傻眼。
  環顧店內,有滿多太太們在研究圍棋,其中一位張揚著頭髮的青年正在做一對四指導棋講解…有不少人圍觀。

  「你們是小傑、奇犽!?」聲若洪鐘。
  「是的。」兩人立正站好,從來沒到過類似的地方,被嚇了一跳:「椿先生好!」異口同聲。
  「想吃什麼都行,真是的…一個比一個自動自發…大家都跑來我這裡蹭飯…連十幾年不見的車主都出現了…」即使盡量小聲碎碎唸,依然大家都聽到了:「算了,阿光交代不能讓你們有偏食的機會,所以還是我弄什麼你們就吃什麼。」眼神特別看了銀髮少年一眼。

  於是太太們笑笑…

  剛進門的兩位傻笑:光哥哥針對我(奇犽)的偏食還真是防範得滴水不漏。

  這裡氣氛真的不錯耶,有些怪異就是了,要不是為了好奇,實在不想在大熱天出門…奇犽如是想著。
  好久沒下圍棋了…呃…我們算是會下棋嗎?能不能過去看看呢…小傑如是想著,身體也就不自禁地靠近了幾分。

  「那位是和谷五段,也是你們光哥哥的朋友。」椿一邊將豬排放入烤箱,一邊還不忘補上一句:「跟你們一樣是來蹭飯的。」

  於是太太們再度掩嘴輕笑…

  「你們別在意那位熊老闆說的話,」和谷收拾棋子,大致講解結束:「事實上有人來店裡吃他的東西他很得意,你們不來的話他還會鬱悶。」
  「熊老闆…」小傑重複,真是個超級厲害的形容詞,轉頭望向吧台:「噢!真的一模一樣耶…」

  奇犽捧腹笑著,即使不太會說日語,但是依然大致聽懂。

  『小鬼!!你說什麼!!』彪形大漢的辯白。
  「老闆你就大方承認嘛…」婦人甲說笑。
  「哈哈哈…沒什麼好不好意思的嘛…」婦人乙調侃。
  「這孩子說得很誠懇呢…」婦人丙評估。



  「喔?所以塔矢應該快要復出了囉?」和谷吃著豬排飯。
  「嗯!我想很快了吧。」小傑用流利的日語回答。

  中午的棋會所,椿大哥將鐵捲門半拉下來招待朋友,三人在吧台前一字排開坐,椿則是倚著吧台後方的櫃子吃著一樣的食物。

  「他沒事就好,阿光他一直期待能在本因坊頭銜賽上與塔矢一戰,非常拼命。」啊啊……阿慎跟阿光都去了中日友誼賽開幕式…有好料的吃吧。
  「本因坊…我不是很瞭解,那個頭銜對光哥哥很重要嗎?」扒了一口飯:「還是只是單純因為亮哥哥是這個頭銜的持有者的關係?」

  奇犽心裡喀噔一下…
  拿到名譽本因坊嗎…不過只要不分離就不會有狀況吧…
  是說他們現在感情這麼好,所以應該不用在意光哥哥當時說的話…吧…

  「我想都有吧,那小鬼一直都是秀策流。」椿插話。
  「…秀策流?」小傑好奇…那是什麼…
  「很可能他是希望自己拿到挑戰權,可以激勵塔矢早日康復…嗯……以我對他的瞭解,這種可能性滿高的…是說他原本就很執著於本因坊啦…」對啊,這又是為什麼?
  「…本因坊?」非常非常的好奇…

  「小傑,」奇犽開口以英語解說:「光哥哥曾經對我說過,本因坊是他最在乎的頭銜,同時本因坊戰也是世界歷史最悠久的職業棋戰,在日本江戶時代,本因坊在圍棋四大家中最具影響力,日本古代圍棋史上十位名人中有七位出身自本因坊。」

  一段英語版解說『本因坊』將和谷聽得目瞪口呆…英語真溜!嗯?對了…他原本就是外國人…難怪…所以說他聽得懂日語但是不會說囉…

  奇犽得意地繼續:「從第一代的本因坊算砂之後,呃…出現了道策、秀策等圍棋高手,直至末代的本因坊秀哉引退後把『本因坊』的名號捐給了日本棋院…也就是兩位哥哥平時上班的地方。」非常得意、慢條斯理地吃了一口豬排:「因此,日本棋院得到舉辦以本因坊命名的棋戰資格,勝者可以獲得『本因坊』的稱號,如果連續持有這個頭銜好幾年,就能成為『名譽本因坊』……也就是光哥哥說他在乎的東西。」嚼嚼…好吃耶…

  『好厲害,我這個職業棋士都不知道這麼多!!』和谷興奮!
  『那是你太不用功了!』椿大哥潑冷水…雖然聽不太懂,但是關鍵字『本因坊』是知道的。
  「奇犽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小傑驚訝。
  裝模作樣喝了口冷飲:「光哥哥很久以前告訴我的。」

  『吶吶!你是外國人吧?好厲害…怎麼會在這時間來日本?』和谷似乎很崇拜英語好的人,轉向小傑:「你們這時間怎麼有空?已經從學校畢業了嗎?還是中輟生?」又看著奇犽:「你都聽得懂吧?只是不會說??語言這東西要多開口才會進步喔…」
  見同伴無語,小傑傻笑著解釋:「我是光哥哥故鄉的朋友,奇犽也差不多是啦。」傻笑著吃飯…總不好解釋太多。

  和谷一愣,而這短暫的一愣被奇犽敏銳的捕捉到了。
  嗯…這個人很明顯知道光哥哥的身分,不過他只是普通人,或許可以試探一下…我該怎麼試探呢…噢!對了!他叫做和谷…那麼他就是那個『古瀨村事件』關係人之一!是和谷義高,是那個和谷!

  『阿椿!我好餓!』一把聲音突然進入冷氣房:「外面熱死了,有什麼好吃的啊?」
  『河合!連你也來這裡白吃白喝!!』椿雖然火大卻順手又烤了一塊豬排:「你錯過那傢伙了!」指指櫃子上的相片。
  「喔?」漫不在意地坐下來:「怎麼會突然出現啊…我就想門口怎麼沒車…」


  而吧台前正熱鬧聊天的三位年輕人並沒有注意到這一段大叔級人物的談話…
第五部 第一七二局 來日方長之三
  晨光中,亮緩緩睜開雙眼。
  掩上的窗簾依舊透著戶外微涼的空氣…天還矇矇亮。
  稍稍轉動視線,望向身側…
  果然是平安的…還是見著了比較安心。

  大約一小時後,光在溫暖的凝望中睫毛微微動了動…
  似乎是感應到了視線,睜眼。
  於是…

  「早安。」光說。
  「早安…」輕輕咳了幾聲:「聲音好難聽…」太久沒說話了嗎,令人聯想起光第一次對我開口說話的時候…
  光眨眨靈動的雙眼,真誠地凝視亮翠綠色的雙眸:「是嗎…怎麼我聽起來沒多大差別…」裝作一臉疑惑地望著枕邊人。

  數秒後…

  『藤原光!』嘶吼…竟然一見面就損我……很久沒活動筋骨的人極沒形象的暴走。
  「…哈、抱歉抱歉。」陪笑臉。

  美好的清晨,感人的氣氛瞬間消失殆盡…




  由於本因坊頭銜戰即將展開,在光經歷千辛萬苦,終於拿下一直與自己無緣的本因坊挑戰權後,時間已經來到了七月。
  奇犽終於如願在炎熱的夏季到來時往『涼快的北方』動身,兩位少年背上行囊,準備出發繼續他們的旅程。

  「你們確定要帶著那麼大的書旅行嗎?」
  玄關上,亮看著小傑手上那本厚如辭海的筆記書…真的好大本,自己醒來過後還沒時間看。

  「嗯!」愉快地點頭。
  「他高興帶著就讓他帶著吧,」雙手插入口袋:「我可不幫你拿。」這傢伙以為喊一聲Book就可以讓書本消失嗎…又不是在遊戲裡…

  「該帶的東西都帶了吧?到冬天時北方可是很冷的喔。」光一如既往的叮嚀。
  『沒問題!!』兩位少年只想著出發。
  小傑看著光哥哥的臉:「下一次見面時,光哥哥就是本因坊了吧?」

  奇犽聞言汗了一下…喂、喂…在現任本因坊面前說這個不太好吧?我們也是想讓他們倆專心備戰才出門的…這個笨蛋!

  「如果是幾年前你問我,我會給你肯定的答案…」對小傑笑笑,又轉向奇犽:「因為現在的我突然發覺,本因坊對我而言已經沒有非到手不可的必要了…儘管我還是覺得他非常重要,也希望能拿下,卻已經不是那麼急迫。」祥和的眼神。
  佐為說得沒錯…頭銜不過是虛名,成為職業棋士後當個目標來努力固然是很好,但是要謹記頭銜並不是下圍棋終點…從現在起,我要真正以神乎其技為目標。

  亮與奇犽微愣…

  奇犽淡淡一笑:「我明白了。」光哥哥是想叫我放心,他現在對與亮哥哥之間的感情充滿信心,所以關於眼睛的事情就當作沒發生過吧,也是我跟光哥哥之間的一個秘密。
  「謝謝你,奇犽。」瞭解了奇犽的心意,真誠而意有所指的道謝。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小傑不解,望向本因坊持有人:「亮哥哥呢?下一次見面還是本因坊嗎?」
  亮苦笑:「小傑你到底幫誰加油?」
  「我幫『你們的圍棋』加油啊。」純粹地切中追逐神乎其技的核心:「畢竟圍棋是要兩個人才能成立的競技活動,對吧。」非常肯定。

  「那麼你放心,面對光,我雖然沒有必勝的把握,但絕對有下出數局好棋的把握…」笑意溫和,看向身邊的光:「還有…或許光不知道,但曾經本因坊對我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頭銜,不過現在我認為只要棋盤兩端的人都全力以赴,能夠下出完滿的一局,即使只是在棋會所的尋常場域也無所謂,並不一定要在頭銜戰上。」
  因為我再也不會希望利用『不讓光得到本因坊』這件事情來綁住他,經歷過這次生死存亡,回顧當初的心態…真的幼稚而可笑,也是對圍棋的不尊重。

  「不管怎麼說,祝你們倆本因坊戰順利。」奇犽揮手道別。
  「我們會打電話回來!幫我跟尹老師、古瀨村先生、椿大哥、和谷哥問好……」聲音來自門外庭院。
  「和谷他們就算了,幹嘛理古瀨村啊!?」聲音已在庭院之外。
  「…奇犽你不要這麼討厭古瀨村先生嘛…」聲音越來越小…
  「我承認我有偏見…」聲音隱沒。


  至此亮與光兩人對彼此的感情,經歷一次生死,似乎完全穩定了下來。即使是透過對本因坊的認知,在對方面前陳述給兩位遠行的人,也已經完全明白對方無論是在面對情感抑或是面對圍棋,都已經有了大幅度的成長與全新的認知。
  不過…
  重要對局當前…亮(我)是不是要回家住,暫時與我(光)分開比較好…

  光若有所思地回到廚房:「真是的…亮才剛醒來沒幾天就走了…」收拾起桌上的剩餘早餐,抿了一口希臘牛奶咖啡…嗯!好久沒這麼悠哉了,真香…

  亮走進廚房,雖然原本想幫忙,卻在看到窗外透入的晨光中,光細細品味咖啡的輪廓剪影後…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說起來,清醒過後還沒吻過光的唇…我們的最後一個吻…殘留著血與汗的味道…過去光也曾經因為翡翠而很怕接吻,這一次呢…我動彈不得時,光的確沒有吻過我的唇。

  緩緩從身後抱住晨光中的身影:「…他們是希望讓我們安心備戰…光…」伸手拿下光手中的杯子,輕輕扳過光的臉…親吻。
  光轉過身,回應了亮的擁抱…

  手指輕輕來到光的唇瓣…試探而渴求的眼神…
  光彎眉淺笑…

  如此神情,亮明白自己是多慮了…深情眷戀的凝視,靠近…
  溫和地湊上亮的唇…

  夏日清晨微風徐徐…輕輕吹送藍天下的枝葉,溫和芬芳彷彿舒展了每一絲葉脈…繾綣了枝芽為自己發出鳴唱,逐漸撼動…逐漸激昂……


  「…怎麼了?」一陣溫存過後,亮依舊眷戀著,捨不得放開。
  光將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咖啡的味道。」微微一笑。
  「…還以為什麼呢…」好想繼續的眼神…癡狂地凝望…
  「…餐具…還沒收拾…」其實也無所謂吧…亮剛剛吻我的感覺…變了…變得比較舒服…不再只是純粹的掠奪…

  亮突然拉開身邊的餐桌椅,將光『放』上去,快速收拾起東西來…

  望著亮清洗碗盤的背影,光尋思:不是吧!?大清早的…含蓄的東方人…
  不過…偶爾這樣悠閒地看著亮站在流理臺前也不錯呢…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棋戰,先是下週起一連兩個月的本因坊戰,如果下到最後兩局的話就必須與天元衛冕戰賽程重疊…將會變成一週有四天都在下番棋…再接下來是王座戰,這一次不知道會是誰挑戰倉田先生,時間上亮今年恐怕來不及拿下挑戰權了。
  雖然還沒確定,不過我這一次要面對的天元挑戰者不是伊角就是一柳吧…一柳老師最近狀態迅速回升,好像是因為抱了孫子的關係,心情大好…

  孫子!?對了…順著思路開口:「亮,」
  「嗯。」水流聲中,表示有在聽。
  「亮有打電話向親朋好友報平安吧…」見到亮的背影點頭後:「那老爹呢?」
  「打過了,看樣子他那邊不太平靜。」語調倒是很平靜地說著。
  「!?」驚嚇…快步來到亮身邊…
  朝著身邊的光安撫一笑:「因為女兒女婿都是上班族,小嬰兒都由徐老師帶著,自然一點都不平靜了。」關上水源,擦乾雙手。
  「是這樣啊,」光笑彎了眉:「他既然喜歡熱鬧,那這安排挺好的嘛!」
  「雖然當下我不好意思這麼說,」似乎想繼續剛才的擁吻,輕擁住身邊的人兒:「但我也這麼認為…」語音到最後已沒入光淺淺的回應裡。

  亮稍微放開光,眼神依舊滾燙著…於是接著親吻…
  耳根…咽喉…聲帶…

  「…」亮該不是想在這裡要吧…是說我也不介意,只是多少覺得地板有點硬…
  「…」輕輕啃咬光的鎖骨,表示不滿…怎麼又走神!

  現在是早上,氣氛超好…地板硬其實也沒什麼關係,只是我個人不是很喜歡…不過如果亮想要我的話也好,代表他已經完全放下去年的戒指事件了吧……

  『光!為什麼老是不專心!!?』生氣了…
  『啊…』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
  『小心後面!』
  『砰!』
  『冰箱那麼大的東西都能撞到!!有沒有長眼睛啊!!?』開始慣例性檢查外加關心性質的發脾氣。
  「沒看到我是後退所以撞到嗎!?後腦原本就沒長眼睛…」開始碎碎唸的頂嘴外加陳述事實。

  蹲在光身前:「…幸好沒摔疼…」珍惜地四處查看。
  「亮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疼啊…」繼續碎碎唸…
  「別給我得寸進尺!」隨後稍稍放緩語氣…眼神卻轉為嚴肅犀利:「說,剛剛在想什麼。」
  「……」不情不願地照實開口:「廚房地板有點硬。」
  「?」這是什麼邏輯:「說清楚。」
  光捲起眉毛:「唉…我是說真的,真的只是在想這個而已。」

  對這個答案顯然相當不滿意,於是牽制著光的身體…吮吻與啃咬。
  明顯只是掠奪與佔領…
  但最終,在感受到光開始感到痛苦卻又溫順的沒有掙扎時…心軟了下來…

  「……我明白如今的亮只有我而已…對我而言也一樣,我願意把生命託付給亮…多年前的我因為母親與小亮的誓言而做不到,但是從不知何時起…誓言漸漸改變…」其實我想說…希望亮能夠珍惜我…
  亮替光順著氣,撫著背:「…我只是非常非常不喜歡光在與我親吻的時刻心思不在我身上,那樣的感覺很不好…因為我與光的母親和小亮一樣,都希望光好好活著,希望光感受到幸福…」其實,曾幾何時,光已經因為我而改變了許多…

  當時,也是在這裡吧…

  亮輕攬光入懷,這次非常溫柔:「沒想到我竟然有榮幸讓光打破誓言…光,看著我…」心疼地用手指摩娑著紅腫的唇……卻又有一種莫名的強烈成就感。

  地板上兩位青年相互凝視。

  「記不記得同樣在這裡,我說過…來日方長,總有一天我會讓光心甘情願地回應我?」

  光一愣,苦澀一笑…
  將臉別往他處…這原本就是一局極為不公平的對局,在意志力與抗壓性中…亮贏得了他想要的一切…而我只能一再地違背自己最初的原則,一再妥協。
  但也不只如此而已吧…我們都為彼此付出了所有…
  或許…也對…
  該說是我們為彼此贏得了未來吧…

  亮伸手輕捏光的下頷,扳回來:「記得嗎?」
  坦然而真誠的笑容:「記得。」
第五部 第一七三局 名師出高徒
  在確定光的確還記得當年的言詞之後,亮笑了笑,拉著光站起來,而亮眉飛色舞的眼神令光有些哭笑不得…
  不就是認同與接受了而已嗎…竟然能高興成這樣…
  天氣越來越熱了…對了,有薄荷蘇打…
  可見發現彼此相愛的這大約六年來…亮與我在一起有多辛苦,拿下本因坊時都沒見到他露出這樣幾乎是要普天同慶的表情…啊,說到棋賽…

  而亮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光走神的事情上。
  無意識地接過光遞過來的飲料,坐在餐桌邊…啜飲…
  走神或許已經是光的習慣,面對任何事情一向專心致志的自己或許很難體會,但是光到底為什麼總會在那種狀況下想其他事情…這一點我真的非常介意…
  剛才…先是談到徐老師的外孫,然後思路直接跳到地板有點硬…這中間無論怎麼思考…我實在難以連貫…啊,說到孫子…


  「光,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亮,有一件事情我想聽亮的意見…」
  「…嗯。」「呃…」
  對視過後,默契一笑。

  「光先說吧。」或許我也可以試著在言談中稱呼光的名字。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這一陣子…亮要不要回另一個家去?」有冷飲真幸福…
  亮稍稍思索幾秒後:「其實我也想過這件事情…以現在職業棋壇的對局來看,往後我們遇上彼此的機率只會越來越高吧…如果是面對彼此是對手的備戰期間…」這樣心態上有些難以調整。

  「其實這件事情亮決定就好,因為對我而言沒什麼差別。」繼續喝…
  「沒差別…」驚訝!這怎麼可能!?
  「雖然我們還沒有在頭銜戰上彼此交手過,但是之前也有在三次預賽上碰過吧…」認真地思考用詞:「但是…我的感覺上一向都是『我正在跟亮下棋』…雖然說實際上就是這樣沒錯啦,當然環境所帶來的氣氛會也有差別…我的意思是…」眼珠子轉了一圈:「好像也僅止於此吧。」

  「僅止於此!?」不可思議的語氣…
  天啊…我好像表達得很差,牽扯到圍棋亮就會很嚴肅:「…不就是…我們換個場所,一起努力下出一局好棋…亮自己不也說過『只要能夠下出完美的一局,即使只是在棋會所的尋常場域也無所謂,並不一定要在頭銜戰上』…」

  亮緩口氣,決定先喝一點冰涼的薄荷蘇打給自己降降溫…
末了…
  「光…你是想說『我們共同走在追逐神乎其技的道路上』,就是這樣而已,對吧?」見到眼前的光大大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真是,我常常對光發脾氣嗎?怎麼光那麼怕我生氣…對了,光好像說過我生氣的時候讓他聯想到他的母親…不過…
  「光…有些事物是只有在頭銜戰中才能夠體會出來…我想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
  「?」不解…
  「別告訴我你在面對天元與名人對局時,沒有特別的、新的感受…」光真的是雙冠王嗎?平常都很細膩的…怎麼這種時候……………實在難以置信。

  光認真地思索著自語:「我不是很清楚…第一次名人戰,亮說要我拿下名人…所以我就拿下了…」
  『等等!』這句話很有問題:「因為我要求你,所以你拿下了?」
  「說是這麼說啦,但是若真的輸了我也沒辦法啊……對局就是有輸有贏,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力下好每一手棋,不是嗎?」
  「…」是沒錯…但其實我真正在意的是:「光,你並沒有把我當成對手,沒錯吧?」光並不是認為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勝過我,我想他並沒有真的將任何人視為對手過。

  「只要是坐在棋盤對面的人都是對手…這一點不會改變,只是…最近我突然認為與其想著如何勝過對面那個人,不如與對面那個人聯手將思路填滿棋盤…呃…當然也不是毫無競爭意識地填滿…只是…」有些懊惱,不知如何說明…
  「光,」亮突然變得嚴肅異常:「佐為有沒有說過你的求勝心不足?」
  「呃…」第一年…替亮慶生的那一晚…佐為與亮對弈,不是指導棋的那一局…



我什麼時候才能追上他啊,他平常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跟我對局?
你想以塔矢的個性,會不認真對弈嗎?我想是因為他感受到這一局不同的意義,所以氣勢上有所不同,簡單說就是一種求勝心。



  憶及此處,光微微驚訝地張開嘴…隨即輕輕用手捂上。
  這麼說起來…除非我在有壓力的情況下,例如亮要求我守護名人、例如不想讓別人發現自己狀態不佳所以拿下天元…名人衛冕戰是因為大哥真的很強…但是到了最後關頭,我明白如果失守的話亮會難過…所以…
  本因坊也是為了佐為…四個人的願望…但是就像亮認為我是名人沒關係一樣,我也認為亮成為本因坊…這樣很好…
  等等!亮的意思應該是就算名人是我,他也會拿回去…一直以來都是,是我自己認為一切都無所謂,佐為反正也只是在意本因坊的外在形象問題,所以即使我很想拿下本因坊獻給佐為,但是已經沒有那麼迫切要贏的心情。
  是我自己鬆懈了嗎?還有…我自己想要的東西在哪裡?


  光的一連串震驚神情落入亮的眼中,亮心中隱隱作痛。
  光沒有自我嗎?
  「光…我承認你的觀點沒錯,那樣的確很好,在外界當然沒問題,但是在職業棋界你若只有那樣的心態就太天真了!上一次緒方先生連勝你兩局絕對是因為你的求勝心不足,才需要被逼到最後才激發出潛力,甚至最後差點輸了…」

  看著已經呆滯的光,亮的腦子飛速運轉思考著幫助策略…
不對…一定有些喜好或者厭惡的事物,只要將這些心情擴大個十幾倍就夠了…這樣就能構成所謂的求勝心。
  「光…你喜歡贏棋或者輸棋?」這樣問好像在勸誘小孩子…光是雙冠王啊!這未免也太離譜了!幸好是讓我發現,若是記者提問那還得了!
  光思緒混亂,愣著眨眼:「曾經…我也喜歡勝局…但是現在,我不知道…這很重要嗎…」

  亮的心中開始淌血…光還有傷,是我沒注意到的…光已經連喜歡輸贏的感覺都無法分辨了嗎…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一個念頭閃過亮的腦海…是從光開始接受我開始的。
  光漸漸地失去對我的反抗能力,接著失去反抗周圍一切的能力…只是因為他平時做得比其他人優秀,個性原本就很溫和,偶爾也開開小玩笑……所以沒有人發覺…
  結果…是我把光弄成現在這樣的嗎!?
  但是在被活埋的那一段時間裡,光一直都在對我說『不要』,勇敢的否定我的決定…
  也就是說…被逼急了『自我』就會跑出來了;對於一些小事情光也會有自己的主張…由於認真追逐最完美的一手,平時的對局也都下得不錯,也會與我爭吵…所以光的情況其實並不真如我想像中的那麼嚴重,只是第一個受到影響的是圍棋…特別是頭銜戰這樣的對局,當然,他太天真也是一個事實。

  「光,我不會搬回去住,但是到你我的對局告一段落前,我們分開睡。」不能放光一個人,不論是基於安全或者心態都不能放他一個人。
  「…嗯。」雖然事情有點出乎意料之外,但我原本也這麼希望,這是折衷方案。
  亮深吸一口氣:「光…我不是你的長輩或是老師,沒有什麼立場說你的觀點不對…事實上我覺得若是真的能像你說的那樣也非常好…只是…」
  「我知道亮的意思,」光的眼神突然清明了起來:「或許我該試著有企圖心一些…人或許要有一些…理想,才能激發潛力…雖然每個人狀況不一樣,但我想我應該是屬於這一類的人。」

  聽聞此言,亮安心了大半…也許只是我太緊張而已,其實光的觀念說白話一點就是『快快樂樂下棋』就好,其實這樣不也挺好的…我也沒必要把自己的價值觀硬放在他身上。
  「光…佐為他…每當下棋時是什麼心情?」雖然從光剛剛的表情判斷,佐為應該說過類似光的求勝心不足的話,但是有時候身教比言教重要…
  「下棋…要看對手吧…」細細回憶著…
  「看對手?」不都是嚴陣以待嗎…

  光抿了一口已經有點微熱的薄荷蘇打:「嗯…當然他對局時就算是指導棋也是很嚴肅…但是,他常常因為可以下棋所以High的手舞足蹈,總之就是一整個興奮…不知道在開心個什麼勁兒…還會圍著棋盤轉圈圈喔。」
  亮汗了一下…都說名師出高徒,果然:「光,我問你…假如現在你突然知道明天你能跟…這個…王星或者高永夏對局,你會不會非常期待?」
  大幅度地點頭:「嗯!當然!」非常肯定:「像是亮說我們分開睡,我猜我會在與亮的對局前一晚抱著枕頭傻笑,這代表我非常期待對局!」

  「…」抱著枕頭傻笑…就是光對我的備戰方式…是說光當上棋士的第一局與我對弈之前就跑去因島旅遊、剛從韓國回來的第一局與我的對弈也勝利了、名人戰衛冕開始之前毫不猶豫地答應我去泡溫泉…當時他的確說自己是在備戰…
  至此,亮得到一個結論。
  一口喝完手中的飲料,緩緩開口…

  「光…」
  光的大眼睛疑惑地盯著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亮覺得光的眼神裡有淡淡的鵝黃色掠過…一閃即逝。
  「我想…光需要一些求勝心,就如同我需要學著放鬆心情一樣吧。」說起來我這個人就是太緊繃了:「心態這東西真難…」
  「…雷歐力曾經在我跟翡翠練習射箭的時候說過…」懷念的語調:「在平時練習的時候要繃緊神經練習,但是真的在森林狩獵的時候要放寬心…這樣才能得到好成果,佐為也曾經在圍棋上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亮微微一笑,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處世方式,剛剛是我多慮了…

  「光…」
  「嗯?」
  「我覺得我們就好像剛剛冒出芽來的小樹苗,正在努力接近天空吧。」
  光捲起眉毛:「我們都認識八年了,該說已經有樹幹了吧…」什麼時候可以長得跟神木一樣…啊,不過神木也被我們毀掉了…哈:「我覺得亮比較像洞窟裡的爬藤類植物…」
  「爬藤類植物…」光又在想些奇怪的事情…
  光突然有些臉紅,別開視線:「特別是剛剛問我記不記得『來日方長』那句話時…感覺好像亮早就設下了天羅地網…我好像在網子裡掙扎了好幾年…」
  「呵呵,」亮笑開了:「光的感覺真敏銳…我當初的確是這麼想的,也確實實行。」被發現了嗎…不過也無所謂了。
  「耶!??還真的?什麼時候??」
  一臉無害的微笑:「夏至光要回草原開啟時光膠囊前,光說自己像桃太郎的時候…」看著光震驚的雙眼,繼續:「當時我想著…我會逐漸縮小給你的空間,讓你慢慢信任我之後,等到光真心願意接受我的保護之後,再一舉收網。」


  片刻後,光悶悶不樂地開口:「亮剛剛與我同時開口時有什麼話想問我?」
  「啊…是孫子的事情!光…」凝視著光似乎因為天羅地網的事情有些不高興的臉,艱難地頓了頓:「一定要老實告訴我…光…會想要自己的小孩嗎?」

  靜默數秒…亮的心一點一滴往下沉…
  光…你知道的…撐起這張網子的我每天如何費盡心思呵護你…拜託別這樣對我…


  『啊啊!!!』光在一瞬間展露驚喜的神色:『原來如此!!我想起來了!!』末了又開始猶豫地回答亮的問題:「雖然我希望火紅眼就此消失…不過…恐怕我還是會有…自己的小孩出生…吧…」這樣說會不會很怪…
  「…」不解…什麼意思??
  光突然雙手合十地拜託亮:「亮…我絕對不會做出任何精神上或是肉體上背叛亮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我剛剛才想起來…能不能以後再告訴亮…」
  挑眉:「以後?」
  「大約是在冬季…因為接下來我們都會很忙…拜託!」
第五部 第一七四局 封手
  「咦!?塔矢,你怎麼出來了?」
  微微一笑:「我的對手似乎陷入長考,出來轉換一下心情。」

  時間來到八月初,本因坊戰第四局,比賽地點設在愛知縣。
  原本棋院希望為了『大病初癒』的塔矢本因坊將比賽場地設在棋院,但是卻被本人客氣地婉拒,聲明自己沒問題。
  而當塔矢老師神采奕奕地出現在眾人面前,一切如常的活躍於各類棋賽後,的確讓不少贊助廠商都安心下來。


  「目前的局勢對藤原而言很不好下吧…」已經連敗兩局了:「要是這一局再輸,就沒退路了。」古瀨村坐在走廊上,喝著罐裝果汁。
  亮眼神突然凌厲了起來:「沒有退路的藤原光,才是最可怕的。」
  「?」不解…
  「不,沒什麼。」
  「喔…」完全狀況外:「…不進去沒關係嗎?棋賽期間跟別人說話不會擾亂心情嗎…」不過對象是我,又不是棋士不會胡亂說意見…應該沒差了。
  「我想轉換一下心情。」其實難下的不只是光而已,對我也一樣:「接下來那一手是封手了,我想沒什麼關係。」反正也不會下在盤面上…最後再進去就好了。
  古瀨村微微訝異:「塔矢…你真的改變很多耶,以前印象中你就是個明明小我不到十歲,做事情卻一板一眼、少年老沉…也絕對不會在棋賽中離開棋盤…」
  「是啊…」突然有些感嘆:「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人是會改變的。」
  「才剛說完又恢復成老人的模樣了…」古瀨村說得直接。


  自從對藤原與塔矢之間的秘密瞭解更多後,古瀨村對這兩人說話較沒有禁忌了起來。其實在隱瞞身分的壓力下,光對古瀨村也多了幾分好感,亮則是認為古瀨村雖然行為莽撞,但是光多了個談心對象是好事,再者…

  天野先生也差不多是退休年紀了,如果將來發生什麼萬一時,在棋院的記者中有一位能完全理解狀況,即使古瀨村無法控制一些事態的發展,但至少能事先知會我們一聲…簡單說,希望有一位記者是站在我們的立場幫我們設想…
  或許光也這麼認為吧,所以與古瀨村打好關係?也或許只是因為古瀨村跟他一樣維護秀策?當然也有可能光從來沒想這麼多…不過古瀨村的確是個個性不錯的人,至少待人真誠、沒什麼心機、勇於認錯…儘管不一定會記取教訓…


  「…塔矢…我一直想問你…」粗線條的人突然吞吞吐吐起來。
  「是?」
  有點難以啟齒似的表情:「…就是…你跟藤原…你們的關係…是我想的那樣嗎?」啊啊啊!!我居然問出口了!!
  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亮緩緩開口:「這是採訪內容嗎?」
  『當然不是!你誤會了,我只是…我覺得我們是朋友…』應該吧…至少我希望成為你們的朋友…無法作戰的念能力者,在職業棋界有安穩的工作…當然還希望能擁有類似資質的…朋友…
  亮細細掃了古瀨村一眼:「光的確已經把你視為朋友了,但是我是不可能的。」
  「…呃…」很受傷……

  亮突然戲謔一笑,這個表情令身為記者的古瀨村大開眼界…

  「怎麼說您都是我師父的朋友,我怎麼好逾越了輩分。」刻意使用敬語…見到古瀨村完全石化的神情,還頗有些壞心腸地忍著笑意…
  該不是我被光的性格感染了吧,不過…偶爾這樣也不錯。

  片刻後…

  「…塔矢,」古瀨村一口灌下果汁,彷彿想要藉此壓壓驚:「你的形象落差太大了…」雖然也沒說什麼勁爆的話,但是…沒想到塔矢是這種個性…
  不過…自從當記者以來,虛偽的面具見多了,有人願意以誠相待,感覺真好。

  亮恢復平靜認真的神情:「…如果說真話的話,光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古瀨村左顧右盼一下,確定周圍沒人,壓低聲音:「我看到當時的場面,以為你們是戀人?」以身體保護對方…而藤原當時看起來很明顯受到不小的打擊…儘管他振作得很快…
  亮笑笑:「戀人嗎…可能很類似吧,但是我想不只是這樣…父母離去後,光一路陪我走過來,當然在那之前我也陪著他走過不算平穩的一小段歲月…我們的關係真的不是戀人兩個字可以概括的。」

  古瀨村彷彿有些瞭解,卻又有些不明白…
  不過…無所謂吧…就算是也沒關係,反正他們倆都是很小心謹慎的人,跟我不一樣啦!所以不會被人發現的,擔心他們不如擔心我自己…哈。
  「…如果將來有一天,報章雜誌刊載了不利於你們的言論,你介意我說出剛剛你對我說的話嗎?」
  亮的眼神充滿笑意:「謝謝,那對我們將是最大的安慰。」事實上古瀨村是很值得交的朋友:「我先進去了,那傢伙差不多該封手了。」
  「等等!」制止。
  回頭:「什麼事?」
  「這句是會刊載出來的,請問塔矢老師是否有把握衛冕本因坊寶座?」
  「當然。」隨即轉身離去。

  與光的對局我從沒把握必勝,但是卻有把握下出好棋,相對的對光而言也是如此…不過,因為要刊載出來,當然只能這麼說了。
  回到棋盤前坐下…對面的人依然沒有落子的打算…
  事實上若光這一局再敗,很可能接下來被逼急了會更難應付!不過…沒關係,那樣也很有意思!只是你在這裡長考這麼久,我倒是對你接下來的應手很期待…全身都興奮了起來!



  光盯著棋盤,已經超過半小時了…
  不是不知道哪一手對自己有利,但是有些棋形自己不喜歡,也知道亮不喜歡…如果兩位棋手都不喜歡,那還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下…唉。
  每次在封手時總會想起大哥當初被桑原老師捉弄的事情…說起來也是在本因坊戰吧,對了…這麼說佐為離去前我說過吧…



儘管佐為本身不是真的很在意這個虛名,但是我在意,我想拿下這個頭銜獻給他,而這也將是我今後人生最重大的目標。



  所以…既然說過這種話,就不可食言吧!不管對手是誰都一樣,不可以鬆懈!亮說得沒錯,很多時候我太天真了!
  既然如此…那就…封手吧。

  稍稍轉身面向記錄員:「庄司,棋譜,謝謝。」伸手…天啊,腿麻…
  「啊,好的…」藤原老師居然知道我的名字耶…好驚訝!

  光極沒形象地拖著麻腿,來到不遠處的窗臺邊,趴著寫下自己的封手。
  再度拖著麻腿回座,遞出棋譜:「麻煩你們了。」跪坐了好久…天啊…對了:「倉田先生昨晚傳簡訊給我,」

  眾人聽藤原老師說到這裡汗了一下………怎麼倉田老師傳簡訊都不會膩啊!不用錢的嗎…真是…

  大略知道眾人的心思,光只微微一笑:「說是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中華料理,大家要不要一起去?」

  光發出邀請,而這使得亮心念一動…中華料理…對了!燒賣!
  先前在中國吃過,跟日本的不一樣…回到日本以後發生太多事情,都忘了告訴光…那個很好吃…只是如今在頭銜賽期間,我們倆已經很久沒有比較家常的對話了,連說話都很少。

  「我知道那一家,我把封手放到飯店保險櫃之後自己過去。」裁判長柿本先生:「塔矢老師也一起來吧?」即使是足以成為自己兒子的年紀,依然是老師啊…
  「…」光尋思…亮通常不會答應的,這幾次都是在我吃飯的地方附近的餐廳隨意吃了東西…真是…既然想守護在我身邊就沒必要跟對手隔絕成這樣吧…
  「…那一起走吧。」亮語出驚人,周圍工作人員都頗不習慣。

  看了眾人驚訝的神情…亮尋思:難道我這個人真的這麼緊繃…古瀨村與周圍的工作人員都這麼認為嗎…或許我該學學光才對。

  光顯然很開心:「庄司,一起走吧,別想落跑!」
  「咦?可以嗎?」受寵若驚…
  「你幹嘛緊張啊…」完全沒有老師的架子…
  「哈哈哈哈…」



  餐廳裡,亮依然不著痕跡地與光保持距離。
  原本就是朋友的兩位棋士是第一次在頭銜戰遇上,無論交情再怎麼好,保持距離也很正常,該說這也是一種心態調整吧。
  於是眾人也不奇怪,長桌上各自與鄰近的工作人員聊天吃飯……
  光明白亮的心思,自顧自地與庄司談天…

  「誒?原來院生師範也很辛苦啊…」亮似乎很喜歡燒賣…
  「我跟岡常常被罵,說起來真是不好意思…」已經聊開了…
  「那個…新銳賽我還沒超齡吧…」怎麼跟軍艦捲一樣,亮好像都喜歡一顆一顆的食物…
  「阿光你該不是想參賽吧!?」已經變成阿光了…


  而另一邊…


  「塔矢,原來你喜歡吃燒賣啊?」古瀨村出現。
  「嗯,還算喜歡。」說起來…八月一日已經過了,光的生日是九月吧…我到底能送他些什麼東西呢…
  古瀨村大口吃著自己的燴飯:「啊。」突然出聲。
  「?」看向身側的人,這人很冒失…又怎麼了嗎?
  在吵雜的環境中,古瀨村裝做漫不在意地開口:「…你看那張海報。」示意一處牆上,那兒釘滿了各式各樣來自中國的消息。
  「…」只看了一眼便繼續吃燒賣,靜待下文。

  「那個人是藤原以前的首席。」
  聞言,亮愣了一下,再度抬頭注意起那張海報:「…意思是第一小提琴手…副指揮…負責指揮樂團提琴手的弓法…還有樂團的音準及調音。」但是光與許多樂團合作過…為什麼特別說這個人是光的首席?
  「喔!?你很清楚嘛!」扒了一口飯:「雖然公開媒體查不到,不過我曾經親耳聽過,這位中國籍的首席這樣對他說…」知道自己勾起塔矢的興趣,清清嗓子,有些裝模作樣…

  「日語大概意思是:『你是踩著多少人的肩膀才能站在這個會場?就當作是為了那些人,麻煩你振作一點!』」

  亮再度愣住…怎麼這段話好像…光在哪裡對誰說過…

  「『雖然外面媒體把你定位成天才,但是你的努力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只要盡己所能展現出實力就很好了。指揮如果不能把自己的情緒管理好,要怎麼帶領樂團?怎麼對得起坐在身後的聽眾?』」

  是北斗盃…對社…
  可見這個人對光,影響深遠。
第五部 第一七五局 後生可畏
  熾熱的艷陽持續延燒到八月下旬,本因坊戰第七局。
  光十分慶幸日本棋院沒有這麼沒良心,將天元衛冕戰前幾局與本因坊挑戰賽後面幾局重疊在一起,但是『緊接著』是絕對不可避免了…

  亮心中也替光慶幸,畢竟無論備戰方式如何,備戰期是絕對必要的…
  飯店浴室裡,亮試圖要求自己放鬆情緒,思緒再度回到之前在愛知縣舉辦的第四局封手時,古瀨村透露給自己的消息…


  「雖然當初沒有媒體發現什麼,但是我『看』得見…他在與這位首席在一起演出時,情緒是最穩定的。」
  「這個人的行程已經排到明年了…」亮仔細地閱讀海報上的訊息…今年後半年都會在日本,聖誕節會在東京藝術大學演出嗎…

  不知道光會不會想去…應該會吧…那時候雖然是年終,但是到了當天應該就不忙了…嗯?地點是在東京藝術大學演奏堂…根津站下車嗎…很近。
  而且說不定明明可以幫我弄到票…不,還是我自己去想辦法比較妥當。

  「可能是太過年少吧…要整合樂團是很困難的,一流樂團裡有來自世界各地精挑細選的箇中好手,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繼續扒飯:「不用想就知道,練習時應該沒多少人肯聽他的吧…這種時候首席表態就很重要了。」
  「…」這麼一想,的確…只是光從未跟我提過那些辛苦的部分,媒體也只會刊出光彩的一面,有多少人理解舞臺背後的辛酸…各行各業都一樣。
  「你怎麼都沒在吃啊?」發現只有自己邊吃邊說,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微微一笑:「在聽你說。」
  「呃…」塔矢的個性原來這麼直接的嗎?真不習慣…

  「他叫…趙岩嗎?」終於開始繼續吃燒賣。
  「嗯,說了你可別嚇一跳,事實上他跟圍棋界還有那麼一丁點關係。」
  「?」當記者的人都愛賣關子嗎…
  「他是趙石的大哥。」自鳴得意地說著,可惜旁邊的人沒什麼反應。
  「這樣…」看向海報,波瀾不驚的眼眸:「中國人取名字真有意思。」
  「…」真是一點都不驚訝…唉,討了個沒趣。


  合起來是『岩石』,古瀨村剛剛說是大哥…看海報上那人的年紀,他跟趙石中間應該是還有一些女孩吧。
  對了!原來如此…是這樣…所以明明會去中日友誼賽的會場,因為趙石也是選手之一吧…說不定趙岩先生也陪弟弟一起來了日本…所以這位趙岩就是當年明明拿下亞軍時的評審,也就是他現在的男友了…應該也是因為這樣才會參與東京藝術大學的聖誕節音樂晚會…


  轉向一旁的古瀨村:「這位趙岩先生是不是擔任過日本的小提琴比賽評審?」比賽叫什麼名字我已經忘記了…只記得明明後來公費遊學法國。
  「這我就不清楚,」努力吃著飯:「有也很正常,再怎麼說他這位首席的獨奏能力可是全球前五名的吧,如果有全國性的比賽,他本人又願意的話…滿有可能的。」這一家真的滿好吃的,倉田老師偶爾也會發有用的簡訊嘛…
  「嗯。」我想…錯不了。

  北斗盃之後趙石跟著秀英來到我家,就是因為想跟他哥哥搭乘同一班飛機回國,明明也在同一年說過他與現任男友是在五月初認識的,時間上剛好都吻合…


  浴室的水流聲持續著…亮沖著微溫的水,沉澱思緒。

  其實我真的改變了很多…剛剛聽到的時候還有些…不是滋味…想要自己一個人獨占光全部的注意力。不過總算還是能夠理智地思考,不至於小心眼到胡亂誤會光…其實說穿了,光那時候也才十一二歲吧。
  很可能是一種崇拜心理,小時候我也曾經希望長大以後能成為像緒方先生這樣的棋士……………轉眼間,現在在棋院我們已經平起平坐了。
  說起緒方先生…其實他對光的感情依舊吧。


  將水源關緊,拿起毛茸茸的乾爽毛巾擦拭著墨髮…
  今晚放鬆一些,別去想對局的事情…面對圍棋的我好像真的太緊繃了。


  仔細一想,應該是緒方先生認為當時的光很需要人關懷…所以自願成為光的大哥吧…而在那個時間點上,這個大哥…對光的精神上而言真的非常重要…所以他跟緒方先生一開始才會誰都不對外提起。
  事實上現在也只有我知道而已,光也是過了很久以後才告訴我…大概他也很希望自己能擁有一些屬於自己的秘密吧…即使是最親密的人,也要為彼此留下一些空間…這對我而言還真是深奧的課題。
  果然人是個體,一個人無法完全擁有另一個人嗎…


  走出浴室,累癱在床上…


  這一陣子比較少說話,明明平時還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各自備戰……其實已經開始想念光了。
  第四局的那個封手真的出乎我的意料,雖然並不是我們討厭的走法,但我以為與光的對局大概會依循彼此的想法走下去,沒想到他長考過後居然下出新手…也對…不然就顯得長考沒意義了。
  所以光在連敗兩局之後又連勝三局…第六局再嚐敗績;標準的被逼急了之後迎頭趕上,之後又鬆懈下來的個性…但是單就棋局而言外界依然看不清光的情緒,似乎真的只是在追求更好的一手。
  怎麼又開始想與光的這幾局了…

  下床,來到窗邊…我必須盡量放鬆情緒,別繃得太緊。
  嗯?隔壁的燈還亮著…光應該已經預料到我的封手了…
  我感覺得到…當他只是在享受棋逢敵手的樂趣時,雙方都會下得很暢快…感覺帶動了心底深處的…渴望…吧。面對其他棋手的時候無所謂…但是面對我時,他保持這樣的心態往往輸多贏少;然而,當他致力於求勝的時候,那種從棋盤對面傳來的壓力的確很容易將人淹沒…我開始更加理解為何光在第一次拿下名人時,鈿中老師會連敗三局了。

  面對這樣對未來抱持疑問卻又比自己強大的棋手,勝負感很容易被牽著走。
  所以,為了明天能在洪流中屹立不搖,現在我需要放空心思,保持寧靜…




  柿本先生剪開存放封手的信封…聲音沉穩清晰:「四之十六。」轉向挑戰者:「請藤原老師過目。」
  一陣窸窣聲之後,棋室裡再度回歸寧靜時,氣氛已然與方才晨光裡的柔和溫暖大不相同。

  果然…損失了不少。
  光咬牙,我必須冷靜…昨晚已經預想到這樣的情勢了。
  亮剛剛的那一手碰,一舉攻陷了我的右下角…不過相對於這樣的攻擊,過去我總是向前用飛狙擊…不過…這一次…
  只要再加把勁,四位一體的願望就能實現喔…只要藤原光再加油一點!

  緊一緊手中的摺扇…深吸口氣…緩緩將摺扇放於身側…
  大家,看著吧。
  打倒塔矢亮!


  「…」似乎並沒有捨棄右下角,而是選擇分割…原本以為他會用飛狙擊過來。


  我身上背負了四個人的願望,事實上我必須謝謝你,亮…
  當日若不是你指出我缺乏求勝心的弱點,我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經疏懶了下來!我居然懈怠了一千年的願望…人在安逸環境中的轉變真的很可怕。
  以為自己已經奪下兩冠,即使不是本因坊也無所謂了、以為只要現在過得好就好、以為只要維持現狀就能心滿意足…
  感謝有你的當頭棒喝,果然,我明白亮是真正為我好的人!


  「…」可惡,被他搶得先機!沒想到剛剛那一手的用意除了分割之外,還是打進我方棋形的伏筆,封手的碰被他反將一軍…


  我有非拿下本因坊不可的理由!就算亮是本因坊我也不能夠因此懈怠,因為這是我與佐為的承諾,假如我連遵守諾言都做不到,那對我而言就像抹煞了佐為的存在一樣!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自己也想贏得這一局!
  因為我是為了將遙遠的過去,與遙遠的未來連接在一起,所以我才會在這裡。
  那就沒什麼好猶豫的,趁現在…向前邁進就對了!





  「就感覺而言…突然讓人聯想到第一屆北斗盃上,藤原老師與高永夏的對局。」列車上,本因坊戰的裁判長柿木棋士對身邊的古瀨村開口。
  「嗯…塔矢認輸前連我都感覺到自己被氣氛所影響而開始發抖…」那張棋盤、那兩個人都散發著強烈的光芒…
  庄司從椅背後冒出頭來:「咦!?原來不是我的錯覺啊?我還以為是我自己腿麻所以冒冷汗…」
  「不是那樣的,雖然很多人都說棋局上的事情只有當事人兩者之間能體會到,但是我認為這話只說了一半,」柿木停頓在這裡。

  古瀨村已經敏銳地拿出錄音筆。

  「棋局外的感受不但客觀,而且比起在棋局中的棋手的認知更加絕對…特別是在同一個空間裡的我們幾人更能感受到同樣的空氣,卻又不被當局者迷。」

  古瀨村望向坐在前面稍遠的新科本因坊:「的確…那樣的氣氛之下,連我都看得出來,第七局後半已經演變成完全的力量之戰。」
  「層次上當然比北斗盃時更上層樓,但是…」柿木同時望向前面兩位彼此不說半句話的年輕棋士:「在職業棋界這麼多年,今天這一局再次讓我近距離體認到所謂的後生可畏。」
  庄司趴在古瀨村的椅背上,接口:「鈿中老師兩年多前名人頭銜失守的時候,就說了這樣的評價。」
  「嗯?『後生可畏』嗎?那篇報導是我寫的,我記得。」

  「後生嗎…」柿木感嘆:「前輩只能替後生當裁判,說起來也真慚愧。」
  庄司聞言縮了回去,古瀨村倒是轉移話題:「不過這下子森下老師可真要張燈結綵了。」
  「哈,是有這個可能!」
第五部 第一七六局 Le Papillon
  兩人一進家門,亮便沒好氣地開口:「光,恭喜成為三冠王。」帶上玄關大門,望著光的背影。
  背影的主人微微錯愕………我從不認為亮是這樣小氣的人,一定是我做了什麼讓他生氣的事情…

  彷彿是專門為了光解答疑惑一般,亮的聲音充滿危險:「面對最後一局,你這一週都沒好好睡覺,我說得沒錯吧。」肯定語氣…
  「…這…」完了,亮最討厭我徹夜不眠:「因為…我真的很想拿下本因坊…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希望與亮的對局能下出好棋…」貌似這不算藉口啊…怎麼辦…看都不敢看亮的臉了…天啊…為什麼我要受這種罪啊!!明明我贏了啊…

  聽見身後靠近的腳步聲,光頓時寒毛豎起…要頂嘴罵回去還是趁早逃走!?

  一雙手從背後環抱,光顫了一下……看起來暫時沒為睡覺的事情生氣了。

  「幸好贏了。」亮的聲音。
  「亮…」但是亮輸了…不會不高興嗎…
  「傻瓜…」額頭貼著光的髮:「因為知道本因坊對光很重要,一開始怕光遺忘自己最重視的東西,後來終於看見你覺醒了…知道到了最後一局,光很努力…我開始害怕光若是輸了會一蹶不振。」

  亮該不會放水吧…至少我沒感覺到…

  「藤原光!你以為我是那種人嗎!?」如同能讀到光的心思般開口:「如果你敢再有這種類似的想法,我是真的會生氣。」
  「…嗯,對不起…」身體瞬間放鬆下來,倚靠在亮身上。

  明明兩人都十分疲憊,卻誰也不願打破這樣的寧靜。

  「…光,快去洗澡,我們該睡了。」
  「嗯…」好久沒這樣靠在亮身上了…好舒服…
  這成什麼樣子了,還三冠王呢:「傻瓜…別忘了你答應了記者明天的採訪他們才放人的,」是真的很累了吧…其實我也是:「快點弄一弄,早點休息。」
  「嗯。」答應是答應了…卻依然賴著不走…
  亮心疼一笑,居然會不想洗澡,可見是真的累了:「要不…我幫你洗?」

  臉立刻刷的變紅,瞬間跑上樓:「我又不是小嬰兒,會自己洗啦!」



  看著身邊光原形畢露的睡臉…不知怎麼的,亮突然覺得自己精神出奇的好。
  其實…光的才能就這麼藏著一輩子真的沒問題嗎?我雖然不理解音樂,但是光會不會是因為我的緣故,硬是把自己拴在我身邊…
  伸手輕擁著光的身體……光的才能越來越明顯,對我也更加依賴…或許是因為我帶給他的安定感使得他能夠放心的生活…明明備受依賴的我十分有成就感,但是僅有的本因坊被拿走還真有些失落。
  輕吻一下髮絲…也罷,看現在知道我沒生氣,就這麼安心的睡臉…
  雖然我從不認為自己在圍棋上不如光…但是,光他…一直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強悍吧。如果有一天,我的圍棋真的完全敗在光的手上呢…


即使沒有下棋的才能,你也有更傲人的兩項才能…
一項是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的才能,另一項是深愛圍棋的才能。


  一直以來,我都以爸爸的話感到驕傲,筆直地走了過來。
  人最可悲的就是遺忘自己的初衷,像前一陣子的光就懈怠了。我們的目標是一步一步地接近神乎其技,所以能遇見棋逢敵手的彼此,真的很幸運;既然確立了目標就不需要迷惘,只要持續努力下去,即使被擊敗了也問心無愧。
  緊一緊手臂,感受著懷中人兒的軀體…
  不過…我會更加努力,不被光擊倒,畢竟若連圍棋都輸了,感覺上我就真的再也配不上光了。
  被擊倒了,就再站起來。
  為了我們的永遠…我必須更強才行…


  「嗯…」睜開眼睛:「亮…怎麼了…」被窩裡,伸手環抱住對方…
  心疼地凝視:「對不起…弄醒你了。」糟了…光這幾天都沒怎麼睡,已經很累了,剛剛肯定是感應到我的氣勢,所以被『吵』醒了。我怎麼可以在光睡著的時候想這個呢…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實在太不體貼了。
  「…亮…」找了一個更舒服的位置窩著、蹭著。
  「嗯?」指尖輕輕揉著光的髮間穴道…都是我不好,希望光快點睡著。
  「感覺好久沒見到亮…非常想念…」朦朧的語音,顯然累極。
  我又何嘗不是呢:「……光,我愛你。」無論將來如何,我會持續守護著你。
  「嗯…我也是…」呢喃溢出唇畔,舒服地再度沉睡…

  深夜皎潔的月亮微光透入室內,映照著亮怔愣的神情…………
  半晌過後…

  「傻瓜…」忍不住寵溺地吻了唇…居然說了『我也是』呢。
  光回應著,疲倦而無意識地回應著。

  好久…沒有感受到亮的親吻了,因為備戰期加上七局番棋期間我們連話都很少說吧…也好久沒窩在亮的懷裡入睡……嗯…這麼說起來,亮的無尾熊症候群痊癒了…太好了。

  「光…又在想什麼?不專心…」輕啃了一下剛好吻到的眼角皮膚以示懲罰,卻是寵愛的語氣。
  「嗯…亮不是無尾熊,我也不是尤加利樹…」亮他…已經翻到我身上來了…
  「說清楚…」親吻與啃咬仍然持續著…

  光已經完全清醒…要趁這個機會試探一下亮嗎…
  「那一陣子…亮不抱著我就無法入睡…而且很不安,就像無尾熊與尤加利樹一樣…我很擔心亮啊…」

  所有的動作瞬間定格,隨即開始有些慌亂地檢查光的身體…
  因為我很清楚光所謂的那一陣子是哪一陣子…

  果然,亮的心傷依然沒有痊癒:「亮,沒事了,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年半了吧:「我真的不要緊了。」看著亮如此慌張的模樣…開始後悔自己當初對亮的情緒處理不當…
  原本以為今天如果亮想要的話…會是個時機,看來還是不行。

  「雖然,我的理智上很清楚…光已經好了,但是一想到曾經自己的所作所為…依然很害怕。」緊緊擁著光,坦言自己的畏懼…
  「…其實亮真的很勇敢。」回應著擁抱:「至少我無法這麼直率的坦言自己心中最脆弱的部分…當初翡翠的事情也是由亮逼供才說出口…其實我真的很幼稚。」
  想到一年半前的種種,心疼地蹭著:「…光,」
  「嗯?」
  「以後…如果我又有類似像剛剛那樣的舉動,一定要制止我…特別是在床上。」我絕對不會再傷害光,我要我的光平平安安的,只要留在我身邊…就夠了。
  「那是不可能的。」斬釘截鐵的拒絕。
  「光…聽我的,好嗎?」近乎懇求的語氣:「現在這樣就好…我不希望光受到傷害…」

  我們又不是仙人掌,要我怎麼拒絕啊…唉…回到原點了,跟上次一樣,唯一的進步是這次依然抱著我,說話也比較正常…也沒推開我…好吧,姑且承認亮進步很多。嗯?我在評分嗎?在想什麼阿我?
  不過仙人掌有刺,拒絕的時候也不能用手推…啊啊啊!!別亂想了!!

  「亮,我們都不是…植物…所以我真的沒辦法拒絕…」臉紅到耳根:「其實…我很喜歡亮吻我的感覺。」曾幾何時…開始眷戀起亮有些笨拙的吻…

  怔愣:「喜歡?」是嗎…原來光喜歡啊…也對,因為光也同樣愛我…所以才會發自內心的回應我…從日常生活中我可以感受得到光對我的依戀。

  「嗯…很喜歡,所以無法抗拒。」眷戀地依賴亮的體溫,輕輕訴說:「亮上次說了…覺得現在這樣很好,牽著彼此的手、依偎著彼此入睡…」說著牽起亮的手,掌心貼著掌心,十指交纏。
  「嗯…」愛惜的眼神,牽著手擁抱:「可是,我漸漸覺得…好像…」會越要越多…
  彎眉一笑:「想要更多…對嗎?」

  「…」心疼地抱得更緊,無法回答的問題…雖然我是真心希望一生一世護衛著光就好,但是…沒有辦法杜絕自己的情不自禁…
  對了!光是怎麼做到的??從來沒對我有過感覺嗎?為什麼?
  順著思路開口:「光都不會…有類似的困擾嗎?」

  「…」要說嗎?為什麼不會對亮有反應…實在也不是什麼動聽的故事,但是不說的話亮會疑惑一輩子吧…唉,不過至少別現在說吧。

  「光?」在想什麼呢…
  「亮…我在這裡喔,」額頭貼著額頭,真誠凝視:「不管亮想要多少都沒關係,我會在這裡。」握緊亮的手…我永遠在你身邊。
  「…」這樣的眼神…光其實是想說永遠吧,雖然他沒說出口。
  「因為我會在這裡,所以沒關係,只要我們順其自然就好。」
  挑眉,無奈:「…」看來我得管好我自己才行。
  「記得父親留給我們的『之二』吧…真的,順其自然就好,亮不用特別壓抑什麼、不必特別控制什麼,因為我在這裡,也因為在這裡的是我,所以沒關係。」

  沉默對望…

  「傻瓜…」愛惜地雙手擁緊,耳鬢廝磨:「什麼叫做因為在我身邊的是你所以沒關係!?萬一我又」話沒說完又被光打斷。
  「不會的。」稍稍挪開距離…非常認真的語調,誠懇的視線彷彿穿透翠綠色的眼眸。

  月光隱約地投射下,亮在水藍色的眼中看見光心目中的自己。
  光是如此的信賴著我…

  「不會的,我保證,如同時間的誓言一般保證,」非常堅定的眼神:「亮絕對不會傷害到我,因為我跟亮一樣,不是脆弱的蝴蝶,而是翱翔的雄鷹。」

  寧靜的夜,寧靜的凝望…

  片刻後,亮翻身俯視著光,夜色中愛惜地輕撫光的臉頰…輕聲細語:「蝴蝶也很堅強,在短暫的生命中不斷蛻變成長…最脆弱的是人類吧。」光在安撫我…謝謝。
  「只是單純的形象比方嘛…何必這麼深入細想…」微光中,噘嘴。
  「嗯…不想這麼多的話…光有時是蝴蝶,有時是雄鷹呢。」時而柔弱,時而堅強。

  溢彩回應著熱切的視線…安靜仰望。

  指尖輕輕摩娑身下人兒的眉梢眼角,眷戀不已:「但每當這種時候…光遠比蝴蝶更為動人。」好美的眼睛…只是看著就…好像…靈魂被淨化了…
  彎眉淺笑,極盡溫柔的凝視:「那…亮,我們約定好喔…」
  「嗯?」
  「每當這種時刻,我永遠都是亮的蝴蝶。」意有所指地伸出小指…
  「光…」這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期待的眼神,再度意有所指:「那…雄鷹願意珍惜蝴蝶嗎?」
第五部 第一七七局 Invitation
  凌晨四點,亮微微睜開眼睛…
  臂彎裡是自己最寶貝、最親愛的光…沒有什麼比現在的日子更幸福了吧。

  細心地將被子替兩人掩好一些,擁著一絲不掛的光…現在是隆冬時節了。
  從那一夜起,我們倆一直都這樣…赤裸著身體,相擁而眠。
  一開始對我這個從小拘謹的傳統日本人還真是很彆扭…但是…



  「那…雄鷹願意珍惜蝴蝶嗎?」

  望著伸出在眼前的小指,很想接受、很感動…但是更多的是心疼。
  雙手握住眼前握拳的四指,輕輕吻了約定的小指…

  「能告訴我原因嗎?否則我無法答應。」光也是男人,我很清楚男人的慾望。
  「…」有些無奈的微笑:「這樣不是很好嗎…何必追問呢?」只有此時此刻,在亮的面前,我願意當柔弱的蝴蝶。
  愛憐的眼神:「光,我心疼你…你知道的。」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不願佔有。」

  寧靜的氛圍中,沉默片刻…

  「不只是這樣…在光的這裡,」拉著光的手來到自己心臟的位置:「還有更悲傷的原因,沒有告訴亮。」話音剛落,感受到光的手顫了一下…果然被我說中了…

  而光只是仰望著亮溫和寬厚的容顏,猶豫著…
  小指…漸漸絕望地收起,手卻依然被愛人緊緊握著。

  「…」別開視線:「何必問呢…」悵然若失的嘆息。
  「說吧,讓我們一起面對。」雙手依然緊握著光的手,此時此刻,絕不讓光獨自承擔悲傷。
  無奈的眼神,溢彩對上翠綠色的雙眼:「…亮的眼睛,令我聯想到別離。」

  亮一震…原來如此!!是因為我的眼睛…光會聯想起自己親手斷送的生命。這件事情…即使理智上清晰了,大概光永遠也無法釋懷吧…畢竟是雙生子啊。

  「亮…我真的很抱歉,只要稍有聯想…慾望會瞬間被絕望澆熄…」所有的情慾在產生的瞬間都會被當時的悲痛所取代:「亮給予我的,我無法用同樣的方式回報……我…」語聲至最終弱了下去:「這種時刻,我只能是蝴蝶…對不起…」


  望著亮從堅定轉為晦澀的神情…果然,這種事情…還是成為永遠的秘密比較妥當,其實…很多事情沒必要說出來徒增亮的心理負擔…
  感受著亮漸漸不再緊握自己的手…
  在心中自嘲一笑…面對摯愛之人,居然無法擁有任何慾望,藤原光真的很差勁吧…知道是這種理由,亮的心中多少會覺得為我的犧牲付出的一切簡直是前功盡棄…為了我這種人,甚至還差點丟了性命。
  自己唯一沒想到的是,亮的寬厚願意讓我佔有,反而成為我的致命傷。
  如果亮能夠自私一點,別考慮我的慾望就好了…
  亮會因為…我的不完美…而不要我嗎…
  若真是那樣…那也…沒辦法吧…
  我…要被…拋下了嗎…
  那就…笑吧…

  輕輕閉上雙眼,不願再看亮的眼神透露出對自己的失望…
  對不起,在性的過程裡,我們永遠無法彼此佔有…亮…對不起…那種互相擁有彼此的理想生活,我真的…給不起。
  感受到原本期待約定小指的那隻手,即將被亮放棄…
  還是笑吧。


  「我會永遠珍惜我的蝴蝶!」亮突然握緊光的手。
  「我會永遠珍惜光!」開始硬扳開光的小指,強迫約定:「一開始就說好的,我會永遠愛惜、信任、照顧光!」
  「不管要約定幾次都沒關係!」小指緊緊扣著小指:「所以不要露出……世界末日般的…表情…」

  流光溢彩驚訝地看著神情再度堅定的亮…………

  數秒後,光眨眨眼,噗哧一笑:「呵…怎麼我的表情像世界末日嗎?」
  「嗯,」點頭,鬆開小指,摩娑著光的手:「真的嚇到我了…一直在思考為什麼光要對我道歉…接著又露出這樣的神情…不知不覺…手就鬆開了…」愛惜地吻了吻光的手後,非常珍惜地將手輕放在光身側。

  接著亮似乎有些不高興:「可見光還是不夠信任我,才會露出那種表情。」
  討饒的神情,傻笑著賠禮:「對不起嘛…」
  「不過總算是笑了…太好了…」輕輕撥弄瀏海…愛憐疼惜。
  「以後…可能還是會…時不時的讓亮為我操心吧…」歉意的眼神。
  「沒關係,光願意讓我操心,是我的榮幸。」光已經很努力了…我知道的,至少我問了他就說了,總比悶著什麼都不表示來得好多了。

  感受著亮的指尖輕輕滑過自己的額頭、髮絲…來到耳朵,輕撫著脖頸線條…

  光其實已經很信任我了,一點戒備感都沒有…手指都已經放在鎖骨中間了,曾經我不小心按下的死穴…沒想到…光會把自己交到我手上,到這種地步…

  「光…」愛憐而珍惜地呼喚。
  「嗯?」安心而乖順地應答。
  「很累吧…下了七局番棋…」其實我也是…不過能這樣跟光聊天,又瞭解了光一直擱置在心中的秘密,突然感覺很放心多了…
  噘嘴,不滿:「明明就是亮自己吵醒我的,得了便宜還賣乖…」碎碎唸。
  「那…」亮小心翼翼的試探:「…那…我可以吻我的蝴蝶嗎?」
  臉瞬間緋紅,眼神別往他處:「搞什麼!說過了以後這種事情不必問我…我後來也都沒再咬傷亮了不是嗎…」怎麼今天突然問我這種問題…
  彷彿聽見光的心思,覆上身體開始親吻:「因為…光臉紅的模樣很可愛,像個孩子似的。」耳畔低低細語著。
  「這…」什麼嘛…



  亮回過神,聖誕節的清晨,依偎著彼此溫暖的身體。
  之後不知怎麼的…自己竟然褪去了光的衣物…卻只是看著,並沒有任何慾望…只是想看著而已…好像,只要能看著就很幸福了。



  「幹嘛這樣一直看著我,洗溫泉時不都看過了嗎…」不大明白亮的腦子在想什麼。
  「我在欣賞專屬於我的蝴蝶…」也對,光其實真的很像蝴蝶…不斷蛻變成長。
  挑眉,不滿:「…那我也要拔光鷹羽毛。」開始反擊,動手…
  苦笑:「怎麼光的形容突然令我覺得脫衣服是件很痛的事情…」



  聖誕節…窗外似乎下著清晨的冬雨。
  輕輕撫摸著光…嗯…像個小火爐似的溫暖…很好,很健康。
  之後發生了許多事情…秋天的時候由於光太忙碌,因為昏迷而錯過大多數循環圈與淘汰賽的我一個人去了青森掃墓,但是又放心不下光,所以當天便帶了蘋果回到東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拿下本因坊而鬆弛了神經,又或者連續棋戰真的太過疲憊,光的天元衛冕戰沒有成功,一晃眼便輸了伊角兩局…等狀態回升時已經來不及了。
  桑原老師拿走了倉田先生的王座,倉田先生暴飲暴食至今…倒是桑原老師笑得合不攏嘴,認為『王座』的名稱感覺夠霸氣…據說他下一個目標除了光的名人之外,還有緒方先生的碁聖…真是老當益壯。
  不過…光明年怕是不可能與桑原老師交手了。
  因為我會拿下名人挑戰權,接著逼光把頭銜交出來!


  「嗯…亮,」光囈語著:「怎麼了…」我怎麼突然感覺到一陣壓迫感…
  糟!昨晚棋院年終晚會鬧得很晚:「光,乖…你繼續睡…」努力安撫…我怎麼又把光『吵』醒了…真是老犯一樣的錯誤!
  身體向亮靠緊一些:「現在幾點了…」朦朧的語調…
  「還不到五點,乖…繼續睡。」輕輕撫著金髮…昨晚不應該讓他狂歡到午夜的…但是看到光露出放鬆開心的表情…就覺得偶爾晚睡其實也沒什麼關係,是我不該保護過度。

  光甩甩頭,完全清醒:「再一個小時亮要開始靜坐了…我也該起來了。」
  「偶爾賴床沒關係,接下來就要放年假了,光繼續睡吧。」指尖輕輕按摩著背上各處穴道。
  捲起眉毛:「…怎麼一直要我睡…亮剛剛在想棋局吧,居然能把我驚醒…該不是在想『塔矢名人』?」一定是的…唉…
  微微苦笑了一下,寵愛的神情:「…章魚如果是變化系的一定很恐怖,真能看穿人心。」不過光幾乎不曾騙過我…
  貨真價實的章魚式纏在亮身上:「不過我幾乎不曾騙過亮…」

  挑眉:「『幾乎』…果然還是有事情騙了我,說!」威脅的語氣,雖然在光聽來寵溺的成分居多:「不說我就把棉被掀開!」
  光卻只是彎眉淺笑:「亮才捨不得讓我冷。」撫著亮的墨髮:「不過我想…時候到了亮就明白了,現在說只會讓亮心情急躁,無法保持平常心。」
  「…所以,光有一件事情,是為了維護我的心情撒謊,」溫柔擁抱著光:「時候到了我自然就會知道…是嗎?」
  「嗯。」蹭著亮…好溫暖。
  亮的臉色嚴肅:「光,你必須對我保證是不會傷害到自己的事情,不然我現在就開始對你逼供。」

  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光居然會為了我的心情著想而撒謊…我希望光能永遠維持著他堅持誠實的信念!

  「我保證…絕對不是會讓我們受到傷害的事情,我們必須等它自然發生,嗯…是很幸福的事情吧…」等到流光溢彩的顏色恢復,亮想不知道也難了吧…不過那就代表我們都很幸福,反而是現在若是刻意為此做什麼,會讓亮著急吧。

  發覺亮的無奈,光輕輕吻了亮:「嘿嘿…沒想到能讓亮這麼自責,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別想得這麼嚴肅嘛。」蹭著亮的身體賴床。
  「只是惡作劇?」到底是…我怎麼老是被光耍得團團轉…
  「一開始不是,後來知道亮知道了會生氣所以就不敢解釋…現在已經沒關係了,所以我想把它當成惡作劇…所以算是惡作劇吧。」眼珠子一轉:「這樣就不算我說謊了…母親會原諒我的…嗯。」
  被光的『企圖脫罪』思維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亮只得寵溺的接受:「只是惡作劇就好。」

  光話鋒一轉:「晚上把時間空出來到底要做什麼?原本我打算用亮的帳號上網跟老爹殺一局的說…」好久沒跟老爹對弈了…老爹?我怎麼好像有一件事情…滿重要的沒有告訴亮?到底是什麼事情…
  「嗯,很重要的事情…」對了,當初提到徐老師的孫子時…光說冬天到了的時候有事情要告訴我…光一定記得的,所以我必須耐心等。

  接著光發現亮突然侷促不安,靦腆了起來…這讓光大開眼界。

  「…」什麼事情搞得這麼難以啟齒…聖誕節而已不是嗎…
  亮突然放開光,下床,換上衣服…下床前還不忘將棉被把光掩得密密實實。
  光卻坐了起來,仍然拉著棉被禦寒…亮這一系列動作到底是??
  亮正坐到床上,單人床的空間不大,光疑惑…這傢伙想幹嘛?這麼鄭重?

  「光,」很緊張。
  「是?」什麼啊?
  亮輕捂了唇,眼神別開,彷彿剛剛說錯了什麼話似的:「…不對…雖然很不習慣…不過…」抬起眼,認真嚴肅:「藤原。」
  「是!」聞言,馬上正坐!什麼事情這麼嚴肅…居然稱呼我姓氏?就算要掃墓也應該是秋天吧…
  「日前購得兩張東京藝術大學聖誕節音樂晚會的門票,請問…願意與我一同前往嗎?」非常嚴肅的邀請…大學的音樂會…又有世界級的小提琴家演出,好像要嚴肅一點…

  數秒後房間裡,亮期待的視線前,光開始顫抖著…接著…
  聖誕節的清晨,藤原宅在光的爆笑聲中開始一天的生活。
第五部 第一七八局 情書
  「…大家並沒有我想像中嚴肅。」幸好光幫我打理了穿著…

  東京藝術大學演奏堂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大部分似乎是在校生,牛仔褲、休閒大衣、歡聲笑語中瀰漫了美好的聖誕節氣氛。

  「是亮太誇張了,都沒跟媽媽一起聽過音樂會嗎…」而且這只是大學師生聯合演出,別太失禮就可以了,犯不著穿西裝打領帶吧…其實不算是很正式的演出。
  「曾經…媽媽跟我、美津子阿姨與明明一起去過東京歌劇院一次,當時是金子阿姨的演出,」回憶的眼神,望向廣場的裝飾聖誕樹:「不過幼稚園時期的穿著都是媽媽一手包辦…」現在想起來…那是唯一一次陪媽媽聽音樂會。
  察覺亮的悵然若失,圍著淡金色圍巾的光笑笑:「那麼亮今天可要好好陪我。」

  光不知道自己的這一笑,與亮的溫柔回應引來多少女孩的回眸。



  「不過沒想到亮會帶我來…謝謝。」手上拿著節目單,開始研究。

  亮在演奏堂裡找到位置入座,將光親手為自己織的那條圍巾拉了下來,擱在腿上…太好了,光似乎很高興。
  其實今天到這裡來還想確認一件事情…
  光他……想回音樂的世界嗎?
  直接問的話光十之八九會否認吧,但是直接帶他來看過往合作過的夥伴依然站在舞臺上,再觀察他的表情…我就能知道答案了。

  「金子阿姨果然是第一個上場…曲目是《奇異恩典》啊…因為是聖誕節嗎…」好興奮好興奮好興奮!!!噢!演出學生都是四年級生與研究生…明明是主持人啊!要負責帶動氣氛…也是一門學問…

  光果然很開心…眉毛比平時多彎了一點點…若他真想回音樂的世界,那我得幫他想想辦法…或許我可以拜託金子阿姨…
  摸摸口袋裡的信封…即使…我會因此而寂寞,也沒關係。

  光細心替亮介紹著:「這首基督教聖詩是約翰牛頓所塡,他曾經是一位奴隸船船長喔,但是後來參與了反奴隸運動…」發覺身邊的人一直注視著自己,望向亮:「…亮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你看最後一個節目。」眼神瞟向光手中節目單的最下方:「夏天時偶然看到趙岩先生的個人東京之行宣傳。」
  「…」驚訝的神情,溢於言表。

  光果然很在乎…這是當然的。

  「這位趙先生對我的影響深遠…」光望向身邊的亮:「因為…」看著亮專注凝視自己的神情,突然…若有所感…
  「呃…亮都知道了…嗎…」愣住……所以才帶我來這裡:「不過亮是怎麼知道的…」疑惑中…

  微微一笑:「這個說出來光恐怕以後都會想躲古瀨村躲得遠遠的。」
  光隨即會意,抽臉:「誒?又是他!?」啐!看不出來古瀨村以前是這麼狗仔的記者……
  「光…專心看表演吧,」深情而歉意:「抱歉…我不知道光比較想聽哪種類型…所以…秋天的時候先訂了這兩張票,想給光當生日禮物…卻一直沒有拿出來。」沒想到大學音樂會原來是最便宜的…雖然說貴的也不代表一定好…唉,我得再多一些這方面知識才行。

  看著亮略帶歉意卻又心疼的神情,光隨即瞭然:「沒拿出來…是因為那一陣子我輸給阿慎很鬱悶吧…嗯?剛好連聖誕禮物都省了,亮果真精打細算。」調侃的笑容。
  「都說什麼呢…想要聖誕禮物待會兒我陪你去街上挑。」光又在用他的方式安慰我…

  此時燈光漸漸弱了下來,進場找座位的聽眾迅速移動,音樂會要開始了…

  「其實…我很喜歡大學的音樂會喔。」輕輕說著,目光望向前方舞臺…堅定。
  「光?」怎麼突然…
  「因為能讓我聯想起自己在學生時代付出過的努力,然後因為這份努力,往後的無論在任何領域上,都能因為自己能夠對事物專心致志而充滿信心。」
  亮微笑:「這是實在話…許多人生經驗即使當時的感覺微不足道,但是在投入過後,隨著時間的醞釀,在未來遇到阻礙時回首看著當年的自己,便會帶來勇氣。」
  光溫暖一笑:「亮果真最懂我。」


  至此,燈光完全熄滅,舞臺布幔慢慢拉起,聚光燈打在主持人身上。
  藤崎明一鞠躬。
  幾句應景而引人會心一笑的暖場過後,主持人退場;眾人的鼓掌聲中,日本首屈一指的女高音,金子正子嘹喨的嗓音為音樂會拉開序幕……高亢而婉轉,深沉而輕靈…這樣的聲音唱出的福音詩歌,彷彿現場所有的聽眾都受到神聖的洗禮。

  亮在心中下意識地拿光的聲音與金子阿姨比較…
  如果金子阿姨是屬於力量渾厚型的聲樂家,那麼光呢…我時常聽光唱歌,但是以這種高分貝的唱法倒是只有…第一次聽見光與旋律通電話那一天吧,當時光似乎是在屋頂上唱歌…那曲調也很好聽。
  所以金子阿姨是力戰派…光的話,為什麼回憶起當時的歌聲好像是直覺型的聲音…嗯…很天然的感覺……不清楚呢。
  我怎麼會用圍棋的分析法分析音樂…果然我還是熟悉職業棋士的世界,不過現場演出,真的很震撼…好像聆聽葛城小姐的鋼琴清唱時一樣…或許以後每個月可以抽一天的時間陪光聽聽音樂會,這樣光也會很開心吧。

  福音詩歌《奇異恩典》在眾多學生觀眾目瞪口呆的神情下結束,大多數學生都不知道,原來他們的系主任是貨真價實的女高音,可不是新聞媒體捧紅的。
  直到金子阿姨退場,在場來賓才從怔愣中回神,報以熱烈的掌聲。

  亮微笑著望向身邊歡快鼓掌的人兒…
  過去我總是在下棋,沒有好好陪伴媽媽…現在,我會陪伴光。
  嗯?怎麼好像不高興了………轉頭面向舞臺…一切都很正常啊。

  然而即使現場來賓掌聲不斷,光卻自從金子正子退場過後便沒再鼓掌過,只是嚴肅地看著前方。亮注意到光之後就一直不是很開心了,甚至有些時候還會非常不滿的瞪向某些交響樂團的團員…再不然就是捲起眉毛鬱悶地聆聽某些片段。
  於是亮一直專注於光變幻莫測的神情…
  看起來光很挑剔呢…下一次還是不要選學生的演出好了,除了增加自己醫療知識外還要研究一下哪些樂團是實力堅強的才行…畢竟光是絕對不會主動提出想要去哪玩或者想要什麼東西…

  唯一的例外就只有手上的機械錶而已,但那可以說是當初為了安撫即將遠行中國的我而準備。
  光總是這樣…太乖順了…心裡即使想什麼,只要覺得會給我增加一丁點麻煩就不會說出來…其實光…你可以儘管對我任性的。

  而就在《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以漸進式的音量傳入眾人耳膜,歡快激昂的樂章為全場氣氛帶上高潮時,光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似乎心中放下了什麼。

  其後…世界一流小提琴家趙岩的壓軸演出,才一出場…全場便立刻有人起立歡迎;亮注意到光笑了一下,笑容裡有些期待。


  不知道光想不想跟趙先生敘舊說話?如果他想的話…趙石的哥哥人品應該沒問題,會在光年少時期初次演出時便幫助光…應該是好人。事實上,我希望光能更加自由的活著…不用躲在『藤原光』的背後。
  一心只為身邊的人兒著想,完全沒有心思聆聽世界級演出…到底有多轟動,亮根本不知道也不在意…眼中只有身邊釋然一笑,最後輕輕鼓掌的光而已。



  「怎麼從頭到尾都一直看著我…」眾人紛紛準備離席時,光噘嘴:「亮根本不專心聽音樂嘛!」不滿。
  亮笑笑,沒說什麼:「來都來了,去向金子阿姨打聲招呼。」收拾隨身物品。
  「誒?我不太想見到『熟人』耶。」捲起眉毛,遲疑…
  「說不定能跟趙先生說話喔…對了,他是趙石的哥哥。」十之八九還是明明的男友…不過沒求證過的事情還是不要亂說,明明到底也是女孩子。
  光先驚訝了一陣……隨即:「『岩石』啊…我討厭岩石…」都是岩石把亮弄傷的…最討厭了。
  明白光的心思,溫暖一笑:「走吧,我有東西要交給金子阿姨。」
  「啐,還說是我的生日禮物兼聖誕節禮物…小氣。」碎碎唸:「原來是來找人啊。」



  金子阿姨的科主任辦公室裡擠著一幫學生,已經是國中生的佑輝似乎是在等媽媽結束演出後一起回家。金子依然穿著禮服,不過腳下卻已經換成輕便的布鞋,見到明子的兒子們微微訝異…馬上招呼過來。
  「噢!是什麼風把明子的兩位寶貝兒子吹來了……來,坐。」
  佑輝引著兩人在會客區小沙發坐下,見到自己的八極拳師父,顯然很開心。
  其他學生意識到老師似乎有重要客人,紛紛退出,辦公室內留下四人。

  室內恢復平靜後,光首先開口:「恭喜金子阿姨演出成功。」欠身。
  「哎啊!不用這麼客氣啦!佑輝…」金子阿姨找零錢包:「你去自動販賣機那裡弄些喝的過來。」將錢包遞過去。
  「喔…」好不容易見到師父一面,如今不甘不願地離開…

  事實上金子阿姨並不是有意要支開孩子,只是此舉正中亮的下懷,於是亮將口袋裡的信件掏出來,嚴肅地交給金子阿姨…

  「這是…」金子阿姨有些不解。
  「事情是這樣的…」亮快速整頓了思緒後開口:「日前回家打掃偶然發現這封信夾在我過去常看的書籍裡…上面是媽媽的筆跡,雖然收件人是美津子阿姨…但我拿給美津子阿姨時,他卻說要託明明到學校轉交給您…」有點疑惑了,不知如何說下去:「阿姨沒有拆封的打算,我怕有失,因此自己來交給您感覺比較妥當。」

  金子豪邁地笑開:「哈!這信是給我的沒錯,因為啊…以往美津子老是被男同學的情書攻勢困擾,因此有情書都是我來拆的…我想明子是想故弄玄虛吧。」怎麼生前還有閒情逸致玩這遊戲………毫不忌諱地當場打開信件。

  「原來如此…」光轉向亮:「回去打掃也可以叫上我的。」眼神中意有所指:怎麼這麼嚴重的事情不先跟我商量!!?想也知道裡面的大概內容!!
  「當時天元戰正在激戰,我不想打擾你…事實上我只打掃了庭院還有整理一些書籍…東西太多了。」同樣意有所指的視線:先讓你知道了你就不會來麻煩金子阿姨了,我希望光能夠活得更加從容自在。

  金子快速瀏覽完『情書』後,看了一眼捧著四罐熱可可進門的佑輝,又看看坐在自己對面的雙色頭青年…表面不動聲色腦子卻高速運轉…
  當時…秋天吧,明子問過我是否會繼續在東京任教…會是那個時候嗎…

  「小亮,你能不能跟佑輝…」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把兩人支開…
  亮光兩人會意…看來真如我們所想,媽媽已經把光(自己)的未來安排好了。
  「佑輝,亮他比我強很多喔,你要不要試著跟他練習看看?」順便替亮招收弟子。

  佑輝也不是傻瓜,看見三人為難的神色:「真是!知道了啦…」老媽到底什麼時候要回家啊…我要搭便車啦!
第五部 第一七九局 蜘蛛結網
  亮與佑輝離開後,一個滿腦子都在擔心光的事情,一個只認定光哥哥是師父……兩人沒有心思練習拳法自然也沒有離金子正子的辦公室太遠,只在附近迴廊裡隨意坐著喝熱可可…靜默無語,頗有些尷尬。
  而另一邊,金子正子雖然生起氣來火爆了些,但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不過此刻卻也一時不知話該從何說起,畢竟事出突然。
  良久後…

  「我想還是由你過目吧。」將信紙遞過給了對面的『藤原光』。
  敏銳的注意到金子阿姨對自己的態度似乎已經改為平輩之禮:「謝謝。」



正子:

  我想來是沒有多少時日了…留下這封信,不管是小亮或是小光找到…希望是由美津子交到你手裡,因為我並不希望讓兩個孩子看到。
  這兩個孩子的關係如同當年美津子的哥哥與現在的先生一般,他們的戀情我已經知道很久了,為了不想再造成第二個家庭悲劇,於是我選擇接受他們,而他們也的確都是我懂事的好兒子…正子…我真的很愛這兩個孩子。

  但是無論再怎麼懂事,孩子終究是孩子…未來的道路崎嶇難料,行洋看樣子是凶多吉少了,未來恐難回國指引他們…小亮那孩子有行洋的門生關照,我相信再困難的道路他都能堅持得住;俗話說萬貫家財不如一技在身,這孩子獨獨不缺這兩樣,但是其他什麼都缺…

  正子,只要沒有小光在小亮身邊,小亮真的什麼都缺;反過來說對小光而言也一樣。小光這孩子不用我說明,你也應該明白我擔心什麼了…若有哪一天這兩個孩子因為誤會、年少氣盛…等種種我們這些大人無法預料的因素而分離,請你幫我暫時留住小光,我擔心小光沒有可以去的地方…

  暫時留住小光,是因為我知道若發生了什麼萬一,這兩個孩子肯定會以彼此的心情為優先考量,作出最有利於對方的選擇…這兩個孩子就是這種個性,而往往誤會都會由此產生。小亮不可能放下圍棋,我以母親的直覺擔保他絕對會繼續留在日本下棋,頂多前往中國或韓國…這孩子不可能沒有圍棋。

  小光就一定要麻煩正子多費心了,坦白說我不清楚這孩子對圍棋的態度…畢竟你是知道的,圍棋這東西我也不是很瞭解…但我知道小光有其他謀生技能,他絕對有辦法離開圍棋生活…
  但是那樣,等到情緒化、誤會…等負面因素過去後,小亮就再也找不到小光了,他們倆人都會傷心的。兩個孩子的事業不必為他們操心,我相信他們有自己的主張,但是感情路上若有個什麼萬一,還請你屆時代替我為他們倆的未來而留住小光,那孩子沒有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

  正子…還記得《胡桃鉗》嗎?
  若只是一時的吵架,請你暫時留住小光之餘替我開導他們。
  若他們真的決定要分離了,希望你能幫助小光安頓下來…假如小光不願意再下棋了,可以的話讓他能成為你得力的左右手…幫我照顧這孩子。

  正子…一定要記得《胡桃鉗》,小光是朱羅斯。


摯友明子



  感覺有些鼻酸,光將信件還給對面的金子阿姨:「…感覺我跟亮很靠不住呢。」
  「這不是靠不靠得住的問題,做媽的都是這樣的,佑輝也常常嫌我嘮叨。」打開易開罐,豪邁地喝了一大口:「噫……好甜!」
  光笑笑,繼續疑問:「但是為什麼要讓我看卻把亮支開呢?」
  「你當我傻子嗎?若是你們倆鬧翻了,小亮知道你可能會來我這裡,那你就絕對不會來…投靠…我。」這用詞還真怪。
  「說得也是…」這是媽媽的心意…不過只要我們過得幸福,就不會麻煩到金子阿姨,我想我們沒問題,而且就算我不是職業棋士也不會放棄圍棋。

  金子接下來用有些審視的眼神看著眼前的雙色頭,光注意到,阿姨的目光停留在前額的瀏海上。

  阿姨是在想辦法接受關於身分問題這件事情吧…
  清清嗓子…光開口:「…《b小調彌撒曲BWV232》,那位鬈髮的大提琴手左手食指受傷了、《哈利路亞(Alleluja), K.158a》第三排左邊數來第五位在最後一小節根本唱不上去、《瑪麗亞搖籃曲》豎琴第42根弦太緊、」到這裡緩口氣。

  金子聞言,一面開始為本屆學生素質低落懊惱,一面已經確定了藤原光的身分來歷…明子的擔憂並不是多餘的,若是他跟小亮分開了…以他的複雜處境應該也不會留在現在的住所吧…不過以小光過去的高學歷,聘請他在本校任教相信校方是大力歡迎…也算讓小光有安身之處,雙方都有利,我也能就近留意一下這孩子的情況。

  「還有,」
  「還有啊?」素質真的這麼糟嗎…中年職業婦女的無奈…
  「《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的確將氣氛帶到高潮,金子阿姨的聲音也沒話說。」彎眉一笑,也開始喝起飲料。
  「總算沒太糟糕。」算了…快點把這一屆沒用的垃圾送走吧。




  亮與光兩人走在回程的街上,東京都四處圍繞著聖誕節的歡騰氣氛。
  但兩人只是靜靜地走著…沉默著。
  轉過進入住宅區的轉角,兩人突然彼此對望一眼…

  「嘿嘿…」光傻笑。
  亮無奈,愛憐的眼神:「行了,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倒也不是不想說,總之就是媽媽拜託金子阿姨關照我們…他怕我們倆離婚。」揮揮自己左手上的時間表示。
  「…」光說某些話時真直接,跟『小亮』一樣。
  「然後就是媽媽提示了阿姨我的過去,所以金子阿姨已經知道了。」

  兩人放緩腳步,如同散步一般…仰頭…
  沒有雪花啊。

  「這的確是媽媽的作風,」亮輕聲笑了出來:「有一種我們倆都很沒用的感覺。」
  「什麼我們倆…別把我拖下水。」朝雙手呵口氣:「…其實我剛剛在金子阿姨面前也是這麼說的。」搓搓手…
  光好像會冷:「不是有手套嗎,怎麼沒戴上?」企圖握住光的手,牽手前行。

  卻被光不著痕跡地躲開…雖然光很溫和,但在戶外躲開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了。
  亮緊抿著唇,挑起了好看的眉。

  「…我…不想讓人看見。」將自己的手插入口袋…唉,看來得說清楚。
  亮盯著光,那眼神彷彿會把人灼傷。
  「對不起…」真心的回應視線:「我真的很抱歉。」
  「…」亮持續向前走,不快不慢的步伐:「只因為你現在下的這一手棋,要替我的未來四面八方都顧到…但是光,我以為你已經明白,我不可能沒有你…而我相信對你而言也一樣。」明顯非常不高興的語氣…

  光兩步跳到亮身前,溫和微笑:「媽媽也這麼認為呢,媽說『正子,只要沒有小光在小亮身邊,小亮真的什麼都缺;反過來說對小光而言也一樣。』」邊說還邊學著明子的神態語氣,模仿得唯妙唯肖。
  見到光模仿細膩的神情,亮終究笑了出來:「…好了,我沒生氣了。」見到光明顯鬆一口氣的神情,有些心疼:「真是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就這樣不是很好嗎?」光在社區的人行道轉著圈前進:「我現在每天都好快樂…亮…就當作是為了我,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嘛…這樣才能平靜生活。」

  看著眼前追著自己影子跑的光,亮有些無奈…或許光會一直這樣吧,什麼事情都為我考慮周詳,儘管會傷害到他自己也一樣為我設想…其實我們倆都一樣。不過…像現在這樣的確也很好…萬一被媒體發現的確夠我們受的,就算要昭告天下,目前我們的根基也還不穩固,不是時候。
  無論在任何情況下,有一顆願意為對方設想的心,這是最重要、最可貴的。
  我們會一直珍惜著我們對待彼此的這份心意,能做到這樣,未來的路就能一直走下去,我有信心。

  家就在前方,兩步追上光:「媽媽還有另一封信,收件人是我。」
  「?」被吸引了注意力…掏出鑰匙,開門。
  「大致上就是叮嚀我有事情可以麻煩緒方先生、市河小姐他們…」有些悵然若失:「是媽媽最後想對我說的話呢…」將圍巾掛在門邊立架上。
  「對了,媽媽說萬一我們吵架了,我可以去投靠金子阿姨。」光得意地笑笑:「而且啊…反正我也拿下本因坊了,勉勉強強算是實踐了對佐為的承諾啦…嘿,總之以後我有地方可以離家出走,所以亮不可以欺負我。」雙手叉腰,頗為得意的神態。
  亮苦笑:「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你了…真是…」你都告訴我離家出走要去哪了,難不成我就不會去找你…光到底是聰明還是傻啊?
  進門習慣性洗手的光,回頭指控:「有!亮一直都在欺負我!」裝出一副馬上可以投靠金子阿姨的臉…
  「喔?什麼時候?說來聽聽…」若無其事地來到身邊。
  靜靜地凝視著亮:「亮說自己張開天羅地網的時候。」

  「光,我知道這讓光有不好的聯想…抱歉。」溫柔擁抱…讓光聯想到蜘蛛了。
  回應了擁抱,將頭擱在亮的肩上:「不…是我自己想太多,明明亮是對我最好的人了…真的…就算亮現在突然變成蜘蛛人我也無所謂。」緊一緊手臂,說出了真實的感受。
  亮卻汗了一下:「光…這麼說我是很感動沒錯,但是沒有好一點的比方嗎…」我不想長出八隻腳:「這會令我想到變種嵌合蟻。」

  「…對不起。」緊張的抱緊。
  「傻瓜…我隨口說說而已,沒事的。」
  「…我只是覺得《蜘蛛人》很帥氣啊,不能因為我討厭幻影旅團就否定電影。」
  微微驚訝:「你什麼時候跑去看電影的?」
  「呃…亮在十段戰三次預賽與一柳老師廝殺的時候…」越說越小聲…事實上剛剛是在對不起這個…

  一陣目光交對………

  『藤原光!難怪你那天不敢跟我覆盤!!』嘴上很兇,卻依舊溫柔的抱著。
  『因為義高想看啊,他跟阿慎上次幫了我嘛!所以我請客!』仍然抱著:「而且平常都跟亮同進同出,根本沒機會跟他們出去…義高又一直敲詐…」好委屈…
  愛惜地摸摸被染黑的髮絲…無奈:「光…以後想跟朋友出去只要先告訴我一聲就行了,我並不想限制光的自由,不過…」溫柔的語調:「即使光離家出走,我還是有辦法把光找回來的…因為制約與誓約還在。」

  依戀地蹭蹭肩膀:「看樣子真的逃不出亮的手掌心了,我好可憐。」
  翠綠色的雙眼泛起柔和的漣漪,輕吻髮絲:「可是我好幸福。」
第五部 第一八○局 伊底帕斯
  小傑與奇犽已經從北日本轉移陣地,追尋古怪大書字裡行間的秘密前往澳洲、酷拉皮卡持續收集著族人的眼睛…時不時傳Mail給塔矢與琥珀…旋律依舊默默的將感情放在心中…跟隨著酷拉皮卡。
  新的一年,每個人都忙碌著…也都各懷心事…

  「但是之前女兒節光穿過女式和服吧,葛城小姐也有穿。」替光整裝。
  「就是沒穿過這種的嘛…哈。」抓抓頭髮…有些期待…

  新初段系列賽開始之前,亮與光兩人決定趁著過年假期回到塔矢宅住幾天,打掃環境之虞也讓屋子有點人氣。光見到父親的葛藤色和服想嘗試一下,卻在父親房裡鬧了個手忙腳亂,還很可憐的還被亮當場發現。

  「好暗沉的顏色…虎次郎也都穿這個吧…」喃喃自語。
  「嗯…江戶時代是穿這個沒錯,款式差別不大…佐為呢?跟爸爸一樣嗎?」替光扯扯衣襬:「這顏色不適合光…換下來吧,想穿的話應該還有其他的,新初段賽時可以穿,反正這種衣服不穿也需要照顧保養。」保養和服實在很花錢…
  「嗯…」開始邊脫邊說:「佐為都穿白色的…」記得那叫狩衣吧。

  亮打開衣箱:「爸爸的和服好像唯一沒有白色…」仔細找找:「有了!」啊…但是這一邊是媽媽的…我記得媽媽的確穿過…
  「哇…是接近白色的淡金色…」這線條描繪的是蝴蝶…蝴蝶呢。
  「…」還是不要展開吧…雖然我覺得光穿起來應該會很好看…但這是女裝,還是不要吧…我們都不是未成年的孩子了。
  亮不動聲色地收回去:「別玩了,庭院又有一堆秋天留下來的落葉…還有今天至少要把二樓打掃完。」別讓光看到…如果光知道了我的心思說不定真的會穿上,那樣對光不太好。
  光細細地觀察著亮…彷彿在思考著什麼:「嗯,那屋裡交給我,亮去掃院子。」
  「你啊…盡挑些輕鬆的。」將衣物疊好,收妥。
  「…那是因為亮不願意進入棋室的關係。」安靜的語調。
  亮微微一愣…無奈一笑:「果然被發現了啊…」

  古老和式大宅裡迴盪著塔矢家數十載風霜雪雨的味道……靜謐的氛圍裡,亮彷彿下定某種決心…緩緩開口…

  「光…我希望有一天能重新開始塔矢研究會…當然會用到棋室,到時候光會一起參與吧。」
  「當然,」淡淡地戲謔一笑:「故此,勞煩兄臺清理庭院。」
  「行了,我去就是了。」這樣光就不會吹到冷風了…不過我也的確不願現在進入棋室。


  棋室裡,過往嚴肅的氛圍還在,耳邊彷彿仍能聽見落子的金石之音…
  光深吸一口氣。
  「打擾了…」即使一眼望去沒有任何人,依舊心懷敬意。

  光細心地清理榻榻米,回憶過去塔矢行洋研究會的盛況,頗有些滄桑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棋室裡有父親最後使用的棋盤吧…亮應該是希望等自己拿下名人後再進來,我想我瞭解這份心情…所以我這位現任名人只好努力打掃了。
  即使是現在,說起名人大家都會想起父親吧…儘管我已經衛冕一次了。
  嗯?那要是我一直衛冕不就每次都是我打掃?何著怎麼算倒楣的都是我…


  「嗯,棋盤都擦乾淨了、榻榻米OK……窗櫺OK、掛軸上次進來時清過了…看起來好像也沒很髒…差不多了。」自己向自己報告進度:「嗯,很完美,接下來打掃客廳。」

  深深一鞠躬後……恭敬地帶上紙門,離開。



  深夜,亮依舊把握每分每秒研究圍棋的時間……
  趁睡前研究一下最近狀態大好的一柳與森下老師在名人戰三次預賽的棋譜……嗯…好久沒在自己房裡打譜練習了,不過沒想到一柳最後敗給了森下老師…但是從棋的內容看來這兩位老師都不好對付,總之我在循環圈裡除了面對桑原之外還得面對森下門下…

  『沙。』紙門滑開的聲音,棋盤對面光落坐。
  「沒想到芹澤最後敗給了阿慎…」義高居然也進入了循環圈…

  兩人在私底下已經不再稱呼棋壇前輩為『老師』,畢竟有時候挺繞口的…當然面對給予光許多幫助的森下茂男除外。

  亮盯著盤面:「有些話我只在光面前說…事實上我並沒有把和谷放在眼裡。」
  「哈…實力上他的確差了亮一大截。」光不以為意,這是事實。

  拿過白子,光開始按著自己的思路延續森下老師的棋路落子,亮會意後也認真應手,眼神專注地盯著盤面走勢。

  「不過第二屆北斗盃之後,我從沒跟和谷對弈過…他的棋常常天外飛來一筆,跟他下棋很…有趣。」忠實客觀的評價。

  光將摺扇放在身側:「我也很喜歡跟他對局,最好今年挑戰者是義高,呵呵…一定很有趣。」我很期待…
  「那是不可能的。」斬釘截鐵,落下一子:「我會拿下名人挑戰權,接著強迫你交出頭銜。」平淡而自信,如同陳述事實。
  「我會在上面恭候大駕。」角邊壓上一手,已經習慣這種時不時出現的壓迫感。


  一局由一柳與森下展開的棋局,亮與光兩人延續著…
  最終,亮以兩目之差替一柳贏下了這一局…


  「果然每次只要與光對弈,不管最初佈局如何,常常有更好的路走。」下得不錯…意外的收穫。
  「對我而言也一樣…不過即使我算是瞭解森下老師的棋,也覺得延續他的對局滿困難的。」呼…用這種方式下棋好累…
  亮審視著棋局:「嗯…那是因為光的圍棋很純粹,忠實的依照自己的思路走…儘管能看出其他人的一些想法,但是要站在同樣的觀點也有些困難吧。」
  「…是這樣啊?」光微微思索:「被亮這麼一說,應該每位棋士都一樣吧,只是我的症狀特別明顯。」收拾棋子。
  「正式對局不會有延續棋局這種事情出現,」收拾盤面:「即使是封手,前半局也是由自己佈局,所以光的狀況不成問題。」抬頭…

  亮眼睛一亮,為眼前的光所吸引…
  隨即鎮定心緒,別過視線。

  「光,快去換下來。」不敢正視。
  「?」不解:「…啊!對喔…好看嗎?」彎眉淺笑,淡金色的和服彷彿因為穿在光身上而更添光彩:「剛剛才一直在想亮都不抬頭看我一眼,結果自己果然也陷入對局之中…哈,我們倆只要遇上對局就什麼都忘了。」
  光收拾好棋盤,跪坐到亮的面前,上了淡妝的臉龐刻意迎上亮的視線…

  光居然上了妝…雖然沒有葛成小姐那麼濃艷……但是恰到好處…
  儘管仍然一看就知道光是男人,但是…有一種超越性別的美感…好像那件衣服也被光淨化了一樣,隆冬夜色下,沒有男女款式的區別…
  雖然很美,但是…光沒必要因為我想看而換上女裝!
  「夠了!光!快去換下來!把妝卸了!」再次別過視線:「別鬧了,以後不准再穿成這樣。」沒有必要為了取悅我而作這種事情…沒必要這樣委屈!

  「…」坐在原地…沒動作。
  「你沒聽見嗎!?快去換下來!」眼神別向稍早清理過的庭院。
  「…」亮真的不喜歡嗎?為什麼不看著我說話…亮從來沒有這樣過。

  亮背過身,完全將光剔除在視線之外…
  光疑惑:「…我只是以為亮會喜歡,想說偶爾一次沒關係。」

  「只要我喜歡就沒關係!!?你難道沒有尊嚴嗎!?」雖然很高興光願意為我這樣做,但是我不可以這麼自私:「葛城小姐是為了掩人耳目不得已,現在沒必要這樣,快去換下來。」
  光更加疑惑:「誒?這跟尊嚴扯不上關係吧…再說了,這是在家裡又在亮的面前…我想無所謂吧,況且真要說的話,我覺得能拋開世俗禮教取悅心中認定的對象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眼珠子轉了一圈…難道亮只喜歡男人,應該不是…還是亮有性別歧視?聽說東方人重男輕女…但就算是這樣這句話用在當前這種狀況也不合適吧…
  「光…我知道我說不過你,總之快去換下來,別這樣。」

  盡量穩定心緒…同樣的季節,同一個房間…光這麼美…好像不是人類一樣的美…我不想傷害光…

  「…我個人認為還滿好看的啊,而且穿著父親的衣服會讓我覺得有好大的壓迫感,像這樣穿著媽媽的衣服就好像被媽媽抱著一樣…」滿足地蹭著蝴蝶花紋衣袖:「感覺上似乎還有媽媽的味道呢…亮,聞聞看是不是我的錯覺?」將手伸了過去…討好的眼神。
  『你夠了!』打掉光的手:『就是因為是媽媽的衣服才不能讓你穿!這樣說你還不明白嗎?』不敢穿父親的衣服可以另外做個一兩套…反正棋院有時候也用得上,不必為了我穿女人的衣服!就算光不在意!我在意啊!

  光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微笑:「…這樣啊,對不起。」
  起身,從廊上帶上紙門,離開。


  迴廊上,光想著自己胸前亮為自己帶上的項鍊…媽媽的戒指。
  對不起…媽…當時我…把戒指弄得傷痕累累,亮也傷得不成人形。
  所以…這樣的話,還是還給媽媽吧…反正我老是給亮添麻煩,也不可能有心儀的女孩…趁現在亮說出真心話了,剛好下定決心。
  不過媽可以放心,我還是會一直陪著亮的,雖然亮沒辦法把我當一家人,但我相信亮十分重視我…甚至差點為了我犧牲性命,這些我都知道的。
  只是這份賀禮我果然收不起…媽媽交代過不必給亮…所以還是給媽媽吧…之後再買個一樣的款式給自己戴上,亮就不會發現,也不會追問我這些事情…這樣也算對媽媽的心意的一種紀念…就像我的摺扇說起來也不是佐為給我的一樣。
  放回媽媽的首飾盒應該就行了…

  不捨而虔誠的凝視著廊外月光,微笑著…我果然不怎麼喜歡冬天。
  伸手繞到頸後,輕輕將項鍊解開…可惜,已經戴了不短的一段時日了呢。



  看著光離去的背影,亮突然驚覺自己剛剛說的話很可能被光聽成其他涵義…

  「住手…」亮追上,捉住了光動作中的手:「不是那樣的!不是光想的那樣!」都怪我太不會說話,平常不是都好好的嗎…唯獨面對光就很笨手笨腳。
  「…」沉默而乖順地望著捉住自己的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光的想法…但是不是光想的那樣!」緩口氣,整理用詞:「我的意思是不敢穿父親的衣服沒關係,棋院要用上的話也可以做個一兩套…不必為了…這…不必為了…取悅我而穿女人的衣服…或許國情不同,所以光覺得無所謂…」

  眨眨眼:「…」原來是這樣啊…原來亮是這樣想的……果然文字語音的吸引力,會讓人忽略傳達的本質。
  見到光的神情似乎不再那麼悲傷,亮鬆手的同時也鬆了口氣:「…因為我會認為,這樣的行為委屈了光,我不要讓光不快樂…如果我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光的痛苦上…」心痛地別過視線:「…那跟兩年前的暴力行為又有什麼差別。」

  「不是那樣的,亮一直都對我很好…」原來亮也很害怕…而且是同樣的季節…
  月光似乎蒸發了光所有的哀傷,淡妝下,光淺笑:「從十二歲到現在,亮總是對我很好很好…是我自己彆扭不肯接受,亮會失去耐心在所難免…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只要亮覺得喜歡的我就會盡力做到,而且是發自內心願意做到,並不會感到委屈或者悲傷。」

  亮微微勾起嘴角,示意光一同在長廊上坐了下來,望著如神靈般唯美的光…自己甚至不敢伸手觸摸,彷彿會褻瀆了身邊這一份夜色中的光彩。
  「雖然我說錯話在先,但是光依然不信任我。」不知道光坐在這裡會不會冷…暖氣吹得到這裡嗎…紙門沒關應該不會那麼冷…
  澄清:「我哪有,我知道亮還是愛著我的,只是有伊底帕斯情結罷了。」
  『戀母情結!!?』天啊…我覺得我快要被這枚小小的戒指害死了!

  亮的眼裡瞬間結冰,隆冬夜色下更顯冷冽犀利…
  光見狀,於是非常講義氣地說著:「亮,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而且我也同樣失去雙親,所以理解。」月下佳人頗為肝膽相照地拍拍亮的肩膀:「嗯!放心!」
第五部 第一八一局 非常非常
  右手忍不住捉住放自己肩上的左手,與剛才阻止光拿下戒指不同,有些用力。
  「…」亮在努力控制情緒,低頭細想如何挽回自己的『名節』。

  「既然這樣的話,戒指我還是收著,我馬上就去把衣服換下來…」溫柔地對亮微笑:「放心,以後媽媽的東西我不會亂動。」原來亮真的很黏媽媽啊…
  亮想要將問題重點拉回,並且澄清:「…居然被說是伊底帕斯。」
  夜風中,光笑得高雅,沒有半分歧視之意:「這又沒關係,每個人總是有一些自己心中不願被他人入侵的淨土…就像我對佐為他們的感情一樣。」
  「…佐為『他們』…」手上不自覺的用力…
  「嗯,當然我也知道亮一方面是怕委屈我,放心,我明白。」



  亮這又是怎麼了?我都說不在意了,我也不是這麼小氣的人…
  既然亮很黏媽媽,那也沒什麼關係,我自己也有佐為的秘密沒讓亮知道…況且亮過去很少陪伴媽媽,失去之後心中難受說不定更勝於失去父親。畢竟至少父親傳授了亮棋藝,而除了血緣與長相之外,亮的確沒有繼承媽媽的專長……呃…要不…我可以傳授亮琵琶的彈奏技巧…誒?難道我得收這麼沒資質的弟子…我才不要…

  亮依然緊捉著光的手不放,卻低頭在心中冷靜思考…
  被光誤會雖然也沒什麼關係,但是感覺實在不太好受…奇怪,明明說著相同的語言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多誤會產生…果然文字語音的吸引力很容易扭曲傳達的本質…不,我覺得是光的聯想力太豐富了,他剛剛的確有說他明白我是怕他委屈,但是除此之外光還是喜歡想太多…



  「亮…」輕聲呼喚。
  「嗯。」抬頭,還在專注於思考怎麼解釋…
  「呃…那個…」溫和的眼神迎向亮的視線,有些許懇求意味:「亮…」
  猛然回神:「怎麼了?」翠綠色的眼眸凝視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光…
  「能不能…先放開我,這樣我不能把衣服換下來。」而且痛死了!


  月光為兩人連接的手鍍上一層銀輝…亮回過神後卻沒有立刻放開光。
  剛才在盛怒之下褻瀆了光的這份美感…現在突然要放手,捨不得…
  依舊緊緊捉著光的手腕…左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光的臉龐…
  一往情深的視線,真情的眼神…………我的蝴蝶……


  亮的眼神變了…難道…剛剛不是戀母情結?是我誤會亮了…
  原來如此…亮不是因為媽媽的和服所以生氣不願意看到我,除了怕我委屈之外…亮應該是不敢看我,他在控制自己…因為他明白再多看任何一眼都有可能讓自己淪陷…
  沒再理會自己痛得即將失去知覺的左手…無所謂,反正亮最後會把我的手弄好,頂多治療的時候被罵一頓而已,現在是個機會,可以把亮在兩年前的傷痕撫平…只要我控制得當…

  長廊上,光緩緩朝自己的右手呵出一口暖氣。

  「光…會冷嗎…」愛憐地望著光在眼前的一舉一動…關心詢問。
  「嗯…有一點…」臉頰蹭著亮似乎再也放不開自己臉頰的溫暖手掌,柔順依戀:「室內比較溫暖…回去好嗎…」真誠的視線…彷彿親吻一般的凝視。
  輕撫著光金髮,有些不捨:「但是月光下的蝴蝶…好美…」
  「這樣啊…」拉近距離,輕輕靠上亮的肩:「這樣就溫暖多了…」
  「嗯,我也一樣…」

  隔著蝴蝶和服,亮伸手,將光揉入懷中…擁抱著夜色中發光的這一份美感…眷戀不已:「光…」在光的耳畔溫柔呢喃:「…真的…可以…嗎…」雙臂擁緊,耳鬢廝磨著…氣息交融…
  沒有回答,輕輕吻了墨髮…愛戀而清晰地重複誓言:「我是屬於亮的蝴蝶。」

  彷彿得到應允而感動,與月光同時親吻領口露出的些許肌膚…
  深情的擁抱早已不足以傳達自己的愛戀…緊捉著光的手,鬆開…繞到腦後…
  輕輕放倒了包裹在和服底下的軀體,讓光枕著自己的手…愛惜地俯視著。

  「光…」交給我…
  「亮…」我愛你…





  東方天空漆黑一片,冬季的陽光仍在睡夢中。
  亮緩緩睜開雙眼……榻榻米、棋盤、凌晨的空氣……

  「啊…」彷彿想起了什麼,立刻坐起身,四下裡慌張地搜尋…
  光…就窩在我身邊,依偎著…和服布料凌亂地包裹著身體。
  「光!醒一醒!光!」亮開始驚恐而慌亂地剝開光身上的一層一層高級布料:「快清醒!快醒來!」
  光睜眼…朦朧中隨即會意:「亮,我沒事…別這麼緊張。」幸好我沒有沉睡。

  光坐起身,笑意溫和…亮覺得自己彷彿被淨化在這樣靈動的眼神裡。

  「亮,我真的沒事。」輕輕褪去停留在上身的蝴蝶花紋:「看,真的沒事。」真誠而主動地展現自己的身體………
  記憶中害怕我受傷的恐懼感不可能這麼容易被消除,所以我不敢沉睡,必須確實證明給亮看…這樣才能消除亮心中的不安。

  手掌慌亂地撫摸光裸露的胸口,眼神來回檢查:「光!光…沒事…幸好…」彷彿虛脫了般的眼神…還好…只是一些跟平時一樣的吻痕,雖然多了點…但是沒事…我的光沒事…沒再受傷。
  「這是怎麼了?」光再度掩上媽媽的和服:「亮忘了嗎…昨晚我們是一起回到房間的…」頑皮一笑,躺下窩回原處:「亮還懶得鋪床,抱著我取暖。」


  夜色中嗅得出凌晨的氛圍…亮有些發愣…更多的是心有餘悸…
  良久後…才終於放下心來,回神過後開始鋪床…


  「光好像還想睡吧,」轉頭望向窗外:「天還沒亮,我們再睡一會兒。」示意光一起窩進棉被裡。
  「嗯。」滾滾滾……滾進被窩。
  被光的舉動逗樂了:「懶成這樣…居然用滾的。」抿嘴輕責,更多的是疼愛。
  「我認為這是榻榻米的唯一好處。」亮原本就沒注意過這方面的事情,所以幾乎跟兩年前一樣直接…唉。

  亮深情地撫摸著依舊纏繞著些許蝴蝶的軀體:「光…其實我知道,昨晚光在引誘我。」幸好沒事…不然我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眨著水藍色大眼:「果然還是被看穿了。」額頭貼著額頭。
  「但是我想…或許是個機會…所以就順應情勢走下去,但是等到我再次完全回神的時候…已經是剛才了…」心疼憐惜地擁緊:「對不起。」
  「亮為什麼要道歉呢?」輕輕吻了亮的唇:「我覺得很幸福。」
  「真的?」眼神綻放出期待的光芒,小心翼翼地確認。
  「真的。」非常肯定的點頭:「現在的我真的非常非常幸福。」

  亮笑了,溫和而放心地笑了:「太好了…幸好真的沒事…」雙臂收緊,將頭埋入光的頸間…………………眼眶微微泛潮:「真是…太好了。」

  光感受著…回應了擁抱…
  亮他…是真的非常非常地愛惜我,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還有…光…」誠懇的聲音:「我一直想對光說…」
  「嗯?」好累…我有些想睡了呢…
  「光…或許光覺得不可能,但是我想對光說…我也可以是光的蝴蝶。」
  有些驚愕,完全清醒:「我們…都是蝴蝶…」亮是真的對我用心良苦…雖然一向知道亮不排斥,但是沒想到亮是認真的…
  「嗯!」誠摯地望進水藍色大眼:「我們是屬於彼此的蝴蝶,在大環境中蛻變成長。」看光的神情,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真要說得很明白還真有些不好意思,蝴蝶這個比方恰到好處。

  光的神情轉了數轉…
  亮愕然…
  光最後開始忍著笑意…

  「想笑就笑出來吧…這樣忍著很難受的。」寵溺地捏捏鼻子,光又想到什麼了…
  「哇哈…太爆笑了!!幸好我們都是男的,不然我們的幼蟲豈不是毛毛蟲!哈!笑死我了!」捧腹大笑中…
  亮汗了一下:「我們的『幼蟲』…」就算是一男一女也沒人用這種說法吧…
  「對了…」光已經完全沒有睡意:「亮,我昨晚誤會亮了…亮沒有伊底帕斯情結,是我自己會錯意。」頑皮一笑,道歉…
  愛憐的撫著髮絲:「光明白了就好,我真的只怕委屈了光。」這傻瓜…大概為了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吧…不過反過來說,我也一樣。
  「都說了!為自己重視的對象心甘情願付出,是很高尚的心情,哪裡委屈了啊…」
  亮無奈苦笑:「我知道我說不過你,光不覺得委屈就好。」
  光噘嘴,不滿:「怎麼難道我若喜歡亮穿女裝,亮會覺得委屈嗎?」
  亮嚴肅:「男女有別,穿著怎能如此隨性,這也是我昨晚生氣的原因之一。」
  捲起眉毛:「果然很古板…」明明昨晚自己很高興…轉移話題:「我倒覺得日本男人的褲裙很像我們族裡的女人在打獵時穿著的裝束…反倒是媽媽的和服對我來說從來沒見過雷同的…說起來就是東方人重男輕女,所以亮才會覺得委屈。」
  「重男輕女這句話不是用在這裡,」溫和的開導:「這句話大多用在孕婦生產,不過現代的東方社會已經鮮少有人這樣認為,大多數都認為男孩女孩一樣好」

  男孩女孩一樣好…光出神地望著亮,似乎快要想起什麼…

  輕輕撫著光的身體…韌性而遍佈吻痕的皮膚在掌中起伏:「怎麼了?」
  光回過神,剛剛似乎…快要想起什麼…怎麼又忘記了…


  發覺光的神情有異,亮心中觸動了一根弦…
  光該不是忘記了他答應過冬天時會告訴我關於自己的孩子的事情吧…嗯,這也算是重要的事情,光的確有忘記的可能,他總是會記得一些奇怪的小事情,最後忘記重要的事…我要提醒他嗎?

  「亮…我最近常常覺得我好像有什麼事情忘記了,好像很重要,答應過要告訴亮的…」努力的回憶著,捲眉思索:「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看來是真的忘記了:「嗯,小傑與奇犽出門的那一天,光對我說雖然希望火紅眼就此消失,但是在精神與肉體都不背叛我的情況」話未說完被光打斷。

  『啊!!!我想起來了!!!』從被窩中瞬間坐起。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光的眼神中有一閃即逝的痛苦,隨即立刻窩回我懷裡…有哪裡怎麼了嗎…
  「亮!我們不能自己過得好就好了,也要幫旋律加油!」非常激動!
  「嗯。」漫不經心地應著,開始再次檢查光的身體。
  「亮…剛剛不是看過了?」糟…別讓亮發現下面…
  「休想瞞我,一定有哪裡痛。」認真查看…
  「呃…被發現了嗎?」有所預謀地交出泛青的左手腕,吸引了亮全部的注意力。


  數秒後房間裡,光討饒的笑容前,亮開始顫抖……接著…
  新年假期清晨,塔矢宅在亮的怒吼聲中開始一天的生活。
第五部 第一八二局 Beauty and the Beast
  在生前曾經先後拿下日本棋院『名人』、『十段』、『碁聖』、『天元』及『王座』的塔矢五冠王宅邸,客廳內,年輕一代的塔矢老師與藤原名人、本因坊所討論的事情完全與圍棋無關。

  「所以,得先經過亮的同意我才敢向旋律提出這件事情。」光放下茶杯…嚴肅。

  兩人正襟危坐。

  「光,我這邊是沒問題,但是萬一旋律接受了,你要拿孩子怎麼辦?」正經。
  「母親是他,旋律當然有權力決定。」斬釘截鐵。
  「你放得開就好,但是哪裡有成雙成對的樂器…」
  知道亮同意了,馬上滾到榻榻米上賴著:「不清楚…古卷上沒寫這個,只說針對《黑暗奏鳴曲》,假如被詛咒的對象剛好是女性又還沒死,而且幸運地遇上火紅眼的孿生子,就可以利用這種方式恢復到未被詛咒前的情況。」
  亮抿了一口茶,放下:「但是代價真大…不過仔細一想也很合理。」

  光懶在地上,慢慢滾到亮的腿上枕著…

  「哪裡合理啦?我就是不知道這種事情可行性有多高…」
  亮眸光一閃,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念能力造成的傷害理所當然要利用念能力來彌補…這種古老的念的傷害更是不可能說治療就治療,所以找到擁有魔王血緣的後代,一起重新演奏一遍當時的樂曲用以『改變』詛咒。」
  「改變嗎?」所以魔王姊姊是變化系的嗎…天曉得:「但這哪裡合理啊?」

  「這樣的改變如同為毀壞的人體塑造一個全新的生命,所以旋律並不會突然變回原來的模樣,而是在懷胎十個月的期間,與成長的胎兒同步漸漸變化…」
  「所以我說這到底哪裡合理啊?」明明是自己提出的事情卻自己懷疑了起來。
  亮好整以暇地喝了口熱騰騰的綠茶:「光不是說過幫助旋律會給你的身體帶來負擔嗎?所以絕對要在光的狀態良好的情況下進行?」

  光蹭著,點頭…………………不想坐起來。

  「以光給我的資訊,我推測如果旋律接受了,那麼你們倆一同演奏的過程事實上就是重新塑造新生命,簡單說,」整理一下思緒:「重點就是旋律的孩子將是念能力的產物,按照這個邏輯想下去,他將會擁有兩個孩子,一個是光的翻版,一個是旋律的翻版…甚至是個性、才能都會與你們相似的龍鳳胎。」
  光捲起眉毛:「所以簡單說旋律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製造兩個複製人,並且養大他們。」
  亮驚奇:「光不曾想過要扶養與自己擁有相同面貌的孩子嗎?會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一般人都會想要吧…特別是在我們倆都不會有後代的情況。

  光坐了起來,嚴肅:「如果旋律接受了,我想他有決定權…女人永遠是比男人優秀而聰明的生物,這是重男輕女的東方人無法理解的。」說完又滾回地上。
  「怎麼又扯到昨晚的話題…」亮無奈一笑…怎麼光從起床到現在沒好好走幾步路,一直滾來滾去的…
  「簡單說,除非去做DNA鑑定,不然男性永遠無法肯定自己的孩子真的是自己的血親,」見到亮似乎有些疑惑的神情,得意一笑:「但是女性就不同了,他們懷胎十個月,歷經生產,絕對肯定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
  亮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的確是這樣…因為一般夫妻彼此信任所以沒這個問題,但是在有任何一丁點感情裂縫時,這麼想的話…女性永遠都能確保擁有自己的後代…的確是優秀而聰明的生物。」

  光坐起身,吞下一口茶:「所以在我習慣的文化裡面,除非特殊情況,不然小孩跟著媽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是說人類就算滅亡了也沒差啦,地球反而會因此而更加翠綠…呵呵。」
  亮愣了一下:「人類滅亡也沒關係…」我的天…
  「幹嘛猛獁象可以絕種人類就不能絕種,這都是人類自以為是的想法,世間萬物有一定的運行法則,該滅亡的時候就會滅亡,該產生新物種的時候就會產生…」

  靜默了片刻…亮給自己與光都添了新茶。

  「…的確,雖然不想承認,但是若嵌合蟻能夠與人類和平共處的話…或許他們不會滅亡,我也不會如此厭惡他們。」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亮…」果然放不下父親的事情,這是當然的…就像我努力克制厭惡蜘蛛的情緒一樣。
  亮此時突然十分認真地盯著光:「不過…光,謝謝。」
  「嗯?」又幹嘛?
  「昨晚…光引領著我面對了兩年前的自我,」眼神清明,望向對面的伴侶:「其實我知道的…光一直不敢沉睡,不敢休息…都是為了我。」
  「呃…」別過視線:「突然說這些做什麼…我只是作出對亮有利的決定罷了。」
  「那麼對於我而言也是一樣的。」

  憐惜的笑容凝視著光,那樣的笑容再度讓光想起了佐為。

  「光雖然不想,但是如果有跟光相似度如此之高的孩子,我很樂意扶養…所以請光不必顧慮我,如果旋律不願意收養光的孩子也沒關係,我一定會照顧他。」
  依然真誠地看著對面有些不好意思的光:「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像突然想通了什麼…」抿一口茶:「剛剛說到嵌合蟻,我開始覺得自己突然可以克制自己的心性,不要去憎惡任何人、事、物…並不是因為對方不討厭,而是『厭惡』這樣的情緒容易衍生出『憎恨』…對自己的人格將會是一大傷害。」

  「噢!所以這就是父親常常對亮說的『為藝者貴其心性』…瞭解為何要控制情緒而不是毫無目的的壓抑情緒。」歪頭,學著明子的神情:「小亮長大了。」
  亮被逗笑了:「光每次都模仿得很像。」好像真的見到媽媽一樣…

  而當亮進了廚房重新沏上一壺綠茶,回到客廳後…

  「光…」睡著了…昨晚都不敢睡吧…
  淡淡一笑…戒備感真差,這代表跟我在一起,光很安心。
  回房間拿出毯子為心愛的人兒蓋上,輕吻髮梢:「謝謝。」




  金子阿姨並不常聯絡摯友的兩個兒子,只是經過尹老師同意,過年期間,亮光兩人去阿姨家拜訪的時候,光替亮招收了佑輝這個弟子;一週兩次在庭院裡練習八極拳…當然要小心仙人掌。

  「學費就不用了,佑輝會拉小提琴吧…」金子阿姨家的客廳裡,光看向橘色髮絲的少年:「每次練習完拉一曲給我聽就行了。」我真是慷慨的好人…
  「??」某國中生不解。
  倒是金子聞言立刻把自己兒子的頭壓下行禮:「還不快謝謝光哥哥!」
  「呃…不用這樣,光他真的只是想聽而已。」亮深怕阿姨表現得太明顯而露出馬腳…少年心性,很難說佑輝會不會去跟同學炫耀自己有一位世界級的師父。

  佑輝有些不耐煩的尋思:光哥哥不是職業棋士嗎…嗯,沒規定棋士不能對小提琴有興趣吧。亮哥哥比較厲害好像是真的…我還有個師祖是韓國人啊,重點是可以學到八極拳就好。



  新初段系列賽之後,時間來到二月中旬,光回了京都一趟…看看社的孩子。
  然而…

  「我絕對不要照顧小孩,太恐怖了!」回程的新幹線上,光對亮說著。
  「的確…小孩子的噪音能量真是驚人…」亮也心有餘悸。
  「不過社好像很習慣,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跟亮廝殺到最後。」定力也很驚人…要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亮苦笑:「反倒是我被哭聲吵得不得安寧。」一向自詡意志力過人的我居然會動搖…我小時候也這麼吵嗎…



  櫻花燦爛了日本大小山巒與街道,時序進入春季。
  於是四月,亮打進了名人循環圈,並且同時拿下了十段挑戰權,直逼同門師兄緒方連續衛冕的寶座而來,成為眾所矚目的一戰。光則是為了三度衛冕名人戰而密切注意循環圈戰況,嚴陣以待。


  「什麼??」這是久米。
  「小市要結婚了??」這是北島。

  棋會所內客人雖然又換了新的一批,但是基本班底都還在。

  「…是啊。」有些不好意思的市河小姐,拿著托盤遮著臉,只露出一雙盈滿笑意眼睛。
  「恭喜你。」亮非常替市河小姐高興。
  「對象呢?嫁人以後不能叫做小市了!」這是廣瀨。
  「應該還是可以稱呼『市河小姐』吧,椿大哥不會介意的。」落下一子…嘿嘿,趁著亮現在分神,可以進攻左上角。
  「什麼!!為什麼臭小子知道小市的結婚對象!!?」北島大叫。
  光再度靜靜落下一子:「因為我比你聰明。」真是美女與野獸的組合…
  「北島!藤原已經是名人外加本因坊了,不能叫他臭小子!」
  亮問出關鍵性疑問:「那麼日期呢?還有婚後工作上……」

  大家屏息以待。
  十多年來市河小姐一直都站在櫃檯,如果離開了大家都會寂寞吧…

  「嗯,婚禮在六月…因為我想當六月新娘…」有些靦腆狀:「不過經濟上不算太寬裕,所以往後恐怕還是要持續向小亮領薪水了。」卻是開心的語氣。
  亮微笑:「沒問題。」同樣是非常喜悅的神情。


  從棋會所回到自家庭院,還沒進入玄關,鷹大哥便從天而降。

  「嗯…小傑說鋼琴的話他知道有成雙成對的…」亮拆閱鷹大哥送來的信箋…當初只是不抱希望的問問,心想他們倆時常旅行或許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消息…沒想到…咦:「光,你應該彈過這兩架琴。」將信箋拿到正在餵鷹大哥吃肉的光的視線高度。
  看了一眼亮手中的信箋:「…這個我之前有想到過,只是很懷疑這種現代的山葉鋼琴是否承受得住詛咒摧殘…超市特價肉品好像到後天,鷹大哥這次回來還真是時候…」

  亮掏出鑰匙,進門:「旋律似乎沒有告訴酷拉皮卡這件事情,他還在猶豫吧。」畢竟要一個未婚女性突然生兩個小孩…的確需要決心。
  「突然冒出兩個小孩的話,保鑣的工作也不能持續了…的確需要時間慎重考慮。」光帶上門,在玄關脫去鞋子:「椿大哥與市河小姐的婚禮要包多少禮金呢…」
  「傳統禮金是一定要的,但我們的身份卡在私底下是晚輩,工作上是上司…真有些困難。」冬天過後事情就多了起來…

  「另外…蘆原先生大概心碎了吧。」亮若無其事地說著。
  「誒?真的假的……我都沒發覺呢…」進入廚房習慣性洗手:「我倒是想額外送一些實用的禮品…」
  「要不然名人戰之後……………」
  「我覺得這樣的話………………」


  歲月,在忙碌中流逝著。
  這一年,亮與光兩人將滿二十一歲。
第五部 第一八三局 對局與飯局
  西元一九二四年,日本棋院由舊財團的援助而成立,歷經歲月洗禮,於二十一世紀儼然成為日本圍棋的心臟地帶。在日本,棋士被視為一種專門職業,日本棋院保障其身份與生活,主要工作是推廣圍棋活動與管理棋賽進行事宜。
  頂尖棋士的頭銜賽並不一定在棋院內部進行,為了推廣圍棋活動,讓民眾感染良好的棋士對局風範,時常將對局場地設在其他縣市的飯店裡。雖然對局室與棋士住宿的房間與外界隔絕,卻有現場轉播影像傳輸到各大電視臺,與某些飯店特意針對矚目對局提供的現場大盤解說大廳。


  光在棋盤前額冒冷汗…
  這情勢…如果我提掉採取切斷戰術的白子,儘管我方會產生好局面…但若往中央擴張…我的黑子只會越來越差。
  若向右方進逼,左方會被白子連成一氣…黑子將被迫必須在左邊應手,等於讓白子搶得了先手。
  黑子若因此而不向右方進逼,改守左方…右方馬上就會挨上白子一拳。
  剛才在二間圍地時,下的那手,造成的傷害實在太大了。
  已經無從反擊!

  先長出再說…
  眼神盯向棋盤對面的對手…
  鎮定一點!這還只是序盤而已………




  「塔矢這幾局…下的感覺不同以往…」附近的麵店裡,古瀨村吃著蕎麥麵:「像他們那種程度的對局已經不是我能看懂的了。」
  擔任這次裁判的白川九段笑容可掬地喝著味噌湯:「棋院的記者…我記得棋力要初段才能來應徵對吧。」肯定語氣。

  「我的確是有初段水準沒錯啦…總之下到頭銜戰的程度,我頂多只能有所感覺而已。」今天的封手好緊張…塔矢想了好久…
  「上一回他們倆人的本因坊戰好像也是古瀨村先生當隨行記者…」偶然想到便順著思路說了出來。
  古瀨村尷尬一笑:「那是因為我特別喜歡他們兩人對局的氣氛,所以只要是他們的對局,我都會努力爭取隨行記者的機會…」其實是怕他們萬一在外面有了什麼不得了的親密舉動,至少別讓其他記者看到…

  「其實我很驚訝呢,」依舊笑瞇瞇的白川:「第二屆北斗盃時我曾經跟塔矢短暫相處過幾天…該怎麼說呢…嗯…」思索著:「近距離感受才知道,塔矢似乎比起過去更大氣了許多,更加圓滑的同時也更加犀利。」
  「…更加圓滑的同時也更加犀利,」古瀨村盡職地默記下了這一句話:「那麼阿光呢?呃…我是說藤原。」
  「沒關係,你不用介意…我跟阿光算是同門,現在棋院連院生都稱呼『阿光老師』了。」吃了兩口麵條:「嗯…阿光的棋…他是遇強則強型的吧。」

  古瀨村一邊喝著烏龍茶:「遇強則強型…」

  「意思是遇到80分的對手他會下出85分的棋,30分的對手就下35分的棋…雖然每一局都很用心,但是從不下狠招…我想就某種意義而言,該怎麼形容呢…好像是有勝負意識的指導棋…」我在說什麼呢:「您該不是要刊載我剛剛的評論吧?」
  「不用對我用敬語啦…」跟不熟的人吃飯就是這樣…唉,兩位記錄員自己跑去吃好料的了…真是:「我想我懂你的意思,或許阿光自己沒意識到,但是對於實力比起自己弱上許多的對手…比方說新初段系列賽,儘管不是指導棋又背負了反貼目,他也會用盡全心全力去引導對方下出更好的棋路…」

  白川眼神一亮:「對!就是這種感覺!但是不同於指導棋,他到最後會把對方吃得死死的!」
  「…其實就是對手不夠強所以想辦法把他變強,等棋局有趣了之後再盡力絞殺對方…說穿了就是這樣。」古瀨村結論…白川老師其實滿好相處的嘛…
  白川微微一笑:「怎麼被你這麼一說感覺阿光很奸詐…呵呵,其實跟他對弈過的低段者都獲益良多…說起來森下老師也說是去年本因坊戰後,阿光的棋才變成這樣。」

  「喔?這我是第一次聽說,那麼森下老師認為阿光的狀態如何?」開始拿出錄音筆,準備認真記錄。
  「大致上的評論就是…阿光過去的棋太過純淨,反應不出勝負心,而他與塔矢的對局之所以能讓人熱血沸騰就是因為塔矢是一位求勝意志極強的棋士…」
  「嗯、嗯!」滿嘴麵渣,拿著錄音筆記錄。

  「但是在上一回的本因坊戰,塔矢似乎激起了阿光的求勝心…讓棋局生動了起來。」好整以暇地繼續吃自己的涼麵。
  「嗯、嗯!」趁機擦擦嘴,手上依然拿著錄音筆。
  白川回憶著自己老師說的評論:「…但是由於在本因坊戰中,塔矢似乎沒有跟著阿光一同成長,因此才不得不讓出了本因坊寶座。」
  古瀨村插話:「意思是塔矢是個能讓阿光盡情下棋、非得全力以赴不可的對手囉?」

  「嗯,當然當今棋壇上,目前狀態大好的一柳、緒方…等眾位老師也都是彼此不可多得的對手…但是圍棋這種活動…有時候認定的對手對自己而言意義是不同的。」跟記者說這些…能懂嗎…
  古瀨村的錄音筆忠實地收錄這段話:「我想我大致明白,正所謂『宿命的對手』吧。」雖然他們其實關係更緊密:「剛才森下老師認為塔矢並沒有在本因坊戰中與阿光一同成長,那麼對於這一回的名人戰森下老師可有何看法?」

  「以目前這四局來看,雖然塔矢明天再勝一局就能拿下名人,但是勝負難料吧…」白川老師忠實轉述自己老師的評論:「過完年後,塔矢的勝負心不再像剛從中國回來時那麼強烈,彷彿是一夕之間的改變…過去塔矢的棋充滿了力量感…當然現在也一樣,只不過…」這該怎麼說啊…

  「…」古瀨村期待的眼神。

  「好像是突然領悟了什麼似的,多了一些過去只有在阿光身上有的純淨,也較為安定…更加圓滑的同時也更加犀利。」最後還是這句話比較貼切。
  「也就是說,塔矢與阿光他們改變的是心境而不是棋力…」古瀨村總結:「說得也是…到達他們這個高度,大概只有心境上能夠成長了吧。」
  白川九段繼續吃著自己的晚餐:「而這種心境的轉換是很微妙的…有時候是生活中的一些瑣事所帶來的影響,並非一定是對局影響對局…」

  「嗯…」繼續吃蕎麥麵。

  「他們倆同住一個屋簷下,可能新年期間阿光做了什麼能令塔矢安定下來的事情吧…不過也可能只是塔矢自己遇上什麼別人認為毫不起眼的小事,但是他自己卻有全新的領悟…」可能性很多…不用瞎猜了。
  「彼此能向對方的優點學習,一同成長,日本棋院週刊部業績長紅…嘿嘿!」吞了口茶:「棋週刊的發行量事實上一直都跟他們倆有密切關係…他們倆可能也是外在形象好吧,又常常在一起…棋迷各年齡層都有,簡直是老少通吃。」

  「呵呵…真是有趣的形容…還老少通吃呢,最高興的還是總編天野先生吧。」
  古瀨村突然冒出冷汗:「其實我很怕天野先生…我老是做錯事…要是在週刊部的我也有像他們這樣的好夥伴多好啊…被罵也不寂寞…」
  「我也很羨慕他們擁有彼此這麼好的對手與摯友。」古瀨村其實是個很健談的人…問話有些直接就是了。




  飯店房間裡,亮站在浴缸內,水源自蓮蓬頭的細孔由上而下沖刷著全身…
  閉目思索著,雙手垂在身側…

  黑子的雙覷,白子可下一手接來與之對戰。
  黑子這一手斷,我方可以反過來叫吃…但還是防不了黑子的切斷。
  光…你讓我背後冷汗直冒…

  將水源關緊,擦拭著墨髮…毛巾毛茸茸的乾爽觸感…很舒服…
  面對圍棋,我好像還是太緊繃了。

  窗前…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即將消逝…
  封手過後就直接回房思考對局…還沒吃飯呢…

  稍稍整理一下物品,換上外出服,準備到一樓餐廳填飽肚子。
  現在是第六局…只要拿下這一局我就是新一代塔矢名人!

  帶上房門,鎖緊…
  雖然你不會這麼輕易讓我得逞,不過沒關係…太容易也沒意思,我打算明天在第六局提早結束七番勝負。

  走入電梯,按下向下樓層…
  光,我要謝謝你,這次的對局比起以往更加讓我興奮!


  「等等!」
  電梯門在闔上的一瞬,一隻手從外面用力將門撐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來人抬頭,隨即愣住…

  其後…亮與光兩人各自在電梯一角沉默著。



  「耶?」古瀨村回到飯店時不經意地從落地玻璃看向餐廳內部。
  白川不解:「怎麼了?」順著古瀨村的視線望去……
  「頭銜衛冕者與挑戰者單獨同桌吃飯…」古瀨村汗…怎麼氣氛好像很讓人食不下嚥…
  白川頂了一下自己的細框眼鏡:「這兩人這樣吃飯不會消化不良嗎…在這麼遠的地方我都感覺得到氣氛迥異…」天啊…
  「就是,連我也感受得到…」這飯要怎麼吃啊…
  「幸好他們周圍其他餐桌沒坐別的客人。」白川好心地替餐廳設想。
  「這是什麼氣氛啊…說不定本來有其他客人的…」古瀨村提出合理的假設。



  而這一邊,進食中的兩人事實上已經有一個多月幾乎沒與對方說話,但畢竟平時還同住一個屋簷下,早已習慣這種相處模式。

  「手沒受傷吧?」亮吃著自己還算喜歡的鰻魚定食………居然用手扳開電梯門,到底有沒有職業棋士的自覺!?萬一受傷了還得了!!
  「沒有。」沒想到電梯裡面是亮,他一定很想大罵我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手…
  「不准有下次。」除此之外光看起來狀態不錯,明天的後半局我要一舉拿下,你的表現可別讓我失望!
  「知道了。」這傢伙一定在想著明天要在第六局提早結束名人戰七番勝負,我才不會讓你稱心如意!啐!
第五部 第一八四局 死對頭
  「我認輸了。」

  光低頭的那一刻,鎂光燈、照相機的聲音已經突破棋室,在四周圍響起。
  事實上結束對局的兩人都鬆了一口氣…精采且筋疲力盡的一局。
  最後亮還是以六戰四勝的成績提早結束了名人戰七番勝負。

  「…好可怕的一局…」低段的記錄員棋士有感而發。
  「…」白川向身邊的記錄員笑笑,笑容上寫著:有些話別說出來比較好。
  記錄員額角冒汗…都說平時笑容可掬的人很可怕…果然。

  「謝謝你的指教。」亮欠身行禮,一臉平靜。
  「恭喜塔矢老師成為新一代名人!」這是古瀨村。
  「來覆盤吧。」光收拾盤面,準備從第一手開始擺上棋局。
  「恭喜塔矢老師!」某棋院外的記者小姐。
  「啊!藤原老師…哎…已經撤了啊…一般不是都沒這麼快撤下棋子的嗎…」某攝影師。

  「啊?這樣啊…可是我想現在覆盤…」招牌笑臉:「覆盤之後再拍不也一樣…」
  「是沒錯啦…」被這樣的笑容一看,好像不管他說什麼都好…
  「但是光…你確定要在這裡覆盤嗎…」言下之意是今天的記者太多,兩人都會破壞形象……說是這麼說,依然快速地隨著光的速度之後落子。
  「我是不太想破壞自己的形象啦,但是大家都想看我們覆盤啊。」這也是慣例之一……指尖不斷地重現棋局。

  棋院以外的某記者大叔不解:「兩位老師在這裡覆盤有什麼不妥嗎?」

  「亮他是怕我們在棋院以外的地方吵起來。」看向指尖下的一手:「事實上我覺得自己的應手很完美…」說完自己還頻頻點頭…相當滿意。
  「這六局的確比起以往超出水平,真不敢相信這是藤原光下的棋。」
  「塔矢亮你是存心想找我吵架。」挑眉…
  「你這裡這一手簡直是自掘墳墓,這樣也敢說完美…」不滿…
  「這是誘敵策略、誘敵策略!」明顯不高興,開始反擊:「你這一手飛的時機未免太慢了吧!」
  「那是因為我個人不喜歡剛剛那種棋形!誰像你這麼隨便!」指著盤面上另外一處愚形。
  「你這挑剔的老古板,」氣憤的拍上一子:「明明剛剛若這樣就能佔得先手!」

  某記者小姐汗了一下:「這…真不得了…好高水平的吵架…」

  「那可未必…」古瀨村提醒周圍其他非棋院記者,轉頭望向剛剛從東京趕到的棋院編輯部自家攝影師:「待會兒的畫面就別拍了吧…直接拍盤面就好。」
  「??」其他外來攝影師不解…
  「也好…棋院時常能看見他們吵架鏡頭。」對眼前即將上眼的『小學生吵架』已經不感興趣。
  「??」非棋院相關人眾疑惑…


  『你這笨蛋!剛剛這一手這樣就不會損失四目!』
  『你白癡啊!沒看到這一角的對攻是我贏了嗎!』
  『要說幾次你這笨蛋才聽懂$@^%&^*&*%$&*%$^&&!』
  『是你這白癡自己領悟力太%^&*&^(^%&(&%$#@#@!』


  「這…緒方老師或者其他老師覆盤都不會這樣哎…」某外來記者大叔汗…
  「上次採訪桑原老師與倉田老師的對局也不至於…」某外來攝影師大開眼界…
  古瀨村無奈:「我想你們有問題還是問裁判長白川老師比較省事,白川老師人很隨和。」身為同行真誠的建議:「這兩位年輕棋士只要湊到一起就會這樣,宿命的死對頭。」古瀨村故意在同行間散播兩人感情不怎麼好的傳聞。

  「說、說得也是…還是問裁判長好了…」記者小姐轉向自家攝影師:「這畫面最好別流傳出去,不然我們雜誌社多年來的封面形象還有你我的飯碗都不保…唉。」到底年輕小夥子湊到一起難免年少氣盛。
  「只能等他們平靜下來再合拍一張給上頭交差了事了…」這兩人感情真差啊…真的是宿命的死對頭…幸好我不在日本棋院上班。




  兩人結束採訪,一陣紛擾後接著祭好自己的五臟廟,回到家已經是深夜…
  鷹大哥不知上哪兒獵食去了,也可能是在小傑他們所在的世界的某個角落…庭院裡只剩下精神抖擻卻明顯十分飢餓的仙人掌迎接亮光兩人回家。
  當玄關門一帶上,亮立刻捉住正往室內走的光…
  纏綿的熱吻與溫柔的回應…

  「其實我好想你…」亮心疼地看著心愛的光…粉底掩不住眼窩下泛起的淡淡黑眼圈:「又為了這一局沒好好休息!不聽話!」
  光苦笑:「又希望我好好應戰,又希望我好好睡…亮,別貪心了。」噘嘴。
  「但你還不是只是在房間裡手舞足蹈一整晚而已,那樣哪叫備戰,」輕責卻疼愛萬分:「還真不如好好睡一覺。」
  「行了,亮放開我,我們真的都該睡一覺了。」準備轉身上樓洗澡,卻發現亮根本沒鬆手…

  疑惑的凝視…

  亮帶著些許懇求意味的眼神:「…一起?」我不想離開光了…
  溫和一笑:「怎麼那種眼神,我什麼時候拒絕過亮的要求。」真是的…
  「也對…」幾乎不曾,可以說根本沒有過。
  「不是都一起泡溫泉了,小傑、奇犽也很愛用那間浴室打水仗。」是說我很少在樓下泡澡,都在樓上淋浴而已。
  亮喃喃自語著:「對了…說起來只要他們倆在家,水費開銷就很驚人。」



  浴室裡,光替自己恢復了原本的面貌後,由於澆了冷水突然來了精神,泡在浴缸裡突然開始對著正在專心洗著墨髮的亮發動攻擊。
  「哈!偷襲成功!」上次玩水是前年秋天的事情了!
  「夠了!光,快出來洗澡!」極沒形象地頂著泡泡頭便企圖把人掏出浴缸!

  不料光卻又就著地利之便展開新一波的熱水攻勢!
  亮也被激起了童心,拿起身邊的蓮蓬頭將水壓開到最大,朝光猛沖水!
  光眼明手快抄起浮在浴缸水面上的臉盆接個正著,一邊大叫:「塔矢名人太沒形象啦!」
  「還輪不到你說我!藤原老師!」伸手格開光扔過來的香皂暗器!


  在兩人浪費了不少地球水資源後,光才累趴在浴缸邊緣。

  亮淡淡一笑…光的纏又開始流失了,就愛玩…

  「光,背向著我,頭擱在浴缸上。」我想…光應該會很喜歡吧。
  「誒?」雖然疑惑但卻乖乖的照做…
  「乖…臉朝天花板,眼睛閉起來,不然會沾到泡泡。」倒了些洗髮精在掌心。
  「亮…」到底是??乖乖闔上雙眼…

  接著光被亮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用啦!亮自己也累了!我會自己洗啦!」

  「別動,這是命令。」平靜地說著…溫柔愛憐:「第一次替光洗頭髮時,光…因為被我的…殘忍對待而昏迷…但我想,光一直喜歡指尖的觸感吧。」回憶起過往,又心疼了起來。
  「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亮在幫我洗頭,還一邊發動了周…護著我。
  「光,放鬆下來…乖…別這麼緊張。」指尖輕輕抓揉著金色髮絲…好柔軟。

  寧靜的溫熱水氣氤氳了室內……光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怎麼了?」察覺到光的異樣…剛剛明明還很有精神的…

  緊閉的雙眼不自覺地溢出淚水,這使得亮有些不知所措…光不曾這般毫無預警的哭過,絕對不是因為丟了名人頭銜…嗯,我在這裡陪著他,沒問題的!

  「亮,謝謝…我沒事。」努力控制住,卻依然有些哽咽…

  亮挑眉…居然會對我說『沒事』,那肯定有事了…這是光在心中難過時的口頭禪…嗯…我到底該怎麼做呢…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不過想哭就哭出來吧,在我面前…不管想哭還是想笑,我都會陪著光。」溫柔而堅定…我會同行、陪伴。

  「對不起…應該恭喜亮成為塔矢名人的…我卻…」彷彿突然記起剛剛亮已經成為名人,於是開始拭淚。
  亮苦笑:「傻瓜…」用泡沫沾濕光的鼻尖:「光如果在我面前連哭笑都不自由,我會覺得自己很沒用…」有些黯然的語調:「每天看著光化妝出門,回家卸妝…覺得已經很委屈你了。」

  「一點都不委屈。」非常隨性的語調:「其實我還滿喜歡這樣的…」
  「光?」驚訝…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光是這麼想的…但是為什麼?
  彷彿透過指尖,理解了亮的心思一般開口:「這樣就好像我只是亮的光而已…」微微睜開眼,望著浴室天花板:「雖然義高來家裡玩時、奇犽他們在家時我也都不會化妝…但是我覺得化妝好像能讓我跟不信任的人隔絕一樣…我只是單純的不喜歡太多人見到我。」

  「…這樣啊。」我還以為光會很委屈…沒想到他是想以此隔絕不信任的人…是因為缺乏安全感嗎…
  「不是的…真的只是怕麻煩而已。」碎碎唸:「我不想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而且一方面可以像保鮮膜一樣隔絕不信任的人,挺方便。」
  亮苦笑…保鮮膜,這什麼形容:「果然知道我在想什麼。」輕輕揉搓著髮上的泡沫:「…但是這樣不公平喔,我不知道光剛剛為什麼哭了…」

  光閉上眼,靜靜地整頓思緒。
  亮感覺到指尖下正在按摩的腦袋似乎正在運轉…輕聲細語:「要沖水了,別被嚇著。」細心呵護著…
  「嗯…」無意識的應了一聲,顯然剛剛完全放鬆了,十分享受。
  亮細心地用溫水沖淨光的髮絲…末了,在額上輕輕一吻,摟著光擱在浴缸邊緣的頭:「我會陪著光。」

  片刻後,光睜開眼,眼神溫和。
  「亮…」跨出浴缸:「我幫亮刷背。」已經將坐在凳子上的亮轉過身。

  亮無奈…什麼都不說嗎…有些失落呢。

  「事發當時是晚餐時間,」看著亮結實的背影說著,因為有些事情……當著面無法說出口。

  亮知道所謂的『事發當時』是指什麼…原來光剛剛想起過去…

  「…我跟翡翠…我在家的時候總是一起洗澡、一起睡覺…當然他管理財政很忙碌,我在維也納兩年也幾乎沒有時間休假,趕著把學分修完。」不急不緩地替亮刷背……
  似乎有些說不下去,於是趴在亮背上輕聲埋怨:「早知道檜木浴缸泡澡這麼舒服,就不會老是淋浴了…難怪他們倆老是喜歡把浴室弄得慘不忍睹。」

  「其實我平時也很少泡澡,他們倆不是都有清理浴室?」
  「誒?是沒錯啦……那亮平時洗那麼久幹嘛?」非常疑惑…
  「沖水,想事情。」絕大多數是光的事情…
  光笑笑:「不好意思,勞您費心了,都是本人害您連洗澡都不得安寧。」
  「傻瓜…說什麼呢…」愛憐而溫和的語氣:「再說說以前的事情?」現在我們倆都很疲倦,也正因為如此,光在這麼舒服的環境裡防備心會下降許多…趁現在鼓勵他。

  說起來…光當時在飛行船上的確說過會告訴我…
  沒想到簡單的一個洗頭髮的小動作,會讓他回憶起過去。
第五部 第一八五局 彼此的依靠
  拉著光在浴缸裡泡澡…夏季夜晚夜涼如水,溫潤而舒適…
  溫柔地凝視著光,雙手輕擁趴坐在自己腿間的戀人…幾個小時前,我們還在彼此廝殺,這種心情轉換…似乎習慣了就沒有想像中困難。

  光用臉頰蹭蹭亮的胸口:「…嗯…家裡的浴缸是岩石打磨而成,大概比青森的溫泉池大一些…」突然要說起過去也不太清楚該說些什麼…
  「如果說幫我洗澡的人…小時候有侍女阿姨…之後都跟翡翠在一起。」
  「他也會像剛剛那樣幫光洗頭髮?」所以光才突然哭了出來…

  光沒有回答,只是蹭著…有些不安地抱著亮。

  「傻瓜…光會想念家人很正常啊。」手掌溫柔地順著光的肌肉起伏撫摸。
  「日子…真的好快,我們已經認識將近十年了…」不安地擁緊:「因為我怕亮為我付出了太多,如果我再思念家人的話…亮會覺得對我的付出都是白費了…」
  驚訝…隨即無奈一笑:「都說什麼呢!光,你聽好…」溫和安撫,揉揉頭髮:「沒有光的爸爸媽媽、沒有翡翠…亮就不會擁有現在的光,我也時常想起爸爸與我道別的那一幕…藉此激勵自己。」

  許久過後,光有些悶悶地開口…

  「…亮還記得嗎?我曾經立下重誓,絕對不對朋友動用器械…」雙手不自覺地將亮抱得更緊…
  光…明顯很不安:「記得…所以光無法陪我做某些練習。」
  「…明明前幾個小時,翡翠還在幫我洗頭髮…之後一家人吃晚餐…」
  溫柔地擁抱著…所以剛剛忍不住哭出來了…光其實,已經很堅強了。

  「…父王眼看著侍衛一個一個倒下…」擁抱的雙手有些發顫…緊閉雙眼,彷彿這樣就看不見那場惡夢。
  依偎著、緊緊環抱著:「嗯,我在聽。」我無法與你經歷過去,但我可以陪伴你迎向未來…所以在我們脆弱的時候,有對方成為自己的依靠。
  「侍衛團團長為父王擋下致命一擊…就…」淚水再度溢出緊閉的雙眼:「我跟翡翠背靠著背…彼此支援…直到父王倒地前一刻…」

  雙手抖得厲害…努力控制情緒……但卻再也無法言語…

  亮溫柔地安撫著光:「…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沒關係。」兵慌馬亂中應該有很多畫面無法連貫,又或者根本說不出口…光需要更多時間,沒關係:「慢慢來,放鬆…乖,我會用一生陪伴著我的光。」
  光緩了緩氣息,嘗試放鬆擁抱,溫順地趴在亮身上:「…我對翡翠,連續違背兩次誓言…儘管當時真的別無選擇。」語調黯然…拋下自己的兄弟…還…
  「絕對不對朋友動用器械的誓言嗎…」這裡的朋友意思等同於『自己人』。
  「用匕首揮砍獵犬群…就著那把匕首…」

  光?就如同溺水的人一樣…緊攀著我這塊浮木:「光,我在聽,我在這裡。」安撫著抱緊…我會陪著你。

  光突然伸手,輕輕撫摸亮的雙眼:「用匕首…掏出了翡翠的眼睛…」一對跟亮一樣的眼睛:「雖然…我很努力不要讓這種情緒…聯想到亮的身上…但是…」
  亮心疼地擁緊光…所以,光看到我的眼睛,才會澆熄所有可能產生的情慾。
  光咬緊唇:「對不起…」
  「傻瓜…何必道歉…」溫柔撫摸:「乖,沒事的,有我在。」至少如今我陪著你。
  「…之後…」嚥了嚥口水:「用同一把匕首…割斷…翡翠的…頸動脈…逃跑。」

  靜靜的擁抱安撫…光雖然害怕,但如今已經知道可以依賴我了,所以回應了擁抱…對光而言,懂得依賴是好現象。光連跟父母道別的機會都沒有…我至少還能好好地跟爸爸說再見,參與媽媽的告別式…光卻…連回家看看博物館裡的回憶都得偷偷摸摸…

  靜靜撫摸著光的背肌,結實卻冰冷…該說些什麼嗎…
  很想說些什麼安慰光…或者至少……嗯…我希望光快樂…

  「光…想念…不等於悲傷,只要思念不再悲傷,這樣就很棒了,你我都一樣。正因為是重要的家人,所以才會思念…」溫和地望進光的黯藍色大眼:「以前媽媽時常感嘆美津子阿姨一家…認為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只有盡力將不開心的事情縮減成一兩分,高興的事情膨脹一些…人才能活得開心。」
  「…好悲哀的想法…」回應視線之後,頭擱在亮肩上:「但是好像也真的只能這樣…或許人們有意識無意識的都在這麼做吧…我們也一樣。」

  安心依靠著……
  聽到亮這麼說,心情似乎平復了…謝謝,有亮在,我果然不需要害怕。

  「亮,該起來了吧,水都涼了…」自己卻懶得動…這個月好累。
  「光想起來了嗎?」我覺得水溫剛好…反正是夏天。
  「我不想動…不過可以解除周了。」將腦袋埋在亮的頸間:「謝謝…」
  「傻瓜,謝什麼呢…」側頭,兩顆腦袋彼此依偎著…光今天說了好多呢…辛苦他了…

  嗅著彼此安心的味道…感受著體溫與脈動…完全放鬆了情緒…

  「…小時候我還常常跑到廚房偷吃東西。」突然想起,隨意說說。
  「我知道。」應得很直接:「酷拉皮卡曾經跟我提過…我當初很奇怪,光的身分不同一般孩子,居然能掌廚…」我們的天皇會做飯嗎…
  光回憶著,語調朦朧:「…真正開始做飯是留學期間,要說掌廚…是來到日本之後的事了…只是…」輕輕抱著亮:「腦中不斷的記得廚房大嬸的所有手順,所以就照做自然不會有誤了…」
  亮被逗樂了:「還『手順』呢…真是能馬上讓我聽懂的形容。」
  「…連調味料的品牌都選一樣的,日本也有賣……一想到我跟亮在還不認識的小時候或許吃著同一家廠商提供的食品,就很有趣。」無意識地說著…蹭蹭…亮正在用指尖按摩背部,好舒服、好溫暖…
  「呵…的確沒錯,好奇妙的感覺。」愛惜地用臉頰蹭著光的髮。
  靠著亮…回憶著:「…媽媽的和風料理也是依照手順做出來的…」
  亮愣了一下…隨即:「謝謝…說起來媽媽過世後的那一陣子…」

  不管我對光如何殘忍,光好像都用媽媽的習慣為我打理一切…盡可能讓我覺得媽媽還在身邊…我怎麼現在才發現…

  「…怎麼了嗎?」光不解。
  「不…」心疼地擁緊:「沒什麼…謝謝。」我們還有未來…我會好好愛惜光。
  「騙人…」不滿的語氣:「明明就想到不開心的事情了。」

  光突然吻上亮的唇,這舉動使得亮有些愕然…

  「嘿嘿!」光挪開距離,裝出些許奸詐的笑容:「之前稍微過得慘一點,往後的人生亮就會對我呵護備至,這就是我的如意算盤…我個人還覺得挺划算的。」
  亮苦笑:「真是夠了…」攬過光繼續依偎著:「放心,不必這樣費盡心思安慰我,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現在的我會好好珍惜如今擁有的一切,光與我的一切。」

  光淡淡笑笑,沒說什麼…

  夏夜的微風透過氣窗,驅散了室內的霧氣,使得一切清晰了起來。
  此時此刻,兩人明白這世間,彼此將賴以共生,不需要言語…

  光心中思緒緩緩流逝…或許偶爾這樣發發呆,浪費生命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吧…放鬆心情…很平靜,只要在亮的身邊,一切都會沒事…是真的沒事。
  亮則是放空心靈,不再思索…只要光在我身邊,就不需要對未來感到猶豫或膽怯,我們是彼此的依靠,這樣的我們…真的比世上許多人們都更加幸運。


  嗯…差不多是真的該起來了吧。好好睡一覺…接下來幾天應該沒什麼其他事情…可以去挑選一下適合的結婚賀禮,轉眼就要六月了…婚禮與亮的這一期的十段戰卡在一起了,然後是本因坊戰,二次預賽才剛結束,還沒確定挑戰者啊…

  光好像又開始想東想西了,這顆腦袋有時候還真希望偶爾能當機一下…啊…
  「光…時間浸水了。」不過應該沒關係。
  「…亮洗澡的時候都會拿下來嗎?」沒什麼太大反應。
  「嗯,平時都會…今天居然忘了。」愛憐地撫摸著光…該不會除了我幫他拿下來的幾次…光不曾自己把時間拿下來過吧…
  「賓果,就是亮想的那樣。」彷彿聽到亮的聲音似的回答:「我是不會自己主動拿下時間的,絕對不可能。」斬釘截鐵,如同宣誓。

  亮聽完後心中感動,而此時的兩人歷經波折,如此情份早已不知如何用言語表達…亮溫柔愛憐地吻著光,希望藉由肢體語言傳達出自己的愛戀與疼惜。

  溫和地回應著…亮是想告訴我他很高興、很感動…其實我也一樣啊…只不過…這樣吻下去不會出問題嗎??唉…我很累說…但是亮今天拿下名人了,很高興吧…儘管沒有說出口,但是亮很高興是真的…

  「不乖…」懲罰般的啃咬…又想其他事情:「我說過了…不喜歡光這樣。」
  「對不起…」呃…亮他…有反應了…難得亮今天這麼高興,但即使亮不開心,我也都會配合吧…浴缸不算大也不太小,也不是不可能。
  『藤原光!你夠了!!』

  浴室裡頓時一陣水花四濺,沒兩秒光被亮壓在浴缸邊緣。

  有些受傷的語氣,壓制著光的肩膀:「到底在想些什麼!?為什麼總是這樣…」這樣的力量應該不至於傷到光…但我真的不喜歡被漠視的感受!
  看來得說清楚比較好,這樣的力道應該…亮只是在警告我…唉:「…我每次…在類似這樣的時刻,絕對不會思考與亮無關的事情。」背向著亮卻感受到對方某個早已起了變化的部位…意有所指:「只是在想…上一次是過年的事情了…」越說越小聲:「…亮對我的信任就這麼一點點嘛…我是…在想…怎麼配合…才…好…」

  「…」亮啞然,同時感受到光正在用身體,感應著自己身體的微妙變化。
  光一向不太受得了言詞的刺激…耳根都紅透了…我又何必逼他說出口?我怎麼會這麼笨…光總是能夠事先洞察我的情形,所以才會走神…回想以往幾次應該都是這樣…光總會事先替我想好下一步。
  「…疼嗎?」手掌輕撫過剛剛壓制的肩…水沾濕的感覺,很滑很清涼…

  淡淡一笑,回眸:「亮不是已經控制力道了嗎?」
  藉機親吻了光的唇:「多少…還是會擔心的。」剛剛又不出手反擊我…真是!

  覆在光的背上…吻沿著脊椎而下…在光紅透的耳畔低低訴說:「…光,以後我不會再為了走神這件事情生氣,保證。」心疼愛惜…原來是我太不解風情。
  「嗯…」耳鬢廝磨,溫柔依戀:「亮…」我愛你,雖然說不出口…但我想亮感覺得到。
  「光…我真的好愛好愛你。」捉緊光的腰…光…屬於我的光…
  「亮…」我也是…
  「光…」與我合而為一…





  溫柔地擁抱著躺在自己身畔的光…真的累壞了,我們倆都是。
  居然在頭銜戰之後沒幾個小時就…明明剛剛還在廝殺,回到家後就完全不同。不,重點不是這個…心情轉換其實並不難控制,重點是本身在番棋之後的我們都很疲憊了,原來我是這種人嗎……未免也太瘋狂了…嗯,以後要克制一點。

  光輕輕替兩人拉上被子,內心尋思…有句成語好像叫做賠了夫人又折兵,不過亮成為名人,我如果繼續衛冕本因坊的話,就會有一種各歸各位的感覺…好像本來就應該這樣比較合適。只是…這傢伙什麼時候動作上能改良一下啊,而且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直接吧…害我隱藏得很辛苦。

  「亮,晚安…」至少亮的心很溫柔,我明白…我們倆就這麼單純的走下去也好。
  「晚安…」相擁,愛惜的視線…光剛剛上樓的時候,好像走得比平時慢了些…

  而亮望著光迅速沉入夢鄉的睡顏,愛憐的眼神底下,思緒回到剛才…
  光總是…好乖順、好聽話…我覺得自己真的好幸福。
  幸好沒受傷…太好了…不過為什麼光看起來…

  「光。」輕聲呼喚。
  「怎麼了?」立刻睜眼,完全清醒。
  見到光如此迅速的反應,亮疼惜地摟得更緊:「傻瓜,安心睡沒關係,我不會再像上一回一樣不安了。」光在擔心我…所以不敢沉睡,明明最近這一陣子已經疲憊到極點了吧…嗯?怎麼沒回答?

  稍稍挪開一點距離。
  夏夜晚風自窗外緩緩吹送,拂過室內,窗簾鼓起的弧度下…月光隱隱透入,灑在擁抱著自己的金髮男子臉龐,寧靜平和。

  這是光的特質,沉睡時源自心靈的純淨美、清醒時眼神靈動而深邃。
  居然因為我的一句話而放心地睡著了,要是我沒發現…豈不是要支撐到天亮?我好像老是被光照顧著…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無能了。
  不過…我們彼此…都一直照顧著彼此吧…光也認為我為他付出了許多,儘管我認為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為心愛的人付出一切,發自內心…一點都不勉強,甚至樂此不疲,不自覺的便會覺得自己沒有為對方付出什麼,因而更加為對方設想…
  其他戀人也是這樣嗎……………不管了,好累…至少我們倆是這樣就夠了。

  光,晚安。
第五部 第一八六局 白無垢
  六月中旬,椿大哥與市河小姐的婚禮如期舉行,市河小姐實現了成為六月新娘的願望,對此椿大哥只是穿著隆重的和服,傻傻地一直笑。據藤原本因坊透露,會有如此反應是因為他的這位曾經的監護人壓根兒沒想過要結婚…或者該說是有人願意跟他結婚。
  刀疤大叔特地從北海道趕來祝賀,亮想起曾經的京都之行,依然對刀疤的刀疤印象深刻。

  有伊角天元這位英俊男士在場外當招待,椿大哥的婚禮頓時感覺完全不同;新一代的塔矢名人、曾經被新郎收養的藤原本因坊理所當然都有到場,外加新郎三教九流的一群朋友、新娘本身龐大的親友團…一場傳統與現代、西式與日式綜合的婚禮進行中,整個餐廳的場面搞得比千禧年跨年晚會還要熱鬧非凡。
  新娘子雖然身穿白無垢,卻一改傳統恬靜高雅的作風,該說是恬靜不到半小時,『大致上禮成』之後潑辣地強灌了充當司儀的蘆原三杯紅葡萄酒。而看著新娘豪飲高級紅酒之後,放下高腳杯的蘆原只有苦澀地笑笑。


  「日本婚禮真有意思…」用餐中的光對身邊的緒方大哥說。
  「傳統日式婚禮是在神社舉行,不過現代人已經不太管這些了。」特別強調『日本』婚禮…看來小光從沒參加過日本婚禮…
  「那禮服呢?那個帽子很有趣…」優雅熟練地使用刀叉:「轉個九十度就變成海軍帽了。」佐為也都會戴帽子…從前的東方人好像都會戴帽子…

  在一邊的亮雖然覺得光的問話隱隱透著他對日本文化的不熟悉,面對緒方先生卻也沒辦法:「那種帽子有特定的名稱,我記得好像叫做『角隱』…意思是女方以後收斂脾氣、隱藏頭角,一切以夫家為主的意思。」
  「…啊,我還一直覺得新娘戴海軍帽很炫的說…」睜大眼睛,望向市河小姐的白帽子…誒?不公平的涵義…
  「光…那個真的不是海軍帽。」哪裡像啊…一點都不像。

  緒方接著說:「一身白色是象徵新娘從此跟隨丈夫,不會有自己的色彩,放棄主張的意思。」望向主桌鬧得歡快的櫃檯小姐:「不過現在流行復古,大概只有老一輩的人會在意這些繁文縟節,到了我這一代之中,朋友們雖然知道這一層涵義卻已經不再講究。」
  「對我跟亮這樣更年輕的一代來說,放棄自我主張根本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緒方挑眉…鏡片寒光一閃:「小光,你在繞圈子說我老?」
  「哈、我哪有…」陪笑臉…轉移話題:「有一種帽子長這樣…黑色的、高高的…」用一旁的餐巾稍微攏出一個相似的模樣。
  亮一愣:「立烏帽子嗎…」本妙寺應該沒有人戴這個吧?還是之前在京都參觀祭典的時候看到的…怎麼突然問這個?
  「噢…原來叫做立烏帽子嗎…我一直都不知道。」說起來我對佐為的瞭解好像僅止於圍棋與人品…是說這兩項才是佐為最重要的東西吧,衣服什麼的也不是那麼重要。

  亮側頭盯著光,沉思…『一直都不知道』…這句話的潛在意思是:光覺得原本自己應該要知道的事情,卻一直沒有去求證。

  「小子!!你發達了果然沒忘記你椿大哥!」刀疤過來拖人:「來!到我們這邊來喝酒!」大手一拍光的肩膀,顯然已經有些醉意。
  光頓時成了刀疤的活動柺杖,於是回頭看向亮:「我過去跟京都的老客人們聊聊。」末了給了亮一個『請求』的眼神。

  亮極輕微卻不太甘願的點了一下頭。
  而彷彿是得到同意,光才攙著刀疤叔前往別桌敘舊。

  儘管這一個眼神、一次輕微的頷首同意都在電光石火之間結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注意到,即便是注意到了也不會放在心上…但落在緒方眼中看得格外清晰…

  「好像白無垢一樣。」緒方意有所指地對著同門小師弟說著。

  亮繼續吃著餐點,沒說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緒方先生面前,自己與光的感情不是秘密;而不同於古瀨村,因為亮知道古瀨村對光只是一般朋友或者頂多加上一點崇拜者的情感。
  人聲喧嚷之中,與緒方之間的空氣格外寧靜。
  寧靜而氣氛遲滯。

  「…小光跟你在一起時一直都是這樣嗎?」眼神望向遠方的另一位同門之友。
  「不,面對比較重要的事情他會堅持自己的想法,而當他堅持的時候我往往說不過他,」神情柔和地一笑:「光只是平時懶得跟我爭而已。」
  緒方收回視線:「棋局除外就是了。」
  「當然,跟他吵架也是一種樂趣。」不過那種孩子氣的吵鬧的確應該要改改了…
  緒方看著神色柔和的小亮,為這神情一愣…再度望向強顏歡笑的蘆原:「我一直以為那是你們聯手演出的戲碼…原來是真的吵…」
  「這…您想太多了,緒方先生。」原來吵架還有這種效果,那麼暫時別改吧。

  隨著緒方先生的視線,亮的眼神落在蘆原先生身上…一場婚禮卻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曾經勸過他,至少要向人家小姐表明心意,但他卻遲遲說不出口,怨不得別人。」收回視線,目光轉向別桌的小光…神情有些悽涼。

  亮自然理解緒方先生的心思,但不願多加言語。

  「即使說出口了,也未必會被接受,但至少感覺乾脆些。」舉杯,一飲而盡:「…想都沒想過,居然會跟當年身高還不及我膝蓋的小亮談論這種感情事。」
  「緒方先生…」唯獨對緒方先生無法產生忌妒…或許是因為光改變了我很多,也或許是因為緒方先生是看著我長大的人。

  一片熱鬧歡騰的會場中,新郎正被好友們調侃著,連自己的新娘也加入調侃行列,新郎官處境尷尬,眾人哄笑聲不時傳出。

  「光他…」迎向緒方的目光:「一直很需要緒方先生這位大哥。」
  緒方露出了今晚蘆原臉上的那種笑容。
  「其實…我也一樣,」非常真誠的語調:「雖然不曾說出口,但從小,我一直把您當成自己的兄長。」
  緒方微微一愣,隨即笑笑,有些無奈卻也真誠:「看樣子我這位小弟改變了你許多。」過去的小亮不會說這種柔軟的話,至少不會對我說。

  「人與人總是互相影響著,如同對局………緒方先生,」等待回應。
  眼神示意:我在聽。
  「雖然我已經先後挑戰成功本因坊與名人,但是要大家真正肯定我的棋藝,就必須等明年守住『塔矢名人』這個稱號再說。」
  緒坊似乎想點菸,隨即發現周圍似乎沒人吸煙,於是作罷:「畢竟你剛剛在小光面前丟了一個本因坊。」隨性的調侃,恢復了原有的瀟灑幹練。

  亮聞言…放心一笑,接著…

  「明年守住了『塔矢名人』這個稱號之後,我希望重新開始舉辦研究會,屆時緒方先生是否願意再次出席?當然是以老師的名義。」期待的邀請。
  開始吃起眼前的菜餚:「等你確實守住了,我會考慮。」
  「…」這樣啊…似乎不怎麼願意。
  「地點?」其實早就有意答應。
  會意後…顯露神采的笑容:「原地點。」
  「知道了。」意思是答應了。

  不遠處倉田已經向刀疤那一桌借走了光,現在光正在跟常到棋會所的棋士們聊天,於是亮現在稍稍放心了些。雖然光在普通人裡面算是身懷絕技,沒多少人能傷得了他,但是自己依然不喜歡他與某些看起來複雜的份子來往。

  白無垢嗎?看向稍早還算安靜優雅,而後行為十分現代化的新娘…

  一個出身不凡,卻身無分文的人來到陌生疆域,有勇氣四處闖蕩、處於龍蛇雜處的環境卻能泰然自若…光…
  光有蝴蝶的特質,鷹的膽識。




  夜晚,擁有一扇大窗的書房內,剛剛用桂木棋盤結束了一局,也結束了一輪爭吵。

  「喔?大哥答應了…」收起棋盒…這樣亮應該會很開心。
  亮也收拾棋子:「嗯,不過他也同時對我放話,絕對不會讓出十段寶座。」
  「說起來大哥的十段真的衛冕好久…目前棋壇只有大哥是雙冠,其他就是我們倆是名人與本因坊…桑元老師變成王座,而且看樣子似乎是想要死守在那裡不動了…」要他老人家移動很困難吧…嗯?又是雙關語?

  凝視對面的人…光又想到什麼了,笑得這麼奇怪:「雖然外界說伊角的天元明年恐怕很難衛冕,但我覺得伊角的氣勢與三年多前在中國遇見時完全不同了…無論挑戰者是誰,勝敗很難定論。」
  「一柳也再度回歸棋聖…啊…跟父親在的時候一樣。」光從棋盤對面躦到亮的腿上,舒服地蹭著…身分瞬間從對手成為愛侶。
  「說不定下個月就換成光了…就看三天後光跟倉田的對局。」輕輕撫摸著光的髮…只有在我面前這樣呢…像個孩子。
  微蹭著亮的肚皮:「今天看倉田吃東西,顯然狀態超好…」伸手環抱亮的腰。
  「這種事情可以藉由吃東西看得出來嗎…」依舊輕撫著…愛憐一笑。
  「這只是一種感覺嘛…」繼續蹭著,其實不是想堅持什麼,只是想賴著而已。
  亮寵溺地看著光:「光…要蹭的話我們先睡吧,時間也很晚了,等一下隨便你蹭,乖…不要一直賴在地板上。」
  「…」回床上我才不要蹭勒…是說…亮好像也…上次跟上上次都不是在床上,之前也都在榻榻米…我好可憐…

  不,能與心愛的人結合,我其實很幸福。

  「亮,」突然坐起來。
  「嗯?」拉著光走向門口:「什麼事?」房間,熄燈。
  「我的眼睛現在是什麼顏色的?」直接的問。
  亮牽著光,回到房裡,望進光的雙眼:「…一直都是水藍色的,怎麼突然這麼問?」寬衣解帶。
  「這樣啊…沒什麼,想問就問了。」除去身上衣物。

  坦誠相對的兩人相擁而眠…

  「我好像已經很習慣了…聽說法國人都這樣。」每晚就這樣看著光入睡…好幸福。
  「亮是說裸睡嗎…法國人怎麼睡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們是我們…不過小時候我跟翡翠也是這樣睡的。」每晚這樣看著亮睡著…眼睛很快就會變回來的,一定!
  驚訝,就算是兄弟也…太:「如果光能睡得安穩,夜晚把我當翡翠沒關係。」我會控制好自己…特別是我們有番棋的期間。
  捲起眉毛:「翡翠比亮風趣多了…而且我們也不會抱著,只會互相把彼此踢下床而已。」
  亮笑了出來:「我沒有兄弟姊妹…還真希望光能踢我一腳看看。」
  彎著眉細,說笑的語氣:「呵呵……還是不要吧…亮應該要擔心萬一睡著的時候敵人來襲怎麼辦…」

  亮愣住…隨即起身離開床鋪,找出兩套相同的浴衣…

  「光說得沒錯,我太大意了。」
  「誒!?」這兩套哪來的啊…
  「光,穿上。」拋過…
  「…我怎麼覺得亮擔心十段賽比較實際…」還是乖乖穿上吧…暫時不要告訴亮旋律答應了比較好…這傢伙真的很不放鬆心情。
  回到光身邊,拉著光再度躺下:「旋律說冬天的時候他會來日本,接受恢復原貌的提議,但是暫時不想告訴酷拉皮卡。」近距離相擁下,看穿光的心思…
  「…」原來在喜宴中,亮也收到簡訊了啊…
  「謝謝…光打算棋戰告一段落再提是怕我煩心,我明白。」如同每個夜晚…凝視雙眼,愛惜地擁吻:「晚安…光。」
  「…晚安,亮。」這個性恐怕一輩子都會這樣吧…

  亮,謝謝你…我愛你。
第五部 第一八七局 不能說的秘密
  『大飛!?』這是蘆原。
  『他不守下邊嗎!?』這是冴木。

  日本棋院,五樓的寂光之間內,十段戰第五局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記者室內,一眾關心這場同門對決的棋士們聚集討論,氣氛緊張熾熱。

  「而且他還不放棄戰鬥姿勢!」冴木在棋盤上落下剛剛電視轉播的那一手大飛,神情驚訝。
  記者天野不甚明瞭頭銜戰的深奧:「這樣不會在自己的陣地留下漏洞嗎?」下到這樣的程度已經不是我能看懂的了。
  「小亮當然知道這件事。」蘆原其實也不大明白為何小師弟要這麼做…

  說是小師弟,卻已經遙遙領先自己一大截了…

  「即使如此,還是要展開攻勢…塔矢老師是這種人嗎?」庄司低聲喃喃自語著…岡第一次打入循環圈,我是不是要去幫他加油比較好………但他的對手是…
  門脇試著在自己這邊的棋盤上推測棋路:「緒方老師也會瞄準可乘之機。」
  「恐怕要陷入長考了…」天野經由眾位解說,總算明白了情勢:「哎呀!真是的…」看來這一局要拖很久了…

  蘆原眼看進入膠著狀態,站起身:「我趁現在去買咖啡好了。」
  「啊…我去吧…」庄司機靈地也站了起來,畢竟在這裡自己是小輩…
  「不用了。」伸手準備轉開門把…

  門,向前推的瞬間一道拉力加強了這個順勢…

  『哇!』蘆原差點與地板做親密接觸。
  『亮呢?怎麼樣了?』來人渾然不覺…
  直至眾人看向門口的騷動之後,光才注意到蘆原:「啊…對…對不起!」

  「阿光你在幹嘛啊?」冴木準備重現對局,將棋子掃開:「循環圈?」
  一臉無害的傻笑:「我輸給倉田。」好可惜…
  「…」冴木實在很想揍眼前這位沒什麼自覺的本因坊…不過…這幾年阿光根本沒被踢出過循環圈吧……手上對局繼續擺:「目前就到這裡,緒方老師正在長考…」
  光轉向一旁的庄司:「岡輸給了阿慎…呃,我是說伊角。」凝神專注於覆盤出來的對局。

  庄司在後腦汗了一下…岡果然輸了…唉,想成為頭銜棋士…好遙遠。

  冴木看著記者室門板好一會兒,螢幕裡的對局似乎還沒有動靜:「…我去看看弘幸。」買咖啡…動作未免也太慢了,唉。
  光突然回過神:「…那個…光二哥…」蘆原先生最近心情不好…但我該怎麼說啊…啊啊啊!重點是光二哥知不知道蘆原先生才剛剛失戀啊??
  「…」冴木盯著阿光表情怪異的臉…平靜開口:「全球有超過六十五億人口,每天不曉得有多少人失戀…你放心啦!」

  伸手轉動門把,如同歷史重演般…門向前推的瞬間由外而來的拉力加強了這個順勢…

  『哇!』冴木撞上一個柔軟的不明物體…抬頭…
  倉田手上拿著一個附近速食店的漢堡:「…不好意思。」顯然只在意手上的漢堡,與電視螢幕上顯示的對局…完全沒將冴木放在心上。
  「呃,不會…」好…好險是撞在肚皮上。



  寂光之間內……包含負責記錄的人員都冷汗涔涔。

  緒方心下盤算:被攻擊了…剛剛下的那一手,讓勝負結果更加難以預測。
  話說回來,這五局勝負的十段賽,一個月前我還擔心小亮連勝兩局後會乘勝追擊…他兩歲開始執起棋子的時候,我從沒想過會有現在一起爭奪頭銜的一天。
  哼,緒方精次,你要感嘆還太早吧!
  小亮,我承認你這一手的確厲害,處理不當的話我方非淪陷不可…的確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過…
  只要時間掌握得恰當,我會讓你的精打細算付諸流水!



  「耶!?這也太保守了吧!」冴木剛剛進門便為眼前的棋局傻住…
  「實在不像緒方下的棋…」被拖回來的蘆原也對這長考後的應手語帶保留。

  光在心下尋思:很好!大哥動搖了,亮只要趁現在一邊搶空,一邊補足弱勢…利用先手的收官……嗯?一邊是大哥,一邊是亮…我怎麼可以只幫亮加油…啊啊!不應該…可是我就是比較想幫亮加油啊…
  嗯??蘆原先生回來了…太好了…
  大哥,雖然我叫你一聲大哥…但是別怪我…今天我輸了,希望亮贏!



  亮看著盤面,進退兩難。
  有些狀況…只有對局者自己感受得到…目前這個局面就觀局者的角度看來或許佔了些微的優勢,但是倘若我向白子陣營搶空,將後果推至二十手以後的話,局勢將會非常難看…若我先補足黑方弱勢將會失去收官先機…無論如何,算到最終局,至少還差三目…
  難道剛剛那一手打入太衝動了嗎…論氣勢是我比較強沒錯,而我也不認為頭銜戰經驗豐富便佔絕對優勢…
  嗯…緒方先生已經耗掉不少思考時間,但我這邊卻是時間很充足…
  再想想…冷靜下來。



  「塔矢的這一手,看似有些莫名其妙,但我有一種非下在那裡不可的感覺。」倉田兩口吃完手中的漢堡,手上還有一整袋。
  「…那的確是絕對必須下在那裡的一手。」亮…加油!剛剛我的想法太天真了,有些事情畢竟還是要對局中的兩人才能看清…幸好亮看清楚了…時間…

  抬起手腕…幸好這一手沒花太多時間。

  蘆原扒扒頭髮:「看著兩位同門在爭奪同一個頭銜,我在這裡的心情還真複雜…都不知道該幫哪一邊了…」
  很久沒發話的門脇出聲:「看!白子也展開攻勢了…」在盤面擺上一子:「這一手真狠,不但深入而且斷了黑子的連接…阿光,就目前看來,你幫誰加油?」話題又兜了回去…
  「幫亮。」很誠實。
  「誒?說得真直接…以前你住在塔矢家的時候緒方也對你不錯啊…」蘆原對阿光的直接頗有些意外。
  光一副理所當然的神色:「但是亮現在吃我家睡我家,萬一他輸棋心情不好,我家豈不是整個低氣壓…我才不要那樣。」這也算是實話,亮心情不好我也會難過的…

  「這樣…對喔,」冴木又再度擺上亮的防守思路:「我怎麼覺得塔矢有…節節敗退的跡象…不過他下的每一手都已經挑不出毛病了…」
  「除了那一手大飛吧,」倉田探頭,一邊咀嚼食物:「但是不突破僵局也不是辦法…感覺上好像是被逼得下出這一手…」看來對緒方的警戒不能鬆懈,轉頭問向剛剛的手下敗將:「你們倆一直住一起沒問題嗎?」
  「問題…」光不解:「什麼問題?」
  「想想中日韓三國每年舉辦的北斗盃,賽前集訓每次都讓我覺得職業棋士住在一起真的很不方便,先前有老婆幫我打理一切,生活方便多了。」看樣子緒方將要衛冕十段了…

  記者室氣溫瞬間極速降至攝氏零度以下…

  「…倉田先生,您…您結婚了啊…」庄司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疑問。
  「嗯,三年前,不過三個月就離婚了。」繼續吃漢堡…毫不在意。
  「倉田先生的前妻是前Hello-Kitty三麗歐公司的設計師,」天野已經嗅出勝負的味道,起身:「常常停在停車場的那臺Hello-Kitty車,貼紙應該是您前妻貼的吧。」
  倉田看著天野,略微思索:「…經你這麼一說,好像車上真的有貼紙。」

  眾人汗…難怪三個月就離婚了…
  天野先生順順利利地走出記者室,前往寂光之間…看情形塔矢輸了。

  「不過若有人嫁給阿光應該會很幸福,以前師母就誇獎過阿光做家事很細心,又擅長料理。」悲哀地說著……蘆原對於感情已經有些自暴自棄。

  眾人齊刷刷看向死盯著電視螢幕,緊張對局的阿光(老師)。

  「我是不會結婚的。」目不轉睛地盯棋局,別輸啊…拜託…
  眾人怔愣…冴木詢問:「為什麼?幹嘛說得這麼肯定…你還年輕吶!」

  亮他…認輸了…
  看著轉播畫面…光有些許失落…

  「為什麼啊…因為,」光想了想,下意識又摸摸眼睛…旋律的小孩是旋律的小孩。

  「我希望我的血脈就此斷絕。」斬釘截鐵的語氣…因為亮的輸棋,顯得有些悲哀。
  「…是因為健康因素嗎…怕遺傳給小孩啊。」門脇下了結論,很顯然誤會了阿光悲哀的原由。
  「嗯。」滿腦子亮的對局,無意識地應了聲…亮已經下得很好了,對局總是有輸有贏,下次…下次繼續加油!再接再厲!我們在一起就沒問題!

  冴木發覺了大家都為結婚的事情感到悲哀…畢竟在女性不多的日本棋院裡,室內一位已離婚(儘管本人不在意)、一位剛失戀、一個因為健康因素堅持單身…這實在是…單身漢太可憐了…決定提起振奮人心的話題…
  動手收拾起盤面:「緒方老師會結婚吧?」
  蘆原瞥了好友一眼:「不會。」
  「誒?」光愣了一下…
  「原因我不清楚,總之就是不會…你們要期待喝喜酒就期待塔矢名人吧。」
  光心中顫了一下…隨即:「亮也說他會單身。」
  『咦??不會吧…』這是正準備去安慰岡的庄司。
  「是因為心臟病嗎?控制好就沒問題了吧!?」這是門脇的邏輯。
  「塔矢老師泉下有知可不得了…獨生子啊…」這是蘆原,正為恩師感到遺憾。
  「就是說啊…」冴木附和…

  眾人驚訝地盯著阿光…眼神透露著『交代清楚』。

  「呃…原來亮比我還受歡迎啊…哈!」尷尬地傻笑。
  「那倒不是,是因為你剛剛自己說得這麼堅決,我們也都知道你的身體真的不好…想一想也不難理解你的想法,沒啥好奇怪。」
  微微一笑…我必須鎮定一點:「…其實…只是有一次聊天時,亮說他真不明白為什麼女孩喜歡玩芭比娃娃那種沒有互動的玩偶…還說幸好自己不用理會他們。」

  記者室靜默數秒後………眾人爆笑出聲。

  『哇哈哈哈哈哈哈!!!居然、居然…好像小孩子!』
  『塔矢名人說這種話…笑死我了!真幽默!根本還沒長大!』
  「難怪他從不理會那些愛慕者…原來把女人當另類生物…哈!」
  「真的是小孩子的想法,長大後他就不會這麼想了啦!」


  光很想為自己與亮辯白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至少…在我們倆都更加成長茁壯之前,彼此的感情不能被發現…

  於是向眾人道別後離開記者室…回家,等亮。
第五部 第一八八局 大小問題
  夏日炎炎,時間來到七月下旬。
  本因坊頭銜戰在衛冕者連勝兩局之後,剛結束十段戰的緒方精次十段、碁聖終於開出首勝;七局番棋目前是二比一,戰況激烈延續到第四局。

  「想都沒想到大哥會成為挑戰者…唉。」在佑輝頗為刺耳的拉琴聲中,光與亮坐在庭院與客廳的落地窗邊輕聲閒聊。
  「別嘆氣了,我還指望光替我爭口氣。」亮稍微擦擦汗水…帶著佑輝練習是不錯的輕微運動。
  光調侃:「十段戰是亮自己的問題,技不如人沒辦法啦!」說著還擺擺手,一副十分不屑的神色。
  「喔?」危險的眼神:「是誰那天自己輸給倉田之後鬱悶了好久?又是誰五天前對著自己的大哥中盤認輸?」

  光看向庭院中正在拉琴的佑輝,嘟囔著:「…我又不是為了輸給倉田而鬱悶。」
  微微一怔:「…不是嗎?」那是什麼?
  「…嗯…那天在記者室裡,大家談論到婚姻的問題…嗯。」眼珠子不自在地轉了一圈。
  聽聞此言,亮心中已經大致明白:「…所以他們問了我的光關於我們倆的終生大事?」故意說成『我的光』。
  光自然注意到了亮為了讓自己安心,故意有此稱呼:「然後我說了一些話誤導他們做出結論,『藤原光體弱多病不想連累無辜女人』…他們就接受了。」難道外界看來我病得這麼可憐?
  「那麼關於我呢?他們也問了吧?」這才是那一天使光鬱悶的重點。
  看著努力拉琴的佑輝,低聲交談:「…嗯。」
  「說。」放下毛巾,緊盯著坐在身邊的伴侶…光,我是真心把你當成今生的伴侶。

  「呃…我說…『亮說他真不明白為什麼女孩喜歡玩芭比娃娃那種沒有互動的玩偶…還說幸好自己不用理會他們。』」
  亮愣了一下…隨即:「…所以最後大家應該都把我拿來當笑話了。」難怪最近常有人對我抱持詭異而微妙的眼光…原來如此。
  光後腦滴汗:「…抱歉,哈…我只想提出亮會單身的理由…一時想不出其他原因…就…哈哈。」企圖傻笑蒙混過關。
  「光…」亮看向庭院中的佑輝:「我再鄭重的向你保證一次,我生命中的另一半永遠都只有光一個人,無論過去、現在或是未來。」
  「呃………嗯。」謝謝。
  「以後有類似這種事情,不安的話就直接說出來…別悶不吭聲。」
  光也凝視著佑輝:「在他們對芭比娃娃的言論感到好笑的時候…我的確不安過…但是我想…亮應該希望等我們包下所有頭銜之後再澄清這件事情吧,所以就啥都沒說…讓亮被人拿去當笑話就是了。」

  亮無奈:「怎麼說起來我比較可憐,光被當成女性心中悲情又體貼的好男人,而我卻成了長不大、眼裡只有圍棋的小孩。」算了…暫時解決問題就好。
  「哈、暫時解決問題不就好了…別計較嘛!」
  「不過,光…真的很瞭解我,我的確想把所有的頭銜都包下來,只要我們的地位穩固了,就不會有人妨礙我們。」我怎麼覺得佑輝的琴拉得實在不怎麼好…比起明明好像差很多…是我的錯覺嗎?
  光慢條斯理地開口:「頭銜不過是虛名,當個目標努力激勵自己固然很好,但別忘了我們的目標是神乎其技……以上言論摘自佐為語錄。」指指自己的腦袋。
  眼神盈滿寵溺:「放心,我很清楚我們的理想。」微微一笑:「在那之前…我們都要加油。」
  「嗯!」


  此時,佑輝一曲終了,付完今日學費準備收拾回家。
  至今依舊不明白這個學費到底是何用意…不過反正沒吃虧,就按照老媽的意思辦了…只是為什麼給新的師父指導,學費付給舊的師父…唉,隨便啦!

  「我走了…謝謝亮老師。」付完學費的國中生,轉身準備離去。
  「佑輝。」光叫住。
  轉身:「?」疑惑…說過今天不留下來吃飯的…而且他們好像有什麼什麼的重要棋戰吧?老媽交代過不要打擾到太晚…
  「你最喜歡的樂器是什麼?」非常正經八百的詢問:「又或者…你喜歡學音樂嗎?」不管有沒有天份,自己本人不喜歡就絕對勉強不來。

  佑輝站著…身著學生服將書包拎在肩上:「老媽要我學不得已才學…不過我不討厭。」很誠實。
  「這樣…」光看著佑輝…思考…

  亮與佑輝都很疑惑…


  亮心中尋思:佑輝來家裡也已經半年了,光平時也沒說什麼…只是偶爾說出自己想聽的流行歌曲…雖然我不懂音樂,但是光會交代的曲子事實上應該都是有助於佑輝的琴藝,幫助他練習成長的吧。
  像今天這樣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不過我也只能靜觀其變…

  佑輝在心中估量著…阿光師父不會是老媽派來監督我有沒有認真學習的間諜吧…不過看樣子不像…他也只是問我喜不喜歡而已,反正我都已經照實回答了,不喜歡也不討厭…簡而言之就是沒啥感覺,至於最喜歡的樂器嘛…說起來還真的沒好好想過…


  「我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樂器。」走到兩位『師父』身邊也盤腿坐了下來,琴盒放在一邊。

  光仔細的看著佑輝的手…又看看佑輝的腿…

  此時亮從廚房找了一瓶礦泉水給佑輝,補充水分…
  我中學的時候有這麼喜歡耍帥嗎…說過幾次要準備一些運動飲料喝的,大概不愛背水在身上吧…水壺看起來又跟小提琴盒不太搭調,中學生都是這樣的嗎…
  說起來…其實我對自己在海王中學的時代也沒什麼印象。

  「…不要那樣看著我啦!!」被阿光師父盯得渾身不自在…儼然像隻快要炸毛的貓。
  「呵,不看就不看…」不過我該怎麼開口啊:「既然沒特別喜歡的樂器,意思就是也沒特別討厭什麼囉?」小心翼翼地試探語氣…
  佑輝點點頭,牛飲著『現任師父』給自己的礦泉水:「…謝謝。」

  亮沒說什麼,靜坐在一旁…很好奇光接下來想說什麼…語氣好像很小心?

  「金子阿姨要求你一定要學音樂?」這種父母很常見…喜歡把自己的專長加諸在孩子身上,不奇怪。
  點頭,如同閒聊一般:「只要有學習音樂就可以,剛好小時候明明姐在學小提琴,我也就學了…沒想太多。」

  光沉默了一陣…
  許久之後,彷彿下定某種決心般,開口…

  「那……你放棄小提琴吧。」語重心長…卻是澹定的眼神,望向庭院仙人掌:「坦白說…即使只是當娛樂,你也有更適合的選擇。」
  佑輝瞪大眼睛:「…只是娛樂!?」這人在想什麼!!?難以置信!!
  「難道你想成為職業音樂人或者小提琴家?」嚴肅地轉頭,盯著一臉驚愕的少年。
  「…這…我…」這關你什麼事啊…
  「慢慢整理自己心裡的想法,老實說出來,這很重要。」

  三人再度陷入一陣冗長的沉默…

  約莫十幾分鐘後,佑輝有些急躁地開口:「…你以為…你懂什麼!我…雖然、我自己也很清楚我沒有明明姐的資質!但是…」咬牙…我也很努力啊!
  「…我知道你很努力,」洞悉了佑輝沒說出口的心裡話,溫和開口:「小提琴這種高音弓弦樂器,光是要在速度允許的情況下演奏半音階就需要相當長久的練習。」
  「呃…」阿光師父怎麼…突然很專業??

  亮依舊沒有打岔……我想這對佑輝而言是很重要的一個轉捩點,但是…光,要勸人放棄長久以來學習的東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你雖然有時候轉換上來不及,但是絕大多數時候都做得很好…這就是你也下過苦工的證據。」
  「你的手傷痕很少…繭也不厚,但我很肯定你沒天份,所以你應該時常瞞著金子阿姨練習吧…只不過將手保養得很好。」大概是鬧彆扭不想讓金子阿姨知道自己有用功…

  佑輝臉色已經相當難看…聲音從齒縫蹦了出來:「……沒天份…」就算是事實,未免也太…等等!難道說好聽話的人就是對自己好的人嗎!?當然不是…可是…可是…

  「你只是生氣認為我沒資格說你,對吧。」肯定句結尾,看著身邊的少年。
  佑輝咬牙,別過頭:「…要不是你們倆都是我師父,我肯定忍不住想動手打人!」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會不服氣很正常,這更代表你下過苦工,也更代表你沒辦法成為職業小提琴家。」非常肯定的語氣。
  眼看佑輝不服氣地想直接走人,亮插話:「…佑輝,坐回去。」現任師父下達明確指令:「雖然我不確定光想做什麼,但是我希望你相信他,這對你不會有壞處。」

  不甘心地瞪著阿光師父,突然將琴盒扔了過去。
  「既然你這麼會說!那你試試看啊!不然你憑什麼要我放棄小提琴!?」火大!火大!我是這麼的努力!!

  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才能極限……


  光接住琴盒,沉靜的語氣:「…會這樣把跟隨你這麼久的琴扔出來,這就是我說你沒天份的原因,因為這種可以自由演奏各種裝飾音與音程跳動的樂器事實上需要極大的穩定心…簡單說,你的天性浮躁。」

  亮靜默不語,卻在內心贊同:說中了,跟他過招時我也有同感。
  光打開佑輝的琴盒…溫柔撫摸琴身………真懷念…隨即,站起身…

  「點曲吧。」開始活動自己的肩膀與手的各處關節…不過我絕對有超過十年沒碰了…應該會錯誤百出吧…
  「誒?」來真的…這什麼狀況…啐!
  「…」亮表面不動聲色,卻心中開心…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託佑輝的福…平時也不是沒建議過光做點這一類的娛樂…但是光都不是很有興致。

  看著用評估眼神打量自己的佑輝…光嚴肅:「佑輝。」只是輕輕叫了聲名字,便散發出不可抗拒的磁場…溫和卻不容置疑。
  「哼…」扁嘴不滿…幹嘛那麼有自信啊:「《華麗波蘭舞曲》。」心虛的語氣…
  光挑眉,站定姿勢:「韋尼奧夫斯基?你的琴受不了這個。」
  「呃…還真的知道,那…《春》。」

  這個人……只是站著就…好優雅的感覺…好像真的很厲害。

  「韋瓦第?」說清楚…
  「我喜歡貝多芬的!」噘嘴…不知怎地…真的開始有些期待了…
  「但是我喜歡夏天。」不容佑輝再度更改,話音剛落已融入樂曲之中…


  彷彿這個炎炎夏日的黃昏庭院,轉瞬時光倒流,春意盎然…連以往因為鷹大哥與仙人掌的關係不曾停留的燕雀、昆蟲都陶醉在光的四周。
  草木似乎抽芽了…鄰人庭院裡的花朵瞬間綻放…
  亮敏銳地感覺到空氣中充滿了大自然的氣息,好像聞得到屬於光的那片古老森林中…葉脈與土壤的芬芳…
  微寒溫和的東風掠過髮鬢,在這一方庭院、在光恬淡的臉龐嬉戲…



  『啊…』一曲終了。

  庭院似乎回到原本平凡的夏日黃昏的面貌,燕雀漸次飛離…

  光捲起眉毛,懊惱:「真慘…居然連續六個地方失誤…討厭…」手都破皮了…會不會被亮罵啊?

  亮只是有些呆愣地、靜靜地看著夕陽中的光…
  光他…連我都感覺的出來,很……神乎其技。

  佑輝不管從面上還是心裡都很震驚……
  這麼厲害的人怎麼會窩在這裡?當職業棋士!!?六個失誤我完全沒聽出來!而且這絕對是我聽過的《春》中最好的版本!!
  如果……如果聽這個人的建議……或許……

  「…所以,」接受現實之後非常直接地開口:「更適合我的樂器是什麼?」
  光吸吮著破皮的手指:「同樣是提琴家族的東西,又同樣是跟我學…你不覺得學大提琴比學小提琴划算嗎?」佑輝太浮躁,學低音大提琴可以讓他沉澱情緒。
  「划算!?」這啥??
  「選東西當然大的比小的划算。」篤定的語氣…將佑輝的琴放回盒中。
  「這什麼鬼邏輯!!」又不是去超市搶購特價品!


  彩霞的光暈中,草坪上,傳來光與佑輝的吵鬧聲與亮輕輕的笑聲。
第五部 第一八九局 名字
  本因坊戰第四局第二天,日本棋院記者室眾人同樣緊張萬分。
  儘管空調系統完善,窗外的炎熱依然助長了室內的熱情。

  越智推推自己的眼鏡:「緒方先生的狀態相當好,看來藤原這一局想再下一城恐怕有些困難了。」
  本田靜靜看著局面:「但我總覺得藤原會有他的辦法…沒這麼容易投降。」
  「塔矢,你怎麼看?」伊角盯著電視螢幕。
  「這裡…」指著眼前棋盤上的一角:「我想光應該會先鞏固這裡之後才以此為根據進攻…雖然進攻範圍小卻能先手收官。」但正如越智所說,目前看來對光不是很有利…但也不是沒有翻身的機會…總覺得還能拼。

  森下老師與弟子和谷另開一個盤面,幾人圍在一起討論。


  形式上雖然森下老師是尊長,但是在一位天元與一位名人面前,倒也沒擺什麼架子…一方面森下九段原本就不是囂張的個性,另一方面自己也只是想看看阿光的情況…說起來年輕人就是不夠穩重,不知怎麼搞的情緒一直大起大落……
  不過由最近這一年看來,心境上的確提升了…往後應該不必擔心他了吧。行洋的兒子也好好的…相較之下我自己的一雙兒女就不怎麼長進!哼!明明同樣是職業棋士的孩子,棋卻下得這麼差!不過…義高跟繁子從少年時代就很好…會在一起嗎?哎…父母總是擔心兒女。


  「被你說中了…這次阿光真的先採取守勢。」伊角在盤面上落下一子:「但是這一手夠強,相信又會使得緒方先生陷入長考。」該怎麼下呢……

  三分鐘過去了…螢幕上依然沒有顯示出新的棋步。

  「真是長考…是我就毫不猶豫從這裡切斷黑子的後援…」
  「那樣所負荷的風險還是太大,我想緒方老師應該也有看出這一手…正在斟酌吧。」如果應了阿光的這一手,混戰就會展開了…
  亮突然微微怔愣…隨即:「…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雖然原本就不吵雜,眾人還是靜了下來…凝神細聽…

  「沒有啊…」和谷拉拉自己的耳朵:「有什麼嗎?」
  「…這樣…那大概是我聽」話未說完又頓住…亮開始有些疑惑了…

  「又是那個聲音,比上次近了一些…從哪來的…」亮微微地左右張望起來…
  眾人更加凝神專注,反正挑戰者還在長考,也不急著看盤面…

  數秒過後…

  「塔矢…你是不是太累了?」伊角再度凝神於對局上…
  「這傢伙根本耍我…啐!」和谷抱怨。
  森下老師突然開口:『和谷!!注意基本禮貌要我提醒嗎!?』
  「呃…抱歉…」氣焰頓時消了下去,馬上向一旁的塔矢道歉…都忘了自己的老師就在這邊,一時控制不住大嘴巴…啊啊!

  事實上和谷只是從少年時代至今,已經很習慣言詞上找塔矢的麻煩而已,並不是真的有什麼惡意。
  當然亮也知道這一點,自然不會計較,畢竟和谷也是少數光能傾吐的對象之一,曾經為了光對自己大發脾氣…是真的為光著想的朋友。
  不過光…若是會主動對人傾吐心事的話,我們倆的過去也不會走得這麼…坎坷了;但也或許是因為這樣,我們倆才能有更深厚的情誼…是非對錯,實在很難說吧…


  越智眼見棋局呈現膠著狀態,站起身:「我去洗手間。」
  說完這句話後…伊角、本田、和谷都以怪異的眼神盯著越智…
  而後本田發話:「因為上週在中部總本部輸給」話沒說完便被越智打斷。

  「我只是去解決生理需求,跟輸給社完全沒關係。」況且那習慣已經改了許多年了!這些院生時代的朋友真是…嘖…
  三位院生時代友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原來是輸給社啊!
  『嘖…』越智皺眉,無言以對的準備轉身離開記者室。

  就在越智正走往門邊的當下,亮也突然站了起來…
  一眾人微愣…今天的塔矢好奇怪…


  而眾人不及細想,一陣天搖地動的攻勢自四面八方而來…終於輪到東京了!

  位於東京都千代田區的日本棋院雖然不能算是高樓大廈,但是在劇烈晃動中,長年居住於都市的人們已經充分感受到對於大自然的畏懼。
  如果這時候躲在四處尋求遮蔽的人們還相信所謂『人定勝天』,那麼不是此人太過無知,就只能說此人的志向一開始就沒把『天』放在考慮範圍內…

  『桌子底!』
  年長的森下老師指揮一眾小輩躲到長桌底下暫避,年輕棋士們在慌亂中隨即照做…儘管平時已經被灌輸了不少地震相關知識,但是事到臨頭運用起來還是不免有些慌張…況且雖然偶爾也會有地震,但如此強烈還真是頭一次遭遇…

  亮在第一時間再次將制約與誓約切換,希望為在對局室的光承受傷害。

  周圍物品一陣東倒西歪……茶几上的保溫壺、茶杯、桌上的棋子、罐裝飲料…等物品全數翻落地面,四周圍東西摔落地面的聲響不絕於耳…
  亮並沒有特別在意周圍的一切,只是專心感受著自己的身體………對局室那邊零星的雜物不多,幸好…看樣子只要大樓沒倒光就不會出事情,反而是記者室這邊東西太多…還好大家有長桌暫避一時。



  地震時間持續將近五分鐘。
  此時記者室內的棋士們渾然不知另一邊的對局室內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亮再三確認自己的身體完全沒有異狀,略顯放心地從桌子下站了出來…
  一旁,和谷扶起自己的老師、伊角稍稍撣去西裝褲上的灰塵、越智準備走出記者室判斷一下外面的情況…一切看起來似乎有驚無險。
  突然本田一聲發喊:「對局室!」手指著電視轉播出的棋路畫面!

  眾人視線一致…

  隨即塔矢名人率先往本因坊頭銜戰所在的清風之間奔去…儘管內心十分明白這時候在建築物內奔跑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卻依然克制不住衝動。
  眾人見狀也一併前往,完全顧不上疏散。

  記者室的電視轉播明顯歪斜的畫面上,棋子早已散落各處,上好的榧木棋盤染滿鮮血。


  如意料中,映入亮眼簾的是一片狼藉的對局室,莊嚴肅穆的氛圍不在,記錄員桌上的計時器甚至解體,有一扇紙門已經從框架脫落…不過這些顯然都不是血跡的來源。
  清風之間固定在天花板上的攝影機已經快要脫落,在那下方一旁的是頭銜挑戰者緒方精次,被原本嵌在上方的燈罩與日光燈砸個正著,肩部以上重創……

  而在緒方懷中安然無恙的是頭銜衛冕者藤原光。

  白色西裝染滿了鮮豔的色彩,緒方跪坐著將光護在懷中,一動也不動。

  周圍榻榻米上、光的身上也都是相同的紅色。

  「大…」第一次經歷大規模地震的光,傻住數秒後:『大哥!!!』

  隨著這一聲發喊,所有人員彷彿突然回到狀況內,開始動作。

  裁判長立刻宣布對局終止、和谷掏出手機開始叫救護車、亮與伊角馬上上前探視傷者的情形。
  「亮!救我大哥!一點點也好!!」光哀求著…儘管知道亮的能力用在他人身上效果並不顯著,依然希望在救護車到達之前能讓大哥稍有舒緩。

  不顧過往曾經許下的承諾、不顧在眾人眼前便將繃帶現形…事實上在現有的第二種模式下亮可以盡力治療緒方,只是沒讓光知道,在當下也沒時間多言。

  金框眼鏡早已不翼而飛,緒方精次眼睛半開半闔…

  伊角見到塔矢那條奇異的繃帶,一陣怔愣不解…這到底從何而來……不管怎樣都好,只要能救人…於是用身體擋住貌似憑空出現的繃帶。
  森下老師數秒後發話:「…沒事的人先疏散出去,別都杵在這裡。」說完率先離開…雖然情感上十分擔心,但是一眾人等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既然幫不上忙不如快點疏散。


  「…不行…」亮已經滿身是汗:「碎片幾乎直接切斷頸動脈…」而且似乎有水銀滲入血管……………仍然奮力加強止血…
  「…頸動脈…」

  光雙眼失焦…如果我反應快一點…可惡!剛剛明明陷入長考的是大哥啊!為什麼我也陷入長考!!?如果…如果亮的能力不是專為我一人…大哥是不是就可以得救??

  伊角注意到阿光的神色不對勁,扳過好友的肩膀,嚴肅:「你現在是不是在想剛剛若是換成長考的是你,受傷的就不是緒方先生?」

  亮一怔…伊角真瞭解光…雖然光想的應該不只這些,不過已經非常接近了…

  「你當時自己對我說過的話還記得嗎!?『已發生的事情沒有如果,無論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只能不斷的向前進,你我都一樣。』」正坐在友人面前,清澈漆黑的雙眼盯著對方:「…你還記得,對吧。」

  光看著伊角…愣愣地點頭…而後用力甩甩頭……………
  眼神逐漸恢復鎮定。
  伊角見狀放開阿光,稍稍放心,再度回神在緒方先生身上。

  而後…………亮低聲開口:「光,緒方先生似乎有話想跟你說…」

  伊角聞言…當下自動迴避…
  光附耳在大哥唇邊,心裡已經明白…明白這是最後聽見大哥聲音的機會。

  「…你叫、什麼名字…」目光恢復炯炯有神。

  光與亮愣住…隨即亮也迴避,決定將光的這段時間留給緒方先生…
  正因為亮明白緒方的感情,因此篤定緒方不會說出任何增加光心理負擔的話…

  「琥珀…大哥果然都知道…」神色悲哀而震驚:「為什麼…」要救我…
  緒方似乎無所謂地笑笑,想伸手摸摸光的髮…抬起的手卻支撐不住…最終放棄……而這些附耳在大哥唇畔的光完全沒有察覺…

  「魚缸下…抽、屜信封你…一個人看…」
  「大哥…我…」我不要…失去親人…
  「別讓、老、狐狸搶回、本因坊…」說這句話時明顯激動了起來,目光卻開始渙散。
  光慌了手腳…淚水漫上了雙眼:「…大哥別激動…」血會噴湧得更快…
  緒方突然用一種十分期待的眼神,望著眼前的光:「……叫我名字、一次…」

  完全沒有遲疑:『精次哥!』

  無奈一笑。
  精次『哥』嗎………闔上雙眼,沒再睜開過。

  遠方傳來救護車的聲音,藤原光確定衛冕了本因坊。
第五部 第一九○局 胸懷大志
  「……震央位於東京附近千葉縣地下九十公里深處,芮氏規模六點八級,由於垂直斷層……專家研判不會產生海嘯,但請東京居民注意高處墜落物以及…………」

  緒方精次的單人公寓裡,電視機傳來災情的最新報導。
  其實外界的情況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糟,死亡人數四人、多人輕重傷,沒有人失蹤…這對擁有超過一千兩百萬人口的東京都而言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是日本圍棋的雙冠王緒方精次與另外三人不幸罹難,於是在對局中獲救的藤原光自然成為媒體追逐的焦點。

  光面無表情地盯著新聞畫面,這臺電視機似乎總會帶來不好的消息。
  電視螢幕仍在播放著四天前的採訪片段……大哥已經走了四天了,但屋子裡似乎還有大哥的身影,略微嗆鼻的菸草味道彷彿未曾散去…



  「請問藤原老師對這整件事情有何看法?」
  「聽說緒方老師是為了保護您而……」
  「請說說您現在的心情…………」

  螢幕上的藤原老師在棋院門口,渾身浴血,低著頭,看不見表情…
  許久後…才輕輕吐露一句…

  「明年,我會成為十段、碁聖…三冠王。」螢幕上的人說著。
  不同於圍棋專門記者,八卦新聞媒體沒那麼容易放過人:「為什麼會為了保護對手而犧牲?你們倆的關係究竟是………」

  亮此時在光耳邊輕聲說著:「光…你先整理一下情緒。」擋到光身前維護著:「我與緒方先生同屬塔矢門下,前一陣子緒方先生才答應我的邀約準備重新開始塔矢研究會,我認為我足以回答你們的疑問。」
  「喔?你們彼此互稱小名嗎?您是新一代的塔矢名人?」某位耳朵犀利的記者提問…

  此時,和谷與伊角正想將渾身血跡的朋友拉出媒體包圍圈…卻被當事人婉拒了。

  「阿慎、義高…亮…謝謝,我想我來就可以了,」平靜卻毫無生氣的聲音:「在日本棋院裡面交情較好的朋友都稱呼彼此小名,這樣可以緩和終日緊張的對局氣氛。」抬頭…悲傷的笑容。
  「…」記者群突然禁聲…很少遇到如此配合的採訪對象,特別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捫心自問,誰願意在這種情況下接受採訪!?

  「至於我們的關係…私底下我稱呼緒方先生為大哥,少年時期的我生活困頓,接受了許多人幫助,」環視周圍在一旁,剛才還在阻止媒體的棋士們,以眼神傳達感謝,並微微向森下老師欠身。
  森下老師微點頭,讚許孩子的堅強,卻免不了有些擔憂。
  「而精次哥是其中一位。」光將話說完。

  伊角與和谷不忍再看…又是那種哭不出來,只能微笑的表情。
  一旁的亮則是捏了把冷汗,真怕光承受不了…第二次的頸動脈…血濺當場。


  現場靜默一陣,電視機裡只傳來微微的空氣分子通過麥克風的雜音。


  電視機裡的雙色頭棋士,哀傷一笑:「怎麼不問了呢?不然我自己說好了…」
  記者們頓時無言以對…

  「…大哥喜歡白西裝、愛抽菸…但是在我未成年的時候幾乎不曾在我面前抽過…嗯…」回憶著:「過去他總是對我說『小孩子不能喝咖啡,只能喝咖啡牛奶』。」
  「他是個慷慨的人,當我失去家人的時候願意成為我的家人…曾在我迷惘的時候指引我…要我想想自己的家人在乎什麼…有什麼想法,能為家人保留什麼?什麼東西能夠一直延續下去?大哥指的不是血脈這種實質的東西,他指的是精神上的……我一直…都記得…大哥對我說的話。」

  看著那樣哀傷的笑容,眾人只覺得鼻酸,一位女攝影師甚至落下了眼淚…

  光繼續靜靜地說著,彷彿在對眾人傾訴:「…我跟大哥沒有血緣,如果按照大哥當年所言…為了延續大哥的夢想…我會成為他衛冕多年的碁聖、十段…並且繼續衛冕他最渴望得到的本因坊頭銜…」
  「目前大概就是這樣了,請問還有其他疑問嗎?」平靜的語氣。
  「…」記者們一時間也提不出什麼問題…
  「…如果之後還有疑問就請問亮吧,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對著亮抱歉一笑,隨即面對媒體:「失陪了。」



  光關上電視電源,蜷縮在沙發上,視線轉向那一缸色彩艷麗的海水魚…
  亮很體貼,幫忙張羅了一切,沒再讓任何人來打擾自己…
  事實上亮也很悲傷吧…雖然不曾說出口,但是他也一樣把大哥當成大哥…
  怎麼感覺立場交換了,正如同媽媽過世時的情況一般…離開記者群之後的我一直沒說話…為什麼呢…媽媽過世時我也沒有這樣啊…

  看向桌上的金框眼鏡…那是伊角在清風之間裡找到的…
  將不離身的摺扇放在眼鏡旁…
  必須成為三冠王嗎…責任又加重了…

  對了…精次哥說的信封…


  拉開魚缸下的抽屜,一個牛皮紙袋公文信封赫然出現在眼前。
  要我一個人看嗎…不跟亮一起,感覺怪怪的…跟媽媽給金子阿姨的情書不一樣…是公文嗎?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來得及辦好要我幫忙…
  光細心地翻閱著手中的小小一疊資料…


  末了…閉上眼揉揉太陽穴…

  「…搞什麼…」光說出了四天來的第一句話,疲累地靠著魚缸下的矮櫃,坐在地板上…消化文件上的內容。

  保險受益人、存款與投資的股票大哥留給一位已經嫁人的姊姊,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大哥的那位姊姊是青森那家溫泉旅館的老闆娘……這張名片跟我上次離開旅館前拿的是一樣的…
  嗯,所以亮認為小時候曾經在青森祭拜時,父親帶著一家三口去泡溫泉是偶然…或許事實上並不是那樣;可能是亮當時年紀小記不清楚,那位老闆娘也不是很關心圍棋,亮又長大了許多…所以我們去的時候沒認出來。
  也對…旅遊旺季一天多少客人,時間過了十幾年,忘記很正常…又不是我。

  看來我得把文件都辦妥,先後要跑好幾個地方…然後去一趟青森,喪禮上我一直低頭不語,而且心不在焉…錯過了那位老闆娘。
  不過,為了救我而死…老闆娘居然沒對我生氣…

  睜開眼睛…

  大哥把這間公寓留給了我…
  這裡有婆婆打掃,我只要每週來整理魚缸就行了…平時可以裝自動餵食器。
  但是為什麼不讓亮知道,特地強調要我一個人看?亮的為人精次哥應該很清楚,而且再怎麼說前五冠王的兒子沒必要貪老闆娘的這一點財物。所以…推測得出來大哥是不希望亮知道他把房子留給了我…這又是什麼用意?

  眼睛在屋子四周張望了一圈…回憶起十二歲時與佐為第一次來到這裡,一人一魂侷促不安…就是那一天吧,差點被警察抓走…記得是在水族館前面…
  白駒過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眼睛在屋子裡再度轉了轉…把房子留給我?難不成屋子裡有什麼秘密?

  「怎麼可能…」蠢什麼…

  悶悶地將文件輕輕放回紙袋…得準備盡快將相關事宜處理妥當,以便前往青森一趟。
  一張小卡從資料中掉了出來,墜落地面時微微聽見紙卡一角撞擊地面的聲響。


  『少年,要胸懷大志。
  不是為了金錢,也不是為了私慾,
  更不是為了名譽這類空虛的志向。
  人是為何而生存的,為了走完這條路而胸懷大志。』


  空氣遲滯的灰暗空間裡,艷麗的魚群與水族冷光將地板投射出絢麗光影…
  絢麗,脆弱,卻活著,流動著。

  「…精次哥…」的筆跡…
  雖然只是一段單純的勵志話語,但在這一瞬間,卻讓光有失聲痛哭的衝動…
  心中明白,這小小的一張卡片才是大哥真正要留給自己的東西。


  用手臂的袖子擦了擦眼淚,收起小卡、收起悲傷。
  「…意思是…為了如何度過人生,該如何讓自己認同人生,以此為一生中最為遠大的目標。」

  站起身,環視周圍一圈,走向玄關:「…堅強一點,別給大哥丟臉。」
  穿鞋,之後的人生要昂首闊步。
  門帶上的輕微動作流動了空氣…掠過耳邊…………少年,要胸懷大志。




  亮在夕陽西沉的時候,疲憊而憂心地踏著餘暉回家…
  光…今天會開口說話嗎?沒關係…別逼他,只是今天他似乎自己出門了…我有些不安…希望沒事…其實我應該要請和谷陪他會好些…
  鷹站在屋頂,高傲而精悍的神態…見到亮走入庭院後,展翅高飛。
  掏出鑰匙的瞬間,門卻自動開啟。

  亮有些錯愕:「…光。」眼神跟前幾天完全不同了。
  「有燒賣,不過是商場買現成的…我還不會做那個。」讓出路來…將亮迎進門:「對不起,這幾天讓亮為我擔心了。」其實亮自己也不好受的…再怎麼說亮與大哥相處的時間都是我的一倍以上…
  亮回神,彷彿一切如常般準備洗手吃飯:「沒關係,現成的就好了…以後會越來越忙,別花心思在食物上了…」
  「那可不行,美食是我的少數興趣中的其中一項,做飯可以整理思緒。」拉開椅子坐下:「今天去了大哥家裡。」
  「喔?」

  原先以為會需要花更多時間…看樣子雖然現在一樣悲傷,但精神的確好多了;不過光似乎沒有發現他會如此失落的原因……同樣以兄弟相稱、幾乎一樣的死狀…不過…這樣也好,不然對光太殘忍了……我會陪著光的。

  「所以振作了?」淡淡一笑,燒賣看起來好像很好吃…
  悲傷卻真誠的笑容,從口袋掏出小卡:「嗯…因為精次哥他…留給了我這個。」沿著餐桌平面推到亮面前。

  亮反覆閱讀了一陣,眼神清澈,隨即輕輕勾起一點嘴角…笑容有些悵然若失…也有些釋懷。

  「…儘管每個人為不同的夢想追逐著,但以讓自己認同人生為遠大志向,這就是緒方先生認知中的胸懷大志吧…」再度將卡片還給光:「…很像他的作風……要收好,這很珍貴。」
  「嗯,吃飯吧。」微微一笑。
  「吃飯。」恢復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第五部 第一九一局 『供不應求』
  總是要等到風吹葉落,才能聽見樹葉沙沙的聲音。
  亮與光兩人走過青森的一小片觀光樹林,時序轉入深秋…

  日本職業棋壇少了緒方精次似乎一瞬間蕭條了許多,唯一不變的是桑原老師老當益壯,衛冕了王座頭銜,氣得收到安太善『問候信函』的倉田直跳腳。
  韓國方面永夏早已結束了公益勤務要員的生活,出現在各類棋賽上,而秀英由於過去戰績不錯,並且穩定地衛冕棋聖,棋院輸通各處關節安排為常勤預備役…雖然無法參與棋戰,但至少還能自行研究圍棋。
  中國方面也來函日本棋院慰問,當然比起安太善寄給倉田的調侃信件正式許多。


  金黃遍地,年復一年。
  亮想著自己去年獨自來到這兒掃墓時的心情…當時擔心光的天元戰,匆忙的當日來回…而第一次則是為了光的心情,延後行程…
  難得悠閒地漫步在清風落葉的枯樹林中,人生的路上,我們倆也會一直這樣走下去吧…

  「光,剛才跟老闆娘說了些什麼呢?」枯葉的沙沙聲響,從休閒鞋底下傳來。
  「他只是感謝我之前用快遞把大哥的遺囑寄過去而已…他還說他都忘記了我們倆之前來過這裡。」NIKE球鞋踢著落葉,瞬間傳來幾聲葉脈斷裂的清脆響聲…
  亮靜默了一陣…兩人並肩緩緩前行:「剛剛…光是怕老闆娘為了緒方先生的死亡責怪你,所以自己一個人去問候他吧…」

  「嗯…是這麼想沒錯,」站在林中轉了個圈,微微的笑意寫在臉上:「呵,萬一我被罵了,沒有被罵的亮才有餘力安慰我啊…」我有亮在,沒問題!
  亮淡淡一笑:「放心吧,不論經歷多久的時光,只要光不開心,我都會想辦法把光的情緒調整回來。」抬頭,望向藍天…秋高氣爽。
  「嘿嘿…不要裝了,其實亮也很難受吧。」似乎真的已經釋懷了許多,明亮的眼神,望著亮:「亮太悶了…如果來得及喊大哥一聲大哥的話,他會很高興的。」

  「椿夫婦的喜宴上,我曾經向緒方先生提過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只不過,已經習慣稱呼他『先生』了。」淡淡的微笑,頗有些悵然若失…
  「啐…明明就很難過,還逞強。」噘起嘴來碎碎唸。
  亮苦笑一下,收回望天的視線:「一開始是很難受…但是,當我看到那張紙卡,就相信緒方先生也是對生命充滿信心的人,所以…或許多年以後,我們又會以不同的形式相遇吧。」生命…循環著,我們都要有信心。

  光在枯枝敗葉中歡快前進,蹦跳的聲音掠過一地秋黃…

  「說真的,我現在開始有些擔心明年是不是真的能再拿下兩個頭銜了…居然在媒體面前誇下海口。」我的頭銜好像拿得快丟得也快…
  亮戲謔一笑:「要不我幫你分擔一點?」
  「啐…才不要!」轉身,對著亮扮了個鬼臉。
  「呵…順其自然吧,下好每一局才是最重要的。」該回去了吧…像這樣在樹林散步,光也必須化妝…儘管光說過不介意,但是如果…光能活得更自由一些…

  我能給予光的東西…真的很少…

  「光…你的身分,其實就算現在公開也沒關係了吧。」慢悠悠的語氣。
  「誒?才不要!我想要像現在這樣…我只是藤原光…」我想跟亮在一起…
  亮愛憐一笑,兩人漫步走著:「但是…光,我希望你更快樂。」

  光內心鬱悶…我只想跟亮永遠在一起…我希望像現在這樣平靜的生活…

  「其實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了,日子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不是嗎?」努力勸服。
  光不高興了:「我當然知道不會怎麼樣,頂多就是媒體喧鬧一陣子就過去了,就算有人敢上門騷擾也會被亮趕跑…但是我真的不想。」
  「光。」亮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光。
  明確表態:「那樣我們都會很累,很麻煩…我真的不想…」時至今日…我只想安靜的生活。
  嚴肅:「沒有人完全擺脫過去而活。」我希望光能獲得基本的自由…
  「難得我有機會重新開始我的人生,亮…夠了…我知道亮是為了我好,但是…就算我是駝鳥好了,我真的只希望維持目前的生活。」

  樹林裡,兩人對峙著…

  良久後,光別開視線…

  「…我想繼續當棋士,為了對局煩惱的日子…很愉快,跟亮度過的每一分一秒…我都很珍惜…」如鯁在喉…聲音有些刺痛:「但是…如果以後有樂團前來邀約,就會破壞現在的生活…很多邀請是不容拒絕的,我將被迫放棄棋士的人生…我還想成為名譽本因坊…我想……」我想跟亮在一起…

  翠綠色雙眸一瞬不轉地盯著光,抿緊唇,不發一語。
  光不明白為什麼此時的自己不敢多看亮一眼…彷彿再看一眼,自己將被那樣的眼神推出兩人好不容易建構起來的、平靜的世界。

  「回去吧。」一陣西風繾綣而過,亮開口。
  「…嗯。」眼角餘光發現亮已經轉身離開,才拖著千斤重的腳步跟上。



  亮其實很清楚,基於私心,自己當然希望永遠像現在這樣將光藏起來…但是…心中一直有一個聲音纏繞不去…
  就這樣下去對光而言真的好嗎?光的才能就這樣埋沒真的沒問題嗎?我當然理解光現在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的心情…光的顧慮我也都清楚,公開之後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將會減少。揍敵客家可以嚇走絕大多數的人,我也可以趕走居心叵測之徒,但是職業樂團前來邀請光的話…為了許多人情因素,光是無法拒絕的。

  原本不想逼迫光,況且由光轉述媽媽給金子阿姨的信件聽來,媽媽也沒有特地為光安排關於音樂事業的事情…金子阿姨也沒什麼動作。但…那一天…見到光拉琴,聽見那樣的旋律…便開始猶豫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太縱容彼此了?還有…我真的可以獨占光嗎…光是不是為了我情願放棄原有的光環?那樣真的好嗎?

  緒方先生長久以來克制住自己的情感,以兄長的姿態面對光,給光需要的關懷…我呢…我能為光做什麼?光他…真的不想再度站上舞臺嗎?但是…光想要成為名譽本因坊也是事實…即使光擁有這兩方面的才能,也不可能擁有同時做好兩份工作的時間…

  看見光已經習慣性的易容出門,總覺得很心疼…雖然『藤原光』在職業棋界一樣光芒四射…雖然沒有光時常陪著我,我會很寂寞…但是我是真心希望光能更加快樂。

  側頭看向光…雖然笑著,但是眼神似乎充滿了委屈…光是真的不想嗎?


  回到溫泉旅館的途中,兩人沒再開口說話…氣氛遲滯…

  兩人微笑著向忙碌的老闆娘打招呼,經過賞楓絕佳位置的落地窗前…放眼望去卻只剩下枯枝滿山…

  片刻後…望向落地窗外遠景的兩人同時微微輕嘆…

  「唉…」「唉…」
  溢彩對上翠綠色的雙眸,兩人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想什麼呢?」亮軟化了,不再強硬。
  「想一直沒見到老闆娘說的紅楓。」微微一笑:「不過每次來都很開心…」

  回到房裡,亮帶上門,接口:「還說呢…剛剛明明一肚子委屈。」
  光怔了一下…背過身面向溫泉浴池:「不過…亮說的也對,那就…公開吧。」

  如果亮希望我公開,那我就會照做…這也沒什麼…其實只要盡量不睡覺的話,就可以完成兩邊的工作,也有時間陪在亮身邊…當然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不會比現在多…但是…我會盡力而為的…
  佐為離去的那一年我就做到了,我可以完成四個…不,五個人的夢想,也可以達到亮的要求…只要減少一點休息時間…我還是可以跟亮下棋…說不定偶爾還會有機會去本妙寺走走…對了…好久沒去探望虎次郎…


  「亮,」光回頭,笑著:「回程的時候我想去本妙寺。」已經有多久的時間沒到那裡去了…虎次郎,抱歉…果然人只有在不順心的時候才會想尋找歸處。
  聞言,亮輕輕嘆了口氣,來到光身前…擁抱:「乖,坐下來。」

  疼惜的眼神與溫柔擁抱…溫暖了整個秋末向晚…

  「光…抱歉,我不該逼你…只是…」這該怎麼說呢…輕輕撫著光後腦染成黑色的髮絲…心疼不已…明明好好的金髮,每出一趟門都要大費周章…
  「只是看到我拉琴,所以希望我能再度站上舞臺…我明白。」因為亮知道明明的水準,所以對於小提琴自然比其他樂器熟悉…這也是我幾乎不曾在亮面前使用樂器的原因…特別是小提琴。
  亮愛憐一笑:「…事實上我捨不得,基於私心,我當然希望光現在這樣就好…但我很怕…光因為我得不到該有的光榮。」

  光只是靜靜地看著亮,標準的招牌笑容…
  良久過後…

  「雖然說不是為了名譽這類空虛的志向…但光總是不會要求我、不曾向我要過什麼…我…很希望光能快樂,」緊緊擁住光:「好了…乖,別那樣笑了。」這傻瓜…
  光一顫…隨即:「對不起…」我笑得很奇怪嗎?為什麼亮會知道……捏捏自己的臉頰…嗯?嘴角的弧度很正常…
  亮為光的舉動無奈,心疼憐惜:「傻瓜!我又不是別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愛惜地蹭著光的黑髮:「對不起,很顯然我想給光的,不是光想要的…」

  「意思是…」伸手,緊張地摟住亮的腰………可以繼續現在的生活嗎?
  順著光的背脊撫摸:「我們維持現狀吧…亮絕對不會再逼光做光不希望的事情…保證。」對不起…因為緒方先生的死亡,情緒不穩定之虞胡亂給光施加壓力。
  明顯鬆一口氣:「…謝謝…」雙手感動地摟得更緊…謝天謝地…我真的只要與亮在一起就足夠了。
  輕輕撫摸著:「居然道謝了呢…」光他…是真的很不願意公開,傻瓜…事實上我還求之不得…我巴不得光只是我一個人的光,永遠都在家裡陪我下棋、陪我說話…最好別出門…我想把我的光藏起來,不想讓人看到。

  「…但是,光必須答應我,如果有什麼希望的事情、想要的東西…記得一定要告訴我,這樣我就不會胡亂猜測光的想法。」感受到懷中人兒大幅度地用力點頭,疼惜一笑:「還有…生日時送光的那把琴,別裝做沒興趣,就當作是偶爾調劑一下…拉給我聽。」再度感受到光歡喜地用力點頭…真是…其實光有時候很單純…
  「旋律下個月會過來一週,光…你確定你沒問題嗎?」突然有些擔心了…

  捲起眉毛,坐直,噘嘴:「只要亮不要時不時的為難我,自然就沒問題了。」
  「沒問題就好…需不需要練習?」是不是要買鋼琴比較好…但是該放哪…
  「誒?亮是笨蛋嗎…《黑暗奏鳴曲》這東西能拿來練習的嗎…」腦子在想什麼…
  「不能練習嗎…那臨場發揮會不會失常?萬一有什麼失誤或者彈錯…」
  光挑眉:「失常?彈錯?」臉抽筋…

  『塔矢亮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第五部 第一九二局 同是天涯淪落人
  由於旋律並沒有請任何人幫忙,只是向老闆告假之後,獨自一人隻身前來日本,所以亮與光兩人打算請尹老師到場支援。

  迴廊上,光望向低垂的夜幕…遙遠的星光投射在日式庭院中。
  同樣的新年假期,回首過去…這平靜的一年說起來也不算太平靜…
  椿大哥和市河小姐結婚了、我跟亮分別成為本因坊與名人、伊角穩當地守住天元…佑輝果然比較有拉大提琴的資質…酷拉皮卡終於在多方努力下從奇塔嘉鹿那邊拿到了兩對紅火睛…另外兩位現在似乎陷入埃及迷宮金字塔中…
  還有大哥在地震的時候…


  「在想什麼呢?」亮溫了一壺清酒,為光滿上一杯:「只能喝一點喔。」
  光見到亮拿了清酒,瞬間笑開:「怎麼知道我想喝?」已經喝起來了…
  亮微微一笑:「看你向徐老師電話拜年時一直舔著自己的嘴唇,就知道了。」
  「這樣也能發現…亮才是變化系的吧。」也替亮滿上一杯。
  「那可真讓光失望了,我是神經質的人。」

  室內暖氣微微透了出來,廊上兩人望向星空。

  「東京難得有星星…」光說。
  「過年的時候,東京人口頓減,大家都返鄉了…光害自然少了許多。」
  「這樣啊…」光抿了一小口微溫的清澈液體:「明天…還剩沒幾天能打掃了…」亮打算今年衛冕名人才進棋室吧…
  亮一愣…輕捏酒杯的手定格:「剩兩天…旋律不會介意我們在這裡打掃環境吧,再說他畢竟是女人…與我們同住一個屋簷下似乎不太好。」
  光眼珠子一轉:「住不住一起我是沒想過,原則上我希望住在一起有個照應…不過…我猜測《黑暗奏鳴曲》結束之後,我可能會相當疲勞…恐怕會冬眠一陣子。」
  亮臉色一沉:「…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光你確定沒問題嗎??」
  「嗯?」睜大雙眼:「反正亮會在我身邊,沒問題的…不是嗎?」非常理所當然的語氣。

  聞言,亮實在是哭笑不得…也對,有沒有問題光也不知道…畢竟他自己也沒有嘗試過。

  「那麼…明天我開尹老師的車去接旋律的班機,直接帶他來這裡好了…日本他人生地不熟,住在一起也好。」飲下剛剛停頓在夜色中的液體,口中擴散著微涼的香氣。
  光眼神中帶著笑意:「如果有什麼萬一,就麻煩亮多多照顧了。」
  「別說不吉利的話,要不然我馬上用金子阿姨的名義向社區退回租借的鋼琴與場地。」
  「啐…就會威脅人家。」不滿地噘嘴…
  亮無奈一笑,眼神說不盡的溫柔:「具體流程都跟旋律商量好了?」
  「嗯…」兩架鋼琴也都放到小型音樂廳那邊了…沒問題:「剩下就真的只能拜託亮和尹老師多多擔待了。」
  「說什麼呢…居然對我用這麼客氣的語氣!」微微輕責,不滿。
  捲起眉毛:「我覺得我們倆在彼此同化中呢…亮不是說過…即使是親密如同家人,也不應該忘記該有的禮節…嗎?」
  亮再替光斟了小半杯酒:「我知道我說不過光……剩下一點點,喝完它吧。」
  「嗯。」背倚上亮的肩,舒服地靠著…

  相同的冬季浴衣,互相依靠…晚風滑過樹梢,寒梅疏影,流動在夜色裡。
  良久後,光開口…

  「不知道…明年我們能不能也像現在這樣…喝酒看星星…」
  愛憐一笑:「只要光想,就沒問題…」放眼蒼穹,緩緩吐露心聲:「…一年、十年…二十年…只要光想,就沒問題。」由衷的嗓音…
  「那時我們都四十多了…說不定到時候亮心臟不好不能喝酒…」光幻想著與兩人的未來…念能力者會有心臟病嗎?應該不會吧…
  「那就以茶代酒…也一樣的,」疼惜愛戀:「只要我們倆在一起,什麼都不會改變。」
  「嗯…不會改變。」放下酒杯,窩到亮的腿上…舒服地枕著。

  亮看著月光下的光…輕輕撫摸…

  十二歲的暑假,八月一日…完全沒想過兩人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人生的境遇真的很奇妙…說到八月一日,我們的時光膠囊在伊角那裡吧…時間過得好快,再…三年就可以打開他了。
  望著枕在自己腿上,舒服的閉目休息的光…累壞了吧,這座大宅打掃起來的確不容易,媽媽過去都這麼無怨無悔的做著這些工作…日復一日…可見每個人對於幸福的定義都不同…
  想起秋天時想要逼迫光承認身分,就覺得自己太無知了…


……人是為何而生存的,為了走完這條路而胸懷大志。


  根本就不必為了虛名與榮譽讓光去接觸音樂…等到光想了,他自然會去接觸,現在他不想…那就不必勉強他…只要光覺得自己過得很好就好了。
  去年一整年真的發生了好多事情…我們又失去一位引領我們的前輩…
  緒方先生…我會與光好好走下去的。


  輕輕捏了捏光的臉頰:「要睡的話別躺在這,會冷的…乖,進去裡面。」
  「再讓我躺一下嘛…有什麼關係…」耍賴著、蹭著:「去年不知道是誰…大冬天的在迴廊上脫光我的衣服…」意識到自己的言詞,越說越小聲…臉紅了起來…
  「當時的衣服是媽媽的…而且我記得自己下意識地怕光冷,一直用布料包裹著光…」光一直以來都不習慣緯度高的國家,特別是冬天…我知道的。
  「…這種事情記得這麼清楚幹嘛…」我剛剛又幹嘛起這個話題啊…
  光從亮的腿上離開…

  望著光收拾酒杯離去的身影…亮頓時感到失去了重量與體溫的失落…
  說起來…我跟光…就兩次吧…如果那些數不清的殘暴行為不算的話…
  分別在去年的新年與初夏…拿下名人頭銜的那一天…
  很奇妙…每晚都相擁而眠,卻只渴望在對方溫柔的凝望中入睡…光是這樣就足以使我們安心,一夜依偎著彼此的溫度到天亮…


  「亮…」這樣出神眼神,是在看媽媽種的梅花吧…順著亮的目光看向庭院:「呵呵,我怎麼覺得我們沒費心栽培他,他反而開得更好…」
  亮微微一笑,翠綠色的眸光流轉:「中國好像有一句成語…嗯…叫做『無心插柳柳成蔭』。」
  光挪近亮身邊,並肩而坐:「是那一位老是落後進度的中文老師說的?」亮這樣看著梅花時的神情…真的好像水墨畫一樣古典…
  「嗯…不過我剛剛不只是在看梅花。」意有所指的語氣…低沉的嗓音。

  意料之外…光偏頭,望著亮:「那是?」
  「想你。」深邃的雙眼,對上溢彩…
  「這…我不是一直在這裡嗎…」聰慧如光,馬上聽出了亮的絃外之音。
  「不一樣的,我知道光明白。」熱切的視線…
  「…」這…這傢伙該不是想把『新年的迴廊』搞成一個慣例吧…為什麼每次什麼地點不好選都選一些會讓我痛的地方…真是笨蛋塔矢亮…

  亮觀察著光,在沒有得到首肯之前,不願意勉強光…深怕歷史重演…
  寂靜片刻後…

  微微透著一絲失落的眼神:「…我想排一下高永夏國手戰上的對局,光記得別睡在這裡,要睡的話先回房。」起身,只想快速離開光,與光保持安全距離。
  聽出亮的聲音中隱藏著痛苦,光伸手,急忙拉住亮的浴衣下襬:「亮誤會了。」眼神清澈地望著亮站立著的背影。
  感覺到光的輕扯,亮渾身一顫:「…光,快點放手。」

  從光手中扯出自己的衣物…我絕對不可以勉強光…因為光根本不懂得拒絕我,但至少他剛剛猶豫了…這樣就已經足以算是光的拒絕了…我絕對不能因為光的乖順而欺負他。

  光兩步躍到亮身前,笑意盈滿眼底:「亮誤會了。」牽起亮的手…親吻指尖:「我是不會拒絕亮的。」
  亮抽出手,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光…你不明白…就是因為你不會拒絕我才需要傷腦筋。」

  「…我是不怎麼明白,」上前輕靠著亮,惹得亮又是渾身一顫…隨即在亮耳邊細語著:「既然亮已經知道我不會拒絕了,那…為什麼…還要問我……」輕咬了一下耳腄,卻是充滿委屈的語氣:「跟親吻一樣…老是問我可不可以…把我弄得很不好意思…亮看我紅了臉很開心嗎…」
  「光…」看樣子剛剛是我多心了…但,怎麼我對光這麼沒抵抗力?
  低低地在亮耳畔細訴著:「…別老是這麼壓抑自己…亮這樣會讓我確切感受到自己的沒用…」
  拉著光的手,溫柔親吻:「不是這樣的…我們都是為彼此付出一切的人…我很清楚。」親吻轉成微微的啃咬,視線逐漸炙熱:「…光真的沒有勉強自己?」

  溫和地跪坐到長廊上,眼神乖順地仰望著…
  依舊握著光的手…亮感覺到…光無言的回應並邀請著自己。

  「謝謝。」

  鷹開始肆無忌憚地進行撲殺蝴蝶的狩獵行為。




  當旋律提著簡易行李出現在塔矢宅玄關時,聽見琥珀平穩的心跳聲…

  「…塔矢在停車,」拒絕琥珀替自己提行李的好意,有些猶豫地開口:「…不用了,這…」
  「?」欲提行李的手定格在半空中…不解…
  「呃……就是…那個…看樣子塔矢不是個很溫柔的人。」畢竟是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

  光愣了一下…隨即:「天啊…這、也聽、得出來嗎?」轉身,引著旋律進門。
  旋律苦笑跟上:「有時候知道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像我剛剛聽出你走路的腳步聲不大對勁,明顯…就是…特定部位負傷了…但不知道要如何替你向塔矢開口…才好…」真是越說越臉紅…這種事情要怎麼說啊…
  「你可千萬別跟他說,那傢伙的心很柔軟…只要我知道他的心意就夠了。」其他以後會慢慢進步吧…呃…大概…吧。

  「你們在說我什麼?」亮進門…嗯?光為什麼沒幫身為女性的旋律提行李…這是屋主的基本禮儀才對…光一向很熟悉這類事情的…
  「琥珀認為塔矢是一位很溫和的對象,跟我一開始的判斷一樣。」一張醜陋的面容卻洋溢著溫暖的笑容……其實…看久了也已經習慣旋律現在的模樣…很親切。
  「晚一點尹老師會過來…你跟光有很多細節要先討論吧。」轉入廚房準備拿東西招待。

  光向裡屋走去:「先放東西,這裡只能睡榻榻米…………待會再確認一次流程。」壓低聲音:「放心,踩踏板還沒問題…」自己說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你傳來的《黑暗奏鳴曲鋼琴版》我都背下來後處理掉了…」跟上腳步:「重點應該還是在默契配合的部分。」
  「酷拉皮卡那邊……………」若有所思的提問。
  「我不在他會很忙,沒空想這些瑣事的…」有些惆悵地說著。
  「那個遲鈍的傢伙…」搞什麼飛機啊…
  「兩個都很遲鈍…」果然他們是同類…


  「唉…」「唉。」
第五部 第一九三局 背、面
  儘管不清楚原因,金子阿姨依然慷慨地透過私人關係,替明子的兩個兒子租下了小型音樂廳,使用期限五天。
  為了增加佑輝的見識與樂性寬廣度,亮光兩人商議過後決定讓佑輝在一旁觀看練習,一方面對佑輝的學習有幫助,一方面多個助手跑跑腿、幫忙瑣事也很好。

  「這樣章魚的身分很可能會讓那孩子發現…」尹老師看著佑輝出門幫大家買午餐的背影,用日語說著。
  亮看著舞臺上正在調整鋼琴的兩位:「光沒有特別想隱瞞佑輝,只是沒有主動提起而已。」
  「這兩天跟他接觸過後,雖然個性有些彆扭,本性卻是不錯。」尹老師收回視線,看著自己的弟子:「之前你說他心浮氣躁的狀況似乎有所改善,我看他的纏還算穩定。」
  亮笑笑,笑容中隱藏著一絲得意:「他的確是在進步中…這都多虧了光,原本我還在想該如何是好,靜坐似乎對佑輝沒什麼幫助,結果光說服原本拉小提琴的佑輝改拉大提琴。」因為光而感到驕傲…

  「原來如此,對於成長在音樂之家的佑輝的確是好辦法…章魚往往會有很多好點子…小亮你要記得,方法是人想出來的,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學習方式,佑輝跟你的不同就是很好的例子。」
  「是。」這還是老師第一次叫我小亮…現在除了市河小姐好像沒有人這麼叫我了…真懷念…我果然不習慣稱呼他椿太太。
  「往後你還會收圍棋的弟子吧,道理的運用是一樣的…這就是所謂的因材施教,相信從小跟著父親參與研究會的你,應該很容易理解。」到了這年紀,我大概只有口頭上能給小亮一些提點了。
  亮苦笑:「能夠理解與做到是完全兩回事…我現在才體會出為人師表的困難。」

  「哈哈哈,你們要走的路還長呢,我也一樣。」望著舞臺上仍在忙碌的兩位…安心釋然:「幸好章魚還有纏,不然他恐怕無法陪你到最後…」隨意就著身邊的聽眾席坐了下來。
  亮望著忙碌中的光,也在尹老師身旁坐了下來:「老師是指…念能力者擁有比一般人更長久的生命嗎…」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倆現在誰也離不開誰了吧。」頗有些捉弄的語氣。
  「老師?」好像想說什麼…

  似乎有些感慨:「回頭想想…當時幸好有制約與誓約的力量,要不然你們倆早就玩完了。」對於瞬間移動到草原的事件記憶猶新…
  「…對不起,擅自翻閱了老師的書籍,還立下這樣的誓言。」
  「我一開始就知道了。」尹老師笑笑,並不是很在意。
  亮微微愣住:「…那麼為什麼老師沒有…」制止我呢…

  「我只是指導你念能力的師父,並不想干預你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看著舞臺上似乎正在移動鋼琴的兩位:「當然一方面也是當初不知道章魚的情況這麼危險。」他們為什麼要移動鋼琴…
  「倘若…老師一開始便知道了危險性,會阻止我嗎?」光跟旋律好像在忙什麼…

  尹老師揮揮自己斷了一臂的袖子:「你覺得我會嗎?」
  「…不會。」這跟酷拉皮卡的復仇在根本意義上就是不同的。
  「不能對社會大眾有所貢獻,只為一己之私學習念能力並不是我所期望的。」
  亮笑笑:「老師不生氣就好…謝謝。」



  黑白分明,兩架高大的演奏型鋼琴原本是並排放著的。
  今天是光與旋律一起練習、培養默契的第三天,共同演奏幾首世界名曲後覺得仍有些許違合感,因此將它們『背靠背』,亦即兩位演奏者在演奏時『面對面』。

  站在舞臺上,光歪頭看著眼前的鋼琴:「這樣不知道會不會好些…」評估的語氣…
  「也只能嘗試看看了…」旋律同樣歪頭思索:「鋼琴本身沒什麼問題,是我們倆自己有問題。」不過這也沒辦法…
  「沒錯,畢竟我們是不同的個體…況且我都已經不知道多久沒動鍵盤了…更別提要跟人配合。」手指頭動動…比想像中困難啊…
  「琥珀…不好意思,居然麻煩你這種事情…」要懷孕了…感覺好緊張…

  光實在不怎麼理解女人的心事,但是旋律即將未婚懷孕,心中緊張是必然的…

  「你別這樣啦!我在意的話就不會提出來了…況且我們彼此再客氣下去會更難提升同步率吧。」怎麼讓我聯想到《新世紀福音戰士》的某一集…
  「你們已經很同步了。」尹老師的日語。

  尹老師與亮兩人一躍上了舞臺,看著眼前同樣歪頭思索的兩人。

  「是嗎?」「是嗎…」異口同聲。
  「果然已經很有默契了。」亮注意著光的手指…

  這跟那個夏日黃昏一時興起拉小提琴完全不同,雖然光來到日本後也有使用鋼琴的機會…但是這兩天大量練習,手應該會有些吃不消吧。書上有說專精於各種樂器必須注意保養身體不同的部位,避免造成職業傷害…像那一天突然拉琴手指就破皮了…


  「這樣就會變成面對面演奏吧…」佑揮提著五人份的便當回來…站在舞臺下方…
  看著臺上四人…好想問他們這幾天培養默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是不是有什麼特別演出?那幹嘛最後一天不讓我來?還有前任師父又是什麼來頭…這些媽媽一定都知道,當時他只是聽到阿光師父願意聽我拉琴就馬上激動得要我行禮道謝…
  算了,吃飯皇帝大…只要我知道師父確實比阿光師父強,我又真的比較有拉大提琴的資質就夠了,其他的說穿了不關我的事,反正我又管不著。

  「我跟旋律希望面對面能比較有默契……亮,你的鰻魚定食。」繼續辨認塑膠袋裡的便當…嗯?我跟旋律今天一起吃豬排…尹老師是鮭魚親子丼…
  趴在舞臺邊的佑輝…不解:「是這樣嗎…」從阿光師父手中接過自己的天婦羅定食…望向不遠處的兩架鋼琴…
  「有什麼新的想法也可以提出來,大家參考。」旋律盡量放慢速度說著……這兩天的相處使他明白,只要說話慢一點,大多數的日本人即使無法開口但還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佑輝眼神轉了數轉…隨後以日語回答:「…我是不大清楚你們的目的…但你們是要培養默契吧…面對面不就跟下棋或者過招拆招一樣針鋒相對似的。」一躍上了舞臺…伸手摸摸旋律小姐演奏的白色鋼琴:「我可以彈彈看嗎…」
  「嗯,有興趣的話多接觸不同樂器對你有好處。」光席地坐在舞臺上吃起便當。
  拿下嚴冬中外出戴著的手套,佑輝搓搓手:「我不會什麼高難度的曲子,只是勉強過得去啦…你們別期待。」
  「是、是、是…沒有人期待。」隨意擺擺筷子…繼續吃。
  『阿光師父!!』貓咪炸毛了…


  亮與光兩人都很清楚,無論是在武術或是音樂的學習上,佑輝的天資都不是最優秀的,但是他是個肯努力的弟子,而這份努力正好足以彌補天賦…所以佑輝日後是否成得了氣候還很難說,主要是看他的毅力。
  無論如何,亮與光兩人都認為有熱情學習一項事物絕對比勉強來得好,金子阿姨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放任自己的兒子學習武術。只要佑輝持續維持努力學習的精神,持之以恆的貫徹某一件事物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儘管表面上裝得再怎麼漫不經心、吊兒郎當也改變不了私底下付出的努力。


  一曲眾人都十分熟悉的《小星星變奏曲》從白色鋼琴傳來。

  尹老師吃著便當…心想:雖然資質只在中上,但是感覺得出來是個好孩子…這樣也就夠了,小亮應該比較想找圍棋的傳人吧…說起來前五冠王門下如今除了小亮已是人才凋零…著實令人唏噓。

  旋律一邊尋思一邊進餐:明明是溫馨的樂曲,卻彈得瀟灑…琥珀讓這種個性的孩子拉大提琴真的沒問題嗎…或者是想中和他的個性…大提琴雖然厚實,要演奏得不拖泥帶水也的確需要幾分灑脫性格。

  光有些食不知味的思索著:其實佑輝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面對面就如同對局一般針鋒相對…我跟翡翠當年也是因為彼此信任,所以才將自己的背後交給兄弟…小孩子打架的時代如此、戰場上當然也是如此…

  筷子慢了下來…眼神惆悵,神色間有些滄桑…

  同樣是這架鋼琴…來到日本後嘗試的第一首樂曲也是《小星星變奏曲》…將近十年,物換星移…當年引領沉溺於過去的我回到現實的佐為已經消逝,待我視同己出的媽媽也撒手人寰…如今在我身邊的卻是當初怎麼也不肯接納的亮…
  風霜雪雨…世事難料…
  對了…亮呢…一直在我身邊的亮呢…

  側頭,尋找…亮就坐在自己身邊。

  翠綠色的眸光流轉,望著光的雙手,悄聲:「怎麼一副悵然若失的神色…」雙手輕輕將光的飯盒拿下、放在一旁…拉起光的手指,神色平和、細心觀察…
  指尖輕輕摩娑著左手的無名指……………疼惜愛憐。
  末了…背著佑輝,放出一小段繃帶溫柔地纏繞著光的手指…
  「光的背後永遠有我。」已經逝去的生命無法挽回…但是光還有我在。
  「…嗯。」微點頭,我有亮在…亮總是在我身邊…
  「即使在對局的時候也一樣。」平靜而寬厚…安慰著:「明白嗎…」
  「…嗯。」輕點頭…微微鼻酸。
  「傻瓜…」收起繃帶…溫柔的視線:就算眼淚很珍貴,也別在這裡落淚…會讓佑輝笑話的。
  「嗯!」淚水仍舊滑落了…

  佑輝的旋律中,音符繚繞著…
  一旁旋律一方面替琥珀感到欣慰,一方面又為自己愛慕的對象是一塊大木頭而苦惱…

  尹老師注意到旋律小姐的神色…暗自思量…
  可能旋律小姐的手指也痛吧…小亮也真是的,就算立下制約與誓約…稍微治療一下別人的手指無所謂吧…實在太不細心了!
  放下自己的定食,雖然旋律仍捧著飯盒卻就著同樣的姿勢給予治療……也對…彈了三天鋼琴,應該會很酸痛吧…

  光見狀汗了一下:尹老師,不是那樣的…我想旋律絕對不是因為手痛…
  亮怔愣:老師…旋律小姐自己是音樂獵人,會照顧好自己…您忘記了嗎…
  旋律為尹先生的舉動思量一陣…隨即瞭然一笑:「謝謝。」溫柔細膩的言語…果然塔矢的老師是強化系的…
  「呃…不會。」

  『喂!!你們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彈鋼琴啊!!?』
第五部 第一九四局 前奏
  細雪紛飛,嚴寒時節。
  亮仔細觀察著正在客廳與旋律討論《黑暗奏鳴曲鋼琴版》的光…

  「他們倆看起來都很疲憊…」尹老師這幾天乾脆住進來了:「就是明天了吧。」
  「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亮的神經已經緊繃了起來…很擔心。

  尹老師望向庭院鹿威…

  『叩。』盛滿水的竹筒洩下一泓冰涼…

  「別擔心,你我都嚴陣以待。」尹老師拍拍弟子的肩膀:「明天佑輝不會過來吧…」
  「嗯,都安排好了。」
  尹老師收回視線,望向章魚與旋律小姐:「真的只要把練集中在耳朵上嗎…這可不是面對超音波啊,況且他們倆自己…」說到底還是擔心。
  「如果他們自己本身聽不見,那『重新塑造生命』就無法成立吧…意思是先有破壞才有建設。」其實我內心也十分忐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順利…
  「…是我安逸慣了嗎…還是現在的年輕人比較有膽識…」我是不是真的老了啊…

  亮苦笑,看向庭院寒梅:「老師您說什麼呢,當初面對嵌合蟻,您可是義不容辭地站在第一陣線…那才多久以前的事情。」事實上也的確有一段時日了…
  「也對…看他們都已經進行到這個階段了,也只能自求多福。」不然他們的努力都白費了。
  亮收回視線,望向客廳:「…旋律,光呢?」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去打電話,說是有棋賽要先安排。」
  「棋賽…」最近只有新初段系列賽吧…


  尹老師坐下來自己倒了一杯熱茶,與旋律兩人比手畫腳地討論明天的一切規劃;亮來到長廊的盡頭,光拿著手機,就在眼前…

  「…不好意思,因為亮他自己也有參與…所以…」請託的語氣。
  「…我也不知道…應該不至於,但是萬一有萬一…新初段賽還是請你幫忙…」
  「OK,我會小心的……………說不定什麼事都不會發生,阿慎你太擔心了啦!」


  光在跟伊角通電話,是拜託新初段賽事宜…萬一我跟光都出了意外,伊角可以頂替或者幫忙張羅一下…今年桑原老師依然有參與…


  「噢!你說那個津田屋禮餅盒啊…我沒忘記啦!」哈…被我調包,只剩一封信的那個…


  果然伊角是值得信任的朋友,妥善收著我跟光的時光膠囊…裡面有四封信。

  「嗯,阿慎…謝謝你…」光突然有些靦腆:「當初能在京都認識你真好。」
  「…呵呵,是嗎…那還真是抱歉啊!Bye!」

  收起手機,用力吸一口嚴冬的冷空氣:「噫…好冷!」
  「冷就多穿一件。」亮的聲音。
  「亮…你什麼時候在我後面的?」驚訝…
  「從你開始拜託伊角新初段賽事宜的時候,」蹙眉:「告訴你多少次,離開暖氣室要多穿一件,就是懶得加衣服。」輕責卻溫柔地攬住光。

  「亮…」其實我有些害怕…
  「傻瓜…別怕,已經充分練習過了,我會陪著光的。」加油…再堅持一天就好。
  「嗯…」安心地嗅著亮的味道…
  片刻後,緩緩放開光:「回去吧,不然尹老師大概不太能理解旋律在說什麼。」拉著光的手往客廳走去。
  「嗯。」有亮牽引著我…一直都是…太好了。
  「對了…最後為什麼跟伊角道歉?」我果然還是很介意光跟別人要好…自己這種個性真的要改改。

  「那個啊…」光繞到亮面前:「嘿嘿,亮剛剛吃醋了。」故意調侃的笑容。
  「沒有。」犀利地盯著光:「說不說?」
  分明就是吃醋嘛…真是:「我說認識他很幸運,他卻哀嘆說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幸運…可能是因為我老是委託他奇怪又重要的事情吧…哈!所以我只好道歉囉。」亮就是愛吃醋…呵呵。
  「我說了我沒有吃醋。」
  「你的眼神明明就是這樣說的。」
  「沒有。」
  「你自己又看不到。」
  「光,你話太多了。」
  「是亮話太少。」

  歡聲笑語隱沒在迴廊上,客廳紙門內進行著最後一次行動前討論…




  小型音樂廳,觀眾席上,旋律盯著自己的手機…翻著過去的簡訊…
  考慮時間長達一年,並不是因為介意自己未婚懷孕,在意的事情有很多…比方說自己勢必得辭去保鑣的工作、儘管之前當保鑣有了不少積蓄,但獨自一人要如何照顧兩個孩子、恢復容貌與健康身體的自己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又要如何對心儀的對象告白…而酷拉皮卡他…是否會看不起為了恢復身體而創造出兩個生命的自己…若果真如此……是不是還是維持現狀比較好?


『晚上八點羅蘭大道待命。』
『八月三十日正午林宮機場左側門口全員集合。』
  維持現狀…也只有這些簡訊可以安慰自己…或許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繼續跟蹤,保持可以撤退的安全距離,小心。』
  只有這一封簡訊…唯一的一次叮嚀我要小心…一直很珍惜的存了起來。


  我不是他眼中唯一的將領,只是不起眼的小兵…
  我沒有堅強的防備…也沒有後路可以退…更沒有決定輸贏的勇氣…
  至少…如今似乎還有逃脫的幸運…


  「旋律…」亮輕輕來到身側:「…雖然我很想要你相信光的能力,但是…畢竟主要還是你的感受,趁現在若要退出一切都還來得及。」
  旋律笑笑:「讓你們擔心了…琥珀,我知道你躲在我後面,出來吧。」
  「啐!」椅背後方冒出了光的腦袋:「與其在這裡暗自傷神,不如直接打電話給那傢伙!」一把搶過旋律的手機,開始撥號…
  「光!慢著!」「琥珀!別…」

  旋律:會不會太魯莽了些…
  亮:不…或許是個轉機也未必。

  「喂…酷拉皮卡,是我。」

  旋律:真的接通了…希望沒打擾到他…
  亮:不知道光會怎麼開口…

  「因為種種原因…旋律就在我身邊,所以才用他的號碼。」頓一頓,光正色看向另外兩人,此時尹老師也進入音樂廳…正在做封鎖四周的最後確認。
  「我直接切入重點,酷拉皮卡…請你用你心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回答我。」


  遙遠海洋之外的酷拉皮卡蹙眉…現在局勢緊張,對方不知道有多少人馬,火力強大…其中不乏特殊能力者,實在不想跟他們硬拼…要不是來電顯示是旋律我根本就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接電話,簡直是拿全隊的性命開玩笑!
  「有問題的話快問。」壓低聲音…隊友還在等我的暗號…像這種介於跟監與發動攻擊的微妙情勢…若旋律在的話就能確實掌握到暗號時機了…

  『如果你的身邊沒有旋律,你會有什麼感覺?』這算是很折衷的說法了,我已經盡量顧及女人矜持的顏面問題了…這塊木頭到底懂不懂!?
  「叫他事情辦完了就快點歸隊,他不在我很麻煩。」完全因為現有情勢而說出的話語…雖然真心,卻不完全。

  亮雖然聽不到電話中的言語,但觀察旋律的神情…旋律聽到了,而且是使他心碎的話語…酷拉皮卡到底說了什麼?怎麼說我的時候很容易,對於自己的感情這麼遲鈍…很多人事物,失去了就再也無法彌補了…經歷戰亂的人應該感受格外深刻才是…

  旋律從琥珀看起來有些青筋爆露的手中接過自己的手機,放在耳邊。
  凝神、細聽:「…對方有十四人,五位女性…都是箇中高手…他們似乎沒有發現你們的追蹤,要主動攻擊或者繼續跟監依然都對我方有利,就看你的決定。」
  『知道了。』

  手機傳來切斷的『嘟』音…酷拉皮卡掛斷了聯繫。

  旋律眷戀地看著幾句簡短的訊息,接著默默地收起自己的手機…

  「旋律…你考慮清楚,還沒開始前一切都來得及。」光真誠地建議…依然掩飾不住有些火大。
  旋律搖搖頭:「謝謝…從前一直以為沒機會與你合作,沒想到如今成為能夠分享心事的朋友,這幾天我很快樂。」

  光望向舞臺上交錯放置的兩架鋼琴…
  雖然嘗試了佑輝的建議,最終卻沒有採用讓演奏者背對背的方式…只是光發現亮總是站在若發生任何情況都能維護自己的安全距離之內。在這種任誰都無法預知接下來有何狀況的冒險下…對於彼此四人是夥伴關係的信任感是絕對必須的;身為演奏兩人的副手的亮與尹老師也相對的重要…
  自己的身邊有亮在支持著,鼓勵著…而旋律呢…

  光咬牙:「嘖…那傢伙!」
  「光,別氣了。」轉頭望向旋律:「決定的話…放心,我跟光都十分歡迎你住進來,你不會是一個人。」
  旋律笑笑:「我也很喜歡琥珀的那個有大窗戶的房間,」似乎放下了什麼:「榻榻米的香味我也很喜歡。」不過…我是不會在酷拉皮卡周圍停留的…

  「時間差不多了!」尹老師站在舞臺上喊:「你們幾個再來做最後確認吧?還是要直接開始?」
  「走吧,到了這一步,只有勇往直前了。」亮的聲音與背影在舞臺的逆光中傳入光與旋律的耳膜…

  光無奈一笑:「明明自己也是個遲鈍的傢伙。」
  「呵呵,針對自己的感情方面的確很遲鈍…」
第五部 第一九五局 休止過後
  觀眾席燈光全滅,留下舞臺上燈光燦爛…
  被這樣灼人的光源照射著,四人頓感炎熱。
  尹老師拉起襯衫衣袖捲著,亮稍微鬆了鬆領口……這可不是顧及形象問題的時候…並且謹慎地確認眾人手機關機。
  倒是光似乎很適應舞臺燈光,只是活動活動肩膀,旋律正在做兩架鋼琴的最後確認…頗有些神經質的一再調整坐椅高度。

  待旋律似乎沒這麼緊張了之後,光扳著手指…嚴肅:「要一口氣持續三十二個龐大樂章…現在是早上六點,恐怕得進行到傍晚。」
  「分別以快、慢、快的形式組成…」旋律來到鋼琴前:「樂器已經調整到最好了。」絃列、音板、支架………六大部分都一起檢查過了,現在只能祈禱日本鋼琴跟日本家電一樣耐用了。

  「我相信我們倆沒什麼問題,就看YAMAHA撐不撐得住到最後…」雖然感覺上用古老的大鍵琴會比較好,但如今也找不到那種東西了,但至少這種演奏型鋼琴算是很接近鋼琴的原始型態…嗯,若有個什麼萬一…新初段賽安排好了,大哥的魚就只能看老婆婆的了…

  旋律猶豫地轉向尹先生與塔矢:「你們待在這裡真的沒問題嗎?」
  「嗯,老師說他過去有過類似的經驗,將練集中在耳朵進行防禦就沒問題…」當然能力稍微差一點的念能力者都會有危險…畢竟要持續一整天。
  「而我們倆則是要完全接受自己彈出的聲音才行,旋律…你可別下意識地進行防禦…那樣就沒用了。」光突然想到,於是交代…畢竟是職業保鑣。
  「嗯,我明白。」

  「…那旋律…要開始了喔,你…真的確定了嗎?」在還沒開始前,一切都來得及。
  三人看著旋律將不離身的長笛放在鋼琴椅邊,入座:「我已經決定了。」平時溫柔婉約的嗓音透著幾分決絕。

  尹老師大致聽懂三人已經達成共識,於是站到白色鋼琴旁…用練護住雙耳。自從認識小亮與章魚後…對自己而言,今天又是一次嶄新的冒險。
  亮也來到黑色琴身旁…連自己都聽得出來,兩架鋼琴已經被光與旋律『調教』得天衣無縫…跟小時候觀賞女兒節表演時根本完全不同水準。

  光掏出摺扇,交給亮:「暫時幫我保管。」入座。
  亮接過摺扇,淡淡一笑:「加油。」這還是第一次呢…


  四人以眼神示意彼此開始,光與旋律在這幾天的默契訓練下共同壓下第一支白鍵…

  『咚。』
  源自遠古時代,魔王的音符迅速構成斷人魂魄的樂曲,在二十一世紀的東京都社區小型音樂廳裡如鬼魅般憤怒地低吼…為了自己被敵人奪走的愛人,瘋狂顫動著…


  要說準備好了沒有…當然沒準備好。準備是永遠不夠的,如同上一次前往草原,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因此才需要有兩位副手在身邊隨機應變。
  事實上光與旋律同意使用鋼琴版本,而非最初使旋律失去健康與容貌的長笛版本,是幾經討論與推敲,兩人最終以現有音樂理論達成共識。

  鋼琴的音域寬廣,可達七個八度,音量宏大,放在音樂廳裡由於建築結構的配合,更能顯出音色變化的豐富性…高音清脆,中音豐滿,低音渾厚,甚至可以模仿整個交響樂隊的效果,並且表達各種不同的音樂情緒,或剛或柔,或急或緩…只要演奏者技巧沒問題,絕對能發揮恰到好處的水平。


  亮與尹老師注意著在場四人的狀況…


  亮心中冷靜評估:雖然氣氛詭異至極,但是看起來發動練似乎有用。按照旋律先前提過他聆聽《黑暗奏鳴曲長笛第一樂章》的經歷…第一個樂章已經使他的身體起了嚴重變化…但如今似乎連完全沒辦法使用練保護自己耳朵的光都沒問題…幸好,古籍上寫的果然是正確的。
  不過這幾天擔心了許久,若不是光堅持,而且對象是上一次在草原回應了光的呼喚的旋律…實在不想讓光冒這種險…

  而且…雖然這麼說有些對不起旋律,光也似乎真的不是很熱衷,但是基於私心…我還是很希望能有一個跟光相似度高達百分之百的孩子誕生…
  即使我不會擁有自己的孩子,那位尚未誕生的小小的光也未必會留在我們身邊…但是只要想到有一個與光擁有相同血脈的個體依然存在於世界上…我就很感動。


  尹老師感受著周圍的空氣…氣氛詭譎極了!
  說起來這次事件是關於《黑暗奏鳴曲》,聽他們的對話…章魚的《黑暗奏鳴曲》是自己默寫出來與旋律小姐討論的,也就是說他之前看過,但是…樂譜藏在哪啊?那種東西還是儘早處理掉比較妥當。

  不過…章魚也不是傻子,他既然從小就知道念這種東西…應該早就處理掉了…他小時候家境優渥,身邊也不乏能人異士,要處理這種東西應該不困難…
  我也就別多心了,專心顧好自己的耳朵才是上策……說起來幸好他們倆目前看來沒有什麼狀況,雖然我跟小亮在練的保護下聽不見,但是一切似乎按照預想的程序順利進行著…



  光與旋律的一切動作、情感、眼神,受到遠古魔力(念能力)的影響與這幾日的默契練習可以說已經完全同步…指尖用上了上臂與肩的力道…一次次按下鍵盤上的黑白琴鍵…時而如同愛撫、時而好似跳躍、時而只是蠻力的撞擊…


  由舞臺布幔的晃動可以看得出強烈如排山倒海的念迴盪在密閉空間裡,延續未間斷。

  亮抬腕…時間已經到了上午十一點多…在練的保護下自己聽見的僅僅只是構不成樂曲的斷續音符。自己的能力不差,有備而來都還能隱約聽見不成調的音符,更何況是上萬年前民智未開時,突然聽見《黑暗奏鳴曲》的人們。
  即使自己聽得見也不明白樂章何時結束…能做的只是不斷的注意光的狀況。
  看得出來…旋律的狀況尚可,光卻已經汗流浹背…果然音樂獵人與音樂家之間還是存在著相當大的差別…

  光…我相信你的才華,你可千萬別出事…

  希望光體內流傳自魔王的血脈能護衛他到最後…嗯,我是不是要先切換成第二種模式比較妥當?嘖…剛剛開始前怎麼沒想到!?現在冒然切換會不會給進行中的樂曲帶來不好的影響…


  運動中的黑白琴鍵牽動鋼琴裡包著絨氈的小木槌,繼而敲擊鋼絲絃發出聲音…一聲聲震耳欲聾如雷鳴、一次次暴風雨前的啜泣…一陣陣萬馬奔騰的蹄聲風馳電掣…還有一絲絲低低鳴唱的絕望血淚…



  尹老師注意時間…已經是下午將近兩點了…
  旋律小姐與章魚的眼神似乎是著了魔似的…這根本…已經不是原本的他們了…至少雙眼火紅的章魚不是我所熟悉的章魚…
  雖然過去對《黑暗奏鳴曲》也時有耳聞,小亮他們也跟我詳細解釋過魔王的戀愛故事…但是沒想到…詛咒與執念居然如此強烈…
  或許我們四個正在做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眼神看向抿緊唇似乎正在努力支撐的章魚…


  指尖帶動鋼絲絃,身體…從肩膀來到手指與琴鍵…自脊椎而下至腳尖踏板…彷彿透過小木槌沿著鋼絲絃,與旋律的鋼琴連貫…但我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再屬於自己…好像…體內有另一股力量正在蠢蠢欲動…這股力量正企圖衝破我的皮肉…正在我的體內各處隨著每個細胞叫囂…
  我正在等待著什麼發生嗎?彷彿正在偷窺著某項…過去…腦中閃過上古時代的兵戎相見…遙遠的情感沉澱澱地壓在胸口…有如石沉大海般絕望的戀情…

  另一邊旋律也正緊張著…

  這一段滑奏過後步調放緩四分之一拍…琴鍵已經被汗水沾得又黏又濕…應該極為不易移動才對…而我的身體似乎已經不屬於自己…雙手正在無意識卻又準確的跳躍在黑白鍵上…
  腦海中閃過的原始戰爭畫面…遠古巨獸啃食著腐敗的屍體…這就是戰爭遺留下的景象…經由魔王的執念、死者的怨忿殘留至今…
  無法延續的愛戀…悔恨的淚水…悲傷的情感延續在後代子孫的瞳孔中…



  亮緊張地看著光,眼睛一眨不眨…深怕有所遺漏的瞬間光就要面臨不測。
  光的情形相當不妙,不該讓他進行這項行動嗎?可惡!我太不謹慎了!
  即便是穿著長袖襯衫,依舊維持著過往音樂家的形象…但從清晨開始至今滴水未進…已經傍晚了…應該快要結束了…光,你是最優秀的,一定要加油!在舞臺上你是一流的音樂家…一定要有信心,我也對你的才能深信不疑!
  儘管免不了要擔心…只希望你撐過去…拜託你平安…

  尹老師一直注意著時間…感覺上似乎差不多了…章魚跟旋律小姐的手指似乎放慢了動作…布幔晃動的幅度也小了許多…但最後關頭,更不可大意。

  與此同時,光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體內的某種力量衝破自己僅有的一點纏,乘著曲末轉變為好似祈福般神聖的樂曲…透過光潔亮麗的黑白琴身,源源不絕地沿著鋼絲琴絃流向對面的旋律…

  對了…是那一段猛獁象頭蓋骨上的文字…因為我是火紅眼的雙生子,所以魔王姊姊為後代祈福的心願得透過我才得以改變《黑暗奏鳴曲》…
  『火紅眼依然雙對』…最後雖然魔王已死,那位母親也將不久於人世,但是他們的雙胞胎成為我們的祖先,繼承了悲傷的同時也承受了魔王姊姊的祈福。

  旋律在這個指尖依舊顫動的當下,似乎也感受到如同一位母親正在為孩子祈福的心情…樂曲不再是鬼哭神嚎般的恐怖旋律,轉為溫馨、惆悵、希冀、悲傷…等各種情愫組成的祥和樂章。
  這就是那位母親的心情吧……期望自己的孩子安然無恙。即使在戰爭過後,萬物蕭條…即使他們的父親犯下無法彌補的過錯…年幼的孩子們也將獲得生存者的原諒…
  希望孩子們平安長大的心情,每位母親都是一樣的吧…


  『咚。』休止符。

  結束音響起的瞬間,光與旋律的雙手在舞臺燈光下同時離開琴鍵,靜止。

  鴉雀無聲。

  而此時,幾乎是樂章出現休止符的同一瞬…光的黑色山葉鋼琴似乎終於承受不了近乎整日的粗暴對待與過度使用…音節靜止的剎那由於從急速運動中突然靜止…鋼絲琴絃毫無預警崩斷,作用力大到直往光的面門彈刺過來…
第五部 第一九六局 流光
  『光!』『噹!』『哐!』

  旋律與光同時向自身前方的鍵盤倒下去,琴身傳出的巨響響徹整個音樂廳。
  亮與尹老師立刻奔上前查看…

  連切換都來不及…光的眼睛…都是我反應太慢!
  「光你振作一點!放心!眼睛會好起來的…你忍一忍…光?」緊張地呼喚…放出的繃帶纏繞住光的頭顱,覆蓋眼睛…但是怎麼光沒反應…好像…

  「看樣子兩人都暈過去了,這也是事前預料到的現象之一。」尹老師此時將旋律抱往觀眾席邊較為涼快的地方平躺。
  觸摸過才發覺旋律小姐的手…《黑暗奏鳴曲》的詛咒力量真的很可怕…說不定他只有露出在衣物外的部分勉強算是正常人形吧…恢復容貌是其次,恢復健康才是最重要的,難怪不惜讓自己未來拖著兩個孩子生活…

  「話是這麼說…但…」依舊自責…
  將光抱起後,平穩地躍下舞臺…讓光平躺在旋律身旁…
  我必須鎮定一點,光沒有這麼脆弱,我不需要保護過度…雖然使用了一整天的練讓我無法立刻幫助他,但是跟上一回在湖底洞窟裡一樣,過一陣子我就能讓光看見…如今光正在昏迷,或者該說是體力耗盡正在休息中…也不需要使用眼睛…目前的處理應該足以讓他止痛了…

  「抱歉…光…只有請你忍耐一下了。」在光耳邊低聲訴說著…自責不已。


  清醒的兩人花了不少時間收拾兩架鋼琴的殘局,琴鍵與琴絃熱得發燙,彷彿著了火一般…尹老師約了維修人員,修理黑色山葉………這次還真是難為了這兩架鋼琴…明天音樂廳租借期滿前得將一切恢復原狀。
  「雖然沒多遠,但幸好有先見之明開車過來。」如今愛車已經都是小亮在使用了。
  「的確沒錯…」要不然要怎麼把兩位昏迷的人送回去…老師如今只剩單手也不是很方便。

  當兩人決定由亮先開車將光與旋律先載回家時,旋律先清醒了。

  「感覺如何?」亮抱起了依舊昏迷的光。
  「…沒什麼,只是感覺…很累…好像把一輩子的音樂能量都消耗殆盡了似的。」揉揉額角、視線聚焦:「…琥珀?怎…怎麼會受傷了!?」注意到琥珀覆蓋在眼睛上的繃帶…開始擔憂、自責……我是不是做錯決定了…
  亮視線望向那架黑色山葉:「琴絃彈了出來…我目前也無能為力。」

  「塔矢…我…很抱歉。」歉疚感油然而生…對不起…
  亮微微一笑:「放心吧,光沒有這麼脆弱,等他醒了之後一定會到處亂跑…為了讓他安靜休息,說不定暫時讓他看不見他比較會乖乖聽我的話。」緊一緊懷中似乎毫無意識的人兒……沒錯,光需要我的照顧,我不能自亂陣腳。
  「…你們…人真好,謝謝。」保鑣的日子就快要結束了…說不定我也可以找個自己喜歡的地方,遇到和善的人…可以寧靜度日。

  亮依舊緊緊抱著光,見了旋律的神情…於是開口:「尹老師要留下來等待維修人員,你站得起來嗎?先回家吧。」旋律看起來還有些暈…連音樂獵人都如此的話,也就是說光恐怕沒那麼容易醒來了…即使醒了恐怕也沒什麼體力。
  「嗯…」有些搖晃地站起身:「借我扶一下…」真的好暈……
  「嗯,小心。」稍微騰出左手空隙,讓旋律勾著。

  亮擁著光,撐著旋律往出口移動…
  將兩人一前一後、一坐一躺安頓好後,車行平穩。
  亮思索著什麼…片刻後,開口…

  「旋律…我跟光是真心歡迎你與我們同住,或許你不願意待在酷拉皮卡能夠找到你的地方,但無論他對感情如何遲鈍、如何使你失去信心與耐心…這些仍改變不了你是我們的朋友這個事實。」故意開得很慢,深怕晃動了後座的光。
  「塔矢…」還有尹先生也都是很好的人…我也很喜歡小傑與奇犽。
  方向燈右轉,小型音樂廳隱沒在後照鏡上的轉角處:「事實上…基於私心,我真的很希望你留下來…」非常真誠的語氣。
  「?」不解…

  溫柔的笑容,從後照鏡中看見光的睡顏:「因為…無論怎麼努力依然對音樂一竅不通的我…曾經勸過光回到舞臺上…」
  曾經讀了不少相關書籍,卻沒什麼用處,或許我該找一樣樂器認真專攻…但真有這種時間嗎…這麼一想實在覺得童年時代的光太過勉強自己了…一定沒什麼玩樂的時間,這一點跟我很像。
  嗯?不對……因為光能過目不忘…所以…難怪他有一堆時間可以溜進廚房偷吃東西,還四處作亂…

  旋律眨眨眼,隨即一笑:「那恐怕只會越勸他越鬱悶。」
  亮聞言,回過神來苦笑:「沒錯…但是我又怕他無聊…」再度凝視光,溫柔的視線,隨即認真看向眼前道路:「雖然我能與他研習棋藝,棋逢敵手的我們為遇上彼此而深感幸運,但我無法彌補音樂這個區塊。」
  「當天才的保母真辛苦。」旋律微笑著調侃。
  聽了旋律的形容,突然眉開眼笑:「呵呵…保母嗎…有時候的確是呢,不過我心甘情願…就如同你已經默默地跟隨著酷拉皮卡這麼多年的時間一樣的心甘情願……旋律,」嚴肅…
  「嗯?」不解…

  翡翠般的眼睛,直視前方道路,平穩開口:「我想…酷拉皮卡只是缺少一個契機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情,雖然你們倆一樣都是我的朋友,我不該幫其中任何一方說話…不過我還是希望…可能的話,再給他一些時間。」
  旋律思索一陣…末了無奈一笑:「我過兩天就必須起程回到隊上,將會在一個月內提出辭呈…這是我最大的極限了。」
  亮稍稍鬆一口氣:「我先代替酷拉皮卡向你道謝…謝謝你。」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其實…事情也沒那麼糟,我恐怕得時時聯絡你們,研究一下『小小琥珀』小時候的狀況。」摸摸自己的肚子:「雖然現在還沒什麼感覺,不過如果是跟我還有琥珀完全相同的孩子…應該會很有音樂天賦吧。」

  亮突然眸光一閃:「那麼等你也成為『光的保母』,肯定會需要找個人陪他對弈吧…現在幫我彌補一下音樂的缺憾,過幾年我就收『小小光』當我的首徒,如何?」跟光一樣的話肯定是資質優異的弟子…我的光是最優秀的。
  似乎是想到美好的未來,旋律也笑了:「塔矢,你這是在精打細算還是在安慰人呢?」
  「我只在乎如何替光盤算而已。」終於開朗些了…不過我剛剛有安慰他嗎?果然女人很難以理解…快到家了,尹老師應該會自己回來吧…其實沒多遠。
  「呵呵,說不定琥珀會想要自己指導小小琥珀…那畫面一定很有趣。」


  亮停車後,抱起了後座睡得不省人事的光…溫柔愛惜。
  夕陽下,凝視光的臉…想像著一大一小兩個光坐在棋盤前吵架、一大一小兩個光一起在庭院拉琴…一起在廚房忙碌…看到新奇的事物一起驚歎、吃到好吃的東西一起露出滿足的表情……

  「似乎很有趣呢…」旋律也幻想著,不知怎麼的也有些期待了。
  亮小心翼翼地捧著光,七手八腳地掏出鑰匙開門:「…這也算是齊人之福嗎…」雖然這句成語不能這樣用,但若真是有這樣的未來,感覺很幸福。
  跟入玄關:「那大琥珀會不會吃醋啊…」我的小旋律會不會也愛上一塊木頭…
  「我認為並不會連情感一同複製。」我跟光的這種感情是時間砥礪出來的…況且差了二十多歲…

  「也對,只是複製出小時候最原始的琥珀而已,情感是日後培養的。」這樣我的小旋律愛上一塊木頭的機率就能夠大幅下降…幸好。
  「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想太多了…」眼前還是要等大光清醒…嗯?大光…好怪…
  「有一點…」還是先回去辭職比較實際…的確不能再繼續危險工作了。


  一陣閒聊過後,旋律覺得心情豁然開朗…
  即使是少了酷拉皮卡的人生,其實也沒有關係了…我可以帶著小旋律與小琥珀…找個平靜的地方過日子。或許等到孩子長大一些,可以帶他們來探望昔日這些為我們設想周到的朋友們…


  「能麻煩你看著光一會兒嗎?我想我還是去接老師,這樣可以直接送老師回道場。」不然似乎於禮不合…但情感上我實在不想放光一個人…
  「放心,」聽出塔矢心中的擔憂:「琥珀昏睡的兩個月,我們不也是這樣輪流看著他嗎?剛剛塔矢自己也說了『光沒有這麼脆弱』的。」替琥珀鋪好床……榻榻米真是有趣的設計…………
  安頓好光之後:「記得你自己也要好好休息。」


  亮再度回到車上,還沒遠離心中已開始掛念著快點回到光身邊
  …光看不見,我又不在身邊…清醒後會不安的。
  酷拉皮卡,我已經盡力替你拖延時間,挽留旋律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室內落日餘暉漸漸褪去,在昏黃的光源完全消逝時,旋律亮起了屋內燈光…
  片刻過後…

  「琥珀…你醒了嗎?」認真傾聽四周的聲音…我的聽力似乎還沒完全恢復…這也是事前預料到的情況…應該再休息一陣子就會好了。

  光微微動了一下手指…支撐著坐起…晃晃腦袋…很暈…

  「塔矢剛剛出去,要送尹先生回道場順便還車,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對了…會把我的長笛帶回來吧…
  「嗯…」光甩甩頭,『看』著自己的手…
  「不好意思,我們三個都有種力氣耗盡的感覺…所以,你暫時看不見。」有些抱歉的聲音:「不過等塔矢回來看到你醒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光頂著繃帶頭,『看』向旋律…不知道是不是旋律的錯覺,感覺上琥珀是真的能看見他似的…

  「看不見?我記得…」嗯……琴絃彈了出來…刺到我的右眼之後又掃到我的左眼…
  「琥珀?」在疑惑什麼嗎?這是思考的心跳聲…嗎…嗯…聽力還沒恢復,無法精確判斷…
  「…原來如此。」光『看』著自己的手,摸了摸頭上的繃帶,又躺了回去。


  雖然旋律說我看不見,頭上也確實有繃帶纏繞…眼睛被亮的念能力覆蓋著…而我的印象中眼睛也的確受了傷…但我現在看得很清楚…雖然有一點點距離上的偏差,但是一下子就適應了。
  果然流光跟我當初的推測一樣…『放入電腦就能讀取記憶』。
  由於上一回失明是因為腦淤血,不是眼睛直接受傷,但因為流光是眼睛,不是大腦視神經…所以現在看見的不是我的溢彩,而是翡翠的流光…是我跟翡翠的孿生子連結讓我看見。也就是說…如果我當初在文獻庫的推論完全正確的話…那麼我應該可以趁這個機會看到……那個我想看的一幕……


  「琥珀?哪理不舒服嗎?」這是有些…好難判斷心跳聲…
  光搖搖頭,『看』向旋律:「沒什麼…只是剛剛突然想到一個人。」
  「這樣…我去弄些喝的,你想要什麼嗎?」住了好幾天,已經當成自己家了。
  「都好…的確很渴。」一日滴水未進……亮跟尹老師也是吧…真是大工程,不過幸好…看樣子是成功了。

  旋律離開後,光躺在床上,迅速靜空思緒…
  等亮恢復體力後恐怕暫時沒機會了…我得趁現在…回到那時候…


  我想看…我想確認…那個時候的光景…
第五部 第一九七局 懷念的笑容
  光順利地參與了新初段系列賽,為新進棋士加以勉勵,這使得伊角鬆了口氣;但是由於全身疲憊的感覺依舊沒有消退,於是在對局結束後重現了第一屆北斗盃的情形………當場暈倒。
  加上過去曾在與芹澤老師的對局後暈倒的紀錄,已經是第三次證實了光的『體弱多病』;於是導致光如今非常非常悠閒,棋院不敢多派工作給他…而有事情必須出現在棋院時,往往會有這樣的對話…

  「藤原,要保重身體。」天野先生看著疲憊的年輕人,說著。
  「謝謝,我只是有點累。」是很累……


  一月中旬,光抽空去了大哥家,婆婆這一回沒有弄死那一缸小生命,似乎惡補了許多關於海水魚的知識;為此,雖然沒有主人的房子可以說是沒什麼事情需要做,但光依然決定給婆婆加薪。
  光的體力稍稍恢復後,亮的工作也隨著時間的轉動而忙碌了起來;兩人搬回藤原宅居住的那一天,踏入小庭院…不知道是不是光的錯覺,仙人掌似乎瘦了一圈……


  「很久沒餵他們吃廚餘了…」光的眼睛瞇成一條線…打呵欠…
  亮提著兩人份的行李,掏出鑰匙:「想睡了?」光依然很嗜睡…不過比起一開始的時候好多了:「快進來吧,光還是需要多休息。」空氣不太流通,等一下得把空氣清淨系統打開…光會舒服一些。
  「嗯…」迷迷糊糊地跟進門:「亮…」門一關上後便賴在亮背上…
  「怎麼了?」疼愛而寵溺的語氣。

  光沒有說話…只是賴在亮身上,下巴擱在亮的肩膀…

  「睡著了?」試探著詢問。
  「嗯。」微點頭…
  亮愛憐一笑:「睡著了還會回答,傻瓜。」
  「今天不是颱風天。」
  「光?」怎麼突然提起颱風?
  「…謝謝…」語音朦朧……顯然真的睡著了…



  思緒回到現實,房內,亮伴著熟睡中的光,一邊整理三天前從另一個家帶過來的兩人行李……一邊稍做思索……
  我們倆,只要其中之一倒下……奇犽他們又不在家的話,就必須一個人兼顧內外所有大小事情…沒想到居然連整理兩袋小東西都會拖三天…不過看著光熟睡,知道他有好好休息,我總算是放心了。
  只是……光最近……清醒的時候常常彷彿如夢初醒般的愣神,之後便會時不時的向我道謝……到底怎麼回事?有什麼事情在光的身上發生了…但我不知道。
  會是《黑暗奏鳴曲》的影響嗎…但是看起來不像,感覺上應該是光最近時常回憶起過去……就像前兩天在玄關時一樣。
  在我們倆之間,說起颱風天就會想起十二歲那一年……


  「亮……」
  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來到床邊…柔聲:「怎麼了?現在是傍晚四點多…」
  「亮…抱歉…亮別擔心。」用意志力撐開雙眼,望進身邊一雙隱藏著緊張感的翠綠色雙眸:「我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過一陣子就好了……這一切與《黑暗奏鳴曲》無關……有一天我會跟亮解釋的……」溫柔安撫。
  「傻瓜……」輕輕撫著額髮……我的擔心光感應到了:「聽光這麼說,我的確是放心不少。」
  「……亮就愛瞎操心。」疲憊卻噘著嘴。
  亮裝出一副嚴肅的表情:「那是因為我的光都不愛惜自己。」全世界……只有光能夠讓我操心……我很快樂。
  「怎麼又是我的錯了…」哼…不滿…
  「嗯…其實,我也不對。」神色微黯…

  早知道光會這麼疲憊,就不應該讓他向旋律提起恢復的事情……是我太自私嗎?但……我捨不得光這樣耗盡體力的模樣…

  「亮?」怎麼一副…於心不忍的神色…
  「沒什麼…只是在想,看到光累成這樣…有些於心不忍,開始懷疑是不是應該幫助旋律…或許光會覺得我自私,但是…光在我心裡永遠是第一優先的。」
  ……光睜大雙眼…隨即一笑:「希望旋律恢復健康與容貌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也希望有機會挑戰自己的能力…即使亮阻止我也未必有用。」
  「有用的。」握住光的手…十指交纏:「那張生日禮券…上次被光退還了之後,我一直小心收著。」
  雙眼再度睜大:「亮還記得?」但他還沒打開那個有書法裝飾的盒子嗎…
  「嗯,但是因為光平常都很聽話,只要我說『這是命令』…光即使不情願也會乖乖照做,所以……可能的話,我希望永遠別用上。」光像現在這樣就好了。
  「但是…亮非常希望『小小光』出生吧?」疑惑…
  這回換成亮睜大雙眼:「光知道?」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雖然幫助旋律與我想自我挑戰都是我希望的…」緩口氣的同時…回應握緊亮的掌心:「雖然我本身的確是抱持著平常心…但是我明白…雖然亮只說『樂意撫養』…但是亮其實很希望…擁有我們的小孩…」好睏…又想睡了…


  即使不一定會同住,也未必會由我們撫養…亮依然在內心深處渴望著…有個『小小光』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


  「光…」這…真是…即使是我沒說出的希望…光也…這傻瓜:「光…我真的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了…」俯身…緊緊擁住。
  「…亮…不過我要先說…」感受到亮正在聽著…睡意漸濃的嗓音繼續:「如果有一天…即使亮拿出生日禮券…我也已經無法完成亮所期望的事情時…希望亮…能體諒我…我也有做不到的時候…」對不起…
  「傻瓜!」聞言,亮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光躺著…捲起眉毛:「別那麼感動啦……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剛剛難產生下孩子的產婦耶。」有必要感動成這樣嗎…不過就是盡力順著亮的期望去做而已……
  「反正孩子現還在旋律肚子裡,連個啥影子都還沒見到…」到底幹嘛這麼感動啊…我只想睡覺說…
  「亮該不是忘了阿社的小鬼有多吵嗎…居然還樂意扶養…」到底在感動些什麼…難以理解…

  而無論光接下來如何說出任何奇怪的話調侃亮,亮只是非常心疼愛惜地抱著癱軟在床上的光…
  直到光再度沉沉睡去…

  望著睡得安穩的光,亮憐惜地親親眉梢眼角………真的很傻。
  輕輕放開光的手,拉好光的被子…我塔矢亮是真的三生有幸。


  在我們倆之間,說起颱風天就會想起十二歲那一年…光初次來到我家的時候。
  記憶中,站在玄關的我…一手拉著巨大背包、一手拖著意識不清的光…
  呵呵…當時的確是用拖的…那時候我還沒有足夠的力氣平穩地抱著光…
  對了,背上還背著小學書包,全身上下都在滴水…
  光前兩天在玄關時也想起了那時候吧。

  不過…光是怎麼知道的?他應該已經昏迷了…不是嗎?會不會是佐為後來告訴他的…還是光當時其實還有一點意識…

  再輕吻了一下光的額髮…起身,繼續整理兩人的簡易行李…

  前兩天在玄關,手中提了兩袋行李,光又賴在我身上…的確與當時的情況有幾分相似呢,光最近果然時常回憶起過往…
  這傻瓜…還謝什麼呢,我們之間還需要說謝謝嗎…
  嗯?怎麼我跟光的思想互相交換了…呢。




  二月,光還是時不時的昏睡…但是時間愈來愈短,對生活的影響也小了許多。
  最開心的當然是亮,雖然要求過光不要跟徐老師與高永夏講太久的長途慰問電話,但不可否認,聽到光有精神的聲音,自己又放心了不少。
  只是偶爾亮會有一種錯覺,覺得光似乎正在期待著什麼,同時也膽怯著什麼…

  棋院走廊上,光倚在窗邊,望向遠方………………白雲旅行著。

  「阿光。」身後傳來朋友的呼喚…
  回眸:「阿慎,採訪結束了嗎?」笑意盈滿面容:「天元這麼快就出來了?」
  「明明你是最早被放行的,我可是怕你睡著了掉到樓下去才過來的。」
  「呵呵,我在看白雲。」佐為是白色的、精次哥也是白色的…父親是葛藤黃色、亮是…誒?說起來每個人穿衣服好像未必有特定喜好…
  伊角也來到窗邊:「白雲怎麼了嗎…」仰頭…
  光捲起眉毛:「阿慎今天是米色的…義高總是花花的。」

  「喔…你是說服裝的顏色嗎?」伊角收回望向白雲的視線:「雖然東京的白雲不是很白,但是應該算是白色的吧…這麼說塔矢今天是灰藍色的、古瀨村先生是灰色…所以…你才會看白雲啊…」懷念緒方老師嗎…
  光看了伊角一眼,淡淡一笑:「有些朋友雖然平常話不多說,卻十分交心。」
  伊角回以一笑,表示贊同:「…我的外婆也跟義高一樣花花的。」
  「對了,他老人家…」十年前身體就不是很好…
  「現在挺好的,能爬山能種樹,最近還跟年輕小姐學習韻律舞蹈。」看向室內還在與記者周旋的塔矢:「我陪你到塔矢出來吧,省得你待會兒真的掉下去。」
  白雲掠過溢彩,眼神充滿笑意:「那真是太好了。」一語雙關…

  兩人看著白雲,不再言語。
  不久後…伊角看向身側…………………嗯?還真的睡著了…


  迷濛中,光倚在窗邊…
  上一次透過流光,看見了那個颱風天…亮奮力將我帶回家時的景象…那是屬於翡翠的記憶…在我昏迷的時候,翡翠替我看見的景象…
  似乎…在之前眼睛受傷過後,溢彩與流光產生了更加緊密的連結…最近在我睡著時,翡翠所看到的景象會緩緩流過我的腦海…
  那麼我所期待的、我想確認的那個時候的光景…
  快要到了嗎…我想知道…
  那時候………………………………



  彷彿來到五月,春末夏初,些許微涼的清晨空氣隨風流過有扇大窗戶的明亮室內……


可是啊,小光…在追求神乎其技這漫長的旅程上,我的任務到此結束了。

  記憶中,令人懷念的笑容…看向眼前的少年…

【小光…小光…】呵呵,就說你累了,該休息了…
【小光…我說小光…】奇怪:【你有聽到我的聲音嗎?】
【小光,我很快樂---】




  「佐為…」光睜眼…
  ……遠方,白雲浮動。
  身邊似乎有人,側頭………佐為?

  「醒了?」翠綠色的眸光,微風掠過墨髮……喚著溢彩。
  光怔愣地看著身旁…半晌後回神:「…亮…亮!聽我說…佐為他…」
  微笑:「嗯?來,邊走邊說吧…佐為怎麼了?」寬厚而溫和。
  「他說他很快樂…」歡快的腳步,跟上。
  「這樣啊…」
  「嗯!他說他很快樂!」

  佐為最後說…他很快樂。
第五部 第一九八局 我想要…
  三月中旬,春風颯爽。
  光已經不再嗜睡了,歷經亮兩個多月的細心照顧,康復得很快。

  「本來就不是生病,我只是很疲勞罷了………亮,肉品又在特價了耶,今天可以多買一點。」家裡那兩位還在睡吧…就這麼突然回來了。

  深夜快要打烊的超市內,亮推著手推車,拿著清單…其實清單根本是不必要的,因為有光在。

  「你根本是在捉弄奇犽,他真的不愛吃紅色甜椒。」來到蔬果區。
  「不愛吃就能不吃嗎…」丟了一堆紅色甜椒進入推車:「那我不想做飯。」
  「光不想做就我做。」淡淡一笑…發自內心。
  鼓起腮幫子:「我想賴床。」
  「那我就幫光蓋被子。」非常真誠……奇犽好像愛喝牛奶,小傑喜歡果汁類的…光的話呢…
  捲起眉毛:「我想要聽亮唱歌。」嘿嘿,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那我每天唱給光聽。」若無其事地答應…繞到飲料區。



  「怎麼了?光?」掏錢結帳。
  搖搖頭,與亮一同走出因為深夜即將打烊的超市。

  「我覺得現在這樣的幸福,好像作夢一樣。」夜幕下,光繞著圈圈前進。
  「不是夢,光。」亮提著塑膠袋,眼神堅定。
  「亮?」疑惑…
  「只要我們同心協力,就不是夢。」誠懇。
  光眨眨眼,燦爛一笑:「嗯!說得也是,沒問題。」

  「接下來…我們各自拿下四月的十段其中一個挑戰權了,這次一鼓作氣拿下,為了神乎其技的夢想、為了紀念緒方先生…還有我們的未來。」必須讓我們的地位更加穩固…不過少了衛冕者,最後居然演變成我跟光的對局。
  「亮…」怎麼突然間…說得也是:「說起來亮比我還像蝴蝶。」
  「光?」臉微紅……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因為亮跟十二歲時比起來,差異太大了…」踮著腳尖晃兩圈,蹦蹦跳跳:「當時覺得亮只是個成長在太平盛世,自我中心的小鬼。」

  亮笑笑,與光並排前進:「的確…小時候覺得你好厲害,同樣的年紀能對我下指導棋、會做飯、會騎馬追搶匪、能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生活…光全身上下都是迷,在不知不覺中…我的眼神就緊緊跟著你了…」時間…過得真快…
  「噢?後來我的一切對亮不再是秘密了,有沒有一種失落感?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喲…」夜幕下,光笑著調侃。
  「說什麼呢…真是!」愛憐一笑,眼底是說不盡的溫柔。

  「亮…我想要…」光突然有些靦腆…有些侷促不安…
  「這次想要什麼?」笑著前進…最近總是提一些無關緊要的要求…光到底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呢…

  光卻只站在原地,望著亮的背影,沒有跟上腳步…

  「………我…我想要跟…亮…永遠在一起。」低低的聲音,在夜風中幾乎即將被淹沒…

  背影定住…回首…

  「…我想要跟亮…永遠在一起。」我說出口了!我一直希望…好好的對亮說一次:「永遠永遠跟亮在一起!」終於…正常的…說出口了…
  「沒問題!」光說出口了,沒有被任何情勢所逼……說出口了:「絕對沒問題。」我一直希望…能好好回答光一次。

  晚風似乎正輕撫著兩人拉近的心,翠眸對上溢彩…無須言語的感動。
  光突然眉開眼笑,歡快的表情寫在臉上,蹦跳到亮身邊…

  「亮…我還想要參加酷拉皮卡與旋律的婚禮…」
  「光…那就不是我們能干預的事情了…」
  「但亮已經幫忙拖延時間了嘛…」
  「那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再想想辦法嘛…」
  「這…」
  「…」




  「哦?旋律不幹保鑣啦?」胸毛男同事。
  「那麼接下來有啥打算?」豆豆眼同事。
  「你這兩個月好像變漂亮了,不是談戀愛了吧?」妖艷美女同事。
  「女人嘛,還是趁早安定下來得好…」某鬈髮娘娘腔。

  背山面海約克薩城,萊特諾斯拉家族的住處,充滿藝術贗品的羅馬式花園迴廊上…旋律趁著大家都在場,於是向同事們提出正式告別。
  黑道的保鑣,大家都過著刀口上淌血的日子,聚散逐風轉,此已非常身。
  沒什麼所謂離愁,只是打聲招呼,每個人都是有能力照顧自己的人。

  「…你…說什麼…」

  同事們的笑語中,酷拉皮卡覺得自己的腦子受到了超越核子爆炸般的轟擊。

  「昨晚老闆提早將薪資匯進我的戶頭,」晨光鳥語中,溫柔的笑容:「酷拉皮卡,這幾年跟你合作很愉快。」手中輕握著長笛,轉向眾人:「跟大家相處的日子我將永遠銘記在心。」
  「你幹嘛突然這麼客套!哈!」妖艷美女很豪邁地手往旋律肩上一拍。
  「旋律跟你不一樣,是溫柔的好女人,你懂不懂!?」胸毛男調侃。
  「哈哈哈哈哈…」
  「要你雞婆!!」

  聽著同事們漫不在意地笑鬧……酷拉皮卡覺得四周的蟲鳴鳥叫似乎在一瞬間寂靜了…

  「雖然名義上我必須做到下週一,不過春天一向沒有什麼任務。」望向花園中的噴水池:「這幾天我會開始整理行李了。」
  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唯一無法收拾的只有不願離開的心情吧。

  酷拉皮卡嘴巴動了動…好像想說些什麼,卻思緒混亂…心沉甸甸的…

  「呃…怎麼這麼急著走?」這未免也走得太急了…
  「你趕時間嗎?去哪啊?」不解…好像稍微急了點…
  旋律微笑,微風中順了順長髮:「去哪呢…我也不清楚呢。」
  「這樣啊,反正都有手機,以後常聯絡。」眾人也不是很在意。

  眾人又相互笑鬧一陣,話題逐漸扯遠…酷拉皮卡依然在石化中…

  「酷拉皮卡?怎麼從剛才就沒說話?」出了啥事啊?
  「喲呵…我們要進去囉?」是不是該拿出攝影機拍下隊長難得的走神??
  「隊長…你沒事吧…」某黑人同事…
  「情況好像不太對勁,都沒反應了…喂!酷拉皮卡??」

  眾人終於發現酷拉皮卡狀況不妙,面面相覷…

  旋律聽著酷拉皮卡的心跳聲:「他的心聽聲很混亂,我聽不出情緒。」
  至少…聽到我要離開,酷拉皮卡依然有些不捨…無論是因為我的能力還是因為我這個人…這樣…也該知足了。

  「…我沒事。」酷拉皮卡努力定一定神,雖然神情不像是沒事,但看得出來極力保持慣有的冷靜。
  「噢噢!損失了旋律這一員大將,咱們的隊長肯定很傷腦筋!」胸毛男起鬨。
  豆豆眼沉吟:「…的確,過往慣有的幾種作戰策略都要大幅度調整。」
  「那些無關緊要…」酷拉皮卡語調清晰,顯然真的恢復冷靜了:「那些我會處理好,旋律有選擇自己人生的自由。」
  「…嗯。」旋律微笑……沒說什麼……所以,這幾天就是最後了。
  「可以告訴我你之後的打算嗎?」


  難道說新年的那段休假,旋律已經找到了他想要找的《黑暗奏鳴曲》?但我沒聽塔矢跟琥珀對我提起過…但這裡這麼多人也不好提這個…
  旋律在找《黑暗奏鳴曲》,我在找火紅眼…是我們彼此之間的秘密。


  聽出酷拉皮卡的疑惑,晨風中,笑容一如既往:「我想休息個幾年,會再次旅行,不過暫時還沒想到要在哪落腳。」言下之意是還沒尋獲樂譜。
  思前想後,我沒辦法給琥珀他們添麻煩…雖然塔矢的提議很誘人,對大家都有好處…但…我已經多待在隊上好一陣子了,也該死心了吧…
  過幾年…等小生命稍微懂事之後,或許我可以帶著他們拜訪故人。

  酷拉皮卡觀察著旋律的神情…就是怎麼想都不明白突然離職的理由:「你的眼神告訴我,你雖然沒有騙我,但你不打算告訴我全部。」
  「隊長?」妖艷女尋思……他們私交有好到可以這樣說話嗎…
  「酷拉皮卡…旋律不想說,那就算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
  旋律倒是沒有介意,依然笑得溫柔:「呵呵,被你說中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你的笑容在告訴我,你捨不得離開這裡。」語氣堅定。

  眾人此時是真的傻眼了…現在是啥狀況?新的防挖角戰術?

  眼神悵然,依舊笑著:「又被你說中了呢…」明明不懂我的心情,卻偏偏總能猜中心事…
  「那為什麼還要辭職!?」忍不住有點生氣了……我就是不明白!!

  眾人繼續傻眼…隊長不會失控吧…就連面對幻影旅團都很冷靜的隊長…

  不知道是不是酷拉皮卡的錯覺,旋律的眉宇間似乎…隱隱透著悽涼…
  「你說句話啊!交代清楚!」我不要…其實…我會生氣是因為…

  「酷拉皮卡,你冷靜一點,只不過是同事離職而已…」豆豆眼想打圓場。
  「隊長,你今天是怎麼了?」
  妖艷女似乎想通了什麼,給了身邊一人一個爆栗:「你們這些臭男人閉嘴!」喔呵呵……有好戲看了,有好戲看了!!攝影機…攝影機!

  旋律看著眼前的酷拉皮卡…金髮碧眼,眉清目秀…想想自己即使年齡相仿,恢復了健康與容貌之後,也已經是一對雙胞胎的母親……
  也罷…
  盡可能讓自己透著幸福的笑意:「因為我就要當媽媽了,所以當然不能繼續從事保鑣的工作。」


  一眾人當場石化…清晨的花園寂靜無聲…酷拉皮卡神色瞬間變得相當難看…


  「當媽媽??」妖艷女震驚…居然比我還早一步,情況有些出乎意料!
  「…就是…懷孕…就是…肚子裡有小孩的…意思…」胸毛同事消化新資訊中。
  「…懷孕…就是那個懷孕…」天啊啊啊!我們是保鑣啊!大家都是孤家寡人才敢來當黑道保鑣啊!
  依舊是溫柔的笑容:「嗯,所以得辭職了…我希望,至少在幼年時期得給孩子一個安穩的環境…所以不得不與大家告別了。」

  盡可能戴著溫柔幸福的笑容……但好像有點…演不下去了…
第五部 第一九九局 食夢者
  不願再看酷拉皮卡神情灰敗的臉色…轉身,穩定情緒:「快進屋吧,剛剛不是說要進去了嗎?」聲音依舊溫柔…心中卻為酷拉皮卡難看的神色而強忍悲傷。
  大概很瞧不起我吧…或許我應該等到最後一天才說的…那樣至少會保有更多愉快的回憶。
  握緊手中長笛,這一直跟隨自己的樂器…今後…也只有它會一直陪伴在我身旁吧。


  酷拉皮卡卻在此時似乎突然想通了什麼,瞬間振作,上前…

  「旋律,」捉住沒有握緊長笛的那隻手,酷拉皮卡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手正顫抖著。
  「什麼事?」晨光中婉轉的嗓音,依舊是溫和的音樂獵人…
  「你幸福嗎?」執著於復仇、執著於工作…雖然遲鈍到在今天才突然明白自己心意的我…根本沒立場挽留什麼,但若是你不幸福,我就絕不放手!
  微笑:「我相信未來是美好的。」籠統的答案。

  酷拉皮卡極力不動聲色,卻依然挑起了好看的眉…顯然並不完全控制得了內心激動的情緒。
  到底是怎麼回事…旋律這是在告訴我,他不幸福…他根本不敢看著我的眼睛說話!他一定早就聽出來了…從我內心發出的聲音中,對他存有多大的依戀…他一定…比我更早明白我自己的心意…
  依舊緊握著旋律的手:『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忍不住有些大聲…

  此時妖艷女口中所說的一干『臭男人』也似乎大致理解了現狀。
  他們平素冷靜沉著的隊長,怕是還沒來得及告白就要被甩了…

  「隊長…你先放開旋律…」酷拉皮卡該不會這時候暴走吧…
  「酷拉皮卡…你別衝動…」萬一他們倆打起來我們該幫誰啊…

  旋律靜默地轉身,極力展現出快樂的神情:「酷拉皮卡,請先放開我,好嗎?」
  似乎感受到溫柔嗓音的魔力,酷拉皮卡緩緩放手…

  而這使得眾人鬆了一口氣…

  「他對你好嗎?」最重要的是確認旋律是幸福的…畢竟旋律從一開始就明白了我的心情,卻沒有選擇我,那必定是有更好的選擇…而此時此刻,至少我的心跳聲沒有隱藏自己的心意,這樣…就夠了。
  請讓我知道,你是幸福的。

  「他是個很好的人。」如果琥珀算是孩子的父親的話…他的確是個很好的人。

  眸光一閃,嗓音恢復慣有的沉著穩重:「這也不是問題的答案。」振作之後已經再度恢復冷靜:「又一次,你雖然沒有騙我,卻不打算告訴我全部。」
  旋律無奈,溫柔的笑容,依舊提著自己的長笛:「他對我很好。」以朋友的立場而言,這些夥伴們真的都對我很好,琥珀更是與我擁有許多共通話題…

  妖艷女或許擁有與古瀨村雷同的能力,不知從哪兒弄出的一臺攝影機,早已開拍。

  「是嗎…但,」冷靜的視線穿透旋律的雙眼:「是什麼樣的男人居然會讓自己懷有身孕的妻子回來工作,而且工作內容還是黑道保鑣。」這是一個疑點。
  「…」酷拉皮卡?
  「他知道孩子的事情嗎?」

  旋律微微點頭,幅度雖小卻十分肯定。

  「既然知道妻子有了身孕還讓你回來?二月份有兩次,新約克薩港邊差點發生爆炸事件,你先生讓你回來做保鑣的工作,你認為他對你很好?」咬牙…
  「他不是我先生。」酷拉皮卡…如今追問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你接下來會去找他嗎?」或許他們有他們的原因…也或許很快就會結婚,這在這個時代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我們每天活得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至少我要平安的將旋律帶到安全的地方:「讓我送你一程。」
  「…這…」我還沒決定要去哪裡…
  「放心,我只送你到你認為可以的地方,不會打擾你們。」旋律的眼神讓我很不放心…不知道為什麼,我無法釋懷。

  迎著遠處吹來的海風,溫柔一笑:「不用了,別忘了我也是個職業獵人。」孤身上路對你我而言應該都是常有的事情…因為風聲,預言了我們的別離。
  「這也不是問題的答案,回答我…『你接下來會去找他嗎?』。」犀利…
  在心中輕嘆…酷拉皮卡,你又何苦追問:「不會,雖然我不清楚自己能去哪裡,但我很清楚自己不該往哪裡去…所以我從沒有打算過去找他。」溫柔卻悽楚…

  而這悽楚的神色在酷拉皮卡與一幫同事眼中卻是另一番解釋…

  『你說什麼??不會吧…』鬈髮男覺得事情往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始亂終棄!?』妖艷女也火了…晃著攝影機為同事打抱不平!
  『不負責任的男人!!丟男人的臉!』胸毛男慷慨激昂。
  旋律一愣:「不,大家誤會了…」這…基於種種原因也不能在這裡解釋…
  「…」酷拉皮卡咬牙…覺得自己的心跳聲正和著遠方的浪濤聲…無法平靜。

  如果是我…如果是我就不會這樣對待如此溫順的旋律……要是我早一些發現自己的心意,或許旋律今日就不必承受這樣的委屈,都怪我太執著於工作,完全忽略默默守護在我身邊的…旋律。
  不是要挑撥離間什麼,只是這一切都對旋律完全不公平!如此不負責任的男人,旋律居然還為對方說話!這種男人,不可原諒!



  「亮,我怎麼突然感到背脊發冷…」庭院外,光張望著左右無人的社區街道。
  提著超市塑膠袋,亮騰出一隻手,撫上光的額:「體溫很正常…會冷的話快進屋吧。」拉著光進入家園。
  「嗯。」



  依山傍水的約克薩城,春季晨光鳥語中的仿古羅馬式庭園建築,噴水池歡快地灑著清澈…………富豪萊特諾斯拉家族的住處,好一個華美的地方。
  而花園迴廊上卻是一陣即不搭調的氣憤不平聲…
  在這一陣氣憤不平聲過後,遠方依舊是規律的浪濤拍打海岸,近處庭園仍然鳥語花香。
  但一眾平素行事果斷豪邁的保鑣們卻為眼前上演的一幕,各個嘴巴呈現『O』字型………


  「嫁給我。」
  酷拉皮卡單膝跪地,仰望著長年默默守護在自己身邊的女性…標準求婚禮儀,冷靜而熾熱的眼神,堅定。
  其實…冷靜過後,仔細思考旋律的神情與說話用詞,就能歸納出事情的端倪。
  的確,獨自旅行對我們而言都是常態,旋律也是個職業獵人,而且是能以心跳聲判斷一個人人格修養、身家背景的音樂獵人;在這樣的前提下,旋律不可能遇人不淑。但剛才他說他很清楚自己『不該往哪裡去』…而旋律不可能信任心術不正之徒、悽楚委屈的神情、對方也知道旋律懷有身孕…因此所有的線索只能導出一個結論…

  對方不是不負責任,而是負不了責任了…
  也就是說,旋律肚子裡的是遺腹子嗎…



  「亮,突然又好冷…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剛躺入被窩裡,光縮著脖子…是不是有人在詛咒我…
  擁緊懷中的戀人,發動周:「乖…有我在,沒事的。」順著背脊撫摸…看樣子並不是感冒或者氣候變化引發的寒意…
  「這樣亮會很疲倦的…」可是舒服多了…
  愛憐的眼神:「沒關係,倦了我們明天一起賴床。」安撫地輕輕說著:「小傑他們也都在,就算真有什麼狀況,三人聯手也能全身而退。」
  「嗯…那倒是。」聞言…找個舒服的位置…窩好,沉入夢鄉。



  「嫁給我。」真誠而堅定的視線…既然對方已經不在了,請給我一次機會!
  「…這…」聽心跳聲…酷拉皮卡是認真的,他做任何事一向都很認真…但…
  穩重冷靜的聲音:「我明白短時間內無法讓你突然接受我,但請答應我,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在茫茫人海中浮沉,絕不:「雖然一時間沒準備什麼像樣的象徵信物,但是請相信我能夠與你共同實現給年幼的孩子平穩的成長環境的願景,請相信我。」依舊仰望著,毫不遲疑的決心,同時觀察著…

  旋律在猶豫,他正在考慮…也就是說他有接受我的可能。而這同時代表我在他心裡至少是値得信賴的、可以依靠的,甚至有足夠份量能夠考慮成為終身伴侶的人選,沒錯…我的立足點還不算太差!

  「噢噢!!」胸毛男帶頭起鬨。
  『答應他!』豆豆眼顯然站在隊長這一邊。
  「太帥了!」妖艷女由衷讚美…繼續拍!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不知道是誰起的頭,眾人和著掌聲,鼓勵旋律答應的聲音不絕於耳。

  酷拉皮卡此時真是太感謝這些同事了…就算是受到氣氛煽動也好、只因為想找個憑藉也罷…這些往後我都能慢慢彌補。因為我很明白,機會只有今天,過了今天旋律將不會再猶豫了,所以我必須冷靜,表現出誠意。
  旋律,我知道你聽得見,選擇我絕對不會使你後悔。


  片刻後…
  沒有提著長笛的那隻手,一個流暢的休止手勢,靜止了一切哄鬧。
  過去不是沒有聽出過酷拉皮卡的心跳聲對自己蘊含著情意,但卻因為時間拖得太長,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其貌不揚…逐漸對自己的聽力判斷失去自信。
  但…如今…


  「酷拉皮卡…」苦澀而溫柔的眼神:「經歷這些年,我明白你絕對有能力給孩子一個平穩的環境,」輕輕撫著自己的肚子,依舊是那麼溫柔的語調:「但這不是你的孩子。」感激卻惆悵的神色…
  「而我也沒做過父親,很公平。雖然我沒有做過父親,但我也曾經擁有過父親,請相信我,我會盡力而為。」我不會做甜言蜜語的保證,我只說我能做到的事情。
  「跟著你…會幸福嗎?」有意答應…
  誠懇的眼神,在晨光中閃耀著堅強穩重:「如果幸福的定義是一家人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同心協力,那麼跟著我,絕對會幸福。」語調嚴肅:「我沒辦法保證漫長的人生中不會發生貧病疾苦,但我能承諾從今而後一家人一條心。」



  「亮…」睜眼…朦朧的嗓音。
  「嗯?我的光怎麼了?」不到半小時又醒了…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剛剛…做了美夢…不用再發動周了,」挨蹭著:「對不起,老是讓亮這麼累。」
  疼惜一笑,解除周:「沒關係,」忍不住吻了吻水藍色的大眼:「光的事情在亮心裡永遠是第一優先的。」肌膚傳來的感覺…恢復正常了。
  幸福地耳鬢廝磨著:「亮…」我愛你。
  「嗯,我也愛你。」

  迷濛中,光天馬行空地思索著…
  誒…原來亮是馬來貘啊…吃了我的夢後…聽見了我心裡的夢話…
  那亮知道…我剛剛夢見什麼…嗎…
  好像是個…結局很幸福的夢…呢…
  明天…記得…要問亮…問他我夢到了…什麼美夢…
第五部 第二○○局 十八年前
  接到酷拉皮卡準備辭職,陪旋律來日本待產的消息,亮光兩人都很開心。奇犽與小傑也因此在這個春天決定停留到秋季再繼續他們追尋『大怪書』的旅行。
  然而藤原宅裡的氣氛卻十分詭異…

  「…你們兩位有必要這樣相處嗎?」奇犽賴在沙發上,不大習慣亮光兩人備戰前的氣氛………這叫人怎麼看得下漫畫啊?
  光不解:「很奇怪嗎?棋賽前都是這樣的。」除了吃飯時間盡可能不踏入彼此一公尺以內的地方,也不太說話:「這種狀態要到五月下旬碁聖戰結束喔。」
  「…」奇犽無言…可見圍棋真是個麻煩的東西。
  亮在庭院落地窗前,評估地看著棋盤:「小傑,你有進步一些。」目前看來,大概是久米先生的水準吧。

  與光的十段戰對局在即,光果然也跟我一起拿下碁聖挑戰權了。
  雖然我們倆肯定其中之一會成為十段與碁聖,但還是不得鬆懈;面對光,我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與小傑對弈正好稍稍緩和緊繃的情緒。
  沒有頭銜持有者的頭銜戰…必須下出最好的棋路才不會辱沒緒方先生。


  「…是嗎…一開始還好,但是到後來我根本看不懂自己在下些啥了…哈哈。」其實到最後我只是全憑直覺…
  「那傢伙肯定全憑直覺落子吧。」漫畫書後面,奇犽平淡地說著…
  「嘿嘿,要不是我的直覺敏銳,說不定我們現在就餓死在金字塔裡了。」說著還頗為得意…
  光靜靜地望向庭院的仙人掌:「聽說金字塔有詛咒,應該也是執念的一種吧。」
  「說穿了就是那樣,真是差點被那些陪葬者的怨念害死…要不是使用同行卡運氣好真的找到阿本加聶,我跟小傑大概回不了家了。」說著還心有餘悸…
  亮收拾盤面:「阿本加聶?」
  「之前在遊戲裡遇過的除念師,」小傑也收拾棋子:「光哥哥,你說你小時候幫你除念的人叫什麼名字?」
  光收回凝望庭院的視線:「不知道,只知道對方就這麼吃掉我的能力,有一隻像是蛤蟆的念獸,似乎是從書本裡面放出來的。」

  聽說念能力者中十萬人只有不到一位是真正的除念師…我跟小傑、奇犽就遇上了不同的兩位嗎…

  奇犽翻個身,繼續賴著:「那就不是阿本加聶了,那傢伙除念前會念一大段咒語,然後用柴生火…像是巫術一樣。」
  「這樣啊…這麼說他也能把我跟亮之間的制約與誓約去除囉?」突然想到,隨口問問…反正亮的能力也沒必要對小傑與奇犽保密…更或許他們早就知道了。

  而這一問卻使得春季微涼的室內,氣溫瞬間驟降…低溫中心源自亮。

  亮犀利的視線向光投射而來,眼神中充滿警告的意味…並且大有『你敢擅自解除,讓你吃不完兜著走』的威脅感。
  光汗了一下…說錯話了…我居然會在頭銜戰準備期說出蠢話!啊啊啊!棋賽過後要是亮還記得,我就真的吃不完兜著走了啦…嗚…

  小傑倒是心下尋思:這就是所謂頭銜戰之前的緊張感嗎…
  奇犽盯著手中漫畫為光哥哥默哀…啊!這氣氛還真是令人感到詭異…到底是關係好還是不好啊!!急死人了…嗯??話說我跟小傑一直都不在家,那他們現在進展到什麼程度了…雖然他們倆在感情上已經有所共識…但,嗯…好奇…



  然而奇犽卻沒料到,這種情形居然真的有持續到五月碁聖戰結束的趨勢。
  亮在四月拿下十段之後,緊接著依然是兩人五月的番棋;按照現在的情勢來看,不是塔矢亮拿下碁聖成為三冠王,就是藤原光與塔矢亮同為雙冠。
  兩人之間依舊氣氛緊張,更由於家裡人口多了起來,以致於幾乎不曾與對方交談…即使是在酷拉皮卡與旋律雙雙來到日本,眾人由於屋子太小而遷往塔矢宅之後也一樣。
  於是奇犽即使想觀察兩人的些微互動以此為娛樂、打發悠閒平靜的時光,也完全沒有機會,最後只好轉移注意力繼續看和谷提供的漫畫,只有這種時候配合圖案的關係日文突然好了起來…不過,能像現在這樣悠哉度日,感覺還不賴…



  「他們倆感情真好。」酷拉皮卡望著二樓的某個房間,房間紙門沒帶上…不時傳出斷續的琵琶彈奏聲響。

  很明顯,光在告知旋律琵琶的演奏技巧。

  亮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棋週刊:「這樣他們倆都會開心,而且似乎有助於胎教。」不過以念製造出的小孩…需要胎教嗎…
  「當時聽旋律解釋完後,我還真是嚇了一跳…」客廳裡,酷拉皮卡充滿好奇:「只是沒想到你會讓他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亮長嘆:「因為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會很危險,光在那之後的確相當疲勞…不過即使再選擇一次,我們依然會告訴旋律《黑暗奏鳴曲》的事情,」亮也望向二樓:「因為光想自我挑戰,而我則是想看看光小時候的模樣。」
  「說到這個…」酷拉皮卡嚴肅:「其中一個孩子真的會像琥珀一樣?個性也是?」
  「個性的話我不清楚,不過若是像光一樣,一定是個擁有雙重天份的孩子。」亮顯然相當期待。
  酷拉皮卡頗有些無奈:「希望別連個性都一樣,琥珀小時候很頑皮的…」頓一頓…好像有什麼:「對了,所以…你們知道《黑暗奏鳴曲》的下落嗎?」
  「嗯,那個…要毀掉恐怕不是那麼簡單了…………………」



  「你是說…在揍敵客家?」旋律微微驚訝…

  懷孕四個半月的旋律逐漸恢復原有的長相,棕色的長髮頂上不再光禿,漸漸長了出來,不過依舊是圓圓的臉、兔寶寶般的大門牙雖然縮小了,但也還在…永遠帶著親切的笑容。

  「嗯,事實上我沒有《黑暗奏鳴曲》的曲譜,只是小時候有一次受到奇曲夫人…就是奇犽的媽媽邀請,為他媽媽做了個別演出,嗯…」回憶著的語調:「他媽媽是個神經質的女人…不過好像真的很欣賞我,於是…」
  旋律理解:「大概是因為遇到知音,所以很高興的與你分享了他所知道的鋼琴版本?」我們都十分瞭解遇見知音的喜悅…
  「嗯,就是那樣,但是奇曲夫人還知道另外的長笛、豎琴、小提琴。」幸好我當初記下來了,不然到了未來的現在就無法幫助旋律了。
  「咦!?」非常驚訝:「…這…不是都是四種樂器各自一脈相承嗎…這是我聽那位已故的朋友說的。」

  旋律的話音到最後弱了下來…當年大家不要吹長笛奏鳴曲就沒事了…

  光眼神轉了一圈,不知如何安慰:「我想…或許奇曲夫人只是因為個人興趣收藏而已…畢竟是奇犽家,以他們家的勢力…說真的,擁有什麼都不會令人感到驚訝吧。」
  「說得也是…」有道理…下意識地抱緊琵琶…
  光繼續說著:「而且說不定揍敵客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旋律…如果你要尋找並且毀掉《黑暗奏鳴曲》的曲譜,揍敵客家絕對不是最優先的,簡單說…我認為奇曲夫人很安全。」
  「也對…基本上可以不用理會,如你所說的,揍敵客家真的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的確比較擔心那些散落在外的曲譜…」一想到此事便憂心起來…
  「呵呵,」光突然笑開了:「這是『猶抱琵琶半遮面』呢…」
  溫柔微笑:「這是哪一國語言呢?」
  「中國話,是唐詩…很長的,」從旋律手中抱過媽媽的琵琶,幾個錚琮短音過後:「聽聽看吧,不過滿憂傷的就是了…要有心理準備。」



  「看樣子他們倆真的玩得很高興…」酷拉皮卡笑著,再度看向二樓:「塔矢…事實上,會選擇來到日本,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先告知你。」收回視線…嚴肅。
  亮見了酷拉皮卡的神情,望了樓上一眼:「…需要出去外面說嗎。」如果不能被旋律聽見的話。
  「那倒是不必,我只是想當面說較慎重,」頗有些沉重,神色黯了黯:「以下我要說的內容…其實我不太肯定是否該讓琥珀知道,告訴你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桌上放了一壺冰涼的檸檬紅茶,用的卻是日本傳統茶道的茶具,雖然不講究,在塔矢家的和式大宅裡看上去也似乎分外名貴。

  酷拉皮卡稍稍壓低聲音,清晰卻安靜:「你應該知道,從我追殺蜘蛛開始,我跟蜘蛛已經有剪不斷的聯繫。」
  「這也是我疑惑為何你會選擇在東京讓旋律待產的原因,當然我不是不歡迎,只是疑惑。」替酷拉皮卡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喝了起來:「原來是想趁另外兩位去拜訪半藏的時候…說吧…」也不願意讓小傑他們知道就是了…
  「謝謝…」手指摩娑著茶杯外緣:「琥珀應該也跟你提過,幼年時期,由於他駕馭不了與生俱來的念能力,雷歐力四處張羅才請了除念師幫助除念的事情。」
  「嗯,沒記錯的話…是他四歲那年的事情。」關於光小時候的事情嗎?
  水藍色的雙眼,平靜而認真:「庫洛洛…也就是蜘蛛團長的能力,你知道是什麼嗎?」盯著塔矢的翠色眸光…

  亮放下茶杯,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
  當初在得知光的真實身分後,為了保護光,自然是多方收集幻影旅團的資料。雖然說大量的資訊中多半是不實傳聞,大家穿鑿附會居多,但是…之所以會有傳聞,那麼真相也就可以由傳聞回溯,大致上猜得出一二…

  亮意味深長地回視酷拉皮卡,輕撫茶杯上因溫暖氣溫而產生的冰涼水漬…

  「別告訴我,是我想的那樣。」
  犀利而沉痛的視線:「就是你想的那樣。」

  聞言,亮隨即抿緊唇…不發一語。
  傳聞中蜘蛛團長的能力是『盜取他人的念能力』,據說還能自由使用;但是絕大多數…該說是九成九的被盜者都已經被殺死,因此傳聞並沒有什麼根據。
  如果真如我腦中所想,配合酷拉皮卡現在的神情…當年雷歐力先生替光張羅到的根本不是什麼除念師,其實就是庫洛洛本人…

  「上一回的湖泊事件,無意間使你跟蜘蛛打了個照面,我不確定他們的人之中有多少知道,但是…總之,我希望你斟酌是否告訴琥珀這件事情。」就怕琥珀知道後會認為庫洛洛有極大的可能是藉由那一次除念,接觸窟盧塔族後而引發八年後的滅族事件:「事實上,以我對庫洛洛的瞭解…你我如今所想到的最糟情況,九成九是事實。」
  亮閉上眼,輕捏鼻粱…末了穩定情緒:「所以,庫洛洛的能力真的是竊取?」
  「是的。」由塔矢決定是否告知琥珀吧…

  身為同族的我說這種話,琥珀恐怕會胡思亂想,以為我將亡國的過往歸罪於他,不…即使是由塔矢開口,他恐怕仍免不了胡思亂想;但若是相隔了十年的今天,琥珀仍然沒有恢復正確光明的人生觀,依然輕易地被內心的黑暗吞噬…那麼要看見他的眼睛恢復成原本的色彩,可能遙遙無期了。


  亮抿了一口涼茶:「你擔心由於上一回蜘蛛見到了我的長相,發揮他們心血來潮突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特性攻了過來,並且在無意間經由敵人口中讓光知道過往真相…」的確,與其從蜘蛛那裡知道,還不如由自己人先告訴他…
  「沒錯,雖然蜘蛛找上你的機率很低,一方面他們暫時沒興趣,一方面即使有興趣,你們也是屬於奇犽家的勢力範圍…我想說的是…」

  這種心情該怎麼闡述才恰當……
第五部 【流光溢彩200局重點整理與提要】
價值連城的餅乾盒

1. 友禪和式禮餅:行洋的現金與信用卡,曾託付伊角。
2. 光Tivolina禮餅盒:腳環x 2、紫竹洞簫、鴉天狗面具、護照,現在光身邊。
3. 星巴克巧克力脆片盒:時光膠囊之一,物品各歸其主之後,盒子與雷歐力的木匠兄妹簽名卡帶在酷那裡。
4. 亮書法題款和菓子盒:琥珀拉琴照片、章魚口罩、白色陶笛、生日禮券、一張郵戳是上海的手繪明信片;被光不知道動了什麼手腳後放回原處。
5. 津田屋淡金彩繪餅乾盒:時光膠囊之二,原本應該有四封被念能力封印的信,但是被光掉包,換成一封只有一句話的信,現在在伊角那裡。


來日方長

1. 塔矢行洋因心臟病住院時,明子發現了亮光兩人的感情變質,但沒有立刻反對。
2. 十四歲,亮對光說過:「來日方長,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心甘情願的回應我。」
3. 十九歲,從草原歷劫歸來的亮光兩人感情大致穩定。


制約與誓約

1. 酷拉皮卡為了消滅幻影旅團(蜘蛛)而立下:大部分的念能力都用來攻擊蜘蛛,若攻擊蜘蛛以外的敵人,自己將會死亡。
2. 亮為了保護光而立下:在光向亮承認身分時啟動,亮大部分的念能力都用在保護光,若用在之外的事情上,自己將會死亡。
3. 亮加諸在先前的制約與誓約上,使之成為『莫比烏斯帶』,並以此命名,代表永無止盡的保護:無論原因,在解開的同時即刻啟動,光往後所受到的非自願性外在傷害將直接呈現在亮身上。


亮與光彼此隱瞞的事情

1. 光對亮承諾過,真正分離時將『溢彩』留給亮作紀念,而『溢彩』事實上是光的火紅眼。
犽知道光將眼睛許諾給亮,但不知道眼睛名為『溢彩』。
酷知道光的眼睛有個別名叫『溢彩』,但不知道已經許諾他人。
傑知道光將眼睛許諾給深愛的人,也就是亮。
2. 亮對光的制約與誓約永遠不可能解除,在真正分離的時候(或者光不再愛亮的時候),亮會切換成第二種模式(或者『光不再愛亮的時候,自動切換。』),願終生為光承受非自願性的外在傷害。
酷知道這件事情,但是不知道亮將此命名為『莫比烏斯帶』,事實上只有亮自己知道。







101. 神秘的請求:光從韓國回來,與亮窩在沙發上的對話;亮發現光手機裡有西索的號碼,隨後得知酷拉皮卡的能力。
102. 遠方的消息:小傑電話中向亮透露螞蟻的事情、光解決了棋院裡稱呼小名的問題、光告訴亮屬於自己的『三生』理論(這一世很慘是因為前世被當)。
103. 幸福的錄影帶:亮光兩人去找尹老師商量,意外的看見光小時候的錄影帶。
104. 師與父:光對亮稍微解釋了關於《黑暗奏鳴曲》,衡量與螞蟻同歸於盡的可能。一家人討論因為螞蟻而改變的生活計畫,光稱呼塔矢夫婦父親與媽媽。
105. 為了全人類:半藏與亮在屋頂聊天,期間亮透露了父親『慷慨就義』的理念,而在螞蟻攻過來的當下,光最後稱呼行洋唯一一次『爸爸』,背著明子媽媽逃走。

106. 三次大戰:亮與半藏面對嵌合蟻戰鬥中,另一邊光遇上了有超音波的蝙蝠。打鬥中亮誤以為奇犽遭遇不測…行洋在棋室觀望著兒子。
107. 父與子:尹老師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光,另一邊亮與行洋話別時,亮想起了小時候父親鼓勵自己下棋的慈父言語。醫院裡,光為了明子的重傷而在亮面前抬不起頭來。
108. 代父從軍:尹老師知道了章魚就是琥珀。房間裡,亮即將前往中國,要求光拿下名人頭銜。
109. 婚禮:在陸力的導遊下,亮吃到了燒賣…沖澡的時候回憶起光與自己的『時間婚禮』。
110. 我在呼喚著您:光拿下名人之後來到明子的病房,遇見明明,在明明的琴聲中唱著《魯冰花》。

111. 母與子:明子執意回家靜養。塔矢家迴廊上,明子將戒指交給小光的同時,表明自己希望小光自由,光才明白媽媽是真的對自己視同己出,感動不已。
112. 思念的聲音:光買下了京都椿的店面與泰迪熊焗烤店,椿來到東京發展。經由亞洲快棋賽,亮自伊角手中收到了錄有光的聲音的MP3,思念與日俱增。
113. 很久沒輸的男人:行洋對著蟻王嘆息自己『很久沒輸了』。緒方得知了師母將婚戒給了小光。明子唯一一次替小光烤了生日餅乾,深夜時,明子寫了兩封信。
114. 相對距離:光(琥珀)被母校列為榮譽博士,亮同時在中國棋院楊海房裡得知此消息,聽著MP3,覺得自己遇見光非常幸運。兩人因為距離遙遠反而更加思念彼此。
115. 平等、機車、複製:行洋點醒了王圍棋不同於其他棋種,起源於原始,有平等的意義…王明白大師一年多來用心的指導自己。本局透露出椿、河合過去跟金因為機車而有一段緣分。另一方面,奇犽只是絕招被複製而已。

116. 三十二分鐘:行洋對王解釋了《觀書有感之一》,在棋盤前往生,獵人此時潛入營救已是不及;而明子上了美容院後靜立在庭院裡同樣與世長辭,留下悲傷的美津子與小光。亮在中國棋院感應到一切,卻決定完成棋戰,得到棋士們的掌聲的同時也凌遲著內心。
117. 下午茶:傑判斷將行洋用過的棋盤帶回日本。光與棋院為了喪事周旋著的同時,接到奇犽來電,得知兩位少年的生還與父親的往生。
118. 死亡時間:光與棋院串通好更改死亡死間以有利於亮,時隔一年,亮光兩人重逢。
119. 大悲不哭:喪禮上,亮依舊不發一語,而以行動表明將光視為家屬。而眾人看不見的是亮圈在光脖子上的不安。
120. 就只有這樣:由於亮開不了口說話,衍生出戒指誤會,絲毫沒有察覺的光決定將自己交給亮。

121. 童年的夏天:光在與亮的親密接觸中誤會亮因為媽媽的死亡而憎恨自己,因而心碎;亮則是因為戒指而誤以為光背叛了自己;肉體接觸的同時心的距離漸行漸遠。
122. 無尾熊與天女:光對亮說了眼淚為何珍貴的理由,完成了一年多前自己剛從韓國回到亮身邊時沒說出口的話,卻明白一切已回不到當年。亮由於害怕失去而軟禁了光,卻依然十分照顧光…內心陷入渾沌。
123. 歸心似箭:再次傷害光的身心之後軟禁光,卻在棋會所經由緒方得知戒指的由來,急忙奔回家中。第三部完結。
124. 愛的代價:光得到治療之後發現『亮的時間』被亮拿了下來,帶著自己的盒子回到藤原宅,看著『幸福的錄影帶』感嘆世事變遷…心很疲倦。
125. 歷史重演:亮來到藤原宅尋找光,請求光原諒的同時發現光得了厭食症。光在吹著洋壎時,亮猛然發覺兩人的時間都不在彼此手上……

126. 『小亮』:和谷在病房裡對著亮發飆,光清醒後假扮成翡翠替亮打開心結。
127. 有你真好:兩人似乎言歸於好,光對亮重複十二歲那一年,行洋對自己說過的『生命中的養分』,以此安慰亮。
128. 彼此的良藥:光將母親的女王項鍊交給了亮,兩人交換了母親的項鍊(戒指),重新開始。
129. 歸途:搬回藤原宅的途中,兩人看了父親在生前留下的信件,得知了《觀書有感之二》,許多事情必須順應時機的道理。亮與桑原老師的本因坊戰進行中,同時奇傑帶著行洋的骨灰與用過的棋盤回到東京。
130. 感覺很溫暖:亮光兩人持續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生活,光藉由《Le Papillon》的歌詞告訴亮…與亮在一起感覺很溫暖。

131. 遠古傳說:奇傑二人前往南日本旅遊。椿對市河說了金當年提起的『怪談』,亮光也來到椿的店裡下棋。
132. 電話中的提示:亮發現即使自己拿下本因坊,光的心情也好不起來了,而此時經由傑,酷打了一通電話,提醒亮與鼓勵亮。
133. 古老的淵源:亮對光介紹了棋盤的淵源,光對亮說『跟亮在一起相處的每一天,我都是幸福的』用以自我催眠。
134. 消逝的誓言:光誤會亮『相濡以沫』的涵義,以為亮後悔認識了自己。森下點醒了亮千萬不可自亂陣腳。
135. 四次大戰:與塔矢家有交情的一行人前往青森安葬行洋,送走徐老爹後,亮光兩人去泡溫泉,光難得開心地與亮打起水仗。

136. 事實與真實:溫泉池裡溝通中…
137. 身心皆如是:亮打開了光的心結,光在亮肩上沉沉睡去。
138. 檸檬的酸度:光終於有了食慾,亮為此感動不已。而夜晚光夢見了孩提時代追尋龍的遺骸的光景…
139. 都是星星惹得禍:亮光兩人閒聊著湖泊給人的感覺,一整天在青森街道上悠閒度過,夜晚回到溫泉旅館,光唱了《Vincent》給亮聽,並且擅自竄改了歌詞,星星為兩人背了黑鍋。
140. 民俗學報告:亮帶光到約翰藍儂私人博物館散心,在與公宏的對話中發覺鐵男正在進行著一些事情。

141. 小狐狸:光嘗試著勾引亮,失敗,讓亮聯想到狐狸精。光戰勝緒方,成功衛冕名人,桑原則是認為挑戰名人時不用看見緒方小狐狸嘎嘎怪笑。
142. 社交辭令:酷、旋律、亮、光四人正在隔空處理湖泊事件與關注鐵男的研究報告。亮為了年輕小姐對光表示欣賞而吃醋。
143. Say Yes:四國發生地震,奇傑二人在救災時,傑知道了『成雙成對的鋼琴』。光決定嘗試著接受亮對自己的感情,努力使自己相信永遠。
144. 愛情真偉大:社與女友私奔,並且完婚,住到光在京都的房子(椿曾經的圍棋會所)。加賀事件持續困擾著四人。
145. 偶然與必然:亮承諾光不會忘記初遇時的一切。亮聽見光與酷的通話,知道光有一件事情瞞著自己(其實是流光溢彩的真相)。

146. 佔有與存有:亮決定去學開車。光二度勾引亮,被推開。光對亮坦言最害怕的不是亮不再愛他,最恐懼的是亮與周圍的人無法獲得幸福。
147. 『小光Action!』:亮請光去吃飯,在輝夜姬包廂內,亮對光以鄭重的禮節道歉。
148. 千萬不能說的話:光因為不想指責亮,堅持不說『我原諒你』,兩人彼此溝通理解後感情加溫。湖泊事件仍醞釀著。
149. 芭比娃娃:亮發現光的電腦裡有『塔矢亮』的資料夾,亮為此更加疼愛光,兩人決定黃金週前往草原。
150. 山一樣的愛:酷、旋律、亮、光四人窩在飛行船上討論搶救湖泊計劃細節。

151. 被遺忘的旋律:亮光兩人發現了酷對旋律的情感,但是酷本人沒發覺,而光一直沒想起來要幫助旋律恢復容貌這件事…
152. 刺耳的鈴聲:酷、亮、光來到文獻庫前,光在解鎖的當下,蜘蛛逼近…
153. 門裡門外之一:酷與蜘蛛在門外僵持、亮與光在門內僵持;亮為了穩住光,說出願意替光復仇的話,導致光大腦停止運作…
154. 門裡門外之二:亮向光解釋:酷是兩人共同的朋友。光目送亮離開文獻庫後發現『加賀』,亮在外面與蜘蛛小心交涉。
155. 故事裡的事:奇傑在南方島嶼發現了金寫的巨大故事筆記,而遠方的草原上光正聽著鐵男說著歷史…不同地點的兩組人正接受著相同的資訊。

156. 存活的記憶:光理解湖泊本身就是龍的遺骸,進而推想出『流光是翡翠的記憶』;而兩者都是『活』著的。
157. 隱喻:三小時後亮光兩人再度相見,酷與鐵男交換資訊,光告訴亮流光溢彩是超強記憶體…
158. 微妙的生物:酷消失在湖泊深處,亮光眼前。
159. 石化的兩人:古瀨村在發現多年前天野先生的牛皮紙袋後,石化;伊角趕到棋院時發現資料已經遺失,也石化。
160. 黑暗中的護衛:兩人在湖底洞窟中醒來,光失明了…於是亮替光背上所有裝備,決定繼續在黑暗中前行。

161. 有亮牽引著我:奇傑回到家,在浴室裡,傑回憶著幼年時期進入湖底洞窟的經歷,而與此同時,亮光兩人也循著道路尋找酷。
162. 更加珍貴的東西:伊角與天野的通話,伊角為了密切注意牛皮紙袋的下落,聯絡和谷。另一方面,黑暗中亮思索著兩人的感情,逐漸成長…最後在猛獁象的頭蓋骨上找到酷…光恢復視力。
163. 火紅眼依然雙對:伊和二人上演偵探戲碼,跟蹤古瀨村。亮、光、酷三人正在解讀古代文字。
164. SOL:順利將獠牙球放回獠牙頂端,卻造成地層崩塌…亮掩護了光,光發出SOL音向旋律求助。第四部完結。
165. 相濡以沫:黑暗中亮與光達成同生共死的共識,亮以唾液與血汗濕潤光的喉嚨,使光能發出聲音求救。

166. 最後一局:伊和、古瀨村、尹老師相遇。旋律在風中似乎聽見什麼聲音…鐵男在樹下抉擇要打電話給西索或者小傑。亮到最後依然希望光活著,希望與光下最後一局。
167. 『∞』:牛皮紙袋事件落幕。亮希望光活著,費盡心思鼓勵光的求生意志,告訴光時間的串聯形狀與『無限大』的意義。
168. 全員到齊:傑、旋律、西索、尹老師附帶古瀨村,透過鐵男的聯繫出現在草原。
169. 冒牌塔矢亮:亮重傷,光吸引了西索的注意,古瀨村扮成亮完成亮原定的行程,湖泊事件大致結束。
170. 一千零一夜:亮在奇、傑、尹的能力之下逐漸恢復,光忙裡忙外的照顧亮與棋院,夜晚在亮耳畔細語…

171. 擦身而過:亮雖然無法移動,但是心境上經歷一次生死有了相當的變化。奇傑在椿的店附近與金擦身而過,認識了和谷。
172. 來日方長之三:亮清醒之後,奇傑遠行北方。廚房裡,問光記不記得當年『來日方長』的那句問話…
173. 名師出高徒:亮點出光下棋時缺乏企圖心;光對亮說起自己將會有孩子。
174. 封手:古瀨村與亮在中國餐館裡發現海報上的光的首席。
175. 後生可畏:光拿下本因坊。

176. Le Papillon:光承諾永遠只做亮的『蝴蝶』。
177. Invitation:亮明白了光無法佔有自己的理由、聖誕節約光去聽音樂會。
178. 情書:音樂會上,光從亮那裡得知趙岩與趙石的關係。明子當年寫的信終於交到金子手中。
179. 蜘蛛結網:金子得知了光的身分,光淘氣地對亮揚言:若要離家出走自己可以去金子阿姨家。
180. 伊底帕斯:奇傑循著故事筆記書前往澳洲。新年假期的夜晚,光穿上了媽媽的蝴蝶和服,最後演變成誤會亮有戀母情結。

181. 非常非常:光三度勾引亮,成功。亮承諾只要光願意,自己也願意成為光的蝴蝶。
182. Beauty and the Beast:光對亮說明『孩子製造法』等於『《黑暗奏鳴曲》復原法』。椿與市河預定六月成婚。
183. 對局與飯局:名人對局封手,白川與古瀨村在附近麵店裡的對話,亮的心境此時似乎完全穩定下來。而光與亮在電梯內巧遇,封手期間兩人一起在飯店餐廳吃飯,氣氛詭異。
184. 死對頭:亮拿下名人頭銜,覆盤吵架時古瀨村散播兩人關係不好的謠言;兩位死對頭回到家,亮替光洗著頭髮,光逐漸陷入回憶…
185. 彼此的依靠:光對亮訴說著過往,亮以自己的方式安慰光。亮終於理解了光時常走神的原因…

186. 白無垢:椿夫婦的婚宴上,亮與緒方的對話…亮並邀請緒方在塔矢研究會開始後以老師的身分回來主持。旋律決心恢復容貌與健康。
187. 不能說的秘密:亮與緒方的十段戰進行中,記者室內一群單身漢感嘆著終身大事…光有些許不安,搬出芭比娃娃言論。
188. 大小問題:亮理解了光的不安,再度向光保證今生只有光一位伴侶。光用自己的方式說服了佑輝改拉大提琴。
189. 名字:光與緒方的本因坊進行中發生東京大地震,緒方為守護光而死。
190. 胸懷大志:光整理緒方遺物的同時發現了青森旅館老闆娘是大哥的姊姊,以及一張小卡片…振作起來。

191. 『供不應求』:青森的樹林中,亮光兩人漫步…亮說服光公開身分,回到音樂的世界,看見光滿腹委屈的答應…於是決定不再強迫光。
192. 同是天涯淪落人:又一個新年,亮光兩人在塔矢宅廊上討論《黑暗奏鳴曲》相關行動,並相約往後新年都會一起在此小酌或飲茶;旋律來到塔矢宅。
193. 背、面:小型音樂廳裡,光與旋律為了演奏《黑暗奏鳴曲》培養默契中;亮在與尹老師的談話中瞭解了所謂因材施教。至此亮傳授佑輝武術、光傳授佑輝琴藝。
194. 前奏:光替旋律打了電話向酷確認情感,不料時機不對…只讓旋律更加傷心。
195. 休止過後:《黑暗奏鳴曲》進行中,但結束過後光卻受傷了…

196. 流光:亮開導旋律,並且替酷爭取一些時間。光確認了流光的功能。
197. 懷念的笑容:透過流光,光看到將近十年前錯過的、佐為臨別前的笑容。
198. 我想要…:奇傑回到家,光在超市顧左右而言他,事實上只是想對亮說出『永遠』;另一邊,旋律正式向老闆提出辭呈與同事話別中…
199. 食夢者:酷向旋律求婚。
200. 十八年前:酷與亮商量該如何、是否將光被除念的過往真相告知光…
第五部 第二○一局 湖心亭夜話
  亮看著酷拉皮卡不安定的神情…又輕抿一口茶,平靜思索。
  雖然一開始聽到這消息真的嚇了一跳,直覺性的認為光承受不了這種打擊…或許這世界上真的有些事情的真相能夠永遠沉澱,不為人知…但萬一…
  與其之後再被他人無情地翻出舊傷蹂躪,還不如一開始就由信得過的夥伴想辦法溫和的治療。

  亮放下茶杯,這個動作似乎也穩定了客廳中兩人紛亂的心情…
  或許亮自己沒有察覺,目前也沒有人注意到…但事實上,塔矢亮的確越來越有當年塔矢行洋的風範與氣度。

  「你認為光應該知道,或者說他有權利知道把自己的能力帶走的人是什麼人,畢竟那是屬於他先天的能力…當然一方面也害怕他經由蜘蛛,或者任何非善意的管道得知一切。」也就是說光的能力封印在傳聞中庫洛洛的那本書裡。還有,光如果沒有足夠的堅強面對過往,被心中的黑暗面吞噬…那樣的人格是不完整的,我希望光能夠更好…酷拉皮卡也是這麼想的。

  「沒錯,但也不僅如此…」緩一口氣,輕輕啜飲杯中液體:「我很矛盾…雖然他從你身邊得到安穩的依靠,但事實上…塔矢,我想你明白,琥珀不是懦弱到不堪一擊的個體。」但是…眼睛還是藍色的…所以我很矛盾,不過如果是近距離時常接觸他的塔矢,應該能夠掌握較恰當的時機,溫和的告訴琥珀這段往事,更何況他們如今關係已經如此親密。

  「光的脆弱與堅強我很清楚,」穩重地面對光的兒時玩伴:「雖然這件事情未經證實,但以你多年與庫洛洛周旋的經驗…」疑問的眼神望向對面,意圖再確認一次。
  酷拉皮卡輕輕吐出話語,神色間倒是安定了不少:「準沒錯。」塔矢是可以信任的人,重點是琥珀信任他…交由他提起的話比較讓我放心。
  「放心,我會找適當的時機告訴他的。」


  二樓,明子的專用房間內,旋律已經聽見了一樓的對話,大致理解…

  「旋律?」光眨著大眼,手在旋律眼前揮著:「嘿嘿…因為很好聽所以累了嗎?要不要休息?」都說孕婦容易疲勞的…大概吧…
  旋律微微搖頭:「琥珀…無論未來發生什麼事情,希望你記得,我們大家都很喜歡現在的你。」發覺琥珀有些不明所以:「已經發生的事情誰也無法挽回什麼,促成一件事情的起因往往是經由許多人的行為導致的…不光是一個人的問題,請你一定要記得這個道理。」溫和卻透著些許擔憂…

  聽出旋律似乎話中有話,卻不是很明白…應該是旋律故意沒把話說明白。
  「嗯…我知道了,以前佐為…就是我的圍棋老師還有亮的爸爸也對說說過『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有如果』…對於過去的事情懊惱也沒用了,這種道理我明白,所以放心,」笑意與希望的神采盈滿眼底:「我現在覺得未來充滿希望。」

  「嗯,那就好。」這段時間大家都在,沒問題的…
  「要不要也來試一曲?」期待…旋律果然是我周圍資質最好的。
  「琥珀不是有圍棋比賽之類的…」好像很重要…
  「那個啊…我在調整情緒備戰,看不出來嗎?」
  「…備戰不是應該像塔矢那樣嗎?雖然我不懂圍棋…可是…」
  「那傢伙是特例啦,我們繼續…」知音自遠方來呢。

  旋律汗:雖然我不懂,但我知道琥珀你才是特例吧…




  隨著時序進入春末夏初,各個工商企業也完全擺脫了年初的鬆散氣氛。

  位於日本本州西部臨日本海的鳥取縣,屬山陰地方,人口僅六十餘萬人,工商業並不發達,卻擁有全日本面積最大的鳥取砂丘,所出產的梨子佔全國一半以上產量,並且擁有漁獲量最大的漁港。
  碁聖戰前兩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四月的十段戰時,去年因悲痛而揚言要拿下已故緒方精次兩項頭銜的藤原光,被死對頭塔矢亮在第四局時提早結束了棋賽,因此局勢有些一面倒…

  「阿光該不是想要連勝塔矢三局吧…」報一箭之仇嗎…

  日本棋院,森下老師的研究會上的棋室裡,和谷擺著第二局阿光大勝的棋譜。

  冴木盯著和谷擺出的棋路:「好可怕的氣勢…」
  白川九段倒是依舊笑容可掬:「不過我想阿光說不定接下來真的會連勝塔矢三局…你們看這一手,還有這裡……比起過往,如果說在攻守平衡上阿光原本就無可挑剔,這幾局看起來就更加犀利了…」
  「其實塔矢下得很好,我想是因為那孩子心裡有不能輸的理由。」森下老師緩緩說著…已經是年近六十的年紀了。

  一眾人傻眼地望著自己的老師…

  知道年輕人的心思,森下老師開口:「怎麼,我不會因為阿光參與過我的研究會就偏袒他,」品一口茶:「塔矢的確有拿出實力。」
  「…結果一樣是在繞圈子稱讚自己研究會的門生嘛……」和谷碎碎唸…
  『和谷!!你還要在循環圈混多久!!』酷斯拉變臉!
  「呃…」
  『冴木你也一樣!!不過就是選個北斗盃大盤解說你也給我輸給蘆原!!』
  「…對不起。」義高我真是被你害死…
  『說話不要吞吞吐吐!』摺扇拍著榻榻米。
  「是…」「是…」唉…
  『說是的時候不要拉長音!!!』年紀雖然增加,森下老師獅子吼依然上演著。




  第三局前一晚,一行工作人員來到鳥取縣的,光卻沒有慫恿同行的記錄員與裁判一同用餐……只是靜靜地在附近餐館隨意吃了點東西祭五臟廟……當然他知道,亮一直都在自己附近,隨行保護。

  唉,難得來到鳥取縣,弄得我想去燕趙園晃晃都不能一個人,再不然你就乾脆現身好不好…弄成這樣多彆扭…而且亮這樣跟著我,萬一他自己要備戰勒…唉…如果我一個人到處亂走,亮會不會現身啊?半藏當保鑣太聒噪,但是亮你也不必這樣吧…也不想想我們是什麼交情,真是!

  五月啊…其實,我只是想四處走走。

  拿著飯店的旅遊簡介,腳步循著簡易地圖來到目的地…
  燕趙園,為象徵鳥取縣與中國河北省的友好關係而建,是目前日本最大的中國式庭園,亭臺樓閣,絢爛華美。

  「誒?」要門票啊…真小氣!開到九點嗎……
  「先生,兩張,謝謝。」正在售票口前心不甘情不願掏錢中的光,身後傳來一把聲音。
  「…等等!一張!」轉頭看著亮:「你回去備戰啦!」真的出現了…
  挑眉瞪了光一眼…隨即:「先生,兩張,謝謝。」再次重複,將光擋在售票口邊…


  售票大叔汗了一下,兩張全票遞出窗口…
  他們是來到我們這裡對弈的棋士…好像叫做什麼來著…感情好像很差,買個票也要互顯財力嗎…現在的年輕人…真不像話…


  不理會售票大叔的心思,亮光兩人進入園區,一位神情嚴肅、正經八百,一位雖略顯無奈卻悠閒自得…
  兩人一路不語,偶遇迎面而來的遊客,或成群結隊的外國人四處拍照、或三三兩兩的朋友一起賞景,夜間燈火燦爛高掛,恍若仙境。
  光隨意走著,亮跟在身邊…湖邊長廊人煙逐漸稀少,遙望遠處一路走來的光明璀璨,隱約而絢麗。

  「說,為什麼突然跑這裡?」湖心涼亭裡,亮終於發話。
  光收回望向遠處裝飾彩燈的湖岸倒影,眼神中有些委屈:亮在兇我…
  「我只是希望光好好休息,每次一到頭銜戰期間就沒睡好。」軟化了…
  光笑笑…就知道亮對我最好了。
  「但是你一言不發的跑來這裡,讓我很不高興。」犀利的眼神由一公尺外的距離射向光。
  「…」沒回答,只是看向遠處燈火的倒影。
  「為了五月嗎…」順著光的視線,也望向燈火,看的卻不是倒影。

  光一愣,隨即淡淡一笑…這笑容裡包含了太多亮熟悉的光的一切情感。

  「光每年新年都會陪著我回到家裡,雖然說是打掃,但是我明白…光知道我希望在那個時間點待在家裡…或者該說是那棟屋子裡。」
  光眨眨眼,溫暖一笑,不敢說話…深怕一說話兩人就在頭銜戰期間破功了。

  「但是光的五月…總是遇上頭銜戰,我無法時時刻刻陪伴在光身邊,光的生日,我也鮮少記得…對不起。」雖然我不是很重視生日的人…但是光好像很重視…
  光看著亮,眼神在說話:只要亮在我身邊,無論是什麼日子我都很開心。

  亮揉揉額角:「真不知道拿你怎麼辦…」光這樣不開口說話反而更糟,那對眼睛在黑暗中比起聲音更吸引我…明天還要肅殺到最後…尤其我是沒有退路了。
  光收回看著亮的視線,再度望向湖中絢麗而朦朧的倒影…彷彿瞭解亮的心情,於是總算開口說話…

  「…那個圍棋《十訣》的作者…呃…」這樣的比方真的好嗎…

  片刻後,亮等不到下文,於是靜靜說著:「王積薪?」中國唐朝最著名的棋待詔…光是想說來到中國式庭園的來意嗎…但感覺上似乎不是這樣。

  「嗯…他…」這比方好爛的感覺:「呃…」天啊!!我在想啥!?

  亮汗了一下…光在詞不達意什麼?嗯…對了,這是光在訴說很重要的事情時的慣例,每次要說特別重要的事情就會變成這樣……………我得耐心等。

  啊啊!!算了,豁出去了,比方爛就爛吧:「從前從前…呃,不對…總之就是王積薪小時候,有一天發現一個古董棋盤,他在棋盤上看見了別人看不見的污痕…」虎次郎我對不起你!算了…人家王棋待詔也不比你差,你也不算委屈。
  「…」翠眸盯著一公尺外強自鎮定的雙色頭…光只是在說故事?
  「小王積薪說:『除了我,沒有人能看見這棋盤上的污痕,這痕跡看起來像是某人的淚痕,為什麼只有我看得見呢?』」

  語音至最後…似乎惆悵了起來…
  亮靜默無語,只是聽著,眼神始終沒有離開光。

  光望著遠方,視線不知匯集至何處…只是幽幽地說著:「…於是他聽到一個聲音對他說:『孩子呀、孩子!如果你看得見我流的懊悔之淚,就讓我寄住在你心裡的角落吧!』」

  水光瀲灧著五彩繽紛的絢麗燈飾,寧靜片刻後,亮依然保持沉默…
  即使知道光只是在說故事,但是此時此刻…這般神情,這樣的故事肯定別具意義…

  「…由於…聲音的主人熱愛下棋,於是王積薪便將所有的棋讓給了聲音…」
第五部 第二○二局 眼鏡
  碁聖戰第三局,塔矢亮終究是守住了,但也經由塔矢亮的實力,藤原光的棋已經讓人充分體會何謂膽顫心驚。
  棋譜傳到韓國,秀英只覺得如果是自己坐在塔矢的位置上,肯定早就認輸了。

  「所以你能衛冕棋聖就該偷笑了。」永夏將子拍落盤面,時時不忘氣氣秀英。
  誰知秀英沒有一如以往的嗆聲,反而有些鬱悶:「回到棋院之後一切又要重新開始…」雖然我跟永夏已經很幸運了…
  「比起其他我國棋士,你我都很幸運了。」馬上發現秀英的想法:「我不是也正在捲土重來,有實力的人怎麼也隱藏不了。」
  秀英挑眉:「自戀狂…」
  「我這是在安慰你。」無所謂的語氣。
  「明明是在繞圈子自戀。」碎碎唸…




  而亮光兩人都很清楚,第四局是很關鍵的一局。
  亮認為,由於第三局前一晚光的『不當發言』導致光自己微微有些亂了步調,自己只是犀利地抓住了間隙進攻,否則很可能真的讓光連勝三局。至於第四局,若是光勝了就是提早結束這場沒有衛冕者的頭銜爭奪戰;若勝者是自己,那麼接下來的第五局光極有可能兵敗如山倒…

  因為五月嗎…春末夏初的氣候著實難以捉摸。

  「早…」目光轉了一圈…光還沒醒嗎?今天就要進入第四局了。

  塔矢宅的客廳裡,桌上已經擺上早餐,東西合併式的…

  「早安!」小傑歡快地吃著白米飯配鮪魚鬆:「光哥哥一大清早就出門了。」看出亮哥哥的疑惑,立刻提供線索。
  「…這樣…」這傢伙居然又自己亂走!
  酷拉皮卡熟練地拿著筷子:「放心,奇犽跟著他…因為琥珀說不想吵你。」
  聞言,亮放心了下來:「事實上平時我也不是無時無刻都守在他身邊,畢竟時間配合不來也是時常有的情況……」跪坐下來,順手拿過三明治:「奇犽也會早起啊…」真難得…

  「錯!」小傑擦擦嘴:「他看了一晚上的影集根本沒睡,所以光哥哥出門的時候被他遇個正著,總之就是我醒來後看到簡訊才知道他們倆一起出門了。」
  「這樣…呵呵,」家裡人手充足感覺真好,大家會幫我看著:「旋律呢,這些是他做的吧…」不是光慣用的調味…
  「正睡著,他最近很嗜睡。」
  「需不需要請女性朋友陪他?我跟光都不瞭解孕婦需要什麼…也已經五個月了。」畢竟是雙胞胎,肚子大得嚇人…
  「我想不用…半生不熟的朋友反而讓人困擾吧。」不當保鑣的日子好平靜…
  「也對。」我還是專注於我的第四局比較重要。



  東京,巢鴉,本妙寺內。
  銀髮少年與雙色頭棋士在晨光中呼吸著新鮮空氣。
  光在虎次郎紀念碑前,細心整理一下石碑情況…很乾淨。

  「這就是你說的本因坊秀策?」喔…就是這個啊…看起來很普通:「今天不是要跟亮哥哥下棋嗎?早上來這裡會不會不太好…」說著打了個呵欠…
  光微微一笑:「想睡了吧?是你自己硬要跟來。」
  「果不分孻釀哥戈會很幾(我不跟來亮哥哥會很急)…嗚啊…」伸懶腰,將一滴眼淚逼出眼角…一整個睏啊。
  光無奈,再度望向石碑,溫和地說著:「…虎次郎、佐為,他是奇犽…是我現在重要的家人之一,我現在過得很好。」

  「…呃,你們好…」奇犽覺得自己又臉紅了:「…那個…我也過得很好。」像這樣跟石碑說話感覺好怪異…不過光哥哥好像很認真…
  瞇起眼,迎向晨光:「目前大家住在亮的那棟古老房子裡,從四月算起最近…已經有兩個月沒和亮好好說話了…噢,第三局前一晚…其實也不算好好說話吧。」視線再度回到石碑:「我覺得亮當初的顧慮有道理,果然頭銜戰期間還是少接觸彼此得好。」這方面我就想太少了…需要多跟亮學習。

  奇犽靜靜聽著,保持緘默。

  「第三局在燕趙園那兒,我由於心態不穩,隔日輸了對局…今天,我將會提早結束碁聖戰。」篤定的語氣。
  「追逐神乎其技的夢想中,或許碁聖戰是為了精次哥,也或許是為了身為對手的亮…今天我來這裡只是想給自己打氣…我會贏的,這一局會贏。」鄭重聲明。
  「還有,我想請你們放心,多虧了亮…我不再是當年那個沒有勝負意識的孩子…當然現在的我們離神乎其技還很遙遠…不過,我們會努力的。」

  奇犽繼續沉默…
  這就是所謂的職業棋士嗎?亮哥哥也一樣吧,可見他們倆在家裡的時候氣勢已經收斂很多了…也對,不然誰受得了。僅僅是站在光哥哥身邊就能感到不寒而慄…雖然不是惡意的執念,卻十分強大,彷彿等待獵物的猛獸即將把對手吞噬。
  總之,跟小傑那種半調子都稱不上的下法完全是不同檔次…哈。

  清晨鳥語在樹木間穿梭跳躍,天氣晴朗,適合迎戰的好日子。

  「我會再來探望你們。」懷念一笑,轉頭:「奇犽,要保護我到棋院嗎?」
  「當然,我個人不喜歡半途而廢。」事實上是我自己想看看所謂日本棋院是啥樣子…或許可以跟小傑一起來探險…嘻:「等你見到亮哥哥我就回去補眠。」
  「奇犽…你是不是在打什麼鬼點子…」蹙眉離開靜立的石碑。
  「我哪有…沒有啦。」我睏啊…
  「…是這樣嗎…」疑惑…
  「就是這樣…」

  東京,巢鴉,本妙寺外。
  笑語聲漸行漸遠。




  直到奇犽做完了正甜的美夢,已是午後三點左右。
  日本棋院記者室裡,一眾人靜靜地盯著盤面…

  「到此為止了,塔矢無法挽回劣勢…」越智靜靜地盯著盤面:「好細微。」
  和谷很興奮:「看來馬上就要結束了,阿光果然厲害!」
  伊角作出客觀的評價:「不過塔矢最近狀態不錯,就算真的拿下三冠也不足為奇呢。」收拾局面……在場棋士都已經看到終局了。
  「就算他的對手是自己從小到大的朋友,他應該也認為自己會贏吧…」倉田滿不在意地開口:「塔矢的臉老是酷酷的,現在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不過阿光新初段賽的時候不是才病倒嗎…後來到底怎麼樣了?」本田的聲音…倉田老師一直都沒什麼架子,跟阿光一樣人很好,就是太會吃了。
  「應該沒什麼問題,之前去鳥取縣對局時回來竟然跟我說他去晃了燕趙園。」和谷站起身:「走吧,應該是結束了,差一目半吧?」
  「你就只有細算這一點莫名其妙的優秀。」越智不知是稱讚還是調侃。
  和谷炸開:「要你雞婆!」
  「好了!準備檢討吧…」本田也跟著院生時代的朋友走出記者室,前往清風之間。
  「走吧。」

  對局室已經擠滿了眾人,一柳老師正熱心地替大家覆盤:「塔矢老師這裡下得有點謹慎…藤原老師的判斷很不錯,因此才改變了整個局勢。」
  亮雖然輸了,眼神卻十分明朗:「我是覺得白子要是下這邊會很難走。」順手指向一個角邊:「如果這裡用黏就能一決勝負。」今天也是很好的一局。
  「沒錯沒錯…」和谷難得認同塔矢的判斷,已經完全進入狀況。
  「但是我當時想著,要是到這裡就玩完了可就慘了…事實上這手扳也是突發奇想。」指著棋盤上某一點。

  「那一手真的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亮不自禁地露出滿足的微笑:「很難得的一局。」
  「嘿,你這是在稱讚我嘛!?」光促狹地笑笑,裝出壞壞的神情。
  「別會錯意了,我純粹是指這是完美的一局。」誰叫你早上偷跑!
  「哼,差點連敗三局的傢伙也敢說大話。」不甘示弱。
  「十段戰的時候似乎某人也被我提早結束棋賽。」陳述事實。
  「你這傢伙!果然想跟我吵架!」火大了!
  「是你自己會錯意,到底哪隻耳朵聽見我稱讚你!」卯上了!

  一柳汗了一下,隨口問向身邊的人:「你有沒有覺得他們的吵架越來越針鋒相對…」

  一眾年輕人早已隨著和谷的警告眼神提示偷偷溜出棋室…剩下倉田與一干走不了的記錄員、裁判長篠田院生師範。

  「是嗎…我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同…」倉田只盤算著接下來該上哪解決晚餐…
  「我覺得幼稚的言行似乎減少了…」可喜可賀。
  「有嗎…我不覺得。」

  『兩邊耳朵都聽見了!!』
  『是你大腦太笨才會聽成那樣!!』
  『居然說我笨!你是%$^#$&^*#%^』
  『我當然可以說你%$^&*&^*^&*&』

  倉田撫撫自己的肚子:「看吧…他們跟以前一樣。」
  轉身離開已經被噪音污染的對局室,留下腦袋光光猛滲汗水的一柳。

  「對了…之前…」也不知吵了多久,光回神問向裁判長篠田…
  握緊摺扇,單手捂著胸口:「之前…地震時那個棋盤呢?就是去年本因坊戰的時候…」大哥過世時的那一局…
  記錄員小姐代替回答:「在八樓資料室,因為之前沾了血跡…但卻又有紀念價值,針對這一類的物品棋院都會將其移到資料室裡,妥善收藏。」
  「這樣啊…」就是有雲子的地方…
  篠田收拾資料,緩緩起身:「要去看看嗎?」藤原好像很念舊。

  亮仔細觀察著光的神情。
  光沉默了片刻…

  微笑開口:「還是不要了吧,改天我一起去看看雲子,今天有些累了。」捂著胸口的西裝口袋…大哥從不離身的眼鏡,如今與佐為一同陪伴著我。
  「也對,藤原,你要好好保重身體。」篠田師範離開,留下溫和的背影。

  幾人一起離開對局室後,電梯內,亮沒有按下按鍵…

  「亮?」疑惑…我們各拿下雙冠了呢…不高興嗎?
  「真的不上樓看看?」試探的眼神…自己很清楚光帶著那副眼鏡…雖然說對光而言它的意義與那把摺扇大致雷同…但…我依然有些微的…不滿。

  光不解:「亮想去的話我會陪著亮的。」只是今天真的很累了…
  聞言,亮頓時釋懷一笑:「傻瓜…」果然只想著我而已…按下一樓電梯鍵。
  「誒?」何著我又笨又傻?我可是學歷比你高耶…
  「…也對,」溫暖的神情:「等哪一天,我們一起進去看看吧。」
  「嗯!先回家吧!」光笑得開懷:「我感覺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亮了呢!」
  「嗯,回家…不過…」意有所指的眼神,望著光:「回藤原家,可以嗎…」

  光看著亮,棋院一樓的光線透入電梯,頓時心中有所感應…

  「我也覺得很久沒見到光了。」微微透著點懇求的意味…
第五部 第二○三局 墨髮變成白髮
  「啊…」
  光的後腦舒服地蹭著浴缸邊緣,微熱的濕氣氤氳了兩人的視線。

  「舒服嗎?」好像很享受…
  「嗯…亮…」光微微睜著的雙眼,緩緩闔上:「可不可以…那個…」
  「嗯?」怎麼吞吞吐吐的:「傻瓜…想要求什麼,儘管說出來。」光就是太乖了…總是不會提出要求…卻不知道這樣更讓我心疼…
  光靜悄悄地說著,若有似無的聲音:「…也沒什麼…只是…亮可以用力一點的…不用怕弄痛我……」疲倦的水藍雙眼闔成一條縫…
  「這樣啊…那這樣呢?」微微多使了一點勁:「可以嗎?」真可愛…
  「…嗯…」好舒服…

  亮溫暖的周由指尖傳來,包裹著全身…不急不緩的力道…傳達著亮對我最溫柔的憐惜…好舒服的感覺…我好幸福喔…

  「光,」亮愛憐地揉抓著柔軟的金色髮絲:「乖…眼睛閉上。」
  「嗯…」完全癱軟在浴缸邊…
  「要沖水了,別被嚇著。」細心呵護著…將泡沫沖淨。


  回到家之後的兩人如同去年的名人戰之後,在浴室裡利用寶貴的地球水資源纏鬥了好一陣子…直到光的纏又開始流失,完全精疲力竭…亮再度溫柔地替光洗著頭髮,按摩穴道…
  時隔一年,彼此的眷戀依舊…這大概是我們最幸運地方。


  光甩甩被沖淨的腦袋,原形畢露的臉龐,傻笑著:「亮,換我幫你。」
  「不用了,光很累了…休息一下吧。」
  「誒?我都願意吃虧了,況且我現在不累了。」已經跨出浴缸,強押著亮跨進浴缸泡澡:「不用周了啦,我已經好了。」
  亮無奈一笑:「什麼吃不吃虧的,真拿你沒辦法…」將頭沉入水中,打濕…
  「幫亮洗頭我虧大了,」雙手擠上洗髮精:「怎麼看亮的頭髮都比我長很多,當然我吃虧…人家好可憐。」搓出泡沫後輕輕揉抓了起來…

  「這都什麼理論,差那幾公分光也跟我計較起來了…」緩緩閉上雙眼,享受著光的服務:「嗯…我去剪頭髮好了…修成像尹老師或是伊角那樣也比較方便。」
  「誒!?」光震驚:「不要!不可以!!」
  亮微微睜眼,眼球瞄向頭頂上方懊惱的光:「怎麼了?不過就是換個髮型…修一下而已,不喜歡可以再留回來的。」酷拉皮卡那種也不錯…
  『不要!我不要嘛!我不要亮剪髮!』又生氣又懊惱:『我都說不要了嘛!』
  「光…哎,輕一點…」怎麼這麼大的抗拒反應!?
  光委屈:「…就算亮的頭髮再怎麼長,我還是很喜歡幫亮洗髮的…」

  「光?」疑惑…
  「嗯…亮如果想剪就剪吧,天氣越來越熱…下個月名人戰就要開始了,方便一點也好。」言不由衷的退讓語氣…珍惜眷戀地揉搓著亮的墨髮…

  光…怎麼感覺這麼委屈?嗯…難得光強烈表達出自己的意願了,我就順著他吧…

  「光…是不是因為捨不得我的頭髮…」
  「嗯…我喜歡亮現在這樣…」頓一頓,覺得自己說話有語病,連忙補充:「當然亮就算理了個像半藏一樣的頭我也一樣會很喜歡亮的…只是…」懊惱…這樣就不是第一次見面時的模樣了…
  閉著眼,亮微微一笑:「傻瓜,我怎麼可能理光頭…好了…光…」
  「嗯?」
  「別委屈了,我不剪就是了…光只是希望我跟小時候一樣,對吧。」
  光的指尖頓一頓…隨即:「…亮說的小時候,是指我們十二歲那年嗎?」
  「嗯,放心…光背著巨大背包、戴著很土氣的膠框眼鏡…初次見面的一切,我一直都記得。」

  「…初次見面…的一切…也對,」光突然笑笑:「亮會一直維持原本的模樣嗎?因為我已經回不到那時的樣貌了…」因為我的眼睛跟小時候不一樣了…不過亮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發現…當時的事情…呢…
  亮平淡卻認真的承諾:「只要光喜歡,我就一直是這樣…不會改變,連模樣也都一樣。」後腦仍然擱在浴缸邊緣:「所以光以後還得吃虧點幫我洗頭髮…好嗎?」
  「嗯!」開心而滿足的笑容:「沖水囉…小心眼睛。」



  客廳裡,傍晚的微光從落地窗透了進來。
  亮開上特地為了光安裝的空氣清淨系統,塔矢家的房子由於偶爾才回去便沒有安裝…
  雖然這幾年光似乎已經習慣多了,但是還是不太好吧…而且小嬰兒出生之後,酷拉皮卡雖說要跟旋律繼續旅行,尋找火紅眼與《黑暗奏鳴曲》…但也不可能生完孩子馬上出發…裝上空氣清淨系統對小嬰兒也比較好。

  「最近幾乎都待在那邊的家,我看還是裝一下好了。」

  來到落地窗前…東京的空氣污染只會越來越嚴重…這同時代表光的肺部正在與這個都市同步承受污染。

  「誒?亮又要為了我花錢…不用這樣啦…」懊惱地捲起眉毛…
  亮微笑著:「只要光把自己的錢存好就行了,我的沒關係。」
  光噘嘴:「我知道啦!亮一定是想著…等到萬一其他人不願意接受我們的感情的話…要退出日本圍棋…所以才要我存錢,對吧。」
  「真瞭解我。」平淡而堅決的語氣:「能接受當然最好,不能接受也無所謂。」
  「是、是、是…想要向日本棋院宣戰的傢伙,快點過來決定外賣要叫什麼,吃完我們就回家吧。」坐在沙發上翻著客廳裡的外賣傳單:「這裡現在可沒吃的,我不想出去吃。」都已經洗好澡了…才不要去餐廳人擠人…
  「今晚不回去了。」亮語出驚人:「我已經打過電話,跟他們說過我們今晚睡這裡了。」意有所指地望著光…彷彿即將要把眼前人兒吞噬…
  聰慧如光立刻想起亮在電梯裡的『邀請』,別過頭:「…亮是什麼時候打的電話…」
  「光在放洗澡水的時候。」將窗簾拉上…微微的金黃光絲透入室內。

  光看著亮的動作,眼珠子轉了一圈,掏出手機撥號…

  「…………是的,一客漢堡肉定食、一客鰻魚定食…八點整送到…嗯…沒錯,地址是…………………藤原宅…嗯,謝謝。」

  亮挨到光身旁,拿走光的手機:「每次一有機會就幫我決定吃鰻魚定食…我都還沒來得及決定…」語末,以唇堵住眼前欲爭辯的聲音。
  緩緩放開光,挪開一點點距離,不滿的語氣:「我沒有特別偏愛那一類海產。」
  「嗯,」溫柔的眼神,額頭貼上亮的額:「亮喜歡軍艦捲和燒賣,光沒有忘記。」算了,亮就這樣就好了…因為鰻魚是高營養的進補食品…或許圍棋狂很久以後才會知道吧…呵呵。

  聞言,亮又莫名地開心了起來,顯然非常滿意光的回答:「…光對我最好了…總是記得我的一切…」緊擁著懷中與自己相同的沐浴乳香氣:「光的眼裡只有我而已…讓我很高興。」耳鬢廝磨著光的脖頸,逐漸開始啃咬…
  「嗯…永遠記得,亮的一切光永遠記得,」溫和的回應,溫柔的嗓音:「即使亮忘記了…光也會提醒的,所以亮放心吧。」我們沒問題…我對未來有信心。

  聽到這樣的言語,亮心中莫名的一陣感動…

  明明之前還很害怕我遺忘一切…光真的進步了很多:「那麼一言為定,如果我忘記了什麼,請光一定要記得提醒我…」輕輕放倒光的身體,兩人陷入沙發上…
  「嗯,一言為定。」仰望著亮在薄暮餘暉下逐漸黯淡的輪廓,翠綠色的雙眼卻依然炯炯有神。
  撫上光的臉龐,愛惜的視線:「還有…光一定要記得,即使我遺忘了承諾,但唯有珍愛著光的這份心意絕對不會遺忘,所以請光一定要替我們記得曾有過的所有誓言。」
  「嗯,」溫暖一笑:「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即使墨髮變成白髮,光也會永遠記得。」

  翡翠色的雙眸,靜靜凝視著溢彩…
  伸手欲退去蝴蝶的羽翼,指尖卻只是輕觸領口便猶疑了…
  「…光…」光要我別問可不可以的…但是…

  聰慧如光,立刻明白亮的所思所想…

  「亮…」指尖描繪亮的眉眼:「…亮不喜歡在沙發上?」輕輕的語氣…這樣應該是暗示答應了…行了嗎?至少沙發柔軟一點,比起目前為止的所有地方都好…

  亮忽然渾身一顫…隨即擁緊光…

  「亮?」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間…亮想到了什麼?
  「…對不起。」心疼的語氣…我下過決心不再為了那件事情道歉…但…還是想說清楚…不然對總是待我很好很好的光…很過意不去。
  「…怎麼突然道歉了…」順著亮的背脊撫摸…到底怎麼回事…

  夕陽已經西沉,社區家家戶戶亮起了燈火…

  沙發上,兩人緊緊相擁著,昏暗的室內傳來纏綿的溫柔曲調…
  光持續順著亮的背脊撫摸,唇在亮耳邊呢喃著亮依舊不知名的旋律…
  感受著頰邊微濕的墨髮,胸口隨著亮的心跳節拍而律動…

  「亮…」靈動的歌聲稍止:「…對不起,光猜不出亮怎麼了,不過光會一直陪伴著亮的。」擁緊覆在自己身上的軀體…嗅著相同的洗髮精香味,挨蹭著…

  片刻後…光感受到自己的頰邊傳來濕潤的感覺…

  「亮…」溫柔地撫摸持續…………怎麼…哭了!?
  一直都是我在哭…從沒想過亮也會掉淚…也對…亮也是人,跟我同年…當然會掉淚…父母過世的時候就哭了…只是…過去雖然亮也會有眼角微微泛紅的時候,可能也有鼻酸的時候…卻不曾像現在這樣…很平靜的哭泣…

  「光…謝謝…」不知過了多久…頸窩邊傳來輕輕的聲音。
  「嗯?」溫柔地挨蹭與撫摸持續著……人的體溫能帶來安定感,希望對亮有幫助…
  「…其實我知道的…」緊緊擁著光,彷彿兩人骨頭即將連接一般的力道:「…光的背…或者身體的其他地方,碰撞在地板上…很痛。」我得為這件事情…道歉。
  「亮?」原來亮知道…所以為這個道歉…亮什麼時候知道的…
  沒讓光看見自己的眼淚,亮只是持續在光的頸肩低低訴說:「光…我不是故意不挑地點…我…還沒辦法…我知道委屈光了、我知道光很痛…光只是忍著沒說…但是…」

  光驚訝…亮居然…語不成句?

  「亮,」摸索著找到亮的掌心,十指交纏著握緊:「請亮看著我的眼睛。」

  微微抬起身,充滿歉意的眼神…

  光忽然頑皮一笑:「真是…那是什麼眼神…」一隻手輕輕撫摸亮的雙眼:「亮的光沒這麼不堪一擊,想太多了啦…」況且最痛的根本不是我的背或者膝蓋什麼的…真是不該注意的注意一堆…
  「傻瓜…」居然在安慰我…可是:「光…我想說清楚…」掌心,握緊。
  「嗯?」亮的眼神恢復一些了…很好,至少把話說清楚。
第五部 第二○四局 事前事後
  亮疼惜地捉住光畫過自己眉眼的手,愛惜地親吻無名指……
  光的無名指曾經…被我狠狠捏碎過………

  「光…我是因為自己的懦弱,不敢在那間房間碰你。」因為那間房裡…有我對光所有的殘忍回憶…
  光突然彎眉淺笑:「喔?終於招認了,我還想亮永遠都不會告訴我。」
  「光…」微微驚訝:「你早就知道了?剛剛故意引我說出來?」
  看著亮依然吃驚的雙眼:「因為說出來就離治癒心中的傷口不遠了,不是嗎?」光忽地鼓起腮幫子,說教的語氣:「亮可不要小看用言語承認過去所帶來的心理治療喔,亮不是在十五歲時就明白這個道理了嗎?」

  亮啞然…頓時想起當年光死都不願說出自己與翡翠的最後一段往事…當時光簡直自己把自己逼得走投無路、瀕臨崩潰…如今…原來光早已洞悉一切…

  「光…因為都知道,所以…」原來一切都是我多慮了…
  光都明白的…因為明白,所以一直由著我任性不挑地點…不過我心裡也很清楚,即使光什麼都不明白、即使光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光也會一直順著我的心意到最後,因為光…根本不可能拒絕我…像是剛剛說要剪頭髮…光只是說『不要』就足以讓我驚訝了…可見他平時真的…太乖了。
  愛憐地俯身親吻光的額髮:「…光好壞心眼,知道了還裝不知道…讓我一直覺得愧疚。」說著身下人兒壞心眼,卻是百般憐愛的語氣。


  「哭出來就好了,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甚至…還對我下跪道歉,其實…如今我們倆是什麼情分了,亮又何苦在意這些…」就著亮捉著自己的手,輕輕拭去殘留的淚痕…這次亮終於沒有發著脾氣說自己沒哭…我們兩人都成長了不少…
  觀察著亮的神色,心中鬆了一口氣……事實上要不是亮說出來,我根本什麼都沒發現…我可沒說『我早就知道了』喔,只是誤導、誤導而已…因為我明白,讓亮認為我已經知道了…亮會比較輕鬆的…而且看剛剛亮的反應,效果達到了。
  「…而且之後亮都一直保護著我,這條小命在草原上也因為亮的堅持而得救,我們不需要因為那兩個月,浪費往後的美好人生…不是嗎…」

  亮再度覆在光身上,感受著彼此的體溫:「光誤會了…我會掉淚不是因為後悔或者愧疚之類的情緒…既然做出那種事情,理所當然必須承擔這些負面心理…」輕輕的低沉嗓音,在光頸窩耳畔:「我會掉淚是因為光無論何時何地…總是對我好…因而感動落淚。」

  「…這樣啊…」原來如此,幸好…亮的堅強足以擔負得起自己的行為:「那麼亮最好要有當一輩子愛哭鬼的勇氣,才能繼續跟光在一起…因為光會一直一直對亮很好很好。」依舊緊握著亮的手掌,依舊十指交纏。
  亮被逗笑了:「說什麼一直一直、很好很好…還有非常非常…都沒有比較好的形容詞嗎…真是…」其實我很明白,聰慧如光居然找不到適當的詞語形容心情,可見用情至深…
  「我覺得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用詞。」並沒有想爭辯什麼,只是嗅著亮的味道…輕輕地訴說語氣。
  「那是傻瓜才會說的話。」深情的擁抱…真的是傻瓜…只有對我這麼傻…

  「那我願意當一輩子傻瓜,」溫柔地蹭著亮的臉頰:「因為我知道亮是很善良的人,所以亮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這就像我對翡翠的心結一樣吧…呵呵,亮很愧疚…所以光可以繼續當傻瓜,讓亮把光捧在手掌心…什麼都不需要光煩惱了。」我是真心願意、並且十分享受亮把我當寵物圈著。
  亮疼惜地親吻著:「每次都這樣,雖然光說的是真心話,但總是剛好能安慰我,光…」
  「嗯?」溫和地回應著…
  「我…要放開光的手了,可以嗎?」我想褪去蝴蝶的羽翼,可以嗎?
  「嗯,」彎眉淺笑:「能與心愛的人結合,我很幸福。」





  外送的門鈴聲喚醒了在沙發上熟睡的兩人…
  光感覺到原本覆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頓減…亮的體溫離開自己…

  「光…我去應門,把浴衣穿上。」俐落地起身穿上衣物……找皮夾。
  「嗯…」更往沙發裡縮,反正門口看不見…

  日光燈閃了幾閃,接著室內燈火明亮…聽見亮在玄關應門的聲音。
  光的眼睛再度闔上…

  結帳之後,亮捧著兩份食盒進門:「光,吃飯了。」進入廚房。
  「嗯。」好難受…完全動不了…這傢伙好像認為沙發比較柔軟就可以…真是…

  「光,你的漢堡肉定食…不來餐廳吃嗎?」光一向很注重用餐禮儀的,以往也很少在客廳吃飯…與其說注重,不如說是習慣從小養成…這樣很好。
  「…我還不餓,亮先吃吧…」再讓我休息一下…得快點讓纏恢復……想像著皮膚表面覆蓋著一層薄膜,將氣控制在體內…纏本身就是一種將能量保留在體內的技術…這樣能恢復得比較快…

  原來亮之前幾次已經算是很小心了…唉。


  發覺情況有些奇怪,亮從廚房走了出來…隔著沙發椅背看不見光的身影。
  只是…光怎麼…說起話來感覺…沒什麼力氣?
  細心感應莫比烏斯帶上由光傳過來的氣息…平穩卻微弱…
  微弱!?為什麼會微弱??光生病了嗎??怎麼我沒注意到…太大意了!!
  快步來到光身邊,依舊是衣衫凌亂的模樣…光顯然沒多大力氣穿上衣物,那件沐浴後與自己同款式的浴衣只是輕輕掩著雙腿…

  「光,怎麼可能不餓…振作一點,怎麼了?」緊張地伸手探探光的額頭:「沒發燒…有哪裡不舒服嗎?」到底怎麼了?
  光緩緩睜眼,溫和的笑容:「…因為碁聖戰有點累了,亮先去吃飯吧,我想睡一下。」維持同樣的姿勢,動都不想動一下…也動不了。
  「那也該回房間睡,穿這樣睡這裡…」下意識地伸手想替光理好衣物。

  『啪。』
  手尚未碰觸到光的浴衣,毫無防備的亮被光以迅雷之速格開手;接著光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坐起身。

  「光?」震驚而疑惑,這是…光居然會拒絕我碰他!?為什麼這樣?剛剛還好好的…不是嗎?
  「呃…亮先去吃飯啦,我馬上過去吃…」糟糕,剛剛被亮的舉動嚇到…因為亮很怕我受傷,說什麼也不能讓他掀開浴衣…吼!可你這樣盯著我要我怎麼穿啊!??笨蛋塔矢亮!!追根究底都是你不好!!
  「光?」生我的氣嗎?可是感覺又不像…光的氣很溫和,我感覺得出來…這應該算是正在懊惱著什麼…吧。
  別開視線:「亮…就算我們兩個月『沒見面』也別這樣盯著我看啦…」吼!這傢伙搞什麼飛機!啊,不對…我不是飛機…天哪,這種時候我還在想什麼啊!

  亮站在沙發前,開始用懷疑且帶有審視意味的目光盯著沙發上半裸的光………很明顯,光在隱瞞我某些事情。


  「別這樣看著我…」拉緊浴衣蓋著下半身,噘嘴:「那樣很奇怪啦…」
  亮挑眉,不滿:「奇怪…哪裡奇怪?都一起泡溫泉、洗澡了…」完全犀利的語氣:「我們從誕生在土地上的那一刻起就是沒穿衣服,哪裡奇怪?」
  「…」往沙發裡縮………這傢伙居然引用我說過的話,天啊!我是自打嘴巴嗎…
  「光,我是關心你,你的氣很微弱,雖然應該沒什麼大礙,但既然要睡就上樓去睡,如果想吃的話就把浴衣穿好。」再度伸手想整理光的穿著…

  『啪。』第二次格開亮的手,這一回光完全進入戒備狀態。
  察覺光正在提防自己,亮的臉色完全沉了下來。

  「亮…」糟糕:「對不起!我…」非常懊惱的眼神…被亮的視線釘在沙發上,光只覺得自己因為感受到亮的怒氣而動彈不得…
  「光,說清楚。」俯視著正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手忙腳亂什麼的光…


  光煩惱極了…這叫我怎麼說得出口啊?不就是為了亮的心情還沒恢復所以不想讓亮看見。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的腿因為亮太過用力用手控制而都是瘀傷…亮的心情還沒復原…我不想增加他的心理負擔,這種事情得慢慢來。但是現在好像變成我在歡愛過後突然發脾氣不讓亮碰我…啊啊…都是亮的錯啦!幹嘛這麼單純…研究圍棋之餘偶爾看點禁書之類的東西會怎樣啊…還是說塔矢家的研究會沒這個來源…啊啊…廢話!五冠王研究會耶!我腦子在蠢什麼!

  觀察著神情瞬息萬變的光……光在煩惱什麼?到底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我以為我們完全可以信任彼此才對…難道剛才對我的一切溫柔言語都是因為氣氛使然!?我真的已經不能沒有光了啊…光為什麼突然不讓我碰他?難道說光長期以來都在勉強自己迎合我!??其實光並不願意…光只是乖乖順從我而已…我的確非常享受光的聽話…難道說我傷害光了嗎!?但是光剛剛自己說了…他說跟我結合很幸福…對了!說起來…光每次…


  「光,你想不想去浴室?」緊張地試探…
  用力點頭:「嗯,一會兒就去…亮先去吃飯吧,都要涼了。」太好了…好像不生氣了:「我用完浴室馬上就過去…」不生氣了就好…只是我的腳還沒什麼力氣…希望能快點恢復。
  亮咬緊唇,顯然對光的答案很不滿:「光,為什麼每次我要了你之後你一定要再洗一次澡?這裡有空調,你也沒有流汗不是嗎,之前甚至是隆冬時節…還是說,」犀利而受傷的眼神:「你根本不想讓我碰,我的光一直以來都在勉強自己迎合我!?」

  光呆滯…數秒後很想罵人…亮的意思是…居然以為我嫌他髒??
  面對單純的亮最終又覺得無從罵起…一整個無奈,酸痛的身體夾雜著這樣的情緒只讓自己覺得無言以對。

  而這個短暫的呆滯沒有逃過亮的雙眼…極力控制自己,但真的讓人很火大:「光…為什麼什麼都不說清楚,我希望我的光能快樂,我只是希望光現在能好好的吃飯、好好休息…我們跟過往一樣,相擁到天亮。」話音剛落,在一瞬間欺近光的身體,並且單手便制服雙手,眼看立刻要強制執行替光整理穿著的動作,手探向只是輕輕蓋著下身的浴衣…

  『不要!!』光掙扎,急得快哭了…我只是不想讓亮受到任何心靈傷害!


  翡翠色的雙眸對上溢彩,亮很清楚自己這對天生的綠色眼睛基於種種複雜的情愫,很容易使光臣服…不過今晚太奇怪了,頭髮的事情說起來也只是愛鬧與單純的習慣我原有的外型,但是現在…光戒備著,而且居然還反抗我!?
  到底為什麼?光從來沒有反抗過,偶爾躲開也都很溫馴,並且有足夠的理由。

  思及此處,亮心中雪亮…光正在隱瞞的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不過我還是想知道…嗯…如果是這樣的話…

  故意使用威脅的語氣:「真難得,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居然對我說了兩次『不要』,甚至反抗了我。」其實光懂得反抗…我很高興,至少光會表達自己的不悅。
  「…亮,亮誤會了,我進浴室其實不是洗澡…我…」因為、因為…我不想肚子痛…但這該怎麼說?亮怎麼會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我的媽啊…對,就是媽媽沒告訴他的小亮啦…天啊,我又在發什麼神經想這個…
  「不是洗澡,那為什麼?」手上一點都不放鬆…觀察著懊惱的光。

  兩人再度陷入沙發上,氣氛卻與數小時前的溫馨迥異。
  一個猜疑、一個懊惱…持續。
第五部 第二○五局 塵封的呼喊
  亮雖然明知道光待自己如何乖巧聽話,不會無端給自己臉色看…卻忍不住想知道光正在隱瞞什麼…不可否認,也有點想捉弄如今明顯腦子亂成一團的光。

  氣氛持續僵持,雙方誰也不肯讓步…而光不是不肯讓步,是完全不知所措。

  光別過頭,無法直視正上方那雙冰冷卻又虎視眈眈的雙眼:「…反正…總之絕對不是亮想的那樣…我剛剛說了,能與亮結合,我很幸福。」手並沒有特別痛…亮控制了力道…只是剛好讓我掙不開而已,亮還很冷靜…這傢伙是故意的,說不定正在捉弄我…啊啊啊!煩死人了啦!

  「不要敷衍我的問題。」威脅的嗓音,氣息逼近。

  光被逼的又懊惱又無奈,幾度想要開口又不知如何措辭…

  「我可以等你組織好答案,想要僵持多久我都奉陪。」就不信頭銜戰剛結束的你有多少體力可以消耗。

  而氣勢洶洶的亮看到的卻不是光倔強賭氣、不服輸的臉龐,而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光在瞬間刷紅了雙頰…紅到耳根…而且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光?」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難道光不是隱瞞而是說不出口?也就是說是會讓他感到害羞的事情……這樣解釋一切情況都吻合了…光對『行為』不會感到不好意思,對『語言』比較敏感…所以他才無法說出口…是這樣嗎?那為什麼又不讓我幫忙整理浴衣?這算是『行為』的範圍…而且之前幫光穿爸爸的和服光也沒這樣。

  「亮…先放開我,好嗎?」懇求…

  「…」評估的眼神…片刻後:「我拒絕。」

  光汗了一下,貌似裝可憐沒用,只得想辦法解釋清楚…其實說出一部份也好,有些事情是常識,理所當然該知道的…唉,這傢伙原來對我表露的是最原始的本能慾望…我這個文明人真可憐…嗯?不對,應該是我提早被社會污染才會知道那些有的沒的…

  「…亮…那個…我畢竟…那個…」紅透了臉,已經開始越說越小聲:「畢竟不是女人…亮的…東西…我是不能…留…在裡面的……得…弄出來…」話音至最後,幾乎悄無聲息…饒是亮是個念能力者才能將所有注意力專注於耳朵勉強聽見光細語的聲音。

  這回換成亮呆滯,而光同樣沒有放過這失神的瞬間:「…快點放手啦。」

  「那浴衣?」為什麼不能碰…完全忘記鬆手:「也是類似的理由嗎?」

  「是…這…唉…差不多啦…」總而言之還不都是為了你…怕你看我受傷難過:「鬆手啦,別鬧了,我知道亮沒有生氣的…只是在捉弄我。」沒好氣卻是極為溫柔的語調。

  亮驚訝:「原來…光知道我沒生氣?怎麼知道的…」緩緩鬆開光的手。

  「因為亮沒弄痛我。」掙扎著坐起身…這點洞察力都沒有我還混什麼。

  調整姿勢,亮心疼地輕輕摟緊:「對不起…光,我什麼都不懂,總是讓光一個人……以後我來幫光清理乾淨。」怎麼說都是我製造的…但是光會讓我碰嗎…這種事情,連我都不好意思了,難怪光一直說不出口。

  牽起亮的手,捲著眉毛噘嘴:「亮剛剛說:『我的光一直以來都在勉強自己迎合我』…這句話讓我很難過。」

  撫著光的背脊,輕聲:「對不起對不起…我是真的很害怕光勉強自己,」愛惜地親親眉眼:「光知道的,亮最怕自己做出傷害光的事情了…」

  彎眉淺笑,輕輕啄吻了亮的唇,在亮失神的瞬間:「再聲明一次,光覺得能跟亮在一起很幸運,無論以任何形式,只要有亮的地方,就是光覺得幸福的地方。」

  「嗯,那我也一樣,只要有光在的地方,就是亮覺得幸福的地方。」握緊光的手:「來吧,先把光弄乾淨,對不起…我居然…總是讓光一個人處理這些。」

  頑皮一笑:「我不是三歲小孩,我會自己弄好…亮如果真的想幫我什麼,麻煩現在重新去加熱定食。」發覺亮似乎不大願意,連忙裝可憐:「我很餓嘛,我想要盡快能吃飯,拜託嘛!」

  「…真的不讓我幫?光不用不好意思的…這是我們倆的事情。」心疼的眼神,撫摸金髮…傻瓜,到底有多少事情是光默默忍著沒告訴我的…

  「不用了,小事情而已,我快餓扁了,亮快點去熱吃的啦!」

  「真的不用?」狐疑的視線…

  「往後有需要的話我一定會說,絕對不跟亮客氣。」安撫…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明白了…」親吻金色腦袋:「果然說不過你,記得往後需要我幫忙一定要說。」

  「嗯…」蹭了一會兒亮的體溫,拉著衣料裹住雙腿,一躍起身:「一言為定。」

  原本預定五月舉行的名人戰由於棋士賽程的關係,延至六月上旬。

  此時旋律早已在東京做過多次產前檢查,確定寶寶們平安…而小傑始終不明白酷拉皮卡與亮哥哥為什麼尤其的高興,明明只是『被製作』出來的新生命,雖然很高興但也不必這麼普天同慶……針對這一點,旋律與光只是微笑不答。

  奇犽與小傑後來發覺待在家裡實在悶得發慌,於是兩位完全閒不住、充滿冒險精神的少年二話不說答應了過去認識的那位UMA獵人發出的邀請…

  『由於全球暖化,北極冰層即將全數溶解,搶救極地生物,請求有空的獵人同志支援。』

  「東西都整理好了嗎?」

  餐桌上,一家人都在場的時候,光隨意問著…明天一早就出發啊。

  小傑歡快的吃著旋律位於美國西維吉尼亞洲的家鄉菜:「嗯,我順便將大書帶去,金也曾經在北極留下過足跡,說不定可以查出什麼線索。」信心滿滿。

  「…明明一點都不順便。」奇犽碎碎唸…

  「哎?是要去北極不是南極啊??」光失望…我還以為是南極說…

  「光,目前不是養企鵝的時機,你我棋賽都很多…」亮馬上理解了光的心意。

  光眼珠子轉了一圈:「北極熊帶得回來嗎…」說著還看看家裡的院子:「應該夠大吧…養一頭沒問題,還有現成的池塘。」

  亮汗了一下:「光,我覺得問題很大。」

  立刻與奇犽交換一個眼色:千萬阻止小傑帶奇怪生物回來。

  奇犽見狀:瞭解,書已經夠大了,還帶熊…啐。

  「對了,你們最好把阿本加聶的手機留下來…就是那位之前提過的除念師。」酷拉皮卡停下筷子:「是這個人吧…一方面我需要監視這個人千萬別讓蜘蛛找到他,否則庫洛洛的制約很可能會被解除。」

  亮會意:「的確,那樣的話曾經與蜘蛛打過照面的我與這棟房子中進出的人都有危險。」畢竟酷拉皮卡與蜘蛛已經制衡好幾年了…雖然在揍敵客家的影子下旅團未必真願意殺過來,但未來會怎樣還很難說。

  「還有另一方面…我怕你們又捲入什麼事件,萬一來不及回來,但是旋律已經生產了的話…」看向身旁的琥珀與塔矢…

  「有道理…」旋律也想起曾聽說過這一回事…

  話雖未說完,飯桌邊六人均已會意…

  小小琥珀若是順利誕生,很可能也擁有與生俱來的強大特質系音樂念能力,若是一不小心被吞噬了…所以還是儘早有所準備,一切都是小心起見。

  奇犽咚咚咚咚地跑回房,末了又咚咚咚咚地跑回來,翻著手機裡的電話簿:「…OK,號碼已經傳到你們四位的手機裡了,那傢伙很怪異,特別是在念咒語的時候。」一邊說閒話一邊坐下來繼續吃。

  『痛…』銀髮少年才剛坐下便遭到筷子攻擊。

  光剛剛敲了奇犽一記:「不要忘了你們從金字塔出來人家還幫你們解除詛咒,怎麼可以說人家怪異!」好吧…是真的滿怪異的…

  「酷拉皮卡可別太為難阿本加聶先生。」小傑繼續吃著:「順利的話我們秋天就回來看小寶寶!」

  「只要你不帶北極熊回來一切都會很順利…」奇犽的聲音,依舊碎碎唸。

  深夜,亮與光在夏夜迴廊上擺著名人頭銜挑戰者,剛在春蘭盃拿下冠軍的倉田的棋譜。

  「是那位很愛傳簡訊的胖棋士?」酷拉皮卡還記得…

  「嗯…你們先睡吧,我跟光還要再想一會兒…」兩人專注地盯著盤面…

  這一局倉田對安太善,當真贏得漂亮…安太善一開始就判斷錯誤,看樣子倉田狀態大好。

  「晚安了。」酷拉皮卡準備回房:「老樣子,留著客廳燈?」明天好像是很重要的名人衛冕戰…彼此不是對手就能互相幫對方備戰,圍棋真有趣。

  「嗯,謝謝。」光無意識地道謝。

  酷拉皮卡不以為意,幾乎每天都這樣呢…琥珀真的很喜歡圍棋,過得很快樂…我們等旋律安產後,也要離開這裡,回他的家鄉看看…不知道往後還有多少時日能像今天這樣六個人聚在一起。

  望著夜幕中的月光…已經中旬了,那兩人今夜也要備戰到十一點吧…呵呵,有塔矢在琥珀根本別想太晚睡…我回房再看看上一回買的育兒手冊吧…關於名字,得跟旋律商量一下……他應該會同意讓琥珀取小琥珀的名字吧…

  經過旋律房間…睡了嗎…果然很容易疲倦…是該多休息。

  平靜的生活真是一種奢侈的享受…卻感覺很不錯。

  「你們倆不早點休息嗎…」琥珀他們的房間一直只有棋盤與電腦…

  「亮哥哥這臺老舊機種要搶訂飛行船的票還真麻煩…」奇犽有想要摔滑鼠的衝動。

  酷拉皮卡看了螢幕一眼:「沒想到你們滿謹慎的…沒有用獵人優先特權訂票…但我記得這裡的網路不是已經被你哥哥封鎖了嗎?」

  小傑無奈:「就是因為這樣,奇犽不想讓他哥哥知道他即將往北極去…」

  「這樣…」奇犽跟家中除了他父親以外的人似乎還在持續僵持…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經:「這裡網路是比較慢,但照現在這種速度也太誇張了,哪裡有問題吧…」酷拉皮卡蹲下身來檢查網路:「你們倆讓讓…」

  奇犽起身…酷拉皮卡來得正好,我雖然懂一些但也看不出個原因…黑猩猩養大的小傑就更不可能了,會使用就要偷笑了…

  「看樣子不是電腦的問題…」小傑附耳到主機位置:「聲音跟幾天前都一樣,一切都很正常。」

  奇犽隨意亂看亮哥哥房裡的物品:「那就是網路問題了,真糟,這我也不是很懂…酷拉皮卡你行嗎?」一早就要出發了說…

  「只能試試看…不然你們只好去外面的公用網路了…」電腦桌下傳來酷拉皮卡的聲音…檢查中…怎麼現在才在訂明天早上要用的票,他們倆一向這樣嗎?做事情真沒規劃…我六年前跟他們一樣大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吧,當時…差不多就是制約庫洛洛那一年。

  「亮哥哥連錄音筆這東西都有,職業棋士需要這東西嗎?」奇犽從電腦桌書架上不起眼的圖書旁,發現一支錄音筆……抽出。

  「奇犽,別亂動東西…我們只是進來用電腦而已。」小傑比較正經老實。

  「…」盯著手中的錄音筆,看看還在查看網路的酷拉皮卡:「我只是無聊看看而已。」

  小傑也沒很在意:「看完就放回去啦,不過它長得不像筆…意思是說他輕巧方便跟筆一樣嗎…」大概吧…

  「錄音筆顧名思義當然是拿來錄音啊!你以為拿來寫字啊!?像這樣…啊,」奇犽準備示範:「我們先看看亮哥哥有沒有保存什麼重要資料,有的話幫他備份,沒有的話我們就可以直接錄下我們的聲音…」

  〈第五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