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为星尘
作者:N1colai
第二季世界动态
第二季世界动态 迈古玛之门(布里斯班野地的骚乱)
  我们的故事开始于一封信。

  那是在绯红炸掉狮子拱门没多久,人们还没从她引起的爆炸中缓过神来,神秘的E送来这封信。

  “异事频生”,他在标题写道。

  “我深知你事务繁忙。但想必你也听到许多论断,说绯红惊动了上古巨龙。我担心那些说法确有其实。

  我在布里斯班野地的眼线报告称,原本安宁的地区遭到了神秘入侵。去亲自验证吧。希望你的好奇能驱使你行动。

  ——E”

  那里有炽天使新建的前哨。

  当指挥官到达时,卡丝蜜尔和玛乔丽这对可人怜的小爱侣正往前哨门口走。

  “今晚,”卡丝蜜尔强调,“我来帮你执勤,这样你能多睡一会儿。”她言之凿凿,但心里没底。

  玛乔丽好笑地回道:“听着,小母鸡,别瞎操心了。我很好,肋骨已经不疼了。”说着她张开双臂夸张地转了转身,力证自己没有逞强。

  卡丝蜜尔知道她肯定不愿意自己担心,积聚的一点郁闷在看到她故意浮夸的动作时烟消云散。

  “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和其他人会合了。”

  卡丝蜜尔第一个看到指挥官。

  “你好,”她挥挥手道,“我们在等你。这个旧要塞里有一支炽天使小队,他们似乎遇到麻烦了。其他人也在路上了。”

  玛乔丽扶了扶下巴,声音沉闷地说:“你感觉到了吗?空气太沉寂了,好像其他鸟都逃离了这里,只剩下最勇敢的几只。我不喜欢这样。”

  在她们走过的路口,沿途散落了一些从没见过的绿色物体,看起来像是某种粗壮的植物藤蔓的一部分。指挥官从没见过这样的植被,哪怕是在诞生了希尔瓦里这个奇妙的植物种族的圣林之地。从它们身上的切口看,应该是被人狠狠挥砍造成的。稍稍抬头,就能看到从哨所旁的山崖冒出的藤蔓,它们就像蒸汽钢铁城堡的粗大管道,脉络一般遍布这个山体角落。它们中的一些无风自舞,身上布着尖刺一样的深绿色根茎组织,看起来坚韧、灵活,更危险。整座山像是一个被人用麻绳勒住脖子的困兽。

  也许从天空俯瞰,她们几个人就像飞入野兽口中的小鸟。那些留在这里最愚蠢又最勇敢的飞鸟。

  指挥官只是说:“我们先看看发生了什么。”

  没走几步,前方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炽天使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罗克丝,长着犄角的毛茸茸夏尔朋友,不用说,身旁一定跟着她忠实的噬蝎宠物,霜咬。

  “我们去问问吧?”粗犷的男声,来自男性诺恩伯拉罕。

  “哦,看,其他人在那边。”

  正被伯拉罕指着的三人朝他们招了招手。

  “我们等等她们,然后再进去。”罗克丝说,“你的腿怎么样了,伯拉罕?”

  伯拉罕很有信心地拍了拍它们:“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我通过了那些藤蔓,感觉良好。”

  看来绯红留给人们的身体创伤在渐渐愈合。

  “你担心得太过头了。他很坚强的。”和这个诺恩一般高的魔像中传出带有电流的声音,它的语气自得而不耐烦,你几乎能从中听出某个阿苏拉坐在大机器人里翻了个白眼。伯拉罕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但有时他也希望泰蜜也许可以表现得——不那么阿苏拉。

  罗克丝反驳:“我从没说过他不坚强。”

  “你就是这么想的。”又或者这是小女孩特有的——比如说,青春少女期。

  罗克丝眯起了眼睛,语气透着一丝危险:“你说什么?”霜咬在她身边蠢蠢欲动,发出窸窣的声音。

  泰蜜微微侧过身,额外低下头来避开她的目光:“没说什么。”

  引起二人争论的某人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我想谈谈那个炽天使,搞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他的神情活像一只从着火的鸡舍里逃出来的母鸡,翅膀在空中挥落了一地鸡毛,你能明显地闻到他尾巴烧焦的气味。

  伯拉罕截住朝他走来的指挥官,生硬简短地打招呼:“我们在等什么?去和那个炽天使聊聊吧,乔丽和卡丝会追上来的。”现在那只母鸡开始“咯咯”叫着寻求帮助了。

  指挥官装作看不出他的窘迫,朝门口指了指,让他先走,自己前去跟泰蜜和罗克丝打招呼。

  两人似乎结束了对峙,泰蜜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我想要一个那些会动的藤蔓的样本。我也许还能造出杂合体来呢!”

  指挥官朝她挥挥手:“悠着点儿,人才。这些东西很危险的。”她不是很想去想象那些杂合体的样子。

  指挥官和罗克丝互相敬了礼。

  她像玛乔丽一样忧心忡忡,看着阴沉的天空低语:“这里发生的事真是疯狂。我愈发觉得我们离开壁垒好远。”

  指挥官没有说话。

  哨所的门口,一位炽天使忧虑地四处张望。

  “打扰一下,下士。看起来你们手头有个麻烦。”玛乔丽说。

  “可以这么说,我们得穿过那些藤蔓,但是根本过不去。”他指了指哨所不远处的山洞——曾经的山洞。洞口被粗壮的藤蔓封得死死的。

  “我们来帮你们一把怎么样?”玛乔丽提议。

  “那真是太好了。”下士有了神采,“毕竟我们只是一支远征小分队。”

  “你们为什么来离神佑之城这么远的地方?”这里的确不是人类会常来的地方,尤其是对职责在身的炽天使来说。

  “我们在追踪几个往这边来的黑市商人。”他说,“我们怀疑他们有个秘密入口绕过这团麻烦。”

  “好吧,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清出一条路来。”

  “十分感激你们的帮助,女士。”他朝哨所内喊道:“德拉奎!到这儿来。”

  德拉奎?其他人看向玛乔丽·德拉奎。

  “是,长官!”一位黑发的炽天使迅速跑了过来,她朝下士敬了礼。她的面容看起来和玛乔丽有些相似。

  “啊呀,真没想到。你好啊,妹妹。”

  果然。

  见到家人总是令玛乔丽开心的。“我就在想这可能是你的小队呢。”

  下士看看两人:“你们是亲戚?”

  贝林达立正:“是的,长官。”她转过去问:“你们来这儿做什么,玛琪?”她亲昵地问道。

  “有传言说这片区域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我们就过来调查。”

  贝林达看着妹妹兴致盎然的表情难掩骄傲:“好像打倒绯红还不够你兴奋一辈子似的。言归正传,我们收集到了一些这里最近发生的情况。”

  突然从众人来的方向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充满敌意的叫喊和魔像机械的声音在空地回荡。

  伯拉罕看清了来人,移步挡在泰蜜身前:“审讯团!泰蜜,进你的魔像。”

  卡丝蜜尔握紧武器:“跟紧了,乔丽。”

  玛乔丽站在她身前对着自己的助手说:“卡丝,那可是我的台词。”

  不理会玛乔丽的调笑,卡丝蜜尔不解道:“审讯团在这儿做什么?”

  伯拉罕很是不屑:“他们就像老鼠,哪里有死亡,哪里就有他们。”

  考虑到他们毫无伦理且高风险的生物实验,这话不为过。但这可不算什么好事。

  “你们几个走左边,卡丝和我走右边。”玛乔丽说完就迎了上去。

  下士带着他的士兵跟上,吩咐道:“我们要把他们挡在这儿!我们的哨所抵挡不住全面攻击!”

  指挥官双手触碰地面,汇聚力量缓缓起身。

  “我的仆从。”随着她的低语,四个从迷雾中应召唤而来的魔物在一片暗影中现身,挡在了审讯团长臂旋转的魔像之前。血魔和影魔晃晃悠悠飘在空中,骨魔和血肉魔像摇摇四肢和脑袋,似乎对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了。

  指挥官被一团黑色的影子包围,手上握着黑影凝成的镰刀,身子向后借力,一个起跳飞到了最近的魔像前,镰刀在手中飞速旋转,狠狠打在了魔像的连接处。

  伯拉罕开启了一道保护屏障,将泰蜜和罗克丝护在其中。罗克丝手中的长弓不停朝敌人射去。泰蜜驾驶着魔像,用厚厚的铁皮给这些可憎的阿苏拉同类致命打击。

  这边的敌人还没有消灭干净,下士注意到敌人的动作。

  “他们开始从东边的通道涌进来了,我们要分头打击!”他指挥道,“德拉奎,你负责东边的通道。”

  玛乔丽用力击倒一个敌人:“我这就去!”

  “另一个德拉奎!”

  贝林达立刻朝东边通道奔去:“是,长官!”

  指挥官见状立刻跟了上去,魔物打倒眼前的敌人也跟在她身后。

  审讯团的阿苏拉和魔像源源不断从通道口涌来,指挥官挥舞起巨剑冲到其中,血红色的剑身在她的四周划下一圈暗影。

  她吼道:“迷雾归来!”暗影瞬间以她为中心向四周的敌人涌去。从突然的打击中回过神的每个敌人身边又多了一只从迷雾中爬出的蹒跚骸骨需要对付。

  尽管如此,审讯团的数量仍然处在上风。眼见这场战斗还会持续很久,下士立刻下令:“他们人越来越多了!快去搭建路障!”

  首先是北部通道,所有人都赶去建造者的身边,为他们提供保护。伯拉罕守在他们身边开启屏障,指挥官一路杀向前方,将审讯团的进攻压在中段。卡丝蜜尔和德拉奎姐妹保护着东部通道不被击破。

  凭借战场的经验和熟练的操作,能够抵挡进攻的屏障很快搭建好,另一边也如法炮制,

  审讯团失去了进攻的绝佳机会,不死心的他们做出了最后一搏。

  下士迅速提醒道:“他们在往我们的后方空投魔像。”

  随着一个巨大的魔像身体降落在空地,十几只小魔像也被扔了进来。他们在原地启动,发出危险的电流声。

  马克I型魔像以自己为中心放置了一个庞大的圆形电场,持续打击在中心站立的人,铁手臂像搅拌机一样飞速旋转,让它不能被近身。随着旋转,一团团电流朝圈外发射。当它缩起四肢蹲坐在地上,就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小堡垒。小魔像则在它的支援下围攻最近的敌人,想象一群半人高的放电炮竹争先恐后往你身上爬。

  然而除此之外它们也只是普通的魔像,靠伸直的双臂飞速旋转来揍飞别人。避免被电流击中,时刻保持移动,从远处攻击。顶着电流迎头痛击的无畏魔物当然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在众人的合力之下,所有的小魔像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岿然不动的堡垒也轰然倒塌。在它倒下的那一刻,强力的电流冲击让指挥官产生了瞬间的眩晕。她尽力让自己不跌倒,一瘸一拐和盟友汇合。

  无论如何,打了胜仗总是让人激动和放松的。

  “真是令人兴奋,好久没见过你在行动中的样子了。”贝林达兴高采烈地抱起妹妹转了一圈,“你进步了。”

  玛乔丽设法平复急促地呼吸:“我一直在努力训练。”

  确认大家都没有在战斗中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简单地处理包扎之后,炽天使就继续他们的工作。有了其他人的帮忙,处理藤蔓的进度也加快了。

  轮换的时候,贝林达找到休息的玛乔丽:“看起来我们快从藤蔓中清理出一条道路了,你要和我们一起来吗?”

  “当然了。我们要看看另一边到底有什么。你不会介意吧?”

  “‘你和我们一起来’吗?众神啊,当然不介意!”贝林达不无遗憾地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玛乔丽双手抱胸:“等你和我们混上几天以后,看你还会不会这么想。”

  贝林达正想回敬一句,被走向这边的下士打断。

  “德拉奎,我有个任务给你。我要你回到萨尔玛堡垒,向他们报告进展。”下士命令道,“监督他们把士兵派过来以压制那些藤蔓。我不想被它们截断退路,以防万一。”

  “遵命,下士。我这就拿上装备出发。”

  下士满意地点头:“我就知道你靠得住。加快速度,炽天使。”

  “遵命,下士。”

  等到下士走远,贝林达才稍微露出了一些失落。

  “没事,等下次吧。”玛乔丽安慰道。

  “很遗憾我不能一起去了。你一定要在回家的路上来萨尔玛堡垒看我,告诉我后续进展。”

  “我会的。告诉妈妈你和我碰面了,好吗?好让她少操心。”

  “好的。”贝林达答应下来,“我得走了。照顾好自己,好吗?我爱你,妹妹。”

  “当然,你也是。”

  两个人最后拥抱了一下,贝林达就离开去收拾东西。

  卡丝蜜尔来找玛乔丽,刚好和她碰面:“贝林达,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贝林达有些心不在焉:“哦,我也是。再见。”

  看她们聊天,指挥官难得八卦起来,等贝林达走远,她小声问卡丝蜜尔:“你和贝林达相处得怎么样?”

  “我尽力了,但是她似乎有点冷淡,好像……好像她不想了解我一样。”卡丝蜜尔有点泄气。

  意外的回答。

  “碍于你的贵族出身?”指挥官胡乱猜测。

  “也许吧,我不确定。就好像她不知道怎么和我交流,不过她不是第一个对我有所顾虑的平民。”

  诺恩中没有这样的等级。

  “我是不太明白你们那套社会体系。”指挥官感慨。

  卡丝蜜尔忽然来了兴致,掰着手指头给指挥官解释:“其实挺简单的,真的。封号可以从女王那里直接获得,也可以继承自你的父母或其他亲属。通常情况下和封号一同继承的还有神佑之城的一块封地。”

  指挥官了然:“所以你还很有钱。”

  “这不是必然条件,不过大多数贵族家庭都很有钱。”卡丝蜜尔含蓄一笑,“而且,如果你受邀成为了女王宫廷的成员,女王还会从皇家储蓄里给你发放津贴。”

  “什么叫‘成为女王宫廷的一员’?”

  “本质上说,就是你具备某项技能,女王希望能为她所用。她在各项事务中都有自己的宫廷顾问,不过也有一些只需要展示魅力的人。”

  卡丝蜜尔在说顾问,指挥官已经开始想谁会是那个迷人的花瓶,又是怎么样的花瓶,这算是她在野外旅途的一点消遣。

  “她收回了你的封号,错失一个好机会。”指挥官说道。

  卡丝蜜尔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体贴地说:“她没有选择。内阁逮捕我父亲的时候,就让她不得不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女王——还有贵族——都要维护自己的形象。”

  指挥官点头,所谓的面子功夫。

  “我觉得我懂了。这就是政治。”

  卡丝蜜尔看指挥官一脸正经,摇头轻笑。玛乔丽正好来到她身边。她把头轻轻靠在玛乔丽肩头,感叹:“想象一下,如果审讯团把他们的精力都放在改善事物上面,那这个世界将变得多么美好。太遗憾了。”

  玛乔丽笑着抬抬爱人的下巴,受这个天真天爱的想法鼓舞,她亲了上去。

  吻毕,玛乔丽对指挥官点头,就算打过招呼,说:“我很高兴你建议我们过来,能有机会与贝林达并肩作战让我欣喜若狂。”

  指挥官摇摇头:“其实是E建议的。”

  “E从来没有误导过我们,你知道他是谁吗?”

  “还不知道,但是我在收集线索。”指挥官说,“我肯定会查出来的。”她望望天空,像是在透过那里回视什么人。

  又一班轮换,通道几乎要被打开了。

  指挥官和下士闲聊起来,问问他知道什么。

  下士开口就是抱怨:“审讯团真是粗暴的敌人,一点道德感也没有。我们只是来调查为黑市供货的盗贼,他们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下士说得不错,不过假如他们的袭击并非盲目——指挥官推测道:“他们肯定在这附近有一个实验室。”

  “除非他们只是一支前哨侦察队。”下士说,“也许他们在找地方新建一个实验室。”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呃,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就真傻了。”他指了指地上被清理掉的藤蔓残骸:“这些藤蔓可让这个地方没那么‘适宜’。”

  的确,这个地方到处都是藤蔓。正如踏入这里所感受到的,让人窒息的危险。然而问题在于:“藤蔓从哪儿来的?”

  下士摇摇头:“据我所知,西部在很久以前就多多少少被隔离了。罪犯们好像有一些秘密通道进出,但谁能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你觉得藤蔓是从通道的那边向内蔓延的?”

  下士耸肩:“也算个推测,不是吗?”

  “那边是什么地方?”

  “迈古玛荒野。还有别的吗,谁知道?欧尔的洪水可能改变了整个地方。”

  指挥官若有所思地说:“那就让我们去看看吧。”

  终于,道路已经疏通,穿过这个山洞,就能到达那边的区域。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简单的走私犯,下士的队伍需要在这里驻守休整,等支援队伍到达,再继续前行。指挥官则决定和同伴继续上路。

  在他们要离开时,贝林达突然叫住她。

  “我知道我有职责在身,但我更愿意和你们待在一起。”

  指挥官只能安慰她:“你是个好士兵。”

  士兵的职责就是服从。

  “要是我能亲眼看看墙那边的世界就好了。”贝林达有些憧憬地望着山的那边,“我从没往西走过这么远。我们家的人可不是因为在夏摩尔之外探险而出名。”

  “等我们回来,备好酒和美食,我们会讲给你听。”

  贝林达期待起来:“那你最好一个细节都别忘。还有,帮我盯着点玛琪,好吗?别告诉我其他姐妹,不过——”她凑近指挥官小声说,“她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指挥官笑了笑:“希望哪天能见见你们其他的家人。”

  “有机会的话。”贝林达点头,“我妈妈不太喜欢陌生人。她从前过得不太好,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绝不是针对某个人,我保证。”

  指挥官摸着下巴说:“好吧,也许她能为我破例呢。”

  贝林达爽朗地笑起来:“也许她会。玛琪和我们都说了,关于你打败泽坦啊,还有其他你做过的了不起的事情,指挥官。”

  指挥官反而羞涩起来,她在嘴边握拳,轻咳两声:“没必要这么正式。况且,我已经有段时间没在契约团担任指挥了。”说完她有点失神,似乎没想到这件事这么自然地发生了。

  贝林达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我猜契约团打败泽坦后你一直都在忙。我敢说他们会在做好对付下一头巨龙的准备时召唤你的。我不能想象他们在没有你的情况下做这件事。”

  指挥官微微躬身致谢,和她道别:“期待那天的到来。”

  指挥官一直记着这段话。为了那个可能的家庭聚会,她尽力铭记冒险旅途的每一件事。我也记得、玛乔丽也记得、几乎每个外出的旅者都这样做。

  如果某天你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我的朋友,希望你也如此。因为即便有些事情已经无人可听,我们仍然拥有铭记的权利。

  这,就是指挥官到达干涸高地之前发生的事情。
第二季世界动态 迈古玛之门(希望折翼)
  干涸高地这个名字是我们从风裔那儿听来的——不久前他们来到狮子拱门协助重建,邀请人们去它们的峭壁,共同庆祝四风节。他们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水晶巨龙格林特,这解释了他们所运用的一种奇妙的被他们称为天相水晶的能量。他们常年居住在飞船上,很少停港。更详细的信息,指挥官也不太了解。

  回到那个藤蔓缠绕的洞穴,指挥官率先踏进去,朝着光亮前行。每个人都对未知的土地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和预期,而当他们在迷蒙的黄沙下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无论之前想着什么——

  “可都不会是这个。”指挥官低声说。

  满目的土黄色。沙尘和干旱的味道。不知要多久的风沙才能像现在这样侵蚀了原本整片的高地,只留下几块突兀的岩石,细小而孤立无援地拔地而起。而风裔的整座空中城市就这样坠毁在这残留的高地上。船体的结构横七竖八地摔在高低错落的岩石上,像是盆景上打翻了棋盘,满腹谋略和壮志的棋手看着那副景象只有一个念头,毁于一旦。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吹响,如果你强忍着不适大口呼吸,还能尝到空气中咸湿的泪水和尚温的血液。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一边前进一边观察四处的情况,想要从眼前的可怕景象找出一句适宜的台词。

  在这个平台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一个女人跪在地上哭泣,一个男人在她身边站着,面色惨白,手足无措。

  “这里出什么事了?”指挥官忍着喉咙的不适,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女人,尽量温柔地询问。

  星火——我们后来知道了她的名字——朝指挥官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看得出她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悲伤了。

  “前一刻我们的飞船还在平稳地航行,一眨眼我们就都掉下来了。”

  “是什么导致飞船坠毁的?”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她看起来十分自责,“太突然了。自从我们定居空中,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很古怪。

  指挥官和同伴对视,从对方的神情里读出这个信息。

  然而眼下能为这些难民做的不多,指挥官握住星火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你要多保重。”

  星火怔怔地看指挥官起身,意识到手上的东西,想要归还时,“留着吧”,她听到指挥官这样说。她低下了头,紧紧握住那块手帕,因为哭泣而起伏的身体在努力平稳下来。

  团队的脚步因为这里复杂而危险的地形暂时停下,不算宽的小路上有一道从高高的上层飞流直下的瀑布。它由沙子和石块形成,以一堵流动的石墙挡住前路,绵密牢固。

  “从这些沙子降落的速度和其中杂物的密度来看,贸然穿过是很危险的事情。”泰蜜操作着魔像内部的面板,“安全通过的几率是百分之七。受到中等程度伤害的几率是百分之八十三。总体来说,我不建议冒险。”

  伯拉罕有点郁闷:“那我们怎么办?”

  罗克丝抬头观察那个降落沙石的平台,毛绒的尾巴打着圈乱晃:“也许我们可以再找找别的路。”

  但看着空空的周围,这话她自己也很难相信。

  卡丝蜜尔凑近那堵墙,想要从固体的缝隙中看清后面的情况,一不注意,飞扬的沙子铺了她满脸,引得她不停打喷嚏。玛乔丽迅速把她拉回身边。

  “小心,亲爱的。”她轻柔地拍掉卡丝蜜尔身上的尘土。

  绕了平台一圈的指挥官回来说道:“沙墙后面是有路的,而且应该是我们唯一能过去飞船残骸的地方。”

  身后听到他们谈话的男人怯生生走上来:“我们的天相水晶可以在这片荒地中帮到你们。不过坠毁也粉碎了它们,现在的水晶裂片只能短暂帮助你们行动,很快就会失去能量。”

  “什么是天相水晶?”四风节埋头在女王试炼场的伯拉罕问。

  “我们的水晶帮助我们与日相、风相和电相进行协调,让我们获得有用的移动方式。即便——”他顿了顿,“即便水晶碎裂,也能在短时间内提供帮助。”说着,他拿出一捧水晶,红色、紫色、蓝色的水晶碎片折射出奇异绚烂的光芒。如果它们没有破损,更是多么光彩照人。

  指挥官想了想,接过水晶,说:“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你叫什么名字?”

  “雨云。”

  “谢谢你,雨云。”指挥官很是真诚。

  “那……”雨云离开后,伯拉罕率先开口,“你们会用它,对吗?”

  红色的水晶代表日相,当太阳的能量充盈你的身体,你就可以像光芒一样横冲直撞。要记住,光沿直线传播。

  指挥官拿起一块碎片,放在手心,调动身体去感知吸收,水晶的碎片化成一点点红色的微光,萦绕在她周围。待碎片消失,她微微吐气,面对那堵流沙墙,脚下轻轻向后踏,瞬间,她便来到了墙的另一边。在其他人眼里,她就像化为了一道红光,径直穿过沙墙,毫发无伤。

  伯拉罕看着毫无变化的沙墙:“她过去了吗?还是死了?”

  “伯拉罕,我听得到。”指挥官挑着眉提醒。

  剩下几人憋着笑,一一穿过沙墙。

  泰蜜觉得新奇,想要再玩一次时,小邋遢却撞到了那股厚重的沙石,巨大的力量把她推翻在地。

  “当心,泰蜜,记得风裔说的吗?它们起作用的时间现在很短。”指挥官扶起她。

  泰蜜坐在操作室里,揉了揉脑袋,有点气恼:“是,可这也,太短了!”

  穿过石墙后贴着墙壁绕过去,有一个略高一点、只能容纳一人站立的石台。想要从这里到达主要的飞船残骸查看情况,还有很大的距离。在这之间有一处孤立的岩石,可以作为中继落脚点,距离很宽,一个人绝对跳不到,但使用日相水晶,又很难把握停止的地方。

  于是指挥官拿出了紫色的水晶碎片。

  紫色,代表电相。吸收后的水晶如一条扭曲的紫色闪电缠绕在指挥官右手。她微微向前伸手,引导着那条闪电落向她要去的岩石。闪电着陆的瞬间,她就感受到一股引力,带着她腾空,稳稳落在岩石上,她的脚下正是那道闪电落下的地方。

  继续使用电相水晶,就可以跳到残骸下方的平台。这里已经可以更直面地感受到飞船的桅杆和帆布在坠毁时的惨烈。还有那些挂在半空的风裔尸体。指挥官抿着嘴,将目力所及的尸体小心的从各个地方拖出,把他们摆放在一起,拿着旁边燃掉一半的白色帆布盖了上去。然后才招呼着其他人过来。

  这个平台周围没有别的路。他们走到石墙边。指挥官拿出蓝色的风相水晶。蓝色微光萦绕在她脚踝。轻轻一跳,她就轻盈地攀到了崖壁凹进去的地方,像爬梯一样乘风到了无法更高的地方。

  好在这里的石壁后方有一个通道,绕过去,就能到达石壁另一边。

  这时,泰蜜绝望地说:“谁能告诉我这些藤蔓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此刻他们在那条小通道中,被一群从地面钻出的藤蔓前后包围。小邋遢手脚并用地想要折断那根藤蔓,它不是很粗壮,但却灵活,而且布满尖刺,比起植物,它更像是活物的触手。

  可它无穷无尽,一根折断,断口又长出新的,仿佛壁虎的尾巴。哪怕小邋遢并不会累,泰蜜也开始觉得无力。更别说其他人。

  玛乔丽和卡丝蜜尔背靠背,一边攻击藤蔓,一边仔细观察。

  “在那儿!那根主藤蔓!这些可能是它的根须。”突然,她说道。

  那是一根相较其他藤蔓来说的确更加粗壮结实的藤蔓,而且它只在有敌人接近时尝试把他们挥开,却不像其他藤蔓一样会投射带有毒气的孢子。

  指挥官几个健步上去击中了主藤蔓。伯拉罕也立刻调转攻势。

  “根须好像受到了影响,继续!”罗克丝大喊。

  藤蔓的头部难以碰触,但是和地面接触的根部却不能移动。瞄准根部的位置统一打击,只要提防甩动的顶端把你抡出去就有斩断的机会。

  终于,这根藤蔓轰然倒地,地上也不再冒出新的根须。罗克丝和卡丝蜜尔解决掉剩下的根须,这场战斗才算告一段落。

  “见鬼,这些藤蔓就像活的一样。”伯拉罕坐在地上休息。

  “伯拉罕,植物本来就是活的。”泰蜜无情地揭穿他。

  伯拉罕有些尴尬:“不,我的意思是它们……它们……”

  “我想伯拉罕的意思是它们和普通的植物不一样,它们有意识……而且很有攻击性。”罗克丝为伯拉罕解围。

  “我知道,我知道,罗克丝。”泰蜜说,“我逗他玩儿呢。”

  “应该有人教教你什么叫尊重大人,小鬼。”伯拉罕恼怒地说。

  “我才不是小鬼!”

  和这边的斗嘴不同,玛乔丽有些忧虑:“我们不是第一次见这些藤蔓了。”

  “是的,它们好像到处都是。而且无穷无尽。”卡丝蜜尔说。

  “我很担心这后面意味着什么?”

  “什么?”

  玛乔丽看看指挥官——至少她明白了。

  不想过早地让爱人担忧,玛乔丽摇了摇头:“意味着我们有一大堆藤蔓要处理了。”

  “休息好了我们就继续出发,拿好水晶。”指挥官说道。

  飞船坠毁的地方是一块很大的岩石,岩石上还有更高的岩石。残骸附近有些风裔在抢救物资,有些在休息,有人失声痛哭,有人面如死灰。他们的衣服大多残破不堪,裸露在外的是灼伤、擦伤。流出的鲜血干涸发黑,新鲜的伤口沾染黄沙。但更多的人,他们睁大双眼,在惊恐中陷入长眠。

  前往残骸的路途,指挥官只能力所能及地做一些小事。分发包里的干粮,递上一块布料。这时她会问一问,发生了什么?飞船为什么会突然坠毁?

  奇怪的是,没人知道答案。

  等他们终于到达残骸脚下,泰蜜坐在小邋遢的顶部,抬头打量了一下:“那东西很不稳定,贸然进去可不明智,小邋遢可以证实它承受不住我们所有人的重量。”

  魔像发出了扫描和运算的操作声。

  “根据我的计算,最佳的组合是你,”泰蜜指着指挥官,“玛乔丽和卡丝蜜尔。我们其他人可以待在这里。”

  罗克丝摇摇尾巴:“她是在说我们胖吗,伯拉罕?”

  “对,她就这意思。”伯拉罕特意提高音量。

  “事实就是事实。”泰蜜对这点不满不为所动,“我们三个加一起抵得上十九个卡丝蜜尔。”

  “好嘛,我成重量单位了。”

  “带路吧,头儿。卡丝和我跟着你。”玛乔丽面向伯拉罕和罗克丝,“如果我们需要砸烂什么东西的时候,会喊你们的。”

  好嘛,我成锤子了。指挥官想。

  穿过卡丝开启的传送门,三个人走上了承载残骸的山体上部。向里走时碰到了一道发着黄光的透明门,像是阿苏拉的科技。

  卡丝蜜尔向前一步,左手在空中划起轨迹:“稍等,我来施展个……等等,不对!”

  “有什么问题吗,美人儿?”

  “我没法制造传送门,有什么东西阻碍了我。”卡丝蜜尔皱着眉头。

  指挥官眯着眼睛望向门后,那里似乎立着什么东西,她敢打赌一定和这道门或者卡丝的传送门有关。

  “我收集了一些风裔的水晶。”玛乔丽翻找起随身的包,“看看你能不能用日相水晶穿过它。”

  吸收,冲刺,在撞上墙之前停下。除去最后那个步骤,其他还是挺顺利的。指挥官揉揉额头,打量这边的环境。

  地上有一个启动的方形能量机器,指挥官隔着墙对玛乔丽说:“看着像审讯团的东西。”

  玛乔丽靠在门边:“不管是什么,砸烂它。”

  好吧,我确实是锤子。自诩为锤子的指挥官拿出惯用的斧子,三两下,这个机器的灯光就灭了,悬空的部件失去力量掉在地上,那道门也消失了。

  “不出意外的话,马上我们就能看到……”

  “站住,入侵者!”三个阿苏拉全副武装地站在她们面前。

  “审讯团的人。”卡丝蜜尔补完了指挥官的话。

  “这地方在审讯团的管辖范围内,你们属于非法入侵。因此,快滚。否则我们只好强行驱逐你们了。”说着还威胁式地晃晃武器。

  玛乔丽举起双手:“听着,我们只想帮这些可怜的坠毁事故受害者查明真相。关于坠毁事件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领头的阿苏拉回敬:“我们知道的是,落在我们的领地,就是我们的东西。让你们见识一下我说这句话有多认真。”说完,审讯团的人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不过,在指挥官看来,三个人的小队并不算太难搞,尤其是玛乔丽过分神勇,如果不是她刀下见血,指挥官甚至觉得她像一只花枝招展的绿孔雀,尽管这个比喻并不是很合时宜。

  当第三个人也趴下的时候,玛乔丽嘴角上挑,拍拍手说:“看来是我们让他们长见识了。”兴奋和杀意在她脸上还未完全褪去,她就用这样的双眼调笑着去看卡丝蜜尔,低沉的声音语调婉转地道:“还觉得我不能战斗吗?”

  卡丝蜜尔在爱人的注视下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脸颊瞬间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别的什么:“听着,我为之前的行为道歉。我只是无法忍受你再受伤一次,想想也不行。那让我紧张得不得了。”

  指挥官站在她们身后,举起手中的巨剑看了又看,擦了又擦,只遗憾自己不能真的变成一个锤子,也好过一个灯泡。

  玛乔丽握住恋人的手,深情地说:“我知道,亲爱的。我对你也一样。但你向我证明了你可以保护好自己。现在,让我向你证明。”

  “好吧。”那双淡漠的眼眸只有自己的倒影,谁能对她说不呢?至少卡丝蜜尔不能。

  继续前进,又是一个断路。卡丝蜜尔试着制造一道传送门通往对岸,但仍然不行。

  “有东西在不停阻挡我的魔法。”

  “我去看看。”指挥官拿过玛乔丽的紫色水晶,轻松飞到对面。在一堆杂乱的木棍搭建的构造下方,有一个圆形的机器。尽管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认出它是审讯团的仪器就足以让指挥官把它砸个稀巴烂。

  感觉到什么的卡丝蜜尔面色一喜:“就是它。”法杖一挥,就和玛乔丽通过传送门到达指挥官身边。

  吸取前一次的教训,三个人都很警觉地原地防守,但并没有出现审讯团的人。想着小心为上,三个人保持阵型地前进。果然没走一会儿,看到不远处一个魔像在看守。从这个角度看,他们的人不算多。

  指挥官做了个手势,三个人便一起冲了出去。

  “救命……拜托……有人吗……”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被审讯团包围的地方传出。

  在指挥官能去细听前,审讯团发现了她们。几个高大的铁皮魔像排成排挡在她面前。她们很是花了些功夫才打倒这些阿苏拉和他们的魔像。

  “我在这儿。救救我。”那道声音又想起。

  卡丝蜜尔来不及休息,快步走到那人身边查看,是一个风裔:“她还活着,但伤得太重了。”

  玛乔丽蹲下,握住伤员的手,说:“你会没事的,我的朋友和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别——别——别管我。”风裔艰难地喘着气,说道,“平和大师有危险。得有人去找他,保护他。”

  “平和大师?你们的首领?他在哪儿?他为什么有危险?”玛乔丽一连串的问题。

  “我不……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神开始涣散。

  玛乔丽着急了,支撑着她的身体,拍拍她的脸:“嘿,嘿!看着我!”

  “但那个希尔瓦里想要杀他。”风裔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抓着玛乔丽的胳膊,“拜托……”那股力量消失了。

  “啊……见鬼。她死了。”玛乔丽放平死者的身体。

  短暂的沉默后,卡丝蜜尔说:“我不想说死人坏话,但那个风裔在说谎。”

  “什么谎?”

  “别会错意,她是很担心平和大师。但她说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危险时……我看得出来,她是在撒谎。”

  “她为什么要撒谎?你确定吗?”

  “很确定。她的姿势和眼神都表明,她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

  “我相信你,我们继续吧,看还能找到什么线索。”玛乔丽轻轻叹气。

  再向前就是边缘,周围没有可以跳过去的平台,那么只有向上。从卡丝蜜尔再次无法施放传送门来看,上面应该还有审讯团的踪迹。

  借着风相水晶,指挥官来到高处。

  有两名刺客把守着一个机器——和上一个被毁掉的一样,只是这个被一个屏障保护着。指挥官试着直接攻击机器,但所有攻击都穿不透那道屏障。于是她不得不先对付这两个阿苏拉。

  镰刀转向朝最近的刺客挥去,在快接近的时候,刺客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缕烟雾。下一秒他们出现在身后,将指挥官打翻在地。刺客攻势愈猛,指挥官翻身起来前滚一段距离,对着二人释放阴影。

  “迷雾归来!”

  三只蹒跚骸骨出现在脚边,拖住了刺客的步伐。

  “灵魂夺取!”

  一圈蓝光包围着指挥官,缓解她的伤势。使用战号召唤一群吸血的蝗虫环顾在周围,以防敌人近身。然后夺魂之幕开启,黑色镰刀出现在手上。接下来的事情就像大风车转得一样顺利了。

  在审讯团的尸体上,指挥官摸出一个遥控器,看也不看地直接踩烂。

  保护着机器的屏障消失。

  卡丝蜜尔和玛乔丽出现在指挥官面前。

  指挥官领着她们继续前进。玛乔丽在身后和卡丝蜜尔感叹:“先是狮子拱门被毁,现在又发生如此可怕的事故。我们的世界到底怎么了?”

  指挥官突然顿住脚步,几个人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这不是事故。”她突然冷声说,“看看这些尸体。”

  玛乔丽蹲下仔细查看,每一个尸体都有被利器刺伤的痕迹,千疮百孔。这说明……

  “他们并非坠毁身亡,而是遭到袭击。”玛乔丽断定。

  “而且是在坠毁之前。”指挥官补充,“坠毁之前飞船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我印象里风裔一向平和儒雅,但这些死者死于战斗。”玛乔丽说着又举起一个尸体的手臂查看,“胳膊和手掌有防卫的伤痕,似乎他们在面对攻击者时,是采取守御阵型。”

  “学不会自我防御的种族是难以长存的。”

  不理会指挥官突然的生存感慨,玛乔丽继续推断:“死者太多了。袭击他们的一定是一股强大的势力。”

  指挥官回神:“我不这么想。”她指指两个尸体的不同部位的伤口,“这些戳刺伤口是同一个凶器造成的,丝毫不差。”

  玛乔丽仔细端看:“是的——就好像是同一个人所为。”

  “一个可怕的袭击者,单枪匹马打败了他们。”

  “他们,和他们的飞船。”玛乔丽补充,“可以说是,一个精于此道的破坏狂。”

  “对,没错。”这个认知让指挥官对接下来的追查有了一丝忧虑。

  “这些死者……我的心都要碎了。”卡丝蜜尔在尸体旁跪下,难掩心中的悲伤。

  “我们的朋友向我指出了这些人并非死于坠毁,他们在那之前就已经死了。”

  “什么?”卡丝蜜尔惊疑不定地抬头。

  玛乔丽轻抚着她的肩头,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说:“谋杀。”

  卡丝蜜尔花了些时间为这些死者哀悼,祈祷,愿六真神保佑。很快收拾好心情,没了审讯团机器的阻挠,她们顺利来到了最高层。

  没有了岩壁的压制,沙尘小虫肆无忌惮地在这层闲逛,虫群卷起的一个个旋风既迷眼,又危险。小心避过旋风,不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四处寻找线索时,又遇到了一个审讯团成员和他的魔像。他们似乎在查看什么东西,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来人。

  解决掉他们,指挥官在地上发现一张纸,像是从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上面潦草地写着“我背离你而去,母树。我的声音虽然单薄,但真相必能压抑愚者的喧嚣。——埃林”。

  “玛乔丽。”指挥官叫道。

  “你有什么发现?”

  指挥官摇摇手中的笔迹,将纸递给她:“某人的沉思,像是从日记里撕下来的。”接着她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了解绝音者吗?”所有希尔瓦里都由母树中诞生,共享母树的梦境,但绝音者却……不太一样。

  “我听过他们的事情,他们通常爱好和平。”玛乔丽说,“你认为这个希尔瓦里是他们的一员吗?”

  “也许吧。”

  “绝音者拒绝了苍白之树的保护,不是吗?我听说过他们排斥自己的社会。”

  “是的,但是和噩梦之庭不一样,他们并非天性邪恶。”

  “那么我们要找的就是一个不再享受苍白之树保护的希尔瓦里绝音者。”

  “另外从名字来看,似乎是名男性。”

  “原来我们的希尔瓦里是个绝音者。”玛乔丽舔了舔嘴唇说道。

  “乔丽,你听起来好兴奋。”卡丝蜜尔戳戳玛乔丽的肩膀,嗔怪道。

  “案情重重,亲爱的。我当然兴奋了。”这话听起来可真像个侦探——哦,差点忘了,她就是个侦探。

  这个平台十分宽阔,三个人开始分头查找可能有用的线索。独自一人走在残骸之中,沙尘带着虫子从身边刮过,摇摇欲坠的船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无所知的血肉魔像跟在身后。比起玛乔丽的兴奋,指挥官可能更希望没什么案件发生,好像上古巨龙还不够我们担心一样。

  “嘿,伙计们,看这里!”玛乔丽喊道。

  她在一堆碎木旁边,那些木头破碎而焦黑。

  “这些承重梁的灼烧和严重损坏的痕迹与爆炸情形相吻合,当时炸弹应该就放在这附近。”

  “那应该能证实是蓄意破坏。”

  “奇怪,”卡丝蜜尔环顾一旁的船体,“这里有些残骸不是最近造成的。这些烧毁的痕迹有段日子了。看像是在坠毁前就遭到过攻击。”

  在另一处残骸,卡丝蜜尔又发现了三个审讯团的人。清理掉他们,发现旁边有一具尸体。

  “这名风裔全副武装,像是属于某种精锐卫队。她的身体上有爆炸的火药和灼伤。”玛乔丽简单检查后说。

  卡丝蜜尔继续和玛乔丽搜索,她微微叹了口气说:“为什么一定是又一个希尔瓦里?”

  玛乔丽捏捏她的脸,回答:“我不知道。但他的行为不是随意的。他在追踪某个东西,或某个特殊的人。”

  “平和大师?他在逃亡吗?那个杀手在追杀他?”

  “是的,我觉得是这样。我们必须在杀手之前找到他。你觉得我们能跟上他们吗?”

  卡丝蜜尔不语。

  直到确定这个地方应该没什么进展了,三个人聚在一起开始考虑平和大师的去向。

  “我怀疑平和大师对这里的了解没有我们多,”玛乔丽说,“换成你是他的话,如果被追杀,你会去哪里?”

  指挥官略微考虑一下:“嗯……我会去最近的镇子。”

  玛乔丽想了想:“有道理。好,那么,我们就去这儿最近的镇子。”

  “我去吧,你们留在这里继续调查。”

  “没问题,老大。你不介意自己去?”

  指挥官没有明说,只是道:“当然要带上罗克丝、伯拉罕和泰蜜跟我一起。”想来这是“介意”的意思。

  “好的,这里搞定之后,我们就去找你。”

  指挥官嘱咐道:“要小心。”

  “乔丽?”卡丝蜜尔忽然叫出爱人的名字。

  “怎么了,亲爱的?”

  “我还以为绯红死了后,我们就可以松口气,不会有那么多死亡和毁灭了。”

  看她的样子,绯红对卡丝蜜尔真的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阴影。

  “很不幸,我相信绯红只是海面上的一角,下面还藏着一座很大、很深的冰山。”玛乔丽实话实说。

  指挥官在动身前一直盯着玛乔丽看,直到玛乔丽主动问她怎么了,她才小声在玛乔丽耳边说:“我觉得你真的不会哄女朋友。”
第二季世界动态 迈古玛之门(追踪平和大师&逼入绝境)
  从高处隐约可以看到北边崖壁下的几所屋子,那可能是最近的居住点。繁盛之地——他们听到人这样称呼这个村镇。

  镇子前有一条流沙河,河边立着围栏,其中一块缺口边有一个木牌,木牌上写着加粗的“小心”。指挥官及时拉住了一脚踏进流沙中的伯拉罕——她和罗克丝两个一起,才勉强让伯拉罕不被沙子冲走。只是这么一会儿,伯拉罕的脚踝和小腿就多出许多伤口,看起来鲜血淋漓。趁罗克丝给他治疗包扎的时候,指挥官和小邋遢在周围转了转。他们所在的岸这边,是一大片空地。阳光直直地照射在地面,折射出许多道微光。

  很自然的,他们想到使用水晶。踏上镇子门口的那一刻,指挥官由衷地觉得,风裔的水晶真的很好用。

  镇子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住一样。每间房屋的门窗都紧闭着,只有正中央的水井旁沾着水渍的木桶还显示出这里有一丝生气。

  指挥官很怀疑平和大师是否来过这里,即便他来过,现在也一定离开了。

  几人谨慎地在镇子内查看。在一间房门前,指挥官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的胸部有一个刀伤,和坠毁点的风裔身上的伤口十分相似。尸体旁散落着包裹和钱袋,里面有一些普通商人常用的器具。埃林杀了他,却不是为财。

  暗暗记下这一点,继续寻找其他线索。最终,他们找到了镇子东部的一个山洞。洞门口的地面铺设着木板和铁轨,还有几辆破旧的矿车,显示出这大概是一个矿洞。点燃火把走进矿洞,正对着洞口有一道楼梯,在楼梯转角处,站着一位女性。

  她在看到火光的一瞬间就立刻举起双手,迅速说道:“听着,我不想惹麻烦。我看见那个商人的下场了。”

  “你说的是我们在镇上找到的那具商人尸体,是吧?你叫什么名字?”指挥官的面容在火把后显现。

  似乎看到指挥官没有敌意,对方放松下来:“阿兰娜。是,他给一个风裔卖补给的时候,我在场。然后不出一个钟头,他就死了。只是因为和那个风裔打过交道,就被人杀了。”

  指挥官和罗克丝对视,平和大师和绝音者。

  指挥官说:“拜托了,我们要尽力在那个杀死商人的凶手之前找到这个风裔。”

  “嗯……他的确急着离开镇子,像是往西边走了,朝着曲刺峡谷的方向。”

  “听起来他逃进峡谷里了。谢谢你,阿兰娜。”

  指挥官急匆匆地奔向镇子西边,在要进入峡谷的路口,指挥官被一棵低矮的树干枯枝挂住小腿,蹲下来解开那些僵硬锋利的细枝时,她看到了沙子下露出一张纸,边缘参差不齐。

  把那张纸从沙堆中解救出来,可以看到纸张边缘写着日期。

  “09 神裔季 1320”

  指挥官读下去。

  “……随着我们接近战场,一切与我们的生存无关的话题都不再被提及。我们精疲力竭,除了艰难前行,别无他想。可就连风、太阳和天气都像是商量好的,一起来拖慢我们的步伐……”

  烈日的暴晒使得其他字迹已模糊不清,但在页边有一处特殊的笔迹,单单写着一个“他”字,透露出满满的愤怒。这个笔迹与追杀者的吻合。

  “它怎么在这儿,从哪儿飘下来的吗?”伯拉罕疑惑。

  “问错问题了,伯拉罕。”指挥官说,“为什么是这儿?”

  这棵树正在峡谷路口,每一个前往峡谷的人都很难错过它。这表明他们的方向不说正确,也不会太错。从这棵树所在的地方进入峡谷,在某个突出的台阶上,又出现了一张纸。

  “10 神裔季 1320”

  “黄沙闪烁着热浪的微光,一股肃穆的气息自其中升起,让人难以呼吸。这里便是命运之刃对抗水晶巨龙的地方,也是我们的保卫者为了我们而被水晶巨龙的先辈所杀害的地方。我想我可以在这里看到她遗体上的水晶残骸。”

  “这一页好像是来自某本记载风裔历史的书。”指挥官将纸递给其他人,试图从周围寻找一些额外的痕迹。

  但除了一些水晶碎片,这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等等。

  指挥官重新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和其他地方的碎片不同,这里的碎片只有蓝色,也就是风相水晶。如果——如果它们来自某个急匆匆从包里拿出风相水晶的人。

  指挥官抬头看了看头顶一层层突出的石壁,决定碰碰运气。

  运用风相水晶,一直跳到无路可跳的高度。这是一片开阔平坦的长形区域。有几只沙漠生物在四周蛰伏。指挥官向平台的另一头走去,在尽头处,她找到了另一张纸。

  “11 神裔季 1320”

  “他们和她结为同盟,接受她进入自己的思想。他们尽可能地守护她的遗产,只可惜,以他们的种族,他们不能永远活着。命运另寻出路——伯拉罕,对付一下这只喷火的大蜥蜴。”指挥官灵巧地向一旁闪去,继续读,“于是,火炬传递到了我祖先的手中。数百年来,我们隐藏自己,尽我们所能地帮助她,并保守她的秘密。”

  纸张其余部分的墨迹都已褪色,直到下一段落都无法辨清。

  “巨龙吞噬魔法,但不毁灭魔法。它们将魔法储存在它们体内,就像海绵吸收水分一样。但求我们的速度能快过那些觊觎已久的残忍暴徒,不让他们利用她的遗体……”

  “所以这是……”伯拉罕解决掉火龙蜥后凑到指挥官身边。

  “通向平和大师的线索。很可能。”她继续向前走,跳上前方的岩壁。

  “他留给我们的?”伯拉罕问。

  指挥官看了下方的伯拉罕一眼:“我认为他在知道有一个人追杀他的情况下特意给他不知道的救援留下谁都能看到的线索,所以是的,是他留给我们的。”

  看伯拉罕似乎真的信了,罗克丝扶了扶额头解释道:“不,伯拉罕,我想应该是平和大师无意间落下的。”

  反应过来的伯拉罕窘迫地摸摸鼻子:“好吧,至少我猜得很接近。”

  泰蜜走过他身边,跟着指挥官跳上去,不忘嘲笑:“有多接近,大个子?”

  伯拉罕不说话,他可受不了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

  沿着岩壁走,接近尽头有一处缺口,但被藤蔓封锁住了。卡丝蜜尔和玛乔丽这时也找了过来。

  “来得正好,我正准备让小邋遢为我们砸开这个藤蔓门。”泰蜜坐在小邋遢里,走到藤蔓面前。

  魔像的力量确实惊人,它先冲着藤蔓的中心部位快速出拳,然后两只手握住烂掉的藤蔓口,用力一扯,便出现了一个能容得下它通过的缺口。

  忽然,一道迅捷的绿色身影从众人右侧闪过。他的嘴里嘟嘟囔囔着:“是这里吗?一定是这里。在某个地方。不……”

  他停下脚步,似乎在短暂地思索。

  伯拉罕一眼就认定:“他在那儿!站住!”

  众人挡在他面前,玛乔丽问:“平和大师在哪儿?”

  埃林一边从背包里扔出什么东西,一边迅速后退:“走开!”

  “是手雷!闪开!”玛乔丽抱住卡丝蜜尔滚向一边。落在她们脚下的手雷小范围地炸开。

  指挥官命令血肉魔像冲上去,挥舞着镰刀顶在埃林面前。

  “走开,走开,走开!他是我的!”

  埃林不耐烦地招架着,小邋遢也围过来攻击。但埃林的速度非常快,他熟练地运用水晶,总能找到合适的空档撤出一段距离,同时丢出手雷打断其他人的攻击。

  但指挥官人数众多,无论埃林怎么躲闪,都被他们中的某人牢牢挡住前进的路。

  大概对这场拉锯战感到厌烦,埃林大喊着“够了,够了!”,扔出几枚大型手雷,趁大家躲避的时候迅速向左边通道深处跑去。

  “讨厌的时机,很不愉快,必须找到大师。是的,你说得对。绝不能让他们阻止我。”

  他的话音刚落,两侧的岩壁突然冒出了几根粗壮的藤蔓,松散但有力地拦住了他们追赶的步伐。地上还冒出很多他们遭遇过的小根须,它们齐齐向众人发起攻击。它们简直就像是在帮他一样,这个念头瞬间从指挥官脑海划过,很快消失不见。

  泰蜜有些愣:“嗯……他在自言自语?”

  罗克丝架好长弓说:“他听着绝对是疯了。重点是如果我们不弄断那些藤蔓,就要被困在这儿了。”

  泰蜜看着拦路藤:“我个有主意。如果你们能让那些根须不再缠着小邋遢,我也许就能砸穿它们。”说着她朝那道藤蔓墙走去。

  “我们上吧!这家伙开始让我感觉后背发凉了。”伯拉罕抖了抖身子说道。

  “在我摧毁这些藤蔓时掩护我。”泰蜜大声喊着,用力推动操作台上的拉杆。

  道路在他们跟丢埃林前顺利畅通。然而藤蔓失去作用的同时,地上冒出了更多藤蔓根须,几株奇怪的植物钻破地面高高冒出,足足有两个魔像那么高。

  指挥官无暇细看,瞧着埃林远远的背影拔腿就追。没料到前方的路有一个断口,踏出的右脚没来得及收回,她整个人向前跌了下去。

  “小心!”卡丝蜜尔紧跟在她身后,刚好拉住她的左胳膊,“如果你老是掉下去,万一我没抓住怎么办?”她把指挥官抓上来。

  “抱歉,是的,你说得对,谢谢。”指挥官有些窘迫。

  埃林的身影渐行渐远,指挥官却不得不专心对付突然冒出的这几株“植物”。是的,那些高大的怪物只是由植物组成的——呃,活的东西——也许中间包裹着一点不知名动物的腐肉。一只怪物有着狼一样的形态,但它浑身都是硬邦邦的树干。它的爪间有些微的毛发,让人怀疑那些植物表皮下面是否存在一只活生生的狼。从它颈部向后伸展着一片墨绿僵硬的树叶,叶子的尖端微微发出一些红光。另一个怪物十分高大,头部由一捆扎起来的墨绿色草杆组成。它的躯体仿佛直接雕刻自某棵粗壮而古老的树干,上面藤蔓缠绕,像是外露的肌肉纹理,又像是极致膨胀的某种植物血管。在它也许同样称为腹部的地方,有一块明亮的黄色,微微泛红,在另一种情景下,指挥官会形容它为晶莹的琥珀,而就现在的情况,它更应该被称为某种象征彻底毁灭的滚沸熔炉。它的两条腿,就像两棵结实的树——那种独立在寒风中耸立的松柏,只不过它的更狰狞。这些怪物让指挥官想起遍布欧尔的那些复生怪物,由上古巨龙泽坦从尸体和残骸中创造的仆从。但他们比泽坦的复生军更难缠。修辞和字面意义的“难缠”。

  老实说,这些一瞬间的联想让指挥官有一种很糟糕的预感,但那个预感在她能够抓住重点时溜走了,如同之前那样。

  他们打得很匆忙,没有仔细看这些怪物的招数,没有花时间检查它们的尸体,所以他们当然不曾注意到它们动作的不协调,就像蹒跚学步的婴儿。如果,这支队伍中有一个惯常被叫做“树人”的希尔瓦里,或者指挥官在她“觉得眼熟”的思维下多停留一会儿,也许会发现这些怪物和靠近希尔瓦里领地的一些怪物非常相像,那些受噩梦之庭驱使的怪物。而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一点,便会发现尽管拥有几乎一样的体态,两地怪物的行为却截然不同。新生儿,是的,也许会这样形容。

  可见保持队伍种族的多样性有多重要,你永远不知道会从别人那里学到些什么。

  回到那条不算宽敞的通道,指挥官他们集中全部火力消灭了这些阻碍,在他们前进时,还能听到埃林在自言自语。

  “你说过会在这儿的!”

  “在某个地方,某个地方……是的,你是对的——在接近了!”

  终于——

  “哦!他在那儿!”卡丝蜜尔指着断口前的平台说。

  奇怪的是,除了埃林一直在和自己对话之外,他立在原地,和言语中的迫切相反,身体颤抖着立在原地,仿佛这个动作花了他毕生的力气。

  指挥官焦急地想要跟上他,看到一块电相水晶,迅速用它跳到对面。

  “老大!”其他人有些担心地喊道。

  还要奇怪的是,她看到了埃林——在哭泣。埃林嘴里念叨着:“不不不。这不对。也许……”

  指挥官抓住埃林的肩膀,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指挥官看到他的脸上满是泪水,嘴角却无法抑制地上扬。也许是受埃林的影响,指挥官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而回过神的埃林已经立刻用水晶向前跳去。但她的水晶已经失效了。

  “该死。”指挥官只能望而却步。转过头看看队友的情况。

  卡丝蜜尔有些为难:“那间隙太宽了,我没法把我们从这传过去。”

  “别怕,让小邋遢把我们丢过去的办法仍然——”

  罗克丝立刻打断:“不。”

  卡丝蜜尔说:“谢谢你的提议,泰蜜。但我站在罗克丝这边。”

  “我可以召唤出一道骨桥,”玛乔丽说,“但没法跨越整道间隙,而且不能持续很久。但足够让其中一个人过去。”

  “我去吧。等我到了对面,我可以在两边搭起传送门。我只需要你们掩护我。”卡丝蜜尔说。

  两个人的配合十分默契,其他人都通过传送门来到指挥官身边。这时又从地上冒出了些藤蔓。玛乔丽和卡丝蜜尔继续向前为大家开启传送门,剩下的对付藤蔓。两边的山体不住地颤抖,顶部的沙子和碎石不时砸落下来,这让众人有些烦乱。

  “不能让他又跑了。”玛乔丽有些焦急地说。

  伯拉罕用行动赞同这句话,他一头朝前奔去,看到了站在边缘处的埃林。

  “嘿!停止行动——立刻马上!”伯拉罕愤怒地大喊。

  埃林回过头幽幽地瞥了他一眼:“你活着不行,不过也许你的死亡可以作证,我会继续,而且我会赢。”

  眨眼他便闪现到众人面前。

  只见他抬了抬手,“散开!”指挥官大喊。

  手雷爆炸的碎片四散,带着火花和扬起的沙尘。只有血肉魔像和伯拉罕围攻在他身边。

  终于能看清的指挥官想冲上去,埃林却在眨眼间又消失,原来站立的地方只剩一个点着引线的火药桶,堵住了指挥官接近他的路。他的速度很快,这让指挥官无法近身,随地乱丢炸药,更让众人动弹不得。一个使用手雷和炸药的讨人厌的希尔瓦里,是不是让你想到了谁。如果没有也没关系,你会认识他的。

  指挥官小心地移动,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不知疲倦不断被炸飞又爬起来冲锋的血肉魔像显然不是学习的对象。

  几次之后,埃林突然停了下来。不管什么原因,这就是接近的机会。

  指挥官几乎是在手中出现镰刀的瞬间就逼了过去,闪避不及的埃林狠狠挨了几下。他狼狈地掏出手雷立刻丢了出去。指挥官向后翻滚,继续寻找机会。埃林的移动速度慢了下来,指挥官也意识到他丢出的手雷没有它看起来的伤害大,这次轻易抓住了他的空档,众人都围了上来。数不清的招式落在埃林身上。

  他似乎被逼到了极限。一道金色的波光打了众人措手不及,向后跌去。回过神来,埃林四周有一道金色的圆形屏障,为他阻挡了所有的伤害。

  这个护盾的光芒和能量很熟悉,就像是……

  卡丝蜜尔冲着指挥官喊:“试试这个!”扔给她一个日相水晶。

  指挥官吸收了水晶,深吸一口气,奋力向埃林冲去。

  两股能量的碰撞让指挥官站不稳,但也击碎了埃林的护盾。埃林没法再维持护盾,他趔趄了几步,突然凝神叹气:“唉,他把它带去更远的地方了。你们在浪费我的时间!”埃林不管不顾地逃向了中央的高台。

  “别让他跑了!”卡丝蜜尔紧跟其后。但面前已经没有路了。

  “埃林!”

  “怎么?”埃林不耐烦地朝声音源头看去,“嗯?你在这儿啊!”

  尽管离得有些远,指挥官仍然能确定那就是平和大师。他站在更高的山崖边。

  “埃林,你违背了你风裔的誓言。”平和大师沉重地说。

  埃林不屑地笑了笑:“渺小的誓言,渺小的民族。我见过更壮阔的前景。你挡着我的路了。”

  “你失去了神智和真正的内心。”平和大师说,“抱歉,你不会获胜的。”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卡丝蜜尔用传送门将大家送了下去,指挥官则直接朝埃林站的台子跳了过去。

  有些高,但值了,指挥官跺着发麻的脚想,但愿没有下一次。

  埃林必须更努力地运用水晶,才能攀到平和大师的位置,而指挥官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打断他的努力。就在指挥官想要跳到他的平台时,他们所处的山体剧烈地抖动起来,粗壮的藤蔓从小邋遢脚底破岩而出。

  “噢!”泰蜜惊呼一声跳开。更多的藤蔓从脚下钻出。其他人也是如此被挡住了去路。

  指挥官尽量不分神地握着大剑一步步逼向埃林:“你无路可逃了。”

  埃林蹲下身子:“这话和你的朋友去说。”转眼便出现在了另一处高台,露出原地留下的炸药。

  “糟了。”反应过来的指挥官立刻后撤,但仍然被炸药的余威震倒,从平台上掉了下去。结实地碰撞让她的胸口一阵闷痛。

  “老大!”

  “老大!”伙伴关切的声音四处响起。

  卡丝蜜尔在玛乔丽的掩护下闪现到指挥官身边。

  “老大,你没事吧?”

  指挥官定了定神,高台上埃林正试着向平和大师的位置跳去。

  “不能让他得逞。”指挥官把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站好。

  “这儿有个坡,这边。”卡丝蜜尔和指挥官一起跑上土坡,这里能跳上和埃林同一高度的平台。

  突然,一条藤蔓钻出,猝不及防缠住了卡丝蜜尔的脚踝,将她拉下了土坡。玛乔丽立刻用利斧砍断藤蔓,但更多地根须冒了出来围住她们。

  就像她说的,这些藤曼不是单纯地和他们过不去,而是在帮助埃林。

  确定同伴能应付藤蔓之后,指挥官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左手,生命之力从血肉魔像的头顶被缓缓抽出,回到唤灵师体内。失去力量的血肉魔像失去支撑,倒在了地上。从迷雾中现身的魔物,最终也会归于迷雾。

  埃林每移动一个位置,都会留下一桶炸药以防被跟上来,跳跃时还会随手扔下手雷来让场面变得更混乱。因此,只有抓住他刚落在下一个平台的瞬间控制住他的行动,才能谈得上攻击。

  指挥官紧紧盯着埃林的路径,眼前闪过一道紫光。她下意识地抓住。是电相水晶!她抬头看向平和大师,会意地点了点头。攥紧手心,电相的能量缠绕在她手上。

  埃林急切地跃向下一个平台,就在他落下的一瞬,指挥官化作一道闪电冲向了埃林,丢出的手雷穿过闪电砸到了后方的岩石上。落脚的瞬间,指挥官周围的空气突然化为白色水雾。

  “严寒刺骨!”

  白雾旋转着聚集在指挥官右手,通过红色的剑身,从锋利的剑尖变为几道刺骨的冰柱,朝四周炸开,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完全冻结了指挥官脚下的土地和其上的活物——右脚刚踏上平台的埃林。

  始料不及的埃林硬生生挨下了这一击,虽然没有冻为冰雕,但骤然刺骨的严寒僵硬了他的动作。见状,指挥官拿出号角,向埃林吹响。鬼魂尖利的哭嚎在埃林耳边回响,那是末日审判时自灵魂深处发出的痛苦的哀嚎。被嚎叫充斥的大脑卡顿了一下,就是这一下,指挥官拿出夺魂之镰,在埃林身边飞速地旋转。招架不及的埃林回过神来,放弃了平和大师,用水晶能量的护盾来争取时间。

  被护盾弹开的指挥官一个翻身抓住平和大师扔下的日相水晶,稳住步伐。日相水晶的力量和护盾相撞,埃林向后打了个趔趄,慌忙放下炸药逃向另一个平台。

  贪图攻击机会的指挥官再次被冲击波撞倒,这反而让她冷静下来。一边为自己简单疗伤,一边思考接下来的动作。她在边缘处专注地躲避飞来的手雷,逮住空档就利用利斧创造鬼爪抓伤埃林的痛处,逼迫他露出下一个破绽。破裂的伤口在鬼爪的侵蚀下愈发严重,埃林投掷手雷的胳膊有些使不上力。在他腾空的一刻,指挥官爆发出噬灵能量,抵挡不住能量波动的埃林脚下一滑,为了不跌落在地上,他只好换了个方向踏上另一个平台,而这正好是指挥官所在的地方。指挥官冷酷地拿出镰刀。

  “无论你在想什么,无辜者的鲜血都只会让你万劫不复。”

  只是普通地挥舞,但埃林的应对越来越虚弱。

  一击,砍伤了埃林的右胳膊;一击,划开他的腹部;一击,砸向了他抓着炸弹的左手。炸弹无力地从他手心滑落。三振出局。

  埃林仍然不肯人数,他的脚步发软,退无可退地用最后的水晶再次聚集起能量护盾。只是这一次,他身后已经没有路了。

  在吸收水晶时,指挥官最后看了一眼平和大师,平和大师沉默地点点头。

  耗尽所有力量维持的护盾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耀眼有力,指挥官使出浑身力量冲破了护盾,金红色的光波缠绕在埃林周围,指挥官双手紧握巨剑,奋力划过他的身体。伴随一声痛苦地惨叫,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连通埃林的野望。

  气喘吁吁的指挥官半跪着用剑支撑身体。好在气势汹汹的藤蔓也渐渐退散。得了空的卡丝蜜尔这才能将大家用传送门送上来。

  “你怎么样?”

  指挥官摇摇头,用力站起来,将巨剑背在身后。

  “感谢你们帮忙,很抱歉让你们陷入我的麻烦。”平和大师远远地对着众人说。

  “他为什么要追杀你?”泰蜜问。

  “在船上时,他就已经神志不清了。”平和大师说,“就是他破坏了飞船。”

  “是的,我们知道。”罗克丝回答,“他是为了什么事要报复你吗?”

  “不。”平和大师面色有些难看,“他想要我给他力量,他无法驾驭的巨大力量。我拒绝了他,但他念念不忘。”

  “你现在要回去吗?我们可以护送你。”卡丝蜜尔提议。

  “不,”平和大师给出了意外的回答,“我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你们能去告诉我的族人,我很好,并且要继续旅程吗?”

  哪怕他们刚刚失去家园吗?指挥官内心稍稍有些疑惑。

  “行,当然。我们会说的。”伯拉罕一口答应下来,“他们不会问起你要去哪儿吗?”

  “不会的。他们不知道我的目的地,但他们知道不要多问。保重,很高兴我们的道路在今天交错。”

  泰蜜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她往前走了几步,但平和大师已经消失了。看他的包裹,也许会是一段很长的旅程。

  好吧,既然……那么……指挥官一时不知作何感想,看向了玛乔丽,她正在埃林身边仔细检查他的尸体。

  “我要尽可能摸清他的底细。我们路过繁盛之地,也许应该有人回那里,去找找有没有其他的目击者。”

  “好主意,也许能找出他在那里和某人说过话。”指挥官赞同。

  “谁知道呢。”

  “嘿,你们上次拜访风裔的时候,记得有见过这个希尔瓦里吗?我在想他什么时候上的船。”罗克丝思索道。

  指挥官揉了揉眉心:“那我得好好想想。”

  玛乔丽叹了口气,说:“埃林的衣物上沾着家养羊驼的毛发和少许稻草,像是睡过谷仓或畜棚。”

  指挥官立刻反应过来:“繁盛之地有一些家畜,我去那里找人问问。”

  “你瞧,为什么不让我和罗克丝先回去繁盛之地,你们到那儿去找我们。我好饿。”

  指挥官点头,让伯拉罕和罗克丝先走。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风裔的领导者就这样去漫步荒野,把他的族人留在废墟里?什么事会比这还重要?”卡丝蜜尔迟疑地开口。

  指挥官摇头:“我们大概永远也不知道。”

  “我只是从没想过他们会这么漠视他人。你觉得是因为他处于震惊中吗?”

  指挥官沉吟道:“我觉得不是。他更像是有任务在身。”

  “我听到一些风裔提起过他们的穿上运载着某些宝物。也许……我不知道,也许他在找它们?”

  “又或者是在保管它们。”

  卡丝蜜尔倒吸一口凉气:“那个破坏者会是因为这个追杀他吗?想拿到风裔的宝物?”

  指挥官摊手:“如果是的话,倒是回答了一些疑问。”

  玛乔丽插话道:“我们还是不清楚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追杀平和大师。不过我得承认,他疯狂的行为让我感觉不太好,我想到了绯红。”

  提到绯红,指挥官面色凝重,狮子拱门被摧毁的景象历历在目。

  “我也是,你觉得他是绯红的盟友吗?”

  “有这个可能,但是他没有刻意提及过绯红。”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指挥官脑海忽然闪回了这一路不对劲的地方。

  “我被他的事搞得筋疲力尽了。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绯红和狮子拱门。如果……”她顿了顿。

  “如果……绯红只是冰山一角。”指挥官替她补完了话。

  一直没说话的泰蜜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你们错了。这个罪犯才不像绯红。绯红有——有过——眼界。这个人就是单纯的……可怜。爆炸?认真的?那些1200年就过时了。”

  “无论如何他们都杀了很多人。”指挥官不置可否。

  “我知道。那非常遗憾,而且邪恶。不过还是那样,把他和绯红对比,就像用耕牛和蒸汽牛头怪进行比较。”

  指挥官失笑地轻敲小邋遢的铁皮:“我觉得你可能有点偏见。”

  “一点也不。”泰蜜干脆打开了罩子,“我的方法论十分有逻辑。从根本上出发,那些推导就是单纯无法到达一个特定的高度。而且——”

  指挥官认输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另外——”玛乔丽终于检查完毕,起身摇摇手中的纸条。

  纸条的左边被撕烂了,剩下的部分字迹也非常潦草。

  “……领袖将亡,余者溃散。我们不会失败。”

  指挥官只能认出这么多。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第二季世界动态 迈古玛之门(繁盛谜事)
  回到繁盛之地,指挥官很顺利找到一家小酒馆。在泰瑞亚,任何拥有三个以上人口的地方都会有一家酒馆。

  酒馆的老板是一个夏尔,他的角在尖端向头顶弯曲,很好的贴合了他直立的发型。他的毛发是棕色的,大鼻子、大嘴巴,眼皮厚重,眼睛突出,脸颊凹陷。这些让他看起来不太好说话——尤其在他不愿说话的时候,那大概是任何时候。

  酒馆不算大——和狮子拱门的比起来——但在这样远离大城市的高地,指挥官很难想象它是否有坐满的时候。侧着身子走过两排长桌的过道,让伯拉罕往里挤挤,才勉强让一张桌子坐下了两个诺恩和一个夏尔,还有一个高大的魔像。卡丝蜜尔和玛乔丽留在埃林的尸体附近探查任何可能遗漏的线索。

  “说真的,老大,你一定要尝尝这个烤肉三明治!”伯拉罕一手拿着一个三明治,面前放着一碗红肉汤和一杯麦酒,看到指挥官来了,嚼着吃的就推荐起来。

  “得了吧,伯拉罕,就算你现在吃一颗水煮蛋,也会觉得是人间美味。”泰蜜翻着白眼说。

  “我认真的!罗克丝?”他看向罗克丝,寻求支持。

  罗克丝只是点点头,嘴下大口吃着三明治。

  指挥官捧场地点了几块。大人们要了麦酒,唯一的未成年来了杯成熟健康的热水,伯拉罕还开了个关于小邋遢作为一个魔像需不需要喝机油的没人笑的笑话。

  “真希望他这儿有石牦牛。”没察觉到笑话的冷场,伯拉罕咂咂嘴说。

  指挥官看了看三明治,虽然里面的烤肉有些焦了,但蔬菜倒都很新鲜。

  “不知道他从哪进的货?”指挥官感叹。

  “不关你事。”显然,酒馆真的很小,老板坐在吧台后面,把她的一点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并且对内容十分不满。

  “放松。我只是好奇。”为博一些好感,她坐到吧台,又点了两杯麦酒,一杯给她,另一杯给老板。

  瞧瞧是谁又在和一个离群的夏尔不醉不休?指挥官端起酒杯,掩下心头的一点起伏。

  并非很多人了解详情,但指挥官的传奇生涯——如果某天她算得上一个传奇的话——的主要事迹,大多起源于酒杯和宿醉。她的确在喝酒这件事上很有一套。但在醉酒上,玛乔丽不敢苟同。

  天南海北一通胡扯,老板的话匣子打开,四颗尖牙就没合上过。然后,指挥官装作不经意地问:“说起来,你在这儿有没有见过一个奇怪的希尔瓦里,有跟他说过话吗?”

  马蒂纳斯想也不想地说:“当然。不过有段时间没见了。那女的有点让人发毛,好吧。她来镇上的时候带了好多大箱子,然后买了个地方蜗居。”

  “女人?我说的是个男的。”

  马蒂纳斯摇头晃脑地说:“那样的话,我没见过。不过这另一个,一直闭门不出。我们也就由着她。你真该见见她,就她那头乱长的红色根茎……”

  指挥官一个激灵:“等等,真的?”

  泰蜜和罗克丝不约而同停下进食,等待后续。

  指挥官坐直了问:“有谁还知道她其他事吗?”

  马蒂纳斯摊摊手:“四处问问吧。很难错过的,那位。也许镇子里真的有人和她搭过话。”

  “谢谢你告诉我。”指挥官站起来仰头,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麦酒,打了个酒嗝,揣起没吃完的三明治往外走,“三明治不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我也在想一样的事。”罗克丝跟在指挥官身后说。

  “这个希尔瓦里就是绯红。”泰蜜坐上了小邋遢,发言道。

  一股莫名的紧张感笼罩了她们三个,更确切地说,罗克丝感到一阵恶寒,指挥官感到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泰蜜则是闪着星星眼的兴奋。她们三个决定分头行动。

  指挥官在酒馆后方的空地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人。

  “我在休假。”那个人在指挥官开口前就说道,“一直在那个矿洞那么深的地方让我脑袋发懵,你懂我什么意思吧?”

  指挥官抿起嘴唇,有些迫切地说:“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如果太久,我就要收费了。”他开了个玩笑,干咳两声,“你在想什么?”

  “一个流言,说有一个奇怪的希尔瓦里在这儿买了个屋子。”

  “我记得她。她一个人来打听传言。说她听到一些关于矿井的事,关于什么地下的魔法河流之类的。”

  “她在找这个?”

  “我告诉她,如果我们挖到了地底的河流,我们就会放弃矿井,因为它可能悄无声息地就把所有东西冲走,把矿井淹了。这也没能打消她的念头。”

  “她找到了吗?那个地底的河流?”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在找什么东西,她的箱子里有挖掘装备。也许她找到了河,然后河水把她冲走了。我不知道。”

  “谢谢。”

  指挥官在他收费前结束了对话。

  泰蜜正好在井边碰到来打水的一个人类女人。

  “看你的眼神我就懂了。你需要什么?”她放下水桶,双手抱胸。

  “一个希尔瓦里的消息。她以前住在这儿。”泰蜜说。

  “我不会说她‘住在这儿’,她只是来过,然后走了。往这儿搬了些设备。她能进了房间几天都不出来,有时是几个星期。”

  “你知道她是谁吗?”

  “一个浑身散发狂热的工程师。就我所知,她从没和谁说话超过三个字,还只在她需要食物或补给的时候说。”

  “她当时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这里有其他人比我更了解她。她以前在这儿的时候,我一向跟她保持距离。”

  罗克丝找到了一个夏尔,她正在房屋四处走动,不停上下打量。

  罗克丝刚说完“你好”,她就一脸警惕地看过来说:“我不卖东西,也不买。”

  “我只是问个路,其实,去那个神秘的希尔瓦里的房间。”

  “哈!你想闯进去然后搜刮她的东西?不推荐。那家伙把个人安全重视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你知道她是谁吗?”

  “别看她脑袋上那两朵辫子花那么艳丽,她可不是友好的类型。没人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冒险接近。”说着这个夏尔抖了抖身子。

  罗克丝不知为何,和这个夏尔惺惺相惜,她很懂这种不自觉的恐惧。

  “我想去看看,那房间在哪儿?”

  “就在那儿。”夏尔指了指前方的屋子,看她似乎执意要去,她补了句,“记住,我警告过你了。”

  “谢谢。”罗克丝点点头。

  在这三场对话发生的时刻,伯拉罕埋头于那碗滚烫充实的红肉汤。肉块在汤汁中丝丝入味,只加了最简单的调味料,保留了厚红肉最纯粹原本的味道,还有这里随处可见的仙人掌,清脆可口。他就着三明治呼噜呼噜吃下去,一本满足地叹气。最后再来一杯麦酒,总算在这烈日山头活了过来。

  “老大,我想我们可以走了。”饱腹的幸福感简直冲昏了他的头,“老大?”

  “说真的,我们没钥匙,要我说就砸开好了。你不砸的话我就叫小邋遢上。这肯定是绯红的巢穴之一!”泰蜜跃跃欲试地挥动小邋遢的胳膊。

  她和指挥官已经到了据说是绯红的房间的门口。

  指挥官按住她,耐心地说:“别着急。先和罗克丝他们谈谈。”

  泰蜜叹气:“谨慎害死猫。”

  “错。待在魔像里,门可能有陷阱。”

  她们没等多久,罗克丝把迷失在酒馆的伯拉罕领了回来,碰上伯拉罕后,她在担任领头羊方面愈发熟练了。

  伯拉罕左手握拳,不停砸进右手里,他迫不及待的样子让指挥官觉得看到了一个诺恩版的泰蜜。

  “我们还在等什么?我们都确定之前在这里的就是绯红。你不知道那个夏尔说了什么吗?”

  “我知道,但我们必须小心。门上可能有陷阱。”

  “你靠后站,我来砸开。”说着伯拉罕举起钉锤。

  “不,伯拉罕,别着急。”指挥官忍不住扶额。

  伯拉罕收好钉锤,看向罗克丝:“你怎么说?”

  “我们能确定这个希尔瓦里就是绯红吗?”

  “还能是谁呢?都说得通。”

  罗克丝深呼吸,说:“那你觉得怎么办?门上肯定有陷阱。”

  “我们谨慎行事。”指挥官说。

  指挥官和罗克丝站在前排。

  “待我身边,泰蜜。”伯拉罕将泰蜜拉到自己身后,和门隔着一段距离。

  指挥官拿起大剑,罗克丝在旁边紧盯着。

  指挥官和门的距离很近,能听到门上魔法持续的嗡嗡声。

  “一。”

  “二。”

  “三。”

  指挥官一剑劈了上去,她能感受到门板在剑下碎裂,但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从剑上反弹了回来。指挥官抓紧剑,整个身子都要向后飞去,罗克丝眼疾手快立刻从背后扶住她。确定指挥官没有大碍,她保持警惕慢慢走进屋子。

  “警报解除。”罗克丝在屋内喊道。

  “你能看出来吗?这真是绯红的房间吗?那是——哦!”泰蜜迅速穿过房门。

  这间屋子不算小,但杂乱的东西一直堆到天花板,让这个狭长的格局更显得逼仄。各种各样的箱子,纸张,书籍,不知道什么用处的装置占据了大半空间。

  “小邋遢,过来。”自己走进屋内的泰蜜指挥着自己的机器人,“警戒”。

  “来吧,伯拉罕!”泰蜜指挥着自己的大个子,“快进来!”。

  “看来那些村民说得对,绯红曾来过这儿。”伯拉罕打量了下屋内说。

  “这里的灰尘很厚,植物也全都枯萎死去了。她肯定有很久没来过这里了。”泰蜜推断。

  “看,看,看!这可是历史性的发现!”她指着桌子上的东西兴奋地大喊。

  “好了,当心,你都快爆炸了。”玛乔丽从屋外走来。

  “她肯定非常非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这个——噢,还有那个!太棒了,嗝噜尔嗝!”

  玛乔丽皱眉:“注意语言。”

  泰蜜收敛起来:“抱歉。我不知道你懂双头巨人语。”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卡丝蜜尔茫然地参观。

  伯拉罕看看周围:“你们说我们砸开这些箱子怎么样,只要我用钉锤砸一下子,就——”

  泰蜜焦急地拦住他:“不,不!别,当心点。你可能会砸碎非常宝贵的东西。”

  “我们应该把这个发现报告给谁,”罗克丝提议,“爱伦·齐尔,也许?”

  “不,不!你疯了吗?谁都不能告诉。他们会来把所有东西都拿走的。我需要时间。”泰蜜极力说服众人。

  “你需要时间干嘛?”伯拉罕很是不解,“你犯不着去翻一堆旧垃圾。”

  “这不是垃圾。”泰蜜倔强地仰起头盯着伯拉罕。

  “绯红死了。”玛乔丽开口安抚道,“沉睡的巨龙就让它们躺着吧。”她意有所指。

  如此大家似乎默认了泰蜜的做法。

  “我在这儿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快来看看。”

  指挥官挪挪脚步,朝卡丝蜜尔走去。在她身后,罗克丝仔细打量着桌上放着的一个红色的盆栽,忍不住说道:“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她那头古怪发型的灵感是从哪来的了。”她两只爪子捂着鼻子,尝试忍着不要打喷嚏。

  “你先看看这本书,再和我说说感想。”卡丝蜜尔指指桌上。

  《巨龙天性》——石疗者欧格登。一本矮人的著作。

  “或者,我应该说‘天然巨龙’?是的,自古以来巨龙就是泰瑞亚的一部分,就如太阳、月亮、大地和海洋。”

  “没有人,就连矮人也不知道,它们到底存在了多久。角顿和诺恩世代流传着一些零星的故事,叙述上一次巨龙的崛起。”

  “遗憾的是,囿于年代久远,多数学者并不认可这些故事。毕竟,巨龙最后一次陷入沉睡至今已过去了上万年。”

  “不过,这些故事的存在表明,历史上,巨龙至少苏醒过两次。”在这句话旁边的空白处,“墨德摩斯?”的字样被重重划去。

  “部分上古文献——如今保存在德曼修会的收藏中——揭示了诸如强大的古谕族等其他种族,甚至人类众神所传下来的解释。”

  卡丝蜜尔眼神放光地盯着指挥官:“引人入胜,不是吗?我们从小听着巨龙的故事长大,但那些通常只是童话,或者单纯用来教育小孩子别做坏事的。我从没想过它们会是自然的一部分。”

  噢,此刻指挥官确实理解了玛乔丽眼中恋人天真到可爱的瞬间。

  “让你忍不住一口咬上去。”记得她这么说。

  指挥官点头:“毕竟,它们是有年头的上古巨龙。”

  “要说这表明了什么,那就是绯红开始研究巨龙的时间非常早。我很好奇是什么引起了她研究巨龙的兴趣?”

  “也许是它们的力量。”指挥官回答,“这似乎是她一直以来的追求。”

  “嗯,没准你是对的。但她同时也在寻求知识,一个对生命最大的疑问的解答。她似乎在很早的时候就认识到巨龙是某种……更大的事物的一部分。”

  “某种泰瑞亚之上的事物。没错。”

  她合上书,在书本下面看到一张纸,纸上是手写的笔迹。

  “提醒自己:探索移动传送点的想法。我能在心血来潮时就实现旅行吗?”

  卡丝蜜尔又看了看其他的书籍,推测道:“她在这里的时候肯定很年轻,应该是她还在当学生的时候。”

  翻找物品扬起的灰尘落在罗克丝的鼻尖。

  “阿嚏!”罗克丝揉揉鼻子,抱歉地笑笑。

  而针对卡丝蜜尔的推断——“稍后我就会得出更准确的结论。”泰蜜忙碌地记录着什么,头也不抬地说。

  “不过我的初步推断是,”泰蜜环顾四周,“没错,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她早年的遗物。”

  “看看这儿,”玛乔丽打量着室内的研究器材和图纸,“你说绯红多久之前来过这?看来她那时就已经开始研究魔径了。”

  “我不意外。她的才智远超她的同辈。”泰蜜顿了顿说,“我们阿苏拉已经研究它们几十年了。”

  罗克丝说:“但你们了解的也不多。”

  泰蜜一时语塞:“它们很……难找。”

  “看看这幅画——”玛乔丽拍拍指挥官,“是我想的那样吗?看起来像是魔径,你怎么看?”

  这是一张手绘图,它比单纯的文字更形象。它所展示的世界就像一部机器,有各种动态的零件,而苍白之树则处于心脏位置。

  “虽然很粗糙,但却有种怪异的美感,你同意吧?”玛乔丽说道,“你觉得是绯红画的吗?”

  “可能吧。”指挥官点点头,“它看起来代表着泰瑞亚。”

  “泰瑞亚,”玛乔丽思忖道,“如果你是希尔瓦里的话。苍白之树在画的中心。可我怎么听说绯红在她看到的某个幻景中扼死了苍白之树?”

  “她和苍白之树的关系肯定是爱恨交织。”

  “阿——嚏!”罗克丝两个爪子抱紧鼻子,瓮声说道,“抱歉。”

  “你认为她当时就变邪恶了吗?”伯拉罕思索。

  “她被误解了。”泰蜜立刻反驳。

  罗克丝轻轻“哼”了一声以示反对:“她肯定一直很邪恶。你不会一夜之间就突然变得邪恶。”

  “那烙印怪呢?它们就是突然间变化的。它们被腐化了。”夏尔土地上的生物,被巨龙烙印,很好的例子。

  罗克丝摸摸鼻子:“唔,也有道理。”

  泰蜜不再争论,往别的地方走去。罗克丝想要让条路,但房间太小而人又太大,局促间她毛绒绒的尾巴从泰蜜的头顶甩过。

  “嘿!当心尾巴。”泰蜜小小蛮横了一下。

  “哦!哦!哦!是只蒸汽牛头怪!嗷!”突然泰蜜就兴奋地大叫起来,惊得背后的罗克丝连尾巴上的毛都立起来。

  “噢,别这样好吧?”罗克丝的语气几乎是在哀求。

  卡丝蜜尔有些紧张地向屋外看了看:“声音轻点,拜托,泰蜜。”

  “泰蜜,你简直像只鹰身女妖。”伯拉罕戳戳耳朵感叹。

  “是啊,但你看到了吗?”泰蜜激动地不去拌嘴。

  “看到了。”伯拉罕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你都没在看!”泰蜜连抱怨都带着笑意。

  伯拉罕叹了口气,听话地挪了过来,双手抱胸歪着头去看那个东西,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在认真看吗?”罗克丝在他身后小声问。

  “不,我在想为什么这个东西会让泰蜜这么高兴。”

  “看见它了吗?看见了吗?是一只蒸汽牛头怪!”泰蜜不理会伯拉罕,拉着指挥官的手问。

  指挥官顺从地点头,弯下腰更近地观察这个东西。

  一头被部分肢解的蒸汽牛头怪。绯红很擅长捣鼓这些铁玩意儿,指挥官还对之前那个浑身是腿的蜘蛛一样扭曲的东西心有余悸。看不出什么的指挥官扭过头去看泰蜜,耐心地等待小天才的解释。

  “这个蒸汽生物可能是她的原型机。它有……瑕疵。”

  “什么意思……瑕疵?”

  “噢,”泰蜜的嘴张了张,没说话,最后还是说,“我很难用你能理解的语句来说清楚。你只要相信我就对了。”

  指挥官直起身子拍拍她的肩:“随你怎么说吧。”

  “没人能看懂绯红那些鸡爪子划拉出来的笔迹。”罗克丝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拎着绯红的本子,从动作到语气都溢满了嫌弃。

  “这些阿苏拉的鬼画符到底是什么啊?这些符号什么的看得我神经紧张。”

  泰蜜扭过头瞥了一眼,又转回去说:“那些都是炼金魔法符号。我还不能确定它们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会明白的——只要一点时间。”

  罗克丝提着一个本子用胳膊肘戳了戳指挥官:“这好像是本日记,你看看?”

  “亲爱的日记,菜鸟才用手写呢。看我找到的这个阿苏拉设备,以后就靠它来帮我记录日志了。”

  “别认为我对你不知感恩,只是我必须时刻保持进化。未来在等着我们,到时候我一定惊艳四方。”

  “这是我作为学生的最后一次录入。从明天起,我就是一个研究员、一个工程师、一个前瞻者。我承认我是既害怕又兴奋。”

  “我相信我已经找到了一条魔径,如果能够深入研究的话,那……我对泰瑞亚内部运转的认知将会突飞猛进。”

  “谁知道未来会怎样呢??”

  令人意外的……不那么令人意外的日记,指挥官若有所思地合上本子。视线落到了桌旁的一个卷轴,打开看了看,是动力学院的荣誉学生证书,能让绯红在无学位情况下观摩课程。

  “我的思想一直和魔法没什么交集,但是欧麦德和绯红却异常狂热。‘你在转瞬之间就能洞悉整个世界’——光想想都很荒谬。”

  “说不定可以呢。思想是一种强大的工具。”指挥官耸耸肩,递给罗克丝一本书。

  《论魔像的思维操控》,斯奈夫著。

  书中阐述了魔法的存在形式,提到了思维和魔法的联系。斯奈夫的研究认为,“在魔法和思维之间有一条线。它们是相连的。有其一必有其二,引子就是信仰。”。指挥官记得仿佛某次听伊尔说起过,斯奈夫带着卓加找她为那个思维操控的大魔像雕刻头部的事情。没能亲眼见到那一幕真是遗憾。

  罗克丝接过书,自然地将它放在书架上,没明白指挥官的本意是让她看看这本书。

  “是啊,但某些人就是想得不够多。”罗克丝的目光放在日记上,“美好的憧憬是不会把你领进阴沟的。”

  “没错。”指挥官赞同。

  “我们该走了。”伯拉罕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也许你有,但我可没有。”泰蜜一口回绝,“这是我一生中最重大的日子。看看所有这些绯红的财物!”

  指挥官条件反射地点头,不想去思考这是她听到的第几遍感叹。

  “我同意伯拉罕的意见。”罗克丝说。

  “你当然同意。”泰蜜满不在乎,“听着,你们可以走,但我不走。我要把这些都记录下来。我可以用这个写一篇让我扬名立万的论文。”最后一句她的小尾巴简直都要翘到天上。

  “嗯,我不确定。”伯拉罕闷闷地泼冷水。

  “她不会有事的。”玛乔丽对伯拉罕说,“她在村子里,她还有魔像。”

  伯拉罕松了口:“我想也是。”他弯下腰平视泰蜜,“我们晚点再回来找你,小鬼头。如果你碰上麻烦,就找风裔。你可以相信他们。”

  “我会的。”泰蜜点点头,伸手去推伯拉罕,“好了,别担心了,我还要工作呢。”

  “我们出去吧,伯拉罕。”罗克丝说着朝外走去,“这地方又古怪,灰尘又多,我受够了。阿嚏——”

  伯拉罕赶紧起身,没几步又扭过身子叮嘱:“你小心点,孩子。我们马上就回来。”

  看他们离开,玛乔丽放下手中的书:“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卡丝蜜尔跟在她身后,扭过头:“泰蜜,别惹麻烦。我们很快就来。”

  最后留下指挥官,她弯腰,伸出手指还想再叮嘱几句,泰蜜握住她的手指点点头,权当交流过了。指挥官无奈地转身要走,泰蜜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之前有人提到有个矿工,她发现了绯红正在寻找的魔径枢纽。我想知道她还在不在那里。也许你可以去看看?她是个诺恩,叫托丝卡。”

  “你要做什么?”

  “我要留在这里。你有没有意识到这个发现的历史性价值?先不说回收利用,光是论文、专题和文献都够我写到八十岁去了!”

  指挥官有些遗憾为什么自己是唯一留下听她“再次”说这些的人。

  “我不明白有什么好激动的。”

  “好吧,你不明白。你当然不会明白的。你是……你。但是对于一个阿苏拉而言,这个发现可谓关乎终身。我就注定是那个发现它的人。”她的语气还有些骄傲和自豪。

  “你注定是?”

  “没错,从我听说绯红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和她的命运相连。现在,我会为她编写传记。要是以前有机会和她聊一聊就好了。”泰蜜对绯红的感情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大家看到绯红,看到的是一个疯子,一个怪胎,一个坏蛋,而泰蜜看到的……也许是一个稍年长的自己?大概天才总是孤独所以惺惺相惜的。不过有一点指挥官可以肯定,泰蜜无论如何不会走上绯红的路,至少她不会允许。

  “你觉得她当时在这儿都做些什么?”

  “我越来越相信她在这个地区发现了一条魔径枢纽,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个结论。我十分确定,她当时就在对魔径枢纽进行研究。太让人激动了!”

  “希望我们能找到。”指挥官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

  “小邋遢,我需要用补给。”提到研究泰蜜就浑身动力。

  指挥官走出屋子,看着泰蜜忙碌的身影,有时她几乎都要忘记这是一个病痛缠身的小家伙。

  “噢噢噢噢看啊!”隔着段距离还能听到泰蜜的惊呼,指挥官忍不住笑了笑,大步离开了。

  “绯红啊绯红,你到底在这儿做些什么呢?”泰蜜在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嘟囔着。

  泰蜜从没机会和绯红说上话,谈谈那些奇思妙想和机灵古怪的发明。但这个房间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这个缺憾,这里的时间仿佛停滞在了绯红研究的某一个时刻,那些书籍和日志,像是时光的回声,让她能一窥另一个天才的想法。

  泰蜜那起手写日志旁的阿苏拉装置,打开,一个绯红的全息透明影响出现在房间里,就像她真的在这里一样。

  “全息魔法真是让人惊叹。我会用它来记录我的生活,我的失败和我的成功。未来的学者肯定会研究它们的。你在那儿吗,学者?”绯红——或者说这时她还是席拉,发出了一阵笑声,朝记录设备招手。

  泰蜜乖乖站在她面前,说:“我在这儿,绯红。我在。”

  接着她看到绯红如何讲述自己组装蒸汽生物,成为欧麦德——她的导师——的助手,她研究蒸汽传送门,踏入那个拓宽思维的机器,就在那之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也许就是,她成为了绯红·荆棘。

  她言明自己看到了永恒炼金术,坦承杀了欧麦德,用他的金币买了这个房子,用传送门将蒸汽生物原型放到罗纳通道和布里斯班野地。

  “噢,绯红……”泰蜜低低地叫她。

  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比如现在,泰蜜会感到短暂的孤独,那是一个其他人很难理解的世界。她甚至会想假如她遇到了绯红遇到的事呢?也许绯红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错误的朋友。想想她本来可以完成多少伟大并且不会伤害那么多生命的成就。

  泰蜜轻轻叹了口气,也许她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一个智慧相当且思维相近的朋友。

  指挥官没在矿洞找到之前见过的阿兰娜,但是楼梯上有另一个人。

  “你迷路了?”这话是对着指挥官说的。走近了,指挥官才发现她的身材高大,是一位诺恩。

  “不,我在找一名叫托丝卡的矿工,我想问一些关于魔径枢纽的问题。”

  “那你找到了。”她从容自然,“当时我在镇子外的废墟挖掘,发现了一块有魔法能量的地方,那个奇怪的希尔瓦里女人就说它是魔径枢纽。你不会想要靠近那里的。”

  “也许吧,不过我还是想听一下全部过程。”指挥官没有过多解释。

  “当时我在开采铜矿,正好挖开一块岩石,打通了一个密室。突然一道亮光让我们睁不开双眼。我们没有继续往深处走——太危险了——然后我们就换了个方向继续开采。”

  “这事你告诉那个希尔瓦里女人了?”

  “是的,你真该看看当时她兴奋那样,就好像我是专程来给她送礼物的提克斯和托克斯。”

  “那块有魔法能量的地方在哪?”

  “出了镇子往西,但是我把事情告诉那个希尔瓦里后,隧道就塌方了。我总觉得是她搞塌了又挖通道进去。你应该去找她问个清楚。”

  是个好提议,只可惜……“不可能了。她已经死了。”
第二季世界动态 盘根错节(与此同时)
  ## 与此同时

  烈日高照。繁盛之地又一个普通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马蒂纳斯一只爪子撑着脑袋,四个耳朵里塞着面团,眼皮半闭不闭地阖着。他没有睡着,尽管他很希望自己已经睡着了,就不必再忍受两个人类自以为小声的悄悄话,他从来不喜欢话多的顾客,尤其在对方没有给自己买酒的意愿时。他希望自己装得恰到好处,让那两个人类既不忍来打搅他休息,又不敢不付钱一走了之。

  “说真的,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那个老板,‘请问你见到指挥官了吗?一个高个紫发的诺恩,脸上有红色的纹身’?”棕发的人类说。

  我似乎见过,马蒂纳斯心里想。

  另一个人类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因为我不想让指挥官觉得我是一个随便抓着路人的领子歇斯底里问他们‘指挥官在哪’的变态跟踪狂。”

  棕发顿了顿,把自己的领子从同伴的手里解救出来,说:“你知道你现在的表现就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变态跟踪狂,对吧?”

  金发的人类浑身泄了气,喝了一口麦酒说:“没错,我知道。”

  棕发点点头:“好的。”

  马蒂纳斯享受了一会儿他们的沉默。但没多久。

  金发又打起精神:“不过,只要别让指挥官知道就行,对我们都有好处。”

  棕发自己又倒了杯酒,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我为自己的假期能找到的最好的消遣?”

  “抱歉,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知道你的那位指挥官会在这里?”棕发十分自然地用谎言缝合他们虚假的友谊。

  “贝林达·德拉奎,记得吗?在萨尔玛堡垒和我们交接的那个。”

  “她认识指挥官?”

  “她的妹妹是玛乔丽·德拉奎,和指挥官一起做事,她说指挥官和她妹妹一起到这边来了。”

  棕发发出一声赞叹:“你知道你越来越像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变态了?”

  “就像我说的,只要指挥官不知道——”

  “好吧,我们在这儿坐了快一天,你见到哪怕一点点指挥官的影子了吗?”

  “这不合理,如果这里有酒馆,她一定在这儿。”

  “那么,为什么不问问——”

  “不。我们等到你喝完这杯酒,如果她还没出现,我们就出去和来这儿的炽天使小队会合。”

  棕发耸耸肩,端起了酒杯。他的同伴则以十分灼热的视线注视着他喝酒的动作。他举杯不定,忽然觉得酒杯烫手,思索片刻,他放下酒杯。看到同伴的表情舒展,他木然地咬了一口三明治,心想,得,这酒有够喝的了。

  他们的讨论渐歇,马蒂纳斯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沉睡前,他隐隐觉得自己忘了说什么。

  现在还是下午,干涸高地时时有狂风吹来,夹带着沙尘。说来奇怪,指挥官顺着风向别过头,不让沙子 吹进眼中。这个方向,她正好能看清这个简陋的救助站全貌。她和到达这里不久的炽天使合力搭建了这个棚子,作为医疗站,来救助他们搜集到的风裔幸存者。医疗站的地址选在了一处高耸的石壁下面,就在繁盛之地的对面,这里地区空旷,便于运输,旁边的岩壁也能有效挡去风沙和高挂的烈阳。

  医疗站此时躺满了受伤的人。

  指挥官在上一个轮换出去搜救,这一次留在这里,协助医生。她用沾了水的毛巾去湿润伤者干裂的嘴唇,小心地清理伤口,在医生的指示下仔细上药。有些人已经陷入昏迷,还有些嘴里不断溢出痛苦的呻吟和悲伤的哭泣。对于是否要把平和大师的决定告诉他们,指挥官仍然有些疑虑。如果是她从高空摔个半死,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陌生人来说“你们被领袖抛弃了”。幸运的是,目前也还没有人问起平和大师。指挥官不确定这算不算好事。

  ​ “我们的性命是你给的——”一个风裔对他面前的炽天使医师说,“我们真幸运。”他想坐起身,但牵动了伤口,剧烈地疼痛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叫出了声。

  “放轻松。”那个医师立刻扶住他,支撑起他的身子,“好点了?”

  “是的,谢谢你。”受伤的风裔笑了起来,声音微弱但坚定地道谢。他的黑发蒙上了沙尘,灰扑扑的,但皮肤有种病态的雪白,太阳光照射在他的微笑上,让彼此更加耀眼炫目,几乎让指挥官以为下一秒他就会透明消失,从医疗站的宁静来看,愣住的不止指挥官一个人。

  “不!”一个伤者隐忍的喊叫让短暂安静的医疗站重新忙乱起来。

  “幸运……”回过神的医师回味着他的用词,“我们来追查强盗交易商的线索,这才刚刚穿过干涸高地,你们就都从天上掉下来了。”他特意指指风裔身上的伤口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那就是我们的天相在呼应。”风裔笃定地说,“这肯定有什么深意。”身旁是乱糟糟的背景声,但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医师,近乎固执地等待一个回应,只是身体一阵费力的咳嗽让他不得不转移注意力。

  “好吧好吧,先生。”医师认输似的安抚着他,指挥官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头盔下的红晕,“好了,快躺下。”他轻手轻脚扶着风裔睡下,在他闭上眼后才旁若无人地注视着他的面容。

  “有没有风裔谈起过他们的,呃……”另一边一个炽天使医师拉着同伴到一个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压低声音提问,他的脸色纠结,似乎在斟酌合适的用词,“呃……仪式?”

  “仪式?”被问到的医师一脸茫然,“没,你为什么……哦……”

  看着对方一脸隐晦,这个医师明白了所谓的“仪式”指的是什么。并不是每一个伤者都能更幸运到挺过这场灾难。

  “是啊。我们需要知道他们……需要点什么。”另一个医师的语气越说越低。

  指挥官没能听到他们谈论的结果,因为很快,干涸高地的风变得更大了。空气流动的声音逐渐响得难以忍受,目力可及的距离在变近,流沙河对岸的小镇建筑渐渐消失在浑浊的黄沙之中。

  是沙尘暴!

  这是指挥官第一次见这种阵势,炽天使们显然也没有料到。但沙尘暴来得又急又猛,来不及多虑,指挥官和炽天使迅速将伤者挪到紧挨着岩壁的地方,伤势较轻的风裔也帮起忙,让大家尽量靠在一起,指挥官帮着加固棚子,同时寻找木板或厚重的被褥挂在四周,多少挡些风沙。

  酒馆内,两个人类将大门打开一条缝,然后迅速关上。酒馆老板被风声吵醒,他甚至不用开门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劝你们待在这里,等沙尘暴过去再出门。”他用一条凳子堵住门口。

  “还在外面的人怎么办?”金发人类问道。

  “只要他们有脑子,就知道找个地方躲起来。沙子和风不会杀人,我没见过人在这种天气下外出,但声音会传播,这儿的人都知道危险来自于沙尘暴掀起的东西。”

  指挥官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狂风让地下的噬蝎和沙尘小虫统统出现在地面,恶劣的天气也让他们更具有攻击性。她不得不在接近目盲的状态下杀死任何靠近医疗站的野生生物。她怀疑多数时候自己只是在和斩不断的风沙斗智斗勇,饶是如此,她也不敢松懈丝毫。

  和指挥官面临的沙尘暴对比,围聚在一起的人群安静得像是在另一个世界。“天相呼应”的医师牢牢顶住木板,站在那个风裔身边。呼吸和心跳互相交织,一种无声的恐惧在人群中蔓延。他们失去了飞船,落入了陌生的险地,面临从未经历的威胁,此时的人们和大地初开时躲在山洞中瑟瑟发抖的白兔没有区别。就在这股沉默要迎来爆发时,突然出现了歌声。微弱但坚定,圣洁动听。炽天使看向身边的风裔,风裔的嘴巴一张一合,奇妙的旋律缓缓流出。他从没有觉得自己哪刻会比现在看到的更接近一个天使。像是一滴水落入龟裂的土地,勇气顺着缝隙渗透进深处。慢慢地,有人附和着唱了起来,一个,两个,直到所有风裔共同唱起他们熟知的歌谣。

  太阳、风、云、闪电——

  炽天使从不理解他们如何掌握了水晶的魔法,但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隐约明白了“天相呼应”的感受。那应当是,就像整个自然世界都站在你这边。

  沙尘暴在接近天明时渐渐散去,满目的黄沙让指挥官觉得好像得了沙盲症,她甚至认为自己在呼啸的风声中听到了远处传来鸡叫,还产生了空地中央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噬蝎的幻觉。但最终沙尘暴过去,一切归于平静。死寂,燥热,沉闷。不同的是,还有希望。

  收拾好医疗站,重新安置伤员。

  突然一个风裔发出了惊呼。

  “快看!”

  指挥官抬起头,呼吸停滞了一瞬。

  天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光景,伴随着第一缕阳光,蓝天、绿叶、红花,葱郁的树木,灵动的粉色陆行鸟,所有这里不可能存在的景象在空中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地闪烁着,若隐若现,宛如夏日撩人的一缕清风绕着发丝打转,挠人心痒,却抓不住痕迹。即使它不是死里逃生后第一眼看到的,也足够让人长久铭记。

  两个人类就在这样的光影中来到医疗站。当被同僚问起为什么来这里休假时,金发人类笑盈盈地说:“路过。”

  问及空中的景象,一位炽天使医师解释道,那些是天相水晶的碎片。它们因为飞船的坠毁四散,又被沙尘暴席卷到空中,狂风停息,它们也失去了动力缓缓落下。

  医疗站此时看起来有些空荡。显然,水晶对于风裔来说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因此另一部分炽天使和那些执着的风裔一同外出,收集散落的水晶。金发人类没有询问,因此驻守的炽天使也没有特意提及的是,指挥官正是其中一员。

  也许是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惯,水晶在这些风裔身上肉眼可见地得到了更好的发挥,即使是伤势刚刚恢复的风裔,也可以凭借着水晶在广阔的平原上迅速奔走,毫不费力地驱赶凶猛的噬蝎和缠人的沙尘小虫。指挥官身边放着一个竹筐,里面是所有收集来的碎片,红蓝紫三色交织,很是绚烂。她一抬头就能看到风裔带着拖影的身姿,忍不住想到他们是否从来就应该如此自由自在。

  糟了!指挥官微笑的嘴角瞬间凝固。

  这么明显的水晶异象,势必会引来审讯团的人,这几天只顾着忙,却将这么大的威胁给抛在脑后了。他们一定也在收集水晶,只希望暂时两方还没有碰面。心里不停祈祷的指挥官顺着能看到的风裔身影一处处找过去,还是看到了审讯团的魔像。他们不仅在收集水晶,还抓走了落单的风裔。指挥官稍加思索,便远远跟着这批回去的小队,想要掌握更多信息。空阔的平原上没有什么掩体,指挥官只能保持距离来确保不被发现。好在这段距离不算特别远,小队一直向东走,直到碰到山壁,这里有一个小的内凹的洞穴,洞口有阿苏拉科技门和几个守卫。此刻大门打开,阿苏拉和魔像正在进出搬运水晶。

  数了数三人两个魔像的小队,大概有六七个,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指挥官眉头皱起来。她不知道其他地方的风裔有没有被抓走,抓走了多少。而风裔和水晶产生的能量共鸣不知道会让审讯团怎么翻来覆去地折磨那些风裔,她对当初阿苏拉捕捉希尔瓦里做的野蛮实验略有耳闻,在实验道德上,审讯团只会更糟。

  她正考虑时,脚下冒出一颗小石头。顺着石头扔来的方向朝上看,在一道土墙边,石壁阶梯上放着一个手帕,很是眼熟,就像她送出去的那条。

  心里有了点底,绕过审讯团的守卫往手帕那里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好巧。”对方说。

  “你是……星火?”

  指挥官语气惊讶。她现在看起来,很不一样。她的眼睛亮亮的,灰头土脸,但威风凛凛地拿着武器,还未消散完全的水晶能量让她的周身发光。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风裔,看起来是一支以她中心的小队。在短短几天就建起这样的队伍,从飞船残骸中搜寻材料制作护甲和武器。像她这样的人,风裔一定很快就能振作起来。如果不是她的手上绑着那条手帕,指挥官都会觉得之前见过的女孩不过是一个幻像。

  “雨云呢?”指挥官绕了一眼四周。

  星火领着大家向前走:“在营地。”

  说是营地,其实不过是几块木板围起来,姑且搭了个棚子,连被褥都没有。雨云看到指挥官也感到惊喜。

  交流一番,才知道原来他们也遭到审讯团的袭击,有同伴被抓走了。据他们所知,被抓走的风裔有十三四个,守备的人数可以乘三,还不算魔像和外出收集水晶的。山洞里面似乎是一个很空旷的矿洞,有一个单向通行的星门,用来抵达这里。当问到遍地都是的藤蔓时,星火说偶尔能听到审讯团的人一些关于巨龙的只言片语,但具体如何,他们也不清楚。

  现在知道了具体情况,还差一个适宜的时机。星火摸清他们下一次大规模出发收集水晶是在日落时分。指挥官和星火决定在那之前和小队潜伏在矿洞附近,雨云则带着其他不能战斗的人前往炽天使的医疗站,最好能带回支援。

  终于到日落,远处高山上有星星点点水晶的光芒闪烁。审讯团的大门缓缓开启。收集魔像和克鲁成员分小队出发,在行进到三四队时,指挥官向星火做了个手势,自己慢慢摸到大门附近。默默记着小队出发的个数,到第七队出来时,指挥官一个翻滚从缝隙中钻进去,面对着门口的敌人,巨剑一挥,一道暗影之爪从敌人身后出现,将他们推到指挥官身边。得了空的星火立刻带着人冲进来。指挥官回头看了看,洞穴里有些昏暗,但能听到流沙的声音,间隔不远就有人守着竖立的柱形密封舱。他们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正往这边来。指挥官等他们靠近,释放“迷雾归来”。暗影散去,同等数量的蹒跚骸骨出现在脚边,纠缠住敌人。指挥官趁机从中脱离,跑向密封舱。巨剑在空中蓄力,横向劈开它。暗绿的液体流出,得到自由的风裔有些脱力地坐在地上。

  “坚持一下,有人来救你。”指挥官摇了摇他的肩膀,看人回了点神,“用上水晶,往外跑,快!”说完就立刻去打破下一个密封舱。

  如法炮制。一个,两个。

  跨过流沙河,五个,六个。

  “快跑!快!”

  九个,十个。

  “我们要走了!”星火在身后向指挥官大喊,洞内躺着许多人,回过头能看到远处魔像的身影,正朝着这里全速前进。

  但还差几个。指挥官环视一周,看到一睹透明的光墙,墙后还有几个密封舱。周围没有找到控制的开关。身后乱哄哄的,星火的提醒越发急迫。指挥官握紧巨剑,吸收日相水晶的力量,闷头向前冲。

  没有被挡回来。

  指挥官松了口气。看来和之前遇到的光墙的确是一样的。

  迅速打破密封舱,告知了越过光墙的方法。要离开时指挥官看到了一扇星门。没有犹豫,对着星门旁的不知什么用处的设备上去就是一下。但愿这多少能让审讯团的登陆受点困扰。

  “大门要关了!”星火卡在门口着急地看着洞内。审讯团的人大概到了设备连接的范围,启动了这里的防御系统。如果不能及时离开,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终于,在几个风裔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指挥官推举着前面的风裔,奋力一跳,蹭着门边。大门在她身后紧闭,指挥官拉着衣服下摆拽了拽,“滋啦”一声,门缝里留下一块破布。没时间为衣服惋惜,眼看着敌人要来了,星火带着剩余的人向营地赶去。指挥官留在后面确保他们没有被跟踪。

  事情到此姑且告一段落。当金发和棕发两个炽天使跟在支援队伍里和星火会合,再赶到指挥官和星火告别的地方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下次,”棕发炽天使说,“下次我来替你开口,好吗?”

  指挥官用最后一丝清明拿出传送石。她迫切地需要回到霍布雷克的大酒馆好好休息。一出传送点,扑面而来的酒香和温暖的壁炉就让她放松下来。甚至来不及和其他人说句话,她就一头栽到床上去睡了。
第二季世界动态 盘根错节(绯红的密室)
  “繁盛之地见”。伯拉罕·伊尔之子的信就像他的人一样直接。

  “我听说干涸高地有麻烦。繁盛之地刚刚遭受攻击。我要去那里看看泰蜜的情况。我们在那儿碰头,看看那孩子还好吗。狼灵指引你。——伯拉罕”

  收起信不久,才有酒馆的诺恩给指挥官传来口信。

  “看来伯拉罕比我以为的更在意繁盛之地的事。”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指挥官还是为这个想法扬起一丝称得上慈祥的微笑。

  指挥官赶到繁盛之地时,最激烈的争斗似乎已经结束了,只剩下几个小怪物和藤蔓仍不死心。伯拉罕顶在怪物面前,炽天使在他左右协助,星火和雨云他们守在没来得及躲进矿井的居民旁。至于镇子……镇子已经完全被藤蔓占据。它们从地底、墙角、石缝中钻出,打破房屋的土墙,捣毁屋顶和门窗。许多居民被藤蔓的卷起,锋利坚硬的末端穿透了他们的胸膛。幸存者瑟瑟发抖,痛哭流涕,哀嚎“我也会像那样死去吗”。

  当战斗结束时,指挥官看到了马蒂纳斯,他沉重地站在他的酒馆前,打开那道勉强称得上是门的东西,室内的情况只会更糟。桌椅被打翻、折断,柜台后的瓶瓶罐罐砸得粉碎,马蒂纳斯沉默不语地走进去,关上了房门。

  “泰蜜?泰蜜!你在吗?”战斗结束的瞬间伯拉罕就焦急地冲进绯红那间屋子。

  指挥官这次留下来查看了这些藤蔓生物的尸体。它们和上一次在追踪埃林时遇到的生物不太一样。其中像是狼一样的生物,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原先血肉之躯的模样。除了四肢和尾部裸露的纤细的绒毛外,它的躯干、脊椎和头部都被植物侵蚀,根茎仿佛在动物的血管里发芽、成长,直到冲破血管,从关节钻出。茎沿着它的脊椎弯曲,长出层层绿叶,一直到原先的头部,然后围绕着脑袋开出一朵红黄色鲜艳的花,花瓣带着黑色的斑点。这样的纹路和颜色,指挥官谨慎地摸了摸,简直就像血肉裂开一样。而它的头没有了皮毛,白色的骨架暴露,但眼窝处还留有黑色的瞳孔。即便它已经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那只瞳孔没有了眼睑的遮挡,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你,仿佛被困于这具尸体的生物之灵无法安眠。细长的花蕊从它的喉咙伸出,如同毒蛇分叉的蛇信。

  狼灵在上,指挥官心里默念,没有生灵应当这样死去。

  另一种有着植物外壳的大家伙,它的表皮看起来比之前的更为坚硬,如熔岩的光泽以它的腹部为中心朝四肢蔓延。更重要的是,这次还出现了两个十分巨大的从没见过的生物。它们从后背远远看上去,像是一朵高大盛放的花,根茎互相纠缠着飘摇地落到地面,不断地运动行进着,让它看起来像悬空一样。但当你走近了,就能看到那些“花瓣”的边缘长着锋利的勾刺,色块斑驳的表面筋虬交错。正中间长着一颗鲜红浑圆的眼球,参差的尖牙狰狞地半张着,甚至还有莫名的汁液从尖牙上滴出。它们会散发有毒的孢子,吸取周围人的血液供养自己。

  这场战斗,风裔和炽天使都死伤惨重,而换来的仅是大半个镇子的覆灭。

  墨德摩斯。指挥官想起狮子拱门的灾祸,遥远的龙吟,绯红的笔记,这些无孔不入的藤蔓和愈发怪异邪恶的生物。她似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墨德摩斯苏醒了。

  绯红的屋子里,靠墙堆起的东西七零八落,正中央的魔像一动不动,灰尘和砖块为所欲为地砸在任何角落,没有活着的阿苏拉的迹象。

  伯拉罕试探地叫了一声:“泰蜜?”

  “我在。”终于,熟悉的少女电音响起,“我很好。小邋遢保护了我。你们都没事吧?”

  听到这话的伯拉罕松了口气:“哦,呼。是啊,我们也没事。”当说起自己的情况,他就有些漫不经心了。

  “所有东西都开始晃。我差点没钻进小邋遢里。”泰蜜有些后怕。

  “她还好吗,伯拉罕?”罗克丝从有些狭小的门穿过,有些气喘吁吁,看来也是一路赶来这里。

  “是的,她没事。她躲到自己的魔像里了。”伯拉罕尽量将情况说的轻松,好让其他人——也许包括他自己——不再那么紧张。

  但话题的中心人物不乐意了:“我不是躲,我是在收集重要数据。”

  伯拉罕和罗克丝对视一眼,胡乱点点头:“嗯哼。”一贯的敷衍。

  “你刚说泰蜜没事?”卡丝蜜尔和玛乔丽忧心忡忡地走进来。

  虽然小邋遢纹丝不动,但指挥官能想象到泰蜜已经在里面急得跳脚了:“没——事啦!真是的。”

  “发生什么了?”玛乔丽询问指挥官,“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了。”显然她近距离感受到了那些怪物的袭击,但指挥官知道她说的不只这一件事。

  “我想我们都这么觉得。”指挥官说,“我们又有一条巨龙要对付了。”

  这句话让室内的氛围紧张起来,但从表情看在玛乔丽的意料之中。

  她只是吸了口气说:“一切都要变了。”

  “嗯,都会变。”指挥官点头,“这些都是墨德摩斯造成的。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墨——墨——墨——墨德摩斯?嗝——”卡丝蜜尔紧张得打起嗝。

  玛乔丽抚摸着她的背半是担忧半是戏谑地说:“局势危急程度完全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了,不是吗?”

  卡丝蜜尔握住她的手:“众神啊,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我们该怎么办?”

  指挥官在她手边看到一个笔记本,上面写着欧麦德的名字。绯红的最后一任导师。她有点好奇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你真的认为这些藤蔓与墨德摩斯有关吗?这么多死伤都是因它而起吗?”她转向指挥官寻求一个结果。

  指挥官从书上收回视线,看进她的眼睛:“我很确定。”

  卡丝蜜尔垂下双眼:“我们要怎么办?”

  指挥官看看玛乔丽说:“我们先跟着绯红的足迹。”

  卡丝蜜尔深呼吸,缓解自己的打嗝,强迫自己进行思考。

  “绯红觉得她已经见过了更壮观的前景,那是她产生的幻觉的一部分。我认为击落风裔不是绯红的计划,但是她和破坏者两个都——”

  “都提到了泰瑞亚的毁灭。我知道。”

  “埃林说过有个泰瑞亚的领袖会死。这让我觉得可能有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在背后牵引他。这是最让我害怕的。”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他指的是谁。”

  “可能是任何人。不过对墨德摩斯最有威胁的大概是特拉赫恩。我讨厌想到珍娜女王可能也会有危险。”卡丝蜜尔现在像一只忧伤到唱不出歌的金丝雀。玛乔丽有些心疼地抚摸她的发丝。

  “他还说了其他奇怪的话。”

  “是的。比如什么‘它会喜欢的’还有什么‘我见过更壮观的前景。’他的口气太像绯红了,真让人不安。”卡丝蜜尔抱起双臂,向着爱人的方向靠了靠。

  “我想我们还是能从绯红身上发现一些事情,哪怕她死了。”

  指挥官说着看向泰蜜,意味十分明显。

  泰蜜伸出手指:“先声明,我同意这一切是墨德摩斯干的。不过一切都是从绯红开始的。我们得弄明白她的想法。她的记录仪你看了吗?她的书和论文呢?”

  “很高兴你没事。”指挥官顾左右而言他,“你有什么发现?”

  泰蜜惊叫:“太多了!比如,绯红是从蒸汽生物起家的,然后逐渐发展到了以太和钟表生物。她把很多蒸汽生物放到野外了。哦,还有,她杀了欧麦德。”

  “杀了欧麦德?”

  “他是她最后一任导师。他用拓展思维的设备对她进行实验,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永恒炼金术,或者她以为自己看到了。”

  “然后她因此杀了他?”

  “不,她之所以杀他,是因为在欧麦德发现自己的设备生效后,就开始把她当作实验室的小白鼠——而不是一个助手或者学生。他当时还准备拿她做更多的实验。”

  “我明白了。不过欧麦德肯定不会伤害她吧?”毕竟是师徒。

  泰蜜在小邋遢里挠挠头,语气有些不好意思:“从历史出发,上一代阿苏拉——包括欧麦德——把希尔瓦里当作异常生物进行研究。第一批希尔瓦里出世时,他们很多都……受到了迫害,作为研究秘法知识的实验品。”

  指挥官了然。绯红也是希尔瓦里。事实上就算绯红不是一个希尔瓦里,指挥官也相信欧麦德那样的人干得出同样的事。她的目光转了转,看到了那张意味不明的画。

  “你对墙上这张图有什么新看法吗?”她指了指。

  泰蜜顺着看了过去,语气有点小得意:“我还真有。根据绯红的笔记和那边的全息记录仪,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我认为那就代表了她的幻景。”

  “她的幻景?”

  “她的导师欧麦德制造了拓展思维的机器。当她使用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幻景。那中间的符号我见过,用来表示苍白之树。”

  “你认为她是看到了幻景之后才画出这幅画?”

  “是的。她声称在幻景中看到了永恒炼金术。图画中的对称元素和中间的苍白之树让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为什么是苍白之树?”指挥官自言自语道。

  “在幻景中,她看到苍白之树遭到一株荆棘藤蔓的攻击。她的描述是,那东西对苍白之树造成了可怕的伤害。”

  “这听上去很糟糕。她感到困扰了吗?”

  “她感到愉悦。她甚至培养出红色的荆棘藤蔓,用它绞死了欧麦德。我可没错过这些和她幻景中藤蔓的相似性。”

  “那魔径呢?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正要说到最精彩的部分呢!”不知是不是指挥官的错觉,她觉得小邋遢的光都亮了些。

  “绯红的理论是,我们传送点的位置与最强大的魔径位置正好重合。”

  指挥官显然并不太理解这个理论的精彩之处,只是问:“那她说对了吗?”

  “很有可能,但还没证实。我还要多做一些研究,要进一步理解那些让她得出这个结论的要素。”

  “真精彩。”指挥官赞扬道。

  “那你知道绯红在这里做了什么吗?”玛乔丽问。

  “她在研究魔径。不过我还没——”泰蜜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晃动打断。

  “抓稳了!”伯拉罕扶住旁边的箱子让自己不要摔倒。

  “哦!哦!天哪!”卡丝蜜尔抓着玛乔丽的手惊叫出声。

  似乎是老旧的房屋承受不住压力,沙子和碎石从房顶滑落,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响,整座房子像是要塌了一样。

  震动没有持续太久,靠墙的架子轰然倾倒。

  “发生了什么事?”卡丝蜜尔惊魂未定。

  “嘿,来看看这个。”罗克丝歪着头看向小邋遢身后,“这书架后面有个通道。”

  “什么?别挡路!让我看!”小邋遢的庞大的身形在小房间里有些笨拙,它不客气地转身,挡住了绝大部分视线和道路。

  “别急,让老大先进去。”伯拉罕说。

  “好吧。”泰蜜有些不情愿地答应,“但快点。”

  罗克丝站到指挥官身后:“来,霜咬。我们上吧。”

  霜咬的尾巴一甩,在原地蹦了蹦。

  指挥官从小邋遢旁边挤过去。通道里是一个下行的楼梯。下来后是一条向前延伸的隧道。向后则有一个杂物室一样的空间,楼梯下是一条向西边延伸的通道。

  在通道门口的墙上贴着一张纸,看着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

  “克南军队士兵的家书中反映出他们的军旅生活。A.E.十一世纪,他们的首领瓦瑞希·奥沙极大地鼓舞了他们的忠诚。”

  “在某场演讲中,奥沙表彰了她的军队,并鼓励他们利用自身优势从内部发扬克南的力量。”

  “她说:‘只要能够巧妙地说服,你可以让成群的低等生物糊里糊涂地就为你所用,他们会坚信是在为自己的目标奋斗,而不是你的。’”

  “奥沙拿出了与半人马以及与克南工匠的联盟作为引证。合作使他们能够锻造出更加优质的护甲和武器,供给克南人民的日常需求。”

  噢,现在我们知道绯红促成熔火联盟的想法是跟谁学来的了,指挥官想。

  她在旁边的杂物室找到一个本子,上面写着“研究笔记”,里面是复杂的程式、草图和工程蓝图。如果我身边有个工程师就好了。指挥官遗憾地把笔记放了回去。除此之外,的确是些杂物。

  沿着隧道前行,地上胡乱扔着几本书。不排除它们因为刚刚的震动而掉落,但指挥官还是觉得这地方大概本来就这么乱。

  其中一本叫做《干涸高地史》,由尼古拉斯·杉弗德在1070A.E.所著。那距今已经有将近三百年的历史。

  “这片圆形的盆地在数千年前可能是一片湖泊,但现在却是一片荒漠。黄沙覆盖,伴着狂风侵蚀着山岩、生物——这里的一切。”

  “曾经有不明智慧生物在高高的崖壁上建造了这些摇摇欲坠的家园。虽然有建筑存留下来,但是风吹日晒之下,难保它们不会散落。”

  “这一地区吸引着流亡之徒来此藏身。还有其他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在文明世界不受欢迎的人来到此地。对我和雅克金顿这样的旅行者而言,这里尤其危险。”

  “似乎半人马部落迁徙时曾经过此地。有证据表明他们曾在这里修建居所。有一根巨大的树干格外显眼,可能就是他们的圣树之一。”

  “虽然这片地区水源稀缺,但却不乏生命的迹象。这里是进入迈古玛丛林的门户,那里生长着狂野的植物、生命,常常还有死亡。”

  倒是没有想到绯红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合上书本,继续向前,隧道逐渐宽阔,形成一片空地,摆放着一看就是阿苏拉科技的器械,正前方是一个工作台。靠墙的地方有张长桌,桌上堆着书本、蜡烛、和箱子。点亮蜡烛,指挥官翻了翻书,在一本书的扉页上画了一条路线,它往上延伸,一路穿过她的地道通向干涸高地的高处区域。绯红地图上的点可以连出一条路线,盘绕干涸高地的高处区域,通往未知的目的地,她在那里画出了交叉的闪电箭标记。

  “你发现什么东西了吗?你发现了,对不对?”泰蜜看着指挥官的神情,操纵着小邋遢快步走过来。

  “绯红留下了一张地图,看起来她朝西南面什么地方去了。”指挥官举起那本书。

  “我打赌这一定通往她发现的魔径。”泰蜜打了个响指。

  指挥官将画着地图的扉页扯下来放进包里,绕过小邋遢的身躯看向隧道后方的其他人:“你暂时留在这边跟其他人待在一起。我要去看看这会把我带到哪儿。”

  通道里盘踞着峡谷蜘蛛,划开两边的蛛网,能看到矮桌上摆放着一个蒸汽牛头怪头颅,从一旁的零件来看,绯红应该一直在对它进行维修。

  继续向前走,能感觉到地面有了向上的坡度,螺旋着向上走,很快有了亮光。根据走过的路,出口大概在绯红所在的房屋的后背高处。

  洞口长满了杂草,地上躺着一个大件金属,看起来是绯红的蒸汽仆从。

  走出洞外,还是一条狭窄的小道,两边是巨石崖壁,夹缝中长出了粗壮的树木,蜷曲在头顶的山岩下。但通过空气的流动,能清楚感受到小路尽头就是空旷的野外。

  不假思索地向前走,感受到头顶的遮蔽消失,指挥官抬起头回望,看到了疑似建筑物冒出的尖儿,仔细听还能在风中听到交谈的声音。正在思索时,迎面出现了一个半人马。

  看清来人的瞬间指挥官已经举好了剑。她可是参加过炽天使和半人马在哈拉希腹地战役的人,他们的凶残和野蛮程度非同一般,指挥官只希望风裔没有遇上他们。

  出乎她意料的是,眼前的半人马停在一个安全距离,礼貌地向她鞠了一躬。

  “你好,外来者,我是妮瑞·散鬃。”

  指挥官愣住。

  “我们的部落向来欢迎外来者,而我们欢迎你。前面就是我们的庇护所了,就在弯道那边。”她侧过身子,向身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避难所……?”

  “格林特的子民从天空陨落,散布在我们周围。我们的意愿和职责是尽一切可能帮助他们。你和他们一样会受到我们的款待。”

  妮瑞说话时微微低着头,语气真挚而诚恳。这让指挥官甚至为刚刚的戒备感到一丝惭愧。

  “抱歉,请问你是否记得曾看到一个奇怪的女人从这边来,还有几个机器仆从拿着她的东西?”

  妮瑞说:“我不记得你找的这个女人,但我看到过一个没头的金属野兽被遗弃在荒野,我还在想那会是从哪来的。”

  指挥官想到了刚刚在草丛里看到的东西,她道了谢。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到这个半人马的部落里看了几眼。

  复原庇护所是这群和平的半人马建立的,他们的领头者叫做埃尔金·攀崖。他们照顾落难的风裔,和他们分享食物,共同抵抗骚扰者的入侵。他们的祖先曾游历过迈古玛丛林,当哈拉希部落背离了祖先和平的准则,他们便分道扬镳。直到今天,他们仍在坚守和平与怜悯的教义。

  埃尔金所提到的教义让指挥官想起了文塔里——她曾听特拉赫恩说过,文塔里与母树分享了他的教义,母树又将这些教义通过梦境传授给所有希尔瓦里孩子,她记得母树之心还摆着雕刻着那些智慧箴言的石碑。她向埃尔金询问这位文塔里,埃尔金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一位同伴。但他承认,那些教义的确相呼应,也许他和他们在迈古玛有同样的渊源。

  指挥官没有在这里多待,埃尔金经营得很好,不必多加担心。临走前她又问了绯红相关的线索。一个带着机器仆从的希尔瓦里,埃尔金的队伍曾有人见过她,她和她的机器仆从,前往西南方向。

  “当心沙尘暴,还有……墨德摩藤。”墨德摩藤,指挥官内心悄悄叹息。

  比照着地图前进,仍然是狭窄险峻的夹山小路,但指挥官隐隐听见了水流的声音。在一个弯口处,指挥官一脚踏进了水里,从水流过的方向看回去,似乎是一条细长的瀑布。沿着水流继续向前,她能听见熟悉的鸟叫声。闷头前进,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翻新出几分惬意。

  放下地图,饶是有几分猜测,亲眼见到时,指挥官还是忍不住感叹。身后是漫无边际的黄沙,高耸光秃的山岩,碎石和野兽,眼前却是大片生机勃勃,鲜亮的绿色,水流从脚下潺潺绕着绿地向前方延伸,毛色粉嫩艳丽的陆行鸟三两成群地在水边奔跑、鸣叫,它们脚下生风,惊动了路边盛放的紫色花朵,几根羽毛从身上掉下来,随着风晃晃悠悠,正落进花蕊处,花边草丛中的青蛙“呱呱”叫着蹦了起来,撞到花瓣,连带着羽毛也掉下来,掉进了水流,跟着一起向深处漂去。

  这段日子看够了沙漠的干涸荒芜,见到这样的绿洲,一直生长在天寒地冻的席瓦雪山的指挥官突然就明白了书本中“生命的绿洲”是一个怎样诚挚又真切地形容。就连之前刺目灼热的阳光,透光大片的树叶,也消去了攻击性,反而让人感恩且愉悦。眼角闪过一簇光芒,指挥官想起沙尘暴结束时看到的水晶中的景象,原来那不是幻景,而是这个绿洲的投射,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这个认知让指挥官深感轻松。

  更令人意外——但似乎又理所当然——的是,这里有一个农场,胡萝卜、卷心菜、仙人掌、莴苣,还有一只挑着水桶的斯克鼠,大概这就是半人马部落主要的食物来源——不是指那只斯克鼠。

  指挥官想要凑近去和那只斯克鼠谈谈。

  “我只有一个请求,脚下轻点儿”边说着指挥官的脚就被这个半人马轻轻拨向了旁边。

  这个半人马长得很凶,但语气和动作都透着耐心和慈爱,那种神情她只在女王谷的葡萄园种植主和看着卡丝蜜尔的玛乔丽身上见过。

  “那些沙尘生物一直在糟蹋绿洲,已经够糟了。”他疼惜地抚了抚受惊的嫩草,然后直起身子看向指挥官,“我叫埃紫·柔蹄,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朋友?”

  “你好。我要去南边的高地,是从这里过去吗?”指挥官往南望了望。

  “不好说。”埃紫摇了摇头,“从这里到南边高地必须要经过藤桥,但不久前墨德摩藤出现,摧毁了藤桥。除非你长了翅膀,不然是过不去的。”

  “靠风裔的水晶呢?”

  “抱歉,很难做到。”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指挥官有些泄气。

  埃紫思索片刻说:“如果你能赶走那些墨德摩藤,尼普克特——”他指了指那只正在辛勤浇水的斯克鼠,“可以重新种上藤籽。在适宜的土壤它们可以瞬间长成一座藤桥。”

  “没问题。”指挥官一口答应。

  向南边边缘走去,指挥官看到了之前藤桥的残骸,看多了而渐渐接受了它们出现的墨德摩藤在残骸旁巡视。数量对于指挥官来说不算太多,但职能齐全。她在埃尔金的部落更详细地了解了这些怪物。

  高大而有着坚硬外壳的墨德摩藤称作躯壳,它们可以从地底伸出细小的藤蔓缠住敌人的脚踝和小腿,如果首先和它对上,很难不说会因为一时胶着而被其他墨德摩藤包围。颅骨围着太阳花的墨德摩藤可以叫做战狼,正面来说它们不是很有威胁,但如果被两头狼从两侧夹击,那情况就会变得危急。最难缠的是像一只竖起的蝠鲼的墨德摩藤,这种吸噬齿磨虫会吸取敌人的生命力转化为对盟友的治疗,如果放任它在躯壳的背后支援,那要种出藤桥还不知到什么时候。万幸的是,这几只怪物都没有之前袭击繁盛之地的怪物高大。

  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各个击破。齿磨虫的数量并不多,只有在外围巡逻的那只紧跟着躯壳,剩下几只则在下方的盆地里小范围走动。躯壳的数量虽然更多,但除了外围这只,其它的都四散在地形里静立站岗。至于战狼,有两只成对,主要在外围一起行动,剩下的则和躯壳一样站位分散。这样看来,只要在不惊动内部的情况下处理掉外围这几只,那里面的倒也不成气候。想到这里,指挥官悄悄靠近外围的巡视路线,趴在草丛里静待时机。

  这时,一只陆行鸟误入了外围巡视的范围。躯壳和齿磨虫立刻对它发起攻击。受伤的陆行鸟被激怒,张开翅膀朝它们发出尖利的长啸。陆行鸟就在指挥官不远处,担心被发现的指挥官轻轻挪了挪身子,胳膊不小心撞到什么东西,边向下滚去还发出清脆的响声。指挥官连忙抓住它,触感像是阿苏拉器械使用的水晶。但声音惊动了躯壳,它甩着粗壮的胳膊就朝这边走来,留下齿磨虫承受陆行鸟的啄击。

  指挥官见状从草丛翻滚而出,躲过了躯壳脚下冲来的细小藤蔓,趁它僵住的时刻挥舞起巨剑,剑刃在空中渐渐凝结成冰,随着和躯壳皮肤的接触,冰层瞬间蒸发,躯壳全身则被冰冻住,这让它比之前更为迟钝。指挥官迅速追击,几下挥砍,躯壳还来不及做什么回击便轰然倒地,组成身体的藤蔓枝叶四散开来,唯有头上的灌木团落地,发出闷响。再看那边,陆行鸟已然不敌,但意外的是,齿磨虫也好不到哪去。指挥官拿出利斧向它攻击,齿磨虫生命力消失,躺倒在地的瞬间,陆行鸟也眼睛一闭,倒了下来。有所感应的两头战狼走来,指挥官没有给它们包围的机会,激发生命之力,拿出镰刀转了几转。如此外围便清理干净了。接着便是一只只杀过去,只要战斗的速度够快,后来的敌人就只能踩着前面的尸体,数量的优势变为了单纯对指挥官体力的考验。而作为霍布雷克酒桶游戏常胜冠军,体力不是什么大问题。

  没等所有敌人被消灭,剩下的便原地转了转圈,钻进地里不知去向。虽然遗憾没有处理干净,但那也不是当务之急。

  回去农场找到埃紫,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吩咐尼普克特的语气还是透露了一点欣喜。谢过埃紫和斯克鼠,指挥官便踩上藤桥向南前进。

  上了高地,路在朝东边延伸,很快到达一处空地的缺口,地上散落着墨德摩藤藤蔓的尸体。确定似乎它们不会复活起来重新攻击,指挥官放下警戒走进空地。正对着她进入的方向,墙边沙中埋着一个立方体,像是阿苏拉的机器部件。

  沿着墙边向南走,在一处向下的坡顶,指挥官发现了另一个损坏的蒸汽怪,没有了头,但能肯定是绯红的作品,那间密室里的头也许就是这个机器人的。

  顺着坡道向下,很快走到一扇大门处,地图上的路线也就标记到此。如果指挥官还有什么不确定的话,在看到审讯团的人把守在门口的时候就完全确定了。这里一定就是绯红找到的重要地点。她回去通知了其他人,现在他们的问题来了,对于这伙审讯团,他们是要打进去,还是要打进去呢?
第二季世界动态 盘根错节(调查绯红的技术突破)
  “这地方真奇妙。”卡丝蜜尔感叹道。

  他们已经突破了大门,进入山洞。把守在门外的是几个电能炮台和一个魔像。指挥官相信听到门外的审讯团说那是光能灌注魔像,一种结合了风裔水晶能量的魔像。显然它还需要改进。

  山洞里是一个高大宽阔的长形空间,凉爽舒适,绿草铺面,简直是一片地下绿洲。

  “而且都是坏人。审讯团在这儿。”也许她没有,但指挥官听出了玛乔丽一点吓小孩的口气。

  一条地下河流从山洞中央穿过,将地面分为左右两边,审讯团的人就在这两边聚集,不知在忙活什么。

  “我们知道怎么对付审讯团。”罗克丝胜券在握地说,“我们来清理这地方。”

  “等等,罗克丝。”泰蜜坐在小邋遢里出声阻止,“我们聪明点儿,”

  罗克丝和伯拉罕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又来了”的表情。

  “绯红肯定在这里设下了安全装置,它们现在没有启动,但如果我能重新激活它们,我们就能把它们变成自己的优势。”

  “噢……”伯拉罕懊恼地哀嚎,“我们不能就用传统的办法干掉他们吗?”

  泰蜜对他的不满心平气和:“可以用,但他们很快就会杀回来。绯红的安全系统可以保护这里不受持续攻击。”

  玛乔丽看着指挥官点点头。

  “清理道路,护送我去第一个控制台。”

  “我不想去考虑审讯团在这个地方干什么。”罗克丝说道,“这群家伙虽然不像以太之刃,但如果他们拿到了绯红的设备,就跟以太之刃一样危险。”

  以美琴船长为首的那群海盗。指挥官回想起了和他们对上的日子,不由得点了点头:“我们要确保他们拿不到。”

  伯拉罕接着说:“每次和审讯团战斗,我都会觉得他们最后会把我关起来,好在我身上做实验。这是我最可怕的噩梦。还不如死了。”

  “的确是审讯团会做的事。”

  “泰蜜跟我说了审讯团曾经对第一批出现的希尔瓦里做的恐怖实验。他们把希尔瓦里当动物一样。”

  指挥官对这事也有所耳闻,不过:“不是只有审讯团这样。”

  “那时候我还没出生,所以他们就像一直都生活在我身边。不能想象这对于那些经历过希尔瓦里出现之前的人来说有多奇怪。”

  啊,这句话勾起指挥官一些回忆。她在狩猎大会之后便鲜少回忆过去,那些日子久远得仿佛众神踏上泰瑞亚之前了。似乎她也曾生活在没有希尔瓦里的世界,但那个世界对她来说,和她踏出雪山之前,没有半人马、阿苏拉、友好的矿工和要花钱的麦酒的世界没什么两样。没人能在三寸之地一眼看透整个世界。和任何事物都有初遇。而这不是对他人心怀恶意的借口。

  指挥官兀自感叹完,只是说:“我懂你的意思。”

  玛乔丽走在卡丝蜜尔身边低声说:“这地方到处是魔法能量,你感受到了吗?多得有点让人反胃。太古老了。”

  “我感觉到了。”

  泰蜜走在中间,她提醒各位:“别被交火逮个正着,审讯团的武器也挺可憎的。”

  卡丝蜜尔回应:“我准备好用幻像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了。随时。”

  她话音刚落,几个审讯团便突然出现,把他们拦在离控制台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他们人数不多,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疑的警报系统。指挥官猜测他们是否也还没摸透这地方。

  清理掉审讯团,接下来是泰蜜的回合。

  小邋遢直直地站在控制台显示屏前,如果不是泰蜜在念叨,指挥官会觉得它没有开始工作。

  “过载权限。开启手动控制模式……”显示屏的画面变了变。

  “哦,是电击武器,漂亮。”泰蜜欢呼一声。

  “好啦,都交给你了。”小邋遢往旁边让了一步,“用控制台烤焦审讯团吧。”

  指挥官闻言凑了过来。

  伯拉罕有些迟疑:“这玩意儿不会炸到我们脸上吧?”

  泰蜜翻翻白眼——根据语气推测:“别傻了,那样的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大概只有……嗯,百分之五十三。”指挥官搭在控制台的手顿了顿。

  “我已经把我们标记成非敌对目标了。”她说得很笃定。

  “太好了!”伯拉罕挥舞着拳头,“我们给审讯团来次电疗。”

  指挥官有时候觉得,他们两个人的话也许经过了什么特殊加密,以至于外人听来总是难以理解。呼了口气,说服自己泰蜜只是在开玩笑,她很有把握。指挥官操控起武器。

  不过其实没什么要操作的,她只需要选定电击的目标范围。放在对岸,稍微远一点,人群中心。

  确定。

  什么也没有发生。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一道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红色激光竖直地扫描了她指定的范围,头顶上正对着河中心的三个炮台依次发射,人群中心突然就矮下去一片。指挥官为这个武器的杀伤力愣住了几秒,然后再次操作。

  选择,确定,等待,“嗞”,“嗞”,“嗞”。

  太过投入的她甚至没有发现身后的队友已经和赶来的审讯团打了起来。

  “伯拉罕接个手。”

  回神的指挥官立刻转身加入战局。

  清理完这一小波援兵,伯拉罕还没有结束。

  “换我了。”泰蜜站在他旁边催促。

  “好吧好吧,你来。”

  泰蜜这一下,那一下,对岸已经一个人也看不见了。

  “我们把他们都干掉了!好吧,至少把眼前的都干掉了!前面还有一个控制台,我们也得激活它,走吧。”

  玛乔丽挑起眉毛:“你还真是乐在其中啊,是不是,泰蜜?”

  “是说用绯红了不起的装置——哪怕是她最早的设计——来消灭审讯团吗?怎么能不好玩?”说着她就向左手边走去。

  指挥官走在最后面,她注意到控制台附近有一根缠绕起的藤蔓,走进细看,里面是一个审讯团的阿苏拉。看来墨德摩藤也入侵了这里。指挥官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嗯……这个有点点复杂。”泰蜜沉吟一声,“不过没有我对付不了的。”

  指挥官和其他人在四周给她放哨。

  “今天是我的生日吗?这里能直接控制她的蒸汽生物!”

  “嗒,嘀,嗒,然后,塔嗒。”泰蜜活动活动手指,“全由你控制了。如果损坏很严重,它会把你弹出去。不过它有自我修复协议,完成之后它们又会重新动起来。”

  卡丝蜜尔期盼地说:“我想试试。”

  “不行。这个只能留给老大。”泰蜜一副成年人的样子。

  “其实,我不介意……”

  “那我要先来。”泰蜜抢先说道。

  “也许可以考虑考虑我?”伯拉罕诚恳地提议。

  “是我先……”

  “好了好了好了——”指挥官看着突然幼稚的三个人,只好使出了任何一个面对因玩具起争执的孩子们的家长都会用的手段,“你们都别玩了。”

  “还是我来吧。”不包括这句。

  操控蒸汽机甲的感觉很奇怪,你知道你的身体留在原地,但意识似乎跨过河道到达了机甲里。它可以按你的思维行走,朝前方的半圆发射锋利的齿轮,如果它瞄得够准,那就没有人能够躲过,如果躲不过,那就没有人能活下来。射出去的齿轮达到一定距离就会原路返回至机甲,伤害照旧。也许它还有别的什么功能,但指挥官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必要了。

  到此山洞里的大部分敌人都被消灭了。

  “真有天分。”泰蜜洋洋自得,不知在说谁,“不过据我看到的,前面还有一个控制台。送我到那儿去,然后我们就会金光闪闪的。”

  这离她给这地方取名叫“闪光山洞”没差多久。

  “我得说,那挺适合你的。”罗克丝似乎难得……夸赞了泰蜜?

  “没时间磨蹭了。审讯团可不会轻易投降,他们会发动反攻的,我们得做好准备。”泰蜜自说自话地前行。

  最后一个控制台在河对岸,众人向前走到河水较浅的地方过河。这边还有几个坚守岗位的审讯团士兵,但也做不出什么有效的抵抗。

  控制台方面似乎有些问题,小邋遢还要上阵操作,指挥官一度担心它的身板会把控制台一拳砸烂。

  “最后一个,完成!这个能启动绯红的全息防御系统,只要一开火,就能干掉里面所有的东西。”泰蜜得意地介绍。

  “你真的意识到我们也属于‘所有东西’,对吗?”众灵在上!感谢玛乔丽。终于有个人提出了这个问题。

  “别担心。我相信我可以进行设置,让系统把我们的身形鉴定为盟友。不过,需要一点点时间。”

  感谢众灵她愿意花这点时间。

  “我们一点点时间也没有。审讯团来了!很多。”罗克丝拉开弓箭。好吧,不能万事遂人愿。

  “泰蜜,动作快一点。我们给你争取时间。”卡丝蜜尔将泰蜜挡在身后。

  另一边也有审讯团的人来,还带着魔像。指挥官和罗克丝转过来守在泰蜜另一侧。伯拉罕则留在泰蜜身边,用他的护盾来为泰蜜抵挡任何可能的伤害,让泰蜜尽可能集中精神来进行设置。

  审讯团的攻势很凶,而且源源不断,几乎要把几人的队形冲散。四个人围的圈越来越小,好像要被困住一样,情况愈发不妙。

  “我们没法一直挡住他们。”罗克丝硬着头皮说。

  “马上好,启动防御系统。”小邋遢的手在控制台上飞速运转。

  “你肯定这玩意儿不会杀掉我们?”玛乔丽提了一句。

  “肯定。我保证最高只有百分之五十三的几率。”小邋遢的手举起,准备按下最终按钮。

  玛乔丽惊得手下用力:“我没听错吧?也许你不该——”

  小邋遢已经按了下去。

  山洞内突然一片漆黑,一层柔和的橘黄色光芒慢慢照亮山洞,直到整个山洞都变成一片白,然后一切又突然恢复了原样,除了审讯团的人。他们已经倒下了。

  “真是……漂亮。”卡丝蜜尔为奇异的景象感叹。

  “而且我们还活着,这是加分项。”玛乔丽心有余悸。

  “当然我们还活着。刚才百分之五十三是我开玩笑的,”泰蜜若无其事地进行着后续操作,“差不多有百分之七十八。”

  指挥官认为泰蜜应该停止使用五十三这个具有欺诈意味的数字。

  “太棒了。看起来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在这里闲逛的只有我们了。”罗克丝抬头仔细瞧着这个地方。

  “你做得很好,泰蜜。”伯拉罕的语气活像鼓励第一次站起来的婴儿。

  对此泰蜜只是不客气地收下了赞美:“我知道。”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个洞穴。”泰蜜一脸理所应当。

  卡丝蜜尔嗔怪地看她:“你知道我意思。”

  “好吧,所有线索都表明这里是魔径的枢纽——”

  卡丝蜜尔张嘴。

  “你不用问了,就是多条魔径的交汇处。”

  卡丝蜜尔闭上了嘴。

  “绯红认为这里非常重要,才会在这里建立实验室。”

  “植物巨龙的腐化已经渗透到这里了。”玛乔丽也注意到了四周藤蔓和审讯团尸体的残骸。

  “是的,是挺麻烦的。不过既然巨龙会吞噬魔法,这就都能解释得通了。很明显,巨龙会被魔径吸引,就像蛛网上的苍蝇吸引蜘蛛。”

  “对传送点来说,那可不妙。”考虑到传送点依靠魔法来运作。

  “是很不妙。”泰蜜意识到问题。

  “肯定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罗克丝说。

  “我在想办法。”泰蜜手下不停,“我在深入分析阿苏拉传送点网络,看哪些传送点受到了干扰,而这个受影响的范围比我想象得要大。”

  “有多大?”伯拉罕问。

  “哦,举个例子,康考迪亚堡垒和萨尔玛堡垒的传送点反应不正常,如果那就是巨龙的蔓藤——我预计就是——那延伸得也太远了。”

  植物巨龙盘踞在迈古玛丛林,那是干涸高地的西边,萨尔玛堡垒在他们东边,要到达这里还要横穿辽阔的布里斯班野地。康考迪亚堡垒则比萨尔玛堡垒还要往东,中间隔着一整片宽广的悲伤之海,跨过连绵的蒸汽山脉。那甚至可以说已经走过了四个种族的栖息地,再往东就只有夏尔了。

  “还有其他传送点受到干扰,不过那两个点情况特别严重。有意思的是,两处都是要塞。”

  “我觉得这需要现场观察。我要亲眼看到那边到底什么情况。”玛乔丽下了决定。

  “我们为什么不分头行动呢?罗克丝和我可以去康考迪亚,你们俩去萨尔玛堡垒,替我们向你姐姐问好。”伯拉罕提议道。

  “这主意不错。我也想多陪陪贝林达,多了解了解她。”卡丝蜜尔站到玛乔丽身边,握住她的手。

  “我哪儿都不去。你们求我也没用。我得待在这儿,继续我的研究。别想说动我。”

  听起来十分耳熟的发言。

  “没人求你。”罗克丝不客气地回敬。

  “来吧,伯拉罕,我们走。”

  指挥官愣在原地,那我呢?
第二季世界动态 盘根错节(康考迪亚事件)
  指挥官最终和伯拉罕一路,去了康考迪亚。因为传送点的异常,他们先到达附近的传送点,然后步行前往康考迪亚。

  指挥官的心一直绷紧,像是要印证她的担忧一样,远远就能看到堡垒方向在高空中摇晃的藤蔓。每近一步她的心都沉下去一点。三个人加快了脚步,终于只有一河之隔。康考迪亚就在眼前。

  “狼灵在上,发生什么了?这些藤蔓……”

  它的惨状也能完全看清了。数不清的粗壮藤蔓破土而出,破坏了地形植被,摧毁了房屋建筑。比起繁盛之地还要惊心。

  “那孩子又说对了。”伯拉罕不由加快了脚步。

  罗克丝闷哼一声嘀咕:“她也有说错的时候。”

  伯拉罕似乎没有听清,回头问道:“你刚说什么?”

  罗克丝立刻清清嗓子:“我说,既然人都在,我们该行动了。他们看起来需要帮助。”

  “我来领头。”伯拉罕说道。

  “哦,你算了吧!”罗克丝摆摆手,“就你那条腿。你还没痊愈,待在霜咬身后。他尾巴扫起来可厉害了。”

  伯拉罕还没有动,霜咬已经听话地跑到了他身前,原地蹦了蹦以示存在,晃着尾巴耀武扬威。

  “联合起来欺负我不公平。我没事。走吧,让我们把问题解决了。”他无视了霜咬阻止的意图,大腿一抬绕过了他向前。霜咬尾巴垂了下来,跟在罗克丝身边。

  刚走过水面上的浅滩,就有几只墨德摩藤战狼从大门处向他们冲来。

  “我们上!”伯拉罕举起钉锤和盾牌。

  罗克丝架好长弓瞄准:“我们得把整个地方都清理一下了!”

  霜咬发出威胁的叫声,迎上墨德摩藤。

  在他们向要塞进发时,还有更多墨德摩藤从地面钻出。要塞内外有守夜人和修会成员在奋力抵抗。众人合力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把周围的敌人消灭。

  整个要塞几乎成了一片废墟,中心被几根异常粗张的藤蔓占据,翻起的大个石块围堆在一旁,通过都困难。这个景象很难让指挥官回想她和特拉赫恩在这里组建契约团的日子。仅仅是两年前。这里已经面目全非。

  “大家快进来。关上大门!”战术大师阿特指挥道。

  大门关好,大家才放松下来,开始调整休息。

  “谢谢你们帮忙。袭击来得太突然了。”阿特向三人道谢。

  “事先没一点征兆吗?”罗克丝问。

  “嗯,在修会商队到了以后,窜出来了几根小藤蔓,不过当时我们没在意。呃,直到它们长起来。”

  “修会商队?”伯拉罕不解,“他们带着藤蔓吗?种子?”

  为什么伯拉罕会觉得藤蔓可能是修会商队种出来的?指挥官忍不住疑惑。

  阿特思索一下:“嗯,他们没说起过。只知道他们带着一些非常古老的圣器。”

  圣器?指挥官抓住这个词。也许因为她回忆起了契约团,这个词让她想起当时契约团和泽坦的手下关于追踪圣器的一番较量。巨龙吞噬魔法,而那些古老的圣器往往蕴含着很多魔法。

  “我想和主管商队的学者谈谈。”罗克丝提出。

  “他们和林德赛一起往西北去找剩下的队伍了。之前他们走散了。”

  “你有什么计划?”伯拉罕问。

  “我准备领着商队和所有康考迪亚的人去这里东北边的一座阿苏拉实验室,那边安全。”

  “我们可以一起去,提供额外保护。”

  “我想找到这个修会的学者看看这些藤蔓从哪来。我们为什么不分头行动?可以调查得更全面。”

  “我不知道。”罗克丝避开他的目光,“我们再商量商量吧。”

  指挥官站到一边,等着两个人过来“商量”。

  罗克丝先开口:“我知道伯拉罕说他腿没问题,但去干涸高地的路上对他来说很艰难。他最好和战术大师阿特的商队待在一起。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幸存者。”

  “罗克丝就是瞎操心,我腿一点问题都没有!我要跟你一起去找林德赛。你怎么说?”

  “伯拉罕想要逞英雄,行,但这是为他好吗?钢铁保佑他平安无事……”

  “我没事的,我保证。我要加入战斗。罗克丝可以留下帮助战术大师阿特。”

  “好了好了,我来决定吧。”指挥官揉揉眉心,“我同意不应该冒险,但也相信伯拉罕是个成熟理智的成年诺恩。”

  阿特看他们结束了谈话,说道:“希望你们已经做出决定了。我们需要赶紧启程。你有什么打算?”

  “伯拉罕和我去找林德赛,然后我们去金光洞穴实验室找你。”

  “非常好。我们在金光洞穴中等你和伯拉罕汇合。”阿特向指挥官行了礼,转身召集他的人,“我们行动吧,好吗?升起北大门!”

  “我们在另一边见,罗克丝。”伯拉罕计划得逞的窃喜让指挥官祈祷他的内心不完全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小心点,伯拉罕。”罗克丝不在意刚刚的争论,只是再次叮嘱了一遍。

  “好了,列队——商队在中间。”阿特在桥口准备完毕,对着指挥官和伯拉罕说,“我们能负责主路的清理工作。去吧,尽你们所能找到尽可能多的幸存者。”

  指挥官和伯拉罕走进了树林,在一处哨所发现了被墨德摩藤纠缠的守夜人士兵。好在数量不多,解决了之后指挥官让他们前去跟上战术大师阿特的队伍。

  继续寻找,指挥官听到了从附近一处山洞中传来的尖叫声。两个人赶去,齿磨虫和几根丛林蔓藤根须包围了一群人,他们应该就是修会商队的人。

  “谢天谢地你找到我们了。我害怕我们会困在这儿。你怎么想到要来找我们的?”威胁解除后,林德赛教士向两人道谢。

  “我们听说康考迪亚有麻烦,就急忙赶过来了。”

  “那边情况有多糟糕?堡垒里的东西都损坏了吗?”

  “恐怕是的。守夜人已经撤进了金光洞穴实验室。”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们的商队为了妥善保管,载着魔法圣器来这儿。科瑞塔皇室金盒就在其中。”林德赛无助地问。

  “科瑞塔皇室金盒?”

  “是一件魔法金盒。据说里面一直显示着现任科瑞塔皇位继承人的形象。非常漂亮。”林德赛解释。

  “听起来是件强大的宝物。”指挥官若有所思。

  “非常强大,很多人觊觎。我们按照不规则的时间表让它在各个堡垒间不停运送。我本来不该告诉你的,不过……”她看了看石牦牛身上的货物,又看向指挥官,“你是你。”

  指挥官坚定地回望她的眼睛:“我会守口如瓶。”她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商队还能继续行动。

  “现在我们去金光洞穴和战术大师阿特汇合吧。”

  林德赛走在最前面,指挥官和伯拉罕守在两侧,其他人护住石牦牛。刚出山洞没多远,几根蔓藤根须从地底钻出来,朝着石牦牛攻去。

  林德赛快马加鞭地催促着石牦牛向金光洞穴跑,商队成员跟在左右。指挥官和伯拉罕阻断根须的骚扰。迅速砍断根须,两个人跟上林德赛的脚步,已经离实验室很近。但更多的墨德摩藤出现,无差别地攻击实验室的每一个人。

  有眼尖的阿苏拉看到了指挥官:“终于来了个有用的人!立刻协助我们!”

  “你!”她身边的另一个阿苏拉指着指挥官,“你现在是我们的名誉实验助理。现在,保护我们的实验室!”

  指挥官皱皱眉,没有过多计较。她举起巨剑砍断了罗克丝身后冒出的根须,罗克丝搭弓射倒了一只齿磨虫,正面朝下的齿磨虫露出毫无防备的后背,伯拉罕借机一锤子下去,齿磨虫就不再动弹。

  守夜人再次面对这类敌人,显然更镇静,实验室的魔像也发挥了不小作用。

  打退了几波墨德摩藤后,等待了一会儿,见没有更多墨德摩藤出现,指挥官才松了口气,和阿特交谈。

  “我们把能带的人都带来了,不过我怕这里还不安全。”他的顾虑很有必要。

  “那边山上到处都是伤者。情况很糟。”伯拉罕说。

  “我们可能要去萨尔玛堡垒了。”罗克丝说,“我们要去那见朋友,这里你能应付吗?”

  “我们没问题。谢谢你们帮忙。一路平安。”

  罗克丝又环视了一周,疲惫不堪的修会和守夜人,惊魂未定的实验室克鲁成员,她对上指挥官考量的目光,有些迟疑:“你觉得战术大师阿特没事吧?这次袭击让这里每个人都元气大伤……”

  “你们俩应该留下继续寻找幸存者。我去萨尔玛堡垒。”指挥官说。

  “好的。这就交给我们吧。”显然罗克丝也放心不下,“等这里事情结束了我们去干涸高地汇合,怎么样?我知道伯拉罕很担心泰蜜。我们总是忘记她还只是个孩子。”罗克丝似乎在说自己。

  “她是一个孩子,”指挥官点头赞同,“但她预言了康考迪亚的事件,并警告了我们萨尔玛堡垒将有灾难。”

  罗克丝不置可否。她似乎懊悔于平时和泰蜜相处太过较真,但指挥官希望不只是罗克丝或者伯拉罕,所有人都应该承认,泰蜜远远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越早将她平等看待为团队不可或缺的一员,也许团队会越强大。

  指挥官在离开之前找到了林德赛。

  “商队携带的圣器还好吗?”

  林德赛面色忧愁:“有些还好。但有些的魔法似乎已经流失了。逐渐变得像普通物品了,没有力量。”

  指挥官皱皱眉:“那科瑞塔金盒?”

  “它的魔法印记变弱了,但还没被完全摧毁。我们会把它们送回修会,我肯定很多学者会想研究它们。”

  “祝你们好运。”指挥官说。

  巨龙苏醒,巨龙派出爪牙,爪牙寻找魔法,巨龙吞噬。这一切都像是泽坦那时的光影重现。

  “指挥官,我听罗克丝说了,祝你在萨尔玛堡垒好运。”战术大师阿特说道。

  “谢谢。”指挥官收下这句祝福。

  好运从来不嫌太多的,指挥官想,只是很多时候,缺的也许不是一点好运,也许是很多,又或者是一支像样的军队。
第二季世界动态 盘根错节(萨尔玛堡垒劫难)
  萨尔玛堡垒坐落于凯席斯山和女王谷交接之处,北靠山坡,东西贯通,东边有一条小道可以向北通往泥潭镇,西边出门正对着一道拱桥,站在桥上可以看到北边山坡上梯次下落的瀑布。它在桥前分成了两股,一股向西北缓缓流进岩峰,另一股则海拔频降,越来越宽,最终汇入利维坦湖。正是那个著名的利维坦湖。噩梦之塔曾经耸立的地方。

  蛇妖和噩梦之庭在幻术的遮掩下建造了这座塔,弥漫的毒气从塔上源源不断地送往科瑞塔各地。卡丝蜜尔,运用她高超的幻术造诣揭开了真相,玛乔丽、指挥官、炽天使、契约团,靠许多人的共同努力才毁掉了这座塔。然而至今,那些剧毒还在缓慢地渗透大地,如果你走在湖边,别太早拿出镰刀收割草苗,要当心,它们也许含有剧毒。

  在高塔摧毁之后,指挥官曾短暂地停留,帮忙清理战场。许多炽天使牺牲。拉内中士——炽天使在这里的负责人,很认真地告诉指挥官:

  “这枚胸针,指挥官,”拉内中士张开手心,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胸针,两边金属的翅膀像是皇室的护卫一样,“如果你见到了,请把它带给我。我会将它们作为遗物的一部分,送还给它们的家人。”

  拉内中士那天还说了许多话,到现在指挥官却想不起她有没有提到阵亡士兵的人数,那些士兵的胸针最后找齐了吗?是十个,还是九个?

  剧毒联盟已经销声匿迹,那股刺鼻的死亡却仿佛延续到了今天。

  指挥官走在外围的房屋中,墨德摩藤似乎来过这里,但没有造成很大的破坏。居民们都不在这里,可能被疏散了,也可能聚集到了堡垒内部。

  “布噜玛努,当心!”指挥官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它们还在吗?”

  “哦,是的,到处都是。”布噜玛努回答道,“鲲艮逃不掉了。”

  发问的鲲艮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指挥官循着声音找去。哭着的鲲艮抽了抽鼻子,问:“安全了吗?”

  布噜玛努说:“不。”

  “鲲艮应该回到里面去!”

  布噜玛努说:“你先走,亲爱的。”

  “鲲艮就是出生在——现在也要死在——蠢凯席斯山了。”

  随着指挥官靠近,能听到的声音更清楚了一点。

  “噢,布噜玛努,鲲艮讨厌凯席斯山。”

  “也许鲲艮可以跑到大门那里,然后门就会打开。”

  “鲲艮没看到里面那么大的藤蔓吗?”布噜玛努的同伴说,“鲲艮没——没听到那些惨叫吗?”

  “噢——”布噜玛努沮丧又害怕地捂住了耳朵,这就是指挥官看到的。

  另一只鲲艮突然发现了她,抱紧同伴叫道:“噫——噫——不准再靠近了!”

  指挥官顺从地站在原地,说:“没关系,我不会伤害你的。”

  终于,佩喏噜培认出了她,又惊又怕地把她拉了过来:“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很危险!”她又晃了晃布噜玛努的胳膊,小声叫道,“布噜玛努,鲲艮的朋友来了。”

  “我是来帮忙的。”指挥官安抚道。

  佩喏噜培擦擦眼泪,但仍然拽着指挥官:“噢,情况糟透了。你要是带来你的军队就好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鲲艮一起躲起来。”

  指挥官握住她的小手露出一抹自信地笑:“不了,谢谢。你们俩应该离开这里。”

  佩喏噜培顺从地放了手:“鲲艮知道。鲲艮想离开凯席斯山,然后永远永远都不回来。但是……鲲艮只能等着,希望有人能清出一条路来。”

  指挥官点点头:“你们能到这里,走得很远了。”

  “是的。鲲艮一定要找到一个温暖的水底做窝。鲲艮已经不想再见到坏人了!肯定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不然泰瑞亚就全——完——了。”

  “你们要去哪?”

  “现在,鲲艮只想活着离开凯席斯山。”

  “这里发生什么了?”指挥官终于问到重点。

  佩喏噜培摇摇头:“鲲艮不确定,但植物变得邪恶了。好多人死在要塞里。”

  “勇敢一点,我的朋友。”指挥官拍拍她的肩,“一切都会没事的。”

  “鲲艮以为这里会很安全。”

  布噜玛努说:“到处都是怪物!”

  指挥官叮嘱他们注意逃跑,自己转而搜寻徘徊在这里的墨德摩藤,做那个为他们清理道路的人。

  墨德摩藤的数量不多,两三只躯壳和战狼,指挥官顺手收拾掉。向鲲艮做了个手势,然后继续向着要塞前进。她在心里默默数着看到的炽天使尸体。

  一个,两个,三个。

  到了门前,聚集着更多的墨德摩藤,它们似乎想要攻破大门,但坚实的路障姑且挡住了它们。城墙上的弓箭手一刻不停地发动进攻。指挥官从身后,借着弓箭手的掩护击倒了它们。

  “嘿!”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城墙上。

  贝林达朝着指挥官招手:“很高兴有人帮忙。我的小队有人被困在山脚下了。”她指了指西南方向。

  “如果你能找到他们,我就能开门,让你们一次性全进来。”

  “我们能从城墙上给你们提供掩护。快,他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指挥官没有迟疑,立刻奔向她指的方向。她现在的位置已经是山腰,找到视野开阔的地方向下望,很快看到几个高大的墨德摩藤躯壳聚在一起,如果它们不会殴打对方,那应当就是在和士兵战斗了。

  指挥官踩上了前面的屋顶,低伏着身子跨过了几间屋子,来到最靠近墨德摩藤的上方,挥起巨剑一跃而下,正好挡在躯壳前。旁边还有几只墨德摩藤战狼,这几个士兵身上挂彩,但意志坚定,有了指挥官的帮助,很快解决了这些麻烦。

  四个。

  有一位伤势很重,指挥官对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施放了一个治愈的法池,稳定了他的状况后,这才扶着他沿路走回堡垒。好在路上没有再碰到什么敌人,她艰难地支撑着将人送到门口。

  厚重的城门缓缓升起,但危险还没有彻底消除。

  “嘿!我的妹妹和卡丝蜜尔在守着庭院,如果你想加入她们,就进来吧。”贝林达肩负着指挥任务,仍是远远和指挥官喊道。

  走进大门,指挥官开始惊讶贝林达在说出“庭院”时的自然。在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什么庭院了。之前当然是有的,但那里现在只剩下一个扩张到城墙周围的大坑,坑中满是墨德摩藤,坑底隐隐有不详的暗绿幽光。城墙也好不到哪去,泥土、石块、木头、植被,无论什么材质的东西都被地上的藤蔓斩断、翻起。她怀疑炽天使还没有放弃这个地方,只是因为无路可退,除非……他们有什么非留下不可的理由。

  卡丝蜜尔和玛乔丽站在所存不多的平坦区域,从地上的墨德摩藤尸体能看出她们的工作在某个区域内还是卓有成效的。

  五个,六个。

  “乔丽,支援来了!”卡丝蜜尔见到指挥官喜出望外。

  “来得正好。”玛乔丽也松了口气,“贝林达和炽天使在保卫城墙,目前是。这些袭击看起来没完没了。”

  “我们应该处理闯过炽天使防线的墨德摩藤。那些生物不停地涌出来——从墙那边和地下。”

  “没错。我一定会坚持到它们罢休。”玛乔丽露出凶狠的表情,斧子在手中一旋,不远处的藤蔓根须便被斩断。

  “我也是。”卡丝蜜尔看向指挥官,“有个炽天使跟我说,这里有蛇妖方尖塔碎片——噩梦之塔上掉落的。那些碎片太珍贵了,不能落到敌人手里。”果然。

  “所有人,准备好。又来了一波。”玛乔丽提醒道。

  贝林达从城墙上探出头来:“小妹!东门遭到了猛烈袭击。你能去那边支援下吗?”

  “没问题。”玛乔丽答应。她环顾四周,向两人提议:“我们可以从北面城墙绕过去。看起来,比从中间横穿过去要安全。”

  “你到了那边,就把攻城武器开动起来。你们需要那些火力来清理城门。”贝林达叮嘱。

  “带头吧。我们跟着你。”玛乔丽面向指挥官。

  从旁边的房屋往北边城墙走,再顺着城墙上不规则的凹凸往东走。原先的阶梯道路已经面目全非,指挥官只能尽量快地在城墙边蹦,以此来甩掉路上的墨德摩藤和可能掉下去的不安。卡丝蜜尔在身后为她们加上护盾。

  七个,八个。

  东面的城墙损坏相比不是很严重,打倒不知道怎么跑上来的两个墨德摩藤,指挥官看到了墙边放着的弓箭车。只有一辆完好,可怜兮兮地摆在那里,竟然让指挥官看出点大难不死的感情。城墙下的大门聚集了一群墨德摩藤,从上面看下去只觉得是一片密密麻麻黑紫色的藤蔓堆了两人高,正凶猛地撞击路障,想要突破进堡垒。

  卡丝蜜尔趁着墨德摩藤对上指挥官的间隙跑到弓箭车旁,她的手抬起,想要开动弓箭车,但在空中四处划了划,最后无所适从地垂了下来。她看向跑来的两人,面露难色:“呃……我不知道怎么操作弓箭车。”

  玛乔丽挑眉:“你不懂?”

  “在礼仪课和舞蹈课中间的工程器械课那天我肯定翘课了。”

  指挥官见状上前握住弓箭车,熟练地装填、瞄准、发射。几组弓箭嗖嗖嗖地射向高处,正正落在那群墨德摩藤中。她活动活动肩膀,手下不停地准备下一轮发射,总算是没有把在契约团学到的东西都忘了。卡丝蜜尔站在城墙边,向下投放自己的幻像分身,来吸引墨德摩藤的注意。路障后竖立起一堵坚实锋利的骨墙,想来是玛乔丽的手笔。城墙上的响动吸引了一些墨德摩藤爬了上来。玛乔丽挡在指挥官身边,拦下所有意欲进攻的敌人。

  三人如此配合一番,眼见城墙下已经没有会动的植物了。

  “成功了。庭院暂时守住了。”卡丝蜜尔舒出一口气。

  玛乔丽揉揉手腕,捏捏发酸的肌肉:“呼,看来我们今天算走运的。”

  话音刚落,大地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等等,你听到了吗?什么……”卡丝蜜尔皱起眉头。

  震动结束的时候,仿佛野兽发出的咆哮声明显起来,还有藤蔓快速生长时纤维拉扯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在你耳边缠绕,让人头皮发紧。

  玛乔丽深吸一口气:“呼,它们当然不会让我们休息。听起来动静不小。”

  “哦,天哪!那么大!”卡丝蜜尔捂着嘴惊叹。

  东边的道路上,从地底钻出一只近乎城墙高的墨德摩藤齿磨虫。指挥官不记得自然界是否有越艳丽的生物越危险的说法,如果是真的,那这只齿磨虫一定比之前的那些要危险许多。它身上张开的花瓣满是橙黄相交的斑纹,枝叶浓绿到发暗,像是一只凶猛的老虎嘴巴,尖牙在花蕊部分,锋利得可怕。最不同寻常的是它的四周有一圈粗壮的藤蔓覆盖,简直就是天然的屏障。这只齿磨虫恐怕相当难对付。

  “我们要怎么办?”卡丝蜜尔问。不只是这一只,在它的周围还有许多普通的墨德摩藤源源不断从地底钻出。

  “个头越大,摔得越狠。”玛乔丽说,“我猜,只要我们干掉那个怪物之王,那些小怪就会放弃了。”

  是个想法。

  三个人一起从城墙稍矮的地方跳下。玛乔丽远远地转动利斧攻击,但利爪只能打到围绕齿磨虫的藤蔓护盾上,无论是它还是护盾都不痛不痒,一点伤害没有。

  “听着,”玛乔丽凑到指挥官身边,“那东西有护盾,我们必须互相合作来击败它。”

  “我可以操纵我的仆从在接触到目标后爆炸,爆炸的冲击应该能腐蚀它的护盾,然后你就抓住机会发起攻击。”

  指挥官点头。

  玛乔丽手中的武器发出绿色荧光,绿色暗影凝聚在一处空地,等暗影散去,一只巨大的骨魔现出身影。

  骨魔缓慢而艰难地爬行,骨架中的血肉随着骨魔的动作而震颤,勉强维持着这个躯体,发出黏腻的声音。几只墨德摩藤战狼瞄准了骨魔,张嘴想要扯下它的肉块。指挥官从旁边及时出现,用巨剑撑住它的嘴,用力向后甩。

  “别让我的仆从死掉,它会拆掉那……”被墨德摩藤阻拦住的玛乔丽大喊着叮嘱,她有点迟疑,最终选择了一个她认为合适的称呼,“那东西的护盾。”

  察觉到攻击的齿磨虫示威似的张大了原本以为不能再张开的花瓣,从尖牙花蕊中发出尖利的咆哮,它下身的枝条张开,花蕊微微向上,接着疯狂地旋转起来,一团团带着毒气的绿色粘液向四周喷射出去。骨魔的肉块沾到粘液,立刻腐蚀消散,让它的身体更加摇摇欲坠。

  指挥官虽然着急,但一面躲闪着粘液,一面还要击退进攻骨魔的敌人,很难有精力去思考并实施解决的办法。

  “那些孢子很致命,”卡丝蜜尔的声音在她的几个分身之间远近变换,“但我能给你一点儿防护。”一道拱起的半圆形紫色屏障出现在头顶。那些粘液——孢子,随便吧——打在屏障上,顺着屏障滑落。看到这里,指挥官立刻向骨魔靠拢,尽量让一个屏障来解决两个问题。尽管如此,横冲直撞的墨德摩藤战狼不能被阻挡,孢子投射在屏障上越多,屏障就会越脆弱,直到无法维持,卡丝蜜尔也来不及升起新的屏障。但总归比之前轻松很多。

  骨魔终于在身体达到极限之前爬到了齿磨虫脚边,身边的指挥官也更为清楚地看清了这只从齿磨虫的利齿花蕊,她开始认为那更像一个长满牙齿的半张开的胃。

  玛乔丽控制着骨魔爆炸。骨魔的身躯从最中心开始崩裂,破碎的肉块和血液在藤蔓护盾旁飞散,爆炸的冲击近距离破坏了护盾,涌动的肉块接触到藤蔓时便开始灼烧,厚实的藤蔓护盾在血肉直接的冲击下破烂不堪,露出一处破绽。玛乔丽和指挥官一起向着那处破绽进攻。失去了护盾的齿磨虫承接着一瞬的攻击,但很快,新的藤蔓从它的脚底慢慢向上爬,以包裹两人的架势围住齿磨虫。玛乔丽不甘心地用利斧砍向藤蔓,反馈的颤动震得她手麻。而齿磨虫已经开始新一轮的喷吐。

  “该死,它有护盾时我们根本动不了它。”玛乔丽躲着扑面而来的孢子向后翻滚,抬起右手召唤新的骨魔,“让我的仆从们过去。”

  牺牲掉几个骨魔后,齿磨虫终于坚持不住,在空中摇摇晃晃,倒了下去。四周也不再冒出新的墨德摩藤。这里的状况似乎不再有什么变化,指挥官提议回去堡垒和贝林达会和。

  九个。

  庭院深坑中的怪物也都清理干净了。指挥官踩过它们的尸体,在废墟中找到了还剩半截的楼梯。三个人向西门走着,卡丝蜜尔突然直直地站住,惊恐地盯着上方。

  玛乔丽的手揽过她的肩膀,关切道:“怎么了,亲爱的?”顺着爱人的视线,玛乔丽好奇地看过去,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她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几步,深呼吸想要平复心情,双手握拳,呼气时却还是忍不住扑通一声跌跪下来。她开开口想要说话,尝到咸咸的水珠,才意识到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那是一条冲天的藤蔓,细长的尖端紧紧缠绕着一具躯体,藤蔓上的尖刺穿过躯体,带着暗沉的血水从肌肤另一端钻出。那具躯体像是一株柔软无骨的水草任人揉捏,最终呈现出扭曲残破的样子。她的身体倒垂,破损的炽天使盔甲勉强支撑着身形。她的胸针掉在了地上。指挥官沉默地捡起它握在手中。那上面沾着鲜血,还写着她的名字——B·D。

  “为了家人。”背面刻着。

  第十个。

  玛乔丽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她的眼泪流得汹涌,却不肯发出声音。卡丝蜜尔想要抱抱她,却被她突然直起的身子吓了一跳。玛乔丽倔强地站起身,没有阻止卡丝蜜尔扶住她的手。她掩面转身走向一旁,卡丝蜜尔担忧地想要跟上去,但她能看出玛乔丽并不想她这么做。

  “我们在这儿,乔丽。”卡丝蜜尔看着跪坐在地上的爱人还是忍不住说。

  “我知道。”玛乔丽低着头,不去看她,只是闷闷地回答。

  “告诉我们你需要什么。”

  “我没事。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玛乔丽用完全相反的语气说着试图让人放心的话,“抱歉。”

  “我完全能理解。”卡丝蜜尔温柔地说。

  “我不能在这儿失去控制。别对我太温柔,我会垮掉的。”玛乔丽还是低着头。

  一阵沉默。

  “好的。”卡丝蜜尔似乎接受了,“好的。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是。我得把她——把她带回家。我得……告诉妈妈。”玛乔丽强迫自己冷静,去思考,去忙碌。

  “我们可以一起去。”卡丝蜜尔说。

  “我……”玛乔丽顿了顿,“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是……”她深吸一口气,“最好的选择。我们需要谈谈。”

  卡丝蜜尔紧张地盯着玛乔丽的发顶,她总是喜欢她抱着自己时肩窝发梢的感觉。她多希望那颗美丽迷人的小脑袋此时靠在自己的肩膀,而不是独自蜷缩在地上,拒绝任何人的帮助。

  玛乔丽捂着脸调整呼吸,在她觉得足够的时候,终于站起来,直视着卡丝蜜尔。她的眼睛很肿,胸膛还会忍不住的起伏,但从她的神情能看出她已经很努力在抑制。她又等待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更好也不会更糟后,她开口说:“卡丝,亲爱的,我要你跟他们一起。”

  “什么?不,不行。”卡丝蜜尔一口回绝,“我要跟着你。你需要我时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她一口气说完这句话,来加强可信度。

  “我们的朋友更需要你。”玛乔丽说,“你要保证他们的安全。我会和家人在一起,事后我会尽快与你们汇合。”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像是在安排一个普通的案子。

  “不,乔丽。这样不对。”卡丝蜜尔握住她的手,“这太可怕了……你姐姐……我应该陪着你。”

  “我就爱你这点。”玛乔丽甚至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但把手收了回来,“但是不行。你应该和他们在一起。我们在说的是巨龙——那可是杀了……贝林达的巨龙。”

  “我……”卡丝蜜尔没法反驳这条,“不喜欢这样。”

  “我明白你的意思,亲爱的。”玛乔丽补偿似的摸摸她的脸,很快又放下手,“但我们必须这么做。我们有更加重大的责任,你说呢?”

  她的拒绝和搬出责任的威逼让卡丝蜜尔焦急,但卡丝蜜尔却明白不能争论什么。

  “我会去的。”卡丝蜜尔妥协,“但不是今晚。今晚,我要陪着你。等你明天走了,我就出发。”这是她最后一点坚持。

  玛乔丽也不再要求:“这样最好。”做好决定后她显得更加疲惫,“你会明白的。”说完便不再看她。

  “希望你是对的。”卡丝蜜尔抬起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默默放了下去。

  事实上敌人还没有完全消灭,城墙上的士兵失去了一个领头人,但仍在向外射着弓箭,清理杂兵。箭矢的声音维系着空气中紧张的气氛,但堡垒中却有种异样的寂静。指挥官张开手,将那枚胸针翻来覆去地看。

  “要是我能亲眼看看墙那边的世界就好了。”贝林达憧憬的目光仿佛就在昨天。

  “等我们回来,备好酒和美食,我们会讲给你听。”指挥官那时答应她。

  她忽然想起来了。那一天,也是十个人。
第二季世界动态 盘根错节(神秘机器)
  这是指挥官第一次走进绯红在洞穴中的实验室。它比想象中更空旷,简单,只有中间放着一台大型机器,机器上方是一个典型的阿苏拉科技风格的悬空立方体,立方体四周是一些奇妙的波动,指挥官觉得那可能就是涌入的魔径能量。

  其他人已经等在这里了。

  “你们来了。我们都开始担心了。”伯拉罕看到只有两个人,有些疑惑,“玛乔丽人呢?你们俩平时老黏在一块儿——”

  “闭嘴,伯拉罕。”罗克丝受不了地用胳膊撞他,吃痛的受害者一脸无辜。

  伯拉罕到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犯蠢,里面大概有罗克丝一半的功劳。

  “卡丝蜜尔?玛乔丽还好吧?出什么事了?”罗克丝关心道。

  被问到的卡丝蜜尔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很难开口:“她姐姐……贝林达……在萨尔玛堡垒……遇害了。玛乔丽回家陪着家人悼念。”

  “哦,不,太可怕了。”伯拉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等等,你在这儿干嘛呢?你不去陪她吗?”很快又犯了一个。

  “我也想和她一起去,但她要我来完成这次任务。”卡丝蜜尔回答,“她很安全,至少,和家人在一起。”

  “她怎么样了?”罗克丝问。

  “哦,你知道的。她表面装得坚强,但我能看穿。我能看出她很受伤,”卡丝蜜尔苦笑,“她在自责。”

  “她保证只要情况允许就会立刻来找我们。”她补充。

  “可怜的玛乔丽。”泰蜜有些不忍。

  “我很抱歉,卡丝蜜尔。”

  “抱歉,朋友。”

  卡丝蜜尔感激地笑笑,这个话题就先到此了。

  “我来把最近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你们。”泰蜜坐在小邋遢上,翻看着笔记本。

  “这里是绯红研究的第一条魔径。这个枢纽有数条魔径汇聚,不过和狮子拱门相比,这里算是很小的。”

  指挥官点点头:“我也略有耳闻。”

  “以前矿工在这里开采,结果挖到了这里。我猜测魔径干扰了他们的机械,所以他们抛弃了这个矿洞。不过肯定有人说起了这件事,被绯红听到了。”

  “所以,这就是所有事情开始的地方?”

  “这里肯定是绯红开始集中精神研究魔径的地方。没错,这些机器能让我们看见平时看不见的魔法。”

  “那她所有这些研究说明了什么呢?”指挥官想直接跳到结论。

  但泰蜜似乎对她的话产生了误解,她很高兴地看着指挥官:“你也意识到了。”她因兴奋晃动的脑袋错过了指挥官脸上的疑惑,“要不是因为绯红堕入了疯狂,那她很可能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秘法学者。这是前所未有的发现,是所有阿苏拉梦寐以求的。”

  指挥官清清嗓子:“比起她的过去,我更关心我们的未来。”

  “你这么没耐心?”泰蜜瞬间泄气,“天哪,好吧。”她翻过几页记录着对绯红伟大成就的惊叹和赞美,说,“我可以肯定现在魔径受到了干扰,而且在影响几个特定的传送点。”

  “影响传送点?”

  “很不幸,绯红说对了。我们阿苏拉在设置传送点的时候,有些传送点效率就是比较高,所以我们把那些没用的传送点废弃了,把剩下的保留了下来。”

  “设置在魔径上的传送点效率比较高?”

  泰蜜打个响指:“没错。即便在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发了魔径的力量。而且,这已经不是一个理论了。我现在就能证明。”

  “那传送点是怎么受到影响的?”

  “我有百分之九十八点五的把握肯定我的答案是正确的。是这些藤蔓。传送点上的魔法共鸣引来了它们。”

  “藤蔓?你指的是墨德摩斯的腐化?”指挥官想起康考迪亚和萨尔玛的遭遇。

  “不完全。”泰蜜高深莫测地摇摇手指,“我们看到的这些藤蔓在贯泰瑞亚地底蔓延,我相信它们直接来自巨龙。这不只是腐化,这就是巨龙本身。”

  这倒是……让人没想到。

  “那地上那些能自由行动的墨德摩藤呢?”

  “就我现在所知,它们是被腐化的。而且一直在扩散。不过我们首先要担心的是传送点的问题。如果情况继续恶化,我们就真的有大麻烦了。”

  “我们得做点什么。”众人陷入思考。

  突然泰蜜说:“我刚刚弄明白。我可以做一个设备提高传送点的效率,这样就不容易吸引到墨德摩斯。”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卡丝蜜尔询问。

  “目前,”泰蜜假装考虑,“什么也不用做。现在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不过还有别的。”她神秘地笑了笑,“嘿嘿!一个很神奇的东西!想看吗?跟我来。”

  她操控小邋遢带大家来到了房间中央显眼的设备前。这台设备有一个入口,里面散发着高科技感的机械光,同时让人感到一点不安。

  她像舞台上的司仪,极具激情地伸出双手,向大家展示这台机器:“看啊,看!看!你们能相信吗?”

  被她热切注视地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罗克丝担起了责任提问。

  “呃,是什么?”

  泰蜜做作地翻了个白眼:“这是欧麦德的机器,你这蠢货。”

  “嘿,放尊重点。”伯拉罕教训道。

  “对不起。”意识到不妥的泰蜜立刻乖乖道歉。

  “不过这就是那台让绯红看到了永恒炼金术的装置。”她解释道。

  哦,指挥官想起来了,那台打开潘多拉盒子又砍断了那双手的装置,令人印象深刻的师徒情谊。

  “它现在还能用!”指挥官听出泰蜜的跃跃欲试。

  “我能砸了他吗?”伯拉罕下意识问出,“那东西肯定挺危险的。”伯拉罕也跃跃欲试。

  “绝对不行!”泰蜜生气地瞪眼,“想想我们能了解到多少东西。再说,我的心智要比绯红不知道坚强多少倍。”

  “呃,我想你最好别去摆弄它。”卡丝蜜尔劝道,“我还是同意伯拉罕的意见。你觉得呢?”她眼神示意指挥官过来谈谈。

  “你觉得我们该做什么?”她问,“如果这是绯红从欧麦德实验室弄来的设备,那它就非常危险。”

  指挥官绕着设备仔细看了一圈:“似乎被绯红动过手脚,有些部件不太一样,比较新。”

  “那让我更紧张了。”卡丝蜜尔忍住冒出的嗝,“它启动了吗?”

  “应该是的,关于这个设置你还记得什么吗?”

  “泰蜜说它被设计用来影响思维,使人获得全新的认知。我听说,绯红使用之后就说她看见了阿苏拉口中的‘永恒炼金术’。”

  指挥官眨眨眼,再眨眨眼,卡丝蜜尔也回看她,意识到她确实不继续说了,指挥官问:“还有别的吗?”

  卡丝蜜尔想了想:“它破坏了绯红的思维。她使用设备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乎这台设备为她打开了疯狂的大门一样。”

  “她从此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指挥官重复了这句话。

  “她在使用设备之后就犯下了一宗谋杀罪,之后迅速变本加厉。”

  “是的。”指挥官点头,“她就是从这部机器开始走上了黑暗的道路。”

  “那我们要怎么做?我们不能让泰蜜接近它。”

  “我同意,为她好的话。”指挥官想要走到设备正面去劝说泰蜜,却发现泰蜜已经坐进小邋遢正往里走。

  “不,我们必须——”卡丝蜜尔的劝阻终止于一声惊呼。

  “别去碰它,我们还不知道——泰蜜!”罗克丝没来得及说完,小邋遢已经被定住一样僵在原地,电流肉眼可见地从小邋遢上蹿过。

  “啊——”泰蜜开始发出尖叫。

  伯拉罕想要冲进去救她,但小邋遢和机器连接的部分不断有闪电发出,无法靠近。

  “我会掩护你。”卡丝蜜尔和指挥官对视一眼,她使用法术为指挥官创造了一个护盾。指挥官试着走进去,护盾挡住了闪电。

  “快把她救出来。”卡丝蜜尔焦急又担忧。

  指挥官来到泰蜜身边,用尽全力将小邋遢撞了出去,电流顺着他们的接触来到了指挥官身上。她瞬间就不能动弹,电流像是全部冲进了她脑袋一样,让她眼前发黑。接着在一片漆黑中,她似乎看到了几颗星光。

  “苍白之树看得到一切。”一个悠长的声音模模糊糊从远方传来。

  随着这个声音,星光越来越多,那些散发着蓝色的光点聚集在一起不断地跳动,炫目的光从各处涌来。指挥官觉得自己走在星辰宇宙之中,但蓝色光点组成的波动又像是他们一直所说的魔径。

  “我看到了……”那个声音陷入沉寂。

  一道道光束向指挥官身后飞去,更多的窃窃私语在各个地方变换,她听不清内容,只是隐约能感受到愤怒。

  “不要质疑梦境。我们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那个声音又说。

  眼前是一道道圆形光圈,她觉得自己像是马戏团的老虎,飞跃着没有尽头的火圈。那些光束看起来近在眼前,却无法伸手触碰。在光圈的中心,她看到了机械轮盘样的图案,六颗发光的小球各自不同,绕着中间的一颗小球飞速旋转。它们猎猎飞过,在空中划出的呼啸就像猛兽的呼号咆哮。突然,绿色的光球撞向了中央,和白色的光球融合,一团墨绿猝不及防从光球泼出,迅速侵染了整个世界。然后,就只剩下了那个墨绿色的光球,一圈圈能量波纹在它们周围缠绕,当它的白光亮起时,简直就像是……巨龙的眼睛,直直看向了你的内心。当它闭上眼睛,世界陷入黑暗。

  “嘿!嘿,你还好吗?她好像死了。”

  指挥官晕晕乎乎醒来,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什么?”卡丝蜜尔惊恐地来到伯拉罕旁边,正对上指挥官逐渐清明的眼睛,她有些埋怨地瞥了一眼语出惊人的诺恩,“不,她活着。”

  “都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泰蜜急切地询问。

  “你没事吧?它把你吸进去时,都不敢直接把你拉出来。”罗克丝后怕。

  “后来,你开始尖叫……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卡丝蜜尔同样心有余悸。

  “你感觉怎么样?等你可以说话了,就跟我们说说。”

  他们怎么了?为什么说话这么快?吵得头都要炸了。

  指挥官皱着眉,慢慢处理刚刚的内容。

  “老大?你还好吗?深呼吸。”罗克丝见她沉默半天,忍不住开口。

  她依言照做,等到适应了目前的情况,才缓缓开口。

  “太不可思议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看到了幻景。我看到了,”她斟酌着用词,“永恒炼金术。”

  “你什么?你得好好解释一下了。我不明白。”

  “我尽量。”指挥官为难地皱起眉头。

  “我看到了泰瑞亚的脉络,而且……不知道怎么地,”她尝试了一下,觉得效果并不是很好,“我和它被绑在一起。”

  “好吧。我觉得你需要休息一会儿。”罗克丝放弃,“你有哪里受伤吗?”

  “听我说。”指挥官仍然努力想要描述,“巨大的能量在泰瑞亚中流动,并围绕在它周围。我还看到了一条巨龙。它……嗯……”

  “它什么?你看到什么了?”泰蜜睁大眼睛。

  “它是世界造物的一部分。它朝我来了。”

  罗克丝抖了抖:“听上去就像是可怕的噩梦。”

  “我还看见苍白之树在一个巨大的移动迷宫的中心,就和绯红看见的一样。”

  “苍白之树?你觉得那意味着什么?”卡丝蜜尔思索。

  “这意味着我们得和她谈谈。”

  “她能做什么?”罗克丝的想法无比单纯,甚至和伯拉罕一样,“她不就是一棵树吗?”

  “她有非凡的社会影响力。她无比重要——也许比我们以为的还要重要。”指挥官耐心解释。

  “噢。”泰蜜满是遗憾,“真希望我能看看。”

  “很高兴你没事,”伯拉罕忍不住偷笑,“不过你耳朵里直冒魔法。”

  指挥官茫然地看他哈哈大笑。

  “那也没有太糟。”卡丝蜜尔尽量不让自己加入这个队伍。

  “她头发都竖起来了!”罗克丝完全没在帮她。

  听着伯拉罕的笑声,卡丝蜜尔多看了指挥官几眼,来不及捂嘴就笑出来:“还真是!”

  指挥官内心毫无波动地打掉泰蜜想揪她头发的手,晃了晃脑袋想看看能不能把魔法都倒出来。

  这副无辜的样子激起卡丝蜜尔一点同情心,她最后笑了几声,便正了正神色,想要开口时又忍不住翘起嘴角,收敛几次,终于说:“好了,伙计们,言归正传。我们得讨论下一步行动了。有什么想法吗?”

  “我在幻景中看到了苍白之树,就和绯红密室里画的那张一样。我们得去找她谈谈。”

  “去圣林之地?你觉得她可以帮助解读你的幻景?”

  “她可能是我们最强大的盟友。是时候把墨德摩斯的事告诉全世界了。”

  “嗯,我明白了。我们应该去和她谈谈。你觉得我们该怎样让全世界都知道呢?听起来工程浩大。”

  “我们得告诉各个领袖,如果运气好,他们会听的。”

  卡丝蜜尔听出深层意思:“所以你不只是想给他们传达信息,还想号召他们共同对抗墨德摩斯?”

  指挥官摊摊手:“我想不到还有比墨德摩斯更可怕、更急迫的威胁。”

  卡丝蜜尔喃喃自语:“没错。先有落入险境的传送点,又有腐化的墨德摩藤,还有延伸至席瓦雪山的地底藤蔓觊觎着我们的魔法物资,种种恶劣情况下之下,谁都不会有异议。”与其说是陈述,不如说是祈祷。

  指挥官拍拍她的肩,缓解她的担忧:“我们会找到方法的,不过首先,我们得找苍白之树谈话。”

  “你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我们怎么可能做到?”伯拉罕很是怀疑,“虽然你德高望重,但是这能行得通吗?”

  指挥官挑挑眉,没想到伯拉罕会觉得她“德高望重”。

  “我们一步一个脚印地来,这次旅程先从苍白之树开始。”

  “好吧,不管去哪,我们都会跟随你的脚步,你知道的。”伯拉罕耸肩。

  “我会发出进入圣林之地的申请。”卡丝蜜尔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她叹一口气,“不过和你会面之前,我想先到神佑之城去看看乔丽。”

  “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们就去圣林之地苍白之树那里汇合。你还好吗,卡丝?”她凑近卡丝蜜尔关心道。

  “我?嗯,我很好。”卡丝蜜尔漫不经心地回答,“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经历那种遭遇,实在难熬。乔丽想要表现出她坚强的一面,但我看到的只是她内心的痛苦与绝望。”

  指挥官怜惜地摸摸她的背:“你肯定心都碎了。”

  “她是个士兵,所以她什么苦都往心里咽。我只希望当她的心崩溃的时候,我可以在她身边收好那些碎片。”

  “她是个士兵。在葬礼和她的职责履行完之后,她才会允许自己发泄悲痛。”

  “大概吧。在那之前,为了她的母亲和姐妹,她也必须坚强起来。”卡丝蜜尔开始懊悔,“要是我还拥有家族的财产就好了,我就能带她远离这一切,好好保护她,给她一切她值得的东西。”

  指挥官并不想直接打击她:“她是个战士,你认为她会满足于你的……”她想了想,“保护?”

  “我不知道。”卡丝蜜尔觉得自己脑子一片混乱,“我只想为她做点什么,我只想让她能够平安。”和绯红战斗时那种失去乔丽的不安和恐慌重新占据了她的心思。

  指挥官搭着她的肩,微微低下身子,看向卡丝蜜尔眼睛的深处,她也失去过重要的人,她能理解卡丝的心情,也因此她无比郑重而严肃地告知她:“只要巨龙的威胁还在,就没有平安可言。”

  看着卡丝蜜尔闪烁的眼神,她觉得这也许由玛乔丽教给她会更好,不过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等我能去苍白之树的时候,就给你们写信。再见了,各位。”

  卡丝蜜尔先行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指挥官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多少。

  她只是突然很想念提尔伯特,他是一个优秀的导师,说得和做得一样好,他一定有更好的办法劝解卡丝蜜尔和玛乔丽。

  指挥官忽然很想吃一个苹果,狮子拱门又大又圆又红的苹果。

  可是卖苹果的那个夏尔已经不在了。
第二季世界动态 龙祸迫近Ⅰ(群龙聚首)
  “苍白之树同意会面。”

  指挥官打开卡丝蜜尔写来的信,开头亲切的称呼让她回想起曾经从泰瑞亚各地飞来的感谢信。

  “苍白之树已经同意会面,但是她希望和你单独谈话。伯拉罕、罗克丝和我都已经在圣林之地,我们在这里等你,请你尽快赶来。

  你的挚友,

  ——卡丝蜜尔”

  她会尽快的,指挥官和面前的苹果商道了别,咬着苹果向通往圣林之地的星门走去,也许下次他们集体行动的时候可以早点叫上她,这样就不会显得她跟不上脚步了。

  圣林之地——再次踏入这个地方的时候指挥官仍然感到惊奇。一棵真正的、完全的——树。这就是承载了一整个希尔瓦里种族的地方。它几乎是霍布雷克的对立面,温暖舒适、颜色鲜艳、富有生机,诺恩在没过脚踝的白雪中追逐着一身白毛的兔子时,希尔瓦里可以乘着树荫在锦簇的花团中听着旁边流水划过绿叶、因为跳起的小鱼和昆虫而四溅的水花声。他们在这里苏醒、生活,如同从未离开过母亲的怀抱。

  当见到同一朵花三次,指挥官终于说服自己这不是特意为之的统一摆饰。向旁人问了路,总算找到了通往母树之心的种荚。她站在种荚中,透过圆窗望向下方,再次想起曾经拒绝特拉赫恩一起回圣林之地休假的原因。

  “如果一半的时间我都用来找下楼的路,为什么还上去呢?”

  种荚的门一开,指挥官就看到她的三个队友。

  “嘿,”伯拉罕热情地打招呼,他看起来比往常还要有干劲,“我这里有泰蜜的消息。她回拉塔索姆了。这个居无定所的小家伙显然是要补上落下的课程。”

  指挥官点点头:“我很高兴。她在那里很安全。”

  “谢谢你们能来。”她说。

  “别逗了,我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场合呢?”伯拉罕歪着眉毛笑,“咱们那儿可没有会说话的树。”

  罗克丝掩饰性地干咳一声——即使不指望他在表现得体上有什么进展,也还是应该让他的言行少被大众回味。

  “我会把她说的话告诉你的。”指挥官揭过了这茬。

  “你感觉怎么样?欧麦德的机器有没有给你留下后遗症?”罗克丝关心道。

  “没有生理方面的影响。我只是很担心墨德摩斯的威胁。”

  “我也是。”罗克丝甩甩头,试图减轻忧虑,“希望这位能够帮助我们。如果她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强大、智慧,那么与她谈话应该很有趣。”

  指挥官深以为然:“一点没错。”

  卡丝蜜尔望望苍白之树的方向,和指挥官确认道:“我们在这等着,你和苍白之树可以单独交流。”她顿了顿,“对了,玛乔丽向你问好。”

  “你见过她了?”

  “是的,她很好。”卡丝蜜尔握了握手指,“我虽然错过了葬礼,不过还好有些时间能陪在她身边。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指挥官宽慰地笑笑。

  他们说话的当儿,一个希尔瓦里已经走到了身边。

  “你们好,我是守望者罗金。”他向众人鞠了一躬,“你好,卡丝蜜尔。我听过你的很多事。你就是攻破噩梦之塔壁障的人,是吗?”

  “那是团队努力的结果。如果没有我的朋友,我不可能活着出来,尤其要感谢这一位。”她双手摆向指挥官。

  “你好。”罗金微微欠身,“我听说你和凯西携手对抗泽坦,见到你是我的荣幸。”

  “我们所敬爱的母树准备好见你了,请跟我来。”

  指挥官在罗金身后远远看到了苍白之树,她周身散发着白色的微光,仿佛自然真正的神明。你知道她平易近人、慈悲和善,但你也知道她伟大神圣、不可冒犯。她静静地伫立在一个巨大的魔法符文中心,叶片样的长裙宽松地铺在脚边,占满了所有落下的日光。

  “看到你我真高兴。”苍白之树笑着说。她的目光穿过罗金,划向指挥官。

  罗金恭敬地低下身子行礼:“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您的客人,这是泽坦毁灭者,也是契约团的指挥官。”

  “我迫切地想听到你要谈论的事。”

  罗金了然地起身,退后了几步。

  “我认识你。你曾经和特拉赫恩来过这里。”苍白之树说,“你陪伴他见证契约团的未来。很高兴见到你一切都好。”

  “您还是这么和蔼可亲。”指挥官回道。

  “凯西讲述泽坦之死时提过你的名字,你和命运之刃共事。”

  “我与他们共事过一段时间。现在我有了新的队伍。”指挥官解释道。

  “是的,我也这么听说了。你将和他们一起做出更伟大的事业。”苍白之树祝福道,“请告诉我,你是为何事来咨询我的意见?”

  “两件事情,”指挥官言简意赅,“第一,我看到了幻景,而您在其中尤为突出。”

  “我很好奇,再告诉我些具体的细节。你是在哪里见到幻景的?”

  “在绯红窥见永恒炼金术的一台阿苏拉仪器里,我也看到了幻景。”

  苍白之树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怎么能——你根本不该去看这种东西,它们会让你心智失常。”

  指挥官没有在这个行为的合理性上做过多解释,只是说:“其中大部分幻景我都不太明白,但您处在幻景的中心。”

  苍白之树也不再追究:“如果这就是席拉曾经用过的仪器,那么一定有部分她的思想留存在里面。”她仍然称呼那个希尔瓦里孩子为席拉,“但是,我不明白其中有什么含义。只有你能弄懂。”

  好吧,不算太意外的回答。指挥官深吸一口气:“也许还来得及……”带着点祈祷的意味。

  “谈谈墨德摩斯好吗?”指挥官说,“您知道它已经开始活动了吗?”

  “千真万确。”母树凝重地点点头,“上古巨龙墨德摩斯已经完全觉醒了。”

  “嘶——不……”罗金忍不住惊呼。

  苍白之树安抚地看了看他,又转回指挥官:“在我们听到那声巨吼之时,我就知道了。”

  罗金一时还不能从这个巨大的消息中平复。

  “罗金,你能否去找到奈亚姆,让她来与我对话?”苍白之树吩咐道。

  “当然,我与她一起尽快回来。”罗金行过礼便快步离开,看他的脚步,大概还需要些时间消化。

  等他彻底走远,看着指挥官的神情,苍白之树无奈地解释:“我不得不把他遣走,我们要讨论的事情非常严重。我想听你对此事的看法,告诉我,你对墨德摩斯有什么了解?请告诉我有关它的一切,我会加强圣林之地的防御,但我想知道它有何行动。”

  “它残害了许多生命,还攻击了萨尔玛堡垒和康考迪亚。”

  许多。指挥官想。

  “还有它的爪牙,它们散布得很远了吗?”

  “远至最东边,西到最近的布里斯班野地都发现了它们的活动迹象。”

  “这么快?而且这么近。事情不妙……”苍白之树小声念道,“请继续说。”

  “萨尔玛堡垒和康考迪亚堡垒都被它的巨型荆棘藤蔓摧毁了。”

  “真是坏消息。”苍白之树眉头紧皱。

  “不仅如此,传送点还被引来的爪牙所破坏。”

  “我理解,形势严峻。如果上古巨龙的势力如此之大,整个泰瑞亚都有危险。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指挥官毫不犹豫:“我们需要通知全世界的领袖,让他们加入会谈。”

  “我明白了,召开峰会。我能负责主持,但是你得说服他们参加。你打算邀请谁?”

  “当然是科纳特·白熊。”诺恩的领袖,“还有其他种族的领袖。”

  “我在这里准备,其他的事情交给你处理。你是对的,让我来吧,我很乐意帮你。”

  “谢谢。我和我的朋友们将尽力确保他们都参加。”

  谈话时间不长,但大概是指挥官的错觉,笼罩着苍白之树的日光已经冷了下来。

  “看来进展不错。她同意做女主人招待客人。现在要怎么办?”听完指挥官的转述,卡丝蜜尔松了一口气,“有什么计划?”

  指挥官耸耸肩:“把世界各地的领袖们带来这里。”当她说世界各地,她指的是这五个庞大而关键的种族。

  “报上她的名字,他们或许会来。但是谁去找他们?”看着指挥官明示的眼神,卡丝蜜尔顿了顿,“具体怎么做?”

  “我们分头行动。到各自的主城去与能接触到的职位最高的人商谈。”

  “所以你希望我去神佑之城找人?找女王?罗克丝要去黑烟壁垒?”

  指挥官点头:“伯拉罕去霍布雷克。”看三位迟疑的样子,她补充道:“我会帮助大家。只要齐心协力,我们就能成功。”

  她想的很简单,谁遇到问题,她就去帮谁,总不会每个人都搞不定自己的部分。

  “你的话让我很放心,谢谢。好吧,我们能成功。”卡丝蜜尔给自己大气。

  “是的,我们能成功。”指挥官尽量让自己听起来颇有底气。

  “我没法觐见女王本人,但是我能与女伯爵阿妮丝说上话。”

  “紧张吗?”伯拉罕问,“我知道你和,呃……你们那群人有些过节。”

  “不,我没事。”卡丝蜜尔摇摇头,“我只是有段时间没有和女伯爵阿妮丝或女王说话了。自从……我的父亲……”她不再说了。

  “我必须鼓起勇气去和护民官硫磺石见面,我没办法接近斯莫德本人。”罗克丝犹豫地晃晃尾巴,她可还记得自己违抗上级指令的事。

  “是啊,而我得回去霍布雷克。上次我见到白熊时,我母亲也在那儿。”那次见面显然……不怎么愉快。

  罗克丝活动活动身子:“我们能做到。这件事很重要。事后我们再会合。”

  “我想,不是所有战斗都很有趣。”伯拉罕深呼吸,“我回霍布雷克之前会先去找泰蜜。她在拉塔索姆。她也许能和卓加说服一位阿苏拉领袖参加峰会。”

  “但在他们看来,她只是个学生。没人会在意她说的话。”卡丝蜜尔不由地担忧。

  “我知道,但是卓加会听她的。这值得一试。”

  大名鼎鼎的命运之刃成员,著名学者斯奈夫的优秀学生,讽刺学的创造者,而且——

  “如果她失败,我们就派老大去说服卓加。他们俩是朋友。”

  指挥官认命地微笑。

  “好吧,应该都面面俱到了。”卡丝蜜尔努力收拢笑意,“事情都准备就绪以后就互相通知一声,好吗?”

  “行。我们最好祈祷每个人都同意来出席。”

  “等我们把他们都聚集到一块,就得想想怎么说服他们联合军力了。”

  “全世界都联起手来应对同一个目标?说得好像能成似的。”伯拉罕少见的有了点幽默感。

  “咳呸!大吉大利!”罗克丝十分迅速而郑重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晦气。

  “噢,罗克丝。别这样。”卡丝蜜尔偏过头抱怨。

  这时一只信鸽飞来,停在指挥官肩头。

  “是玛乔丽的来信吗?”卡丝蜜尔问。

  “不,抱歉,是泰蜜的信。”指挥官把信递过去,“他们在钢铁平原发现了墨德摩藤。”

  墨德摩斯的爪牙

  你好!阿苏拉新闻报导说钢铁平原出现了藤蔓。它的行为模式类似在康考迪亚堡垒和萨尔玛堡垒发生的攻击。

  如果这些报导是真的,那么墨德摩斯的魔爪所及之广就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想。如果你能去调查这些报导的真实性,对我们最为有利。

  ——泰蜜

  “钢铁平原?”罗克丝紧张起来,“抱歉我得多问一句,她提到黑烟壁垒了吗?他们是否遭到了攻击?”

  “她没细说,但我会调查的。”

  “好主意。我们掌握的消息越多越好。我要去神佑之城,请求与女伯爵阿妮丝会面。”

  “祝你好运,等你和女伯爵谈过后,我们在魔径枢纽见面好吗?”指挥官看看其他人。

  “我有消息后尽快赶来。”

  “好极了。谢谢,卡丝蜜尔。”

  众人分头行动,指挥官赶往钢铁平原,事实上她有些不安。尽管曾经打败过泽坦,但它从没有将爪牙延伸到这么远的地方。它盘踞在欧尔,小心而缓慢地一点点散布自己的复生军。它最大的行动不过是夺取了利爪岛,很快又被特拉赫恩打了回去。但墨德摩斯……它的藤蔓在地底延伸,偶尔冒出的爪牙让人越来越不安,指挥官很担心当它真正浮出水面的那一天,会不会整个泰瑞亚都已经被它的藤蔓缠绕、不能呼吸。不,还是不要让它有那一天的机会。为此,他们需要帮助,很多帮助。
第二季世界动态 龙祸迫近Ⅰ(肃清钢铁平原)
  “你是说泰瑞亚的每一个地方你都去过?”狮子拱门的小酒馆里,酒气浸染出的酡红从提尔伯特灰白的毛发下都能看出。

  指挥官——噢,那时还只是个密语教团的小探员,摇了摇面前的酒瓶,遗憾地把它扔向一边,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此时距离她和提尔伯特约定“只喝一点点”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总有一天,是的。”小探员掰着手指头数着,“席瓦雪山、阿斯卡隆、科瑞塔……嗝……欧尔——我还没去过欧尔。”

  “欧尔?我有一个朋友,他叫……忒?特?特拉赫恩?特拉赫恩!我敢打赌……就算是欧尔的国王,也没有他对欧尔熟。”

  “你又在骗我了。”小探员不在意地“嘿嘿”坏笑。

  提尔伯特摆摆手,想说句反驳的话,张开嘴却是一个响亮的酒嗝,引来毫不留情的嘲笑。

  “那你呢?”

  “什么?”

  “你去过哪些地方?”

  “别看我是一个‘经验老道’的光明使者。”提尔伯特着重强调了“经验老道”,“但实际上加入组织后我的行动范围就在狮子拱门附近。一个优秀的探员应该在熟悉的地方,开枝散——呸,不断精进。这里就是我的主要根据地。”

  “那以前呢?”小探员揪着自己的耳朵,“夏尔不是有自己的战队之类的吗?那个时候你在哪?”

  提尔伯特沉默了一下,举起酒杯,嘴里嘟囔了一下:“也许你去过——钢铁平原?”

  “嗯?噢!”小探员伸出手向两边比划着,“那里有一道这——么长,这——么宽的水晶烙印。上古巨龙克拉卡托留下的?”

  “嗯。”提尔伯特粗声回应,“我可知道那条烙印一直往南延申,直到水晶沙漠的某个地方,也许更远。”

  “贯穿整片大陆?”小探员眼睛都瞪圆了。她虽然听说过巨龙的威力,可亲身体验又是另一回事。

  “没错。”提尔伯特用爪子点点她的额头,“想打败敌人,首先要了解敌人。它们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听起来有些迷茫。

  小探员收敛了些笑意,信心满满地和他碰杯:“我相信我们可以的。你和我。”

  “什么?”

  “打败巨龙啊。我们加入组织不就是为了干这个的吗?”

  “你觉得自己可以?”提尔伯特夸张地张嘴。

  小探员摇头:“我……我一个人不行。有你,我们可以。”怕他听不清,小探员还拉起他的爪子重复了一遍,“你,提尔伯特·左爪,和——我。我们两个可以干掉巨龙。我相信自己,更相信你。相信我,我相信你。”

  这个诺恩喝得醉醺醺的,满身酒气,脑袋要靠没拿酒杯的手撑着,才勉强不从脖子上掉下来,她从没见过一条真正的巨龙,最出名的成就是在喝大了后开跑了夏尔的坦克,这样一个探员,眼睛努力对焦着面前的夏尔,豪迈地说自己和一个没了右手的导师能对付上古巨龙,说什么“我相信你”,提尔伯特忍住没有大笑出声。他弯弯眼睛,擦掉眼角白毛上的泪珠,和酒馆的老板打了招呼,搀起这个意识模糊的诺恩跌跌撞撞向住处走去。

  但她让提尔伯特想起了从前的战队,当年他们也年轻无畏,看着彼此的目光只有坚定和蛮勇,他们也常对他说“我相信你”,在训导所里说,在为军团宣誓时说,在执行任务时说,甚至——在他因为爆炸失去右手,已经操作不了精密的仪器时还说,只是他反而再也没有回到军团,后来,就没有人再说了。

  她和提尔伯特从没有一起回到钢铁平原看看。他从前的战队有些还在这里,他总说还没有准备好,苹果还没熟透。这是指挥官唯一遗憾听从了他的事。

  “嘿,你不会想去前面的。到处都是墨德摩藤!”指挥官在鳞爪村被一个夏尔拦下,他指的地方有一大片藤蔓,看起来比之前见过的还要粗壮。

  “我们已经尽全力清理了,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抹了把脸,有些疲惫。

  指挥官说:“我就是来帮忙的。”

  这个夏尔立刻来了精神:“很好,我们正需要帮忙。去找那些负责清理墨德摩藤的士兵,能帮的时候尽量帮。”

  “没问题。”

  “我刚和埃里乌斯·夺血,她那里的情况很糟糕,就在那边,搞定之后她会告诉你下一个需要帮助的地方。”

  “这就去。”

  顺着指示,指挥官来到巨大的藤蔓拱门前,一路上有许多倒下的士兵和石茂牛,可显然此时没有人有空去顾及他们。

  埃里乌斯正在吩咐其他士兵。

  “拿好你们手上的喷火器,看到那些会走路的灌木了吗?让它们烧起来!”

  “你好,请问是埃里乌斯吗?呃,那个……”指挥官并不知道那个夏尔长官的名字,“村口的长官让我来帮忙——”

  没等她说完,埃里乌斯就指着她脚边的木桶,里面是其他士兵手上拿着的那种喷火器:“这儿。”

  再指指附近的藤蔓:“那儿。”

  看向她:“行动。”

  喷火器很沉,是夏尔一贯的工业风格。除了可以扣动的扳机,顶上还有一个红色的按钮,旁边贴着“不要按”的字条。

  指挥官的一只手已经摸上了按钮,正在犹豫时,前面的一个士兵身上突然冒起了烟,他手上的喷火器“砰”地一声炸开,枪管弯曲成条状朝里卷曲。

  “当告诉你一个按钮不要按的时候,那就不要按!”埃里乌斯边说边扔给他一个新的喷火器。

  指挥官耸耸肩,庆幸自己慢了一步。

  士兵们面对的是一个高大的墨德摩藤躯壳,它看起来比之前见过的要更高大,外壳似乎也更坚硬。

  几个士兵隔着一段距离,火力全开地朝它喷射,它身处火焰交汇处却毫发无伤。指挥官费力地举着喷火器,注意着其他士兵的位置,一个不提防,躯壳两三步跨过来,手臂一挥,将指挥官抡了出去。指挥官撞上土坡,和喷火器一起掉到了地上。火焰持续地从枪口喷出,指挥官受不了旁边的热浪,别过脸翻滚,正看到枪口对着一根普通的藤蔓,藤蔓在火焰中疯狂扭曲,但不像之前看到的那样钻入地底移动。等到指挥官缓过神起身,那条藤蔓已经蔫了一半。环顾四周,这样的藤蔓还有不少,因为它们只是静静地树立着,不动也不攻击,还以为是单纯的植株,现在看来也是活物,只是伪装起来,是为了什么呢?指挥官重新拿起喷火器,掂了掂觉得累赘,干脆关了喷火器,使出生命之力凝结的镰刀,将那条藤蔓从根部斩断。

  “喷火器起作用了!”

  随着士兵的惊呼,躯壳手臂上的外壳在高温下凝固脱落,露出内里的枝干。

  “是藤蔓,先攻击藤蔓!”指挥官说着召唤出仆从。

  这个情景和之前指挥官在干涸高地遇到的很像,只不过那时姑且可以认为是一根主藤蔓生发出的数个根须,这里已经是不同个体之间产生了能量联系。

  战斗结束后,埃里乌斯对着倒下的大家伙仔细打量:“这玩意儿就是墨德摩藤躯壳?哼,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人人都对样本趋之若鹜了。布鲁托斯·夺躯在附近收集样本。我要是你的话就去了。”

  “嗯,说不定他能给我留一个样本。”那样泰蜜应该会非常高兴,“对了,喷火器,烤肉大概不错。”

  “让工程师拿回去试试。”指挥官补充。充当武器就难为它了。

  布鲁托斯和一个士兵伤痕累累地躲在一处藤蔓交织形成的天然屏障下,身边是一些墨绿色、留着汁液、散发着奇异气味的植物组织。

  说明来意,布鲁托斯探出头向外指:“我们需要足够多的样本才能研究,但这些墨德摩藤会攻击任何不是藤蔓的生物。”地上有一团密实卷曲的墨德摩藤,一只麻雀靠近想立在上头休息,一眨眼的功夫墨德摩藤散开甩走了麻雀,又恢复了卷曲的形态,要不是地上的麻雀尸体,指挥官都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涂上它们的孢子或者信息素,这样能给你提供暂时的掩护,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

  这植物信息素的把戏让指挥官回想起曾经在血潮海岸和许多人一起被丛林巨虫吞进肚子里的经历。

  靠着附近游荡的齿磨虫,指挥官顺利取到了样本。

  “你对这事儿很在行啊。”布鲁托斯很是赞许,“听着,往上朝北走,那里有类似的植物在给塔西厄斯·风祸惹麻烦,你能帮他的忙。”

  北上有一片更广阔的土地被藤蔓占领,它们从岩石中钻出,彼此纠缠,像是抵死绞住对方的蟒蛇,从远处看就像一个巨型飞禽编制的绿网巢穴。

  “帮帮我!”

  还坚守在这种地方的夏尔,应该就是塔西厄斯了。

  “我的工人们被藤蔓困住了!”

  缠住工人的藤蔓紧紧团成一个茧,像刚刚那些藤蔓囊一样,但不再对外物发起攻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植物狼守护在周围。不知道被困住的工人怎么样,指挥官不去管狼,刀刀砍向茧囊。

  “小心!”

  没来得及反应,指挥官只觉得什么东西抓住了脚踝,瞬间眼前就黑了下来。身体被周围的障碍压迫,越挣扎越紧固,最终缩成一团。适应了黑暗后,指挥官意识到自己大概像那些工人一样被藤蔓困住。仔细分辨,藤蔓上缓缓伸出细小的分支,柔软灵活,像针头一样扎进皮肤中。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那些细支流进身体里,从接触的地方开始,整个身子逐渐轻飘飘的,就连这个狭小的空间都觉得不再拥挤。眼睛不受控制的合上。世界终于彻底一片漆黑了。

  “苹果!卖苹果喽!又大又红的苹果!”

  苹果?

  “嘿,听着,没人相信我还有勇气,我自己都不相信,但你相信了我。”

  提尔伯特?

  “再见面时我想你知道暗号是什么,对吧?”利爪岛的要塞门前,提尔伯特将苹果高高地抛向空中。它越过了提尔伯特,越过要塞内如海浪翻涌的复生大军,越过海岸上张着血盆大口嘶吼的僵尸龙,越过海面密密麻麻的骨船,越过危急时刻点亮的灯塔,到达了最高点。

  “我可不是一直那么勇敢的。不过我想……我想我喜欢那样战死沙场。”指挥官稳稳地接住了苹果。等她回过神时,大门已经紧紧闭上了,像一条隔离生死的分界线。

  “提尔伯特!”指挥官的泪水涌上来,黑暗中的危机感重新包裹住她。她困难地摸索利斧,握紧斧刃,在手臂上狠狠划了一道。鲜血涌出,瞬间覆盖了红色的纹身。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头脑更清醒。反握住斧子,一下一下用力敲击着包裹她的藤蔓。

  终于,在某一下之后,藤蔓不堪重负,松垮地散开来,指挥官摔在了地上。

  塔西厄斯焦急地扶住她:“你怎么样?”看到她手臂的伤口,塔西厄斯立刻扯下布料为她简单包扎。不时碰到皮肤的爪子和绒毛的触感莫名熟悉,引得指挥官轻笑起来。

  塔西厄斯半是担忧,半是疑惑:“没事吧?”

  指挥官摇摇头,捡起掉落的斧子装好。

  “我们得动作快点儿了。”瞥到地面一闪而过的黑影,指挥官抓着塔西厄斯向后翻滚,原先的位置冒出一截草丛高的藤蔓,见扑了个空,又钻回地里,“小心地上的藤蔓,别被抓到。”

  这就是为什么这些茧囊不攻击,它们包裹所有靠近的活物,但却不杀死它们,像诱饵一样一个接一个。被困住后的感觉很奇怪,指挥官抖抖四肢,试图甩掉身心的不适。

  每个茧囊都会从地底伸出这样的小藤蔓,指挥官从最远的一个开始,盯紧地面的动静,不时移动防止被抓住。拆开茧囊,里面的工人伤势不重,只是陷入沉睡。指挥官扯掉他们身上血管一样的细支,交给塔西厄斯处理。

  只是后面的茧囊靠得很近,可能是在搭救中间的同伴时被一个个困住了。指挥官想要速战速决,脚边不远处的地面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它刚冒出个头,“轰”一下被高温的火焰烤焦,只能不甘心地扭扭腰,愣愣倒下。

  “抱歉,来迟了,塔西厄斯。”埃里乌斯单手扔给他一个喷火器,看起来跟之前那批不太一样,“我找工程师紧急改造了一下喷火器。便携加强版。”

  “很高兴你听取了建议。”指挥官满意地挑挑眉毛。

  有了埃里乌斯带来的士兵,剩下的营救工作就简单多了。对草有了阴影的指挥官找了块被烧掉草皮的土地一屁股坐下。

  “你真是雪中送炭,朋友。”塔西厄斯长出一口气。

  “不错。”埃里乌斯赞同。

  “这些植物真是大麻烦。我已经给军团提交了报告,但愿他们会重视。”塔西厄斯不住地叹气。

  无论如何,等到峰会召开之后,指挥官想,他们就不得不重视。

  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树林从南边出现。

  “嘿!你们怎么样了?”布鲁托斯·夺躯大声地打招呼。

  “勉勉强强。你怎么来了?”塔西厄斯问。

  “有个士兵说南边有一个巨大的植物生物肆虐,我来看看你们的情况,必要的话带去支援。”

  塔西厄斯喘着粗气:“抱歉,我还得送我这批工人回去,顺便看看我提交的报告怎么样了。”

  “我了解了,那你呢?”

  “不确定。他们……”埃里乌斯多看了一眼指挥官,“很疲惫了。”

  “我和你去。”指挥官站起来拍拍衣服。

  塔西厄斯惊讶地说:“你就是停不下来,是不是?”

  指挥官笑着耸耸肩:“情况所迫。”倒是没有哪个被逼无奈的人像她这么愉快。

  埃里乌斯的嘴张了又闭,还是张开,说了句:“要小心。”

  “谢谢。”

  “你们也是。我们走。”布鲁托斯带着指挥官从来时的路返回。

  “呃……你介意我问你个问题吗?”指挥官忐忑地开口。

  “什么?”布鲁托斯粗着嗓子问。

  “埃里乌斯,她——是不是有点讨厌我?”她对自己说话时简短得要命,和其他人却有说有笑。

  “噢,那个啊——”布鲁托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别担心,她只是害羞了。”

  意料之外的答案。

  “对了。”布鲁托斯突然从包里拿出什么,“谢谢你帮忙收集那些植物——呃,墨德摩藤样本。埃里乌斯说你自己也想弄一个。我刚刚把我们收集到的那批运给军团,但是这个落下了,就给你吧。”他张开爪子,手心中是一个凹凸不平、棒棒糖一样的东西,“这应该是什么种子,也许你可以试着播种,然后看看能长出什么来。”

  “谢谢你,布鲁托斯。”指挥官欣然地接过。她此时还不知道这个小东西会耗费她多少精力。

  他们顺着道路来到鳞爪村南边的小坡上,侦察兵夺火就在岸边,看到他们的身影,夺火很是激动。

  “我这毛发浓密的背啊,你们及时赶来真是太好了。我们发现了——呃,怎么形容好呢?会走路的草,狼……姑且这么说吧。一个巨大的、肮脏的东西,要说它是灌木,那嘴也太大了一点。”

  “告诉我它在哪儿,我去灭了它。”指挥官气势汹汹。

  夺火看了看指挥官烟尘和草枝还没完全清理掉的脸,身上的挂彩,有些迟疑地再看看她身旁的布鲁托斯。见布鲁托斯没有说什么,他就朝南指了指。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南,应该能看到它破坏的痕迹。它就这么突然出现,然后到处撒野。”

  指挥官和布鲁托斯接着向前,打翻的货车、石茂牛,野生动物的尸体清晰地展现着那个怪物的足迹。很快他们接近了一片林场,远远能听到尖叫声。顺着几个伐木工人的方向,他们很快看到了那个巨大、肮脏的东西。它的脚下有更多尸体。

  它比指挥官高出半个夏尔,身躯像是一棵枯死的树木被人弯曲枝干,折叠而成,头部是钢铁平原随处可见的橘黄色太阳花,只不过大得多,花蕊部分伸出狼的头骨,里面还有没被啃食干净的腐肉和蝇虫。

  除了更大,和之前见过的墨德摩藤战狼没什么区别。

  指挥官脚尖蹬地,蹦了出去。镰刀握在手中,一桶打狗刀法。布鲁托斯查看地上有没有存活的伤者,不时看看指挥官的身手,啧啧称奇。

  在巨狼被打得晕头转向之际,它突然爆发全身力量,仰头长啸,接着一根藤蔓从它脚下伸出,绕过它的脖颈和脊椎,硬生生将它折断。

  指挥官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还没感慨,断掉的枝干就咯咯作响,不一会儿,两头体型稍小的墨德摩藤战狼出现。

  它们动作整齐迅速,从左右两侧夹击指挥官。打退一只,另一只很快扑咬上来,很是难缠。

  指挥官一边打一边退,冒着汗和这两只周旋。布鲁托斯背对着战狼,蹲在树下。忽然其中一只迟疑了一下,愣在原地,指挥官抓住机会先冲上去把它按在原地。另一只竟然也迟疑了一下没有进攻。等两只战狼反应过来想要反抗,已经迟了。

  布鲁托斯站起身,扇向前方的扇子拿回来给自己扇了扇。他脚下是给自己留的藤蔓样本,看来他的猜测没错,样本里的信息素能影响——或者更近一步,会吸引墨德摩藤。

  他扇了没几下,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一根藤蔓从地底钻出,把两只战狼将将倒下的身体拦腰绞断。枯枝重新组合,四只小战狼立在原地。

  指挥官被四只小战狼一起扑倒在地,她向后翻滚,把战狼甩下去。

  布鲁托斯见状将样本分成几截,围着指挥官被纠缠的地方分开放置,每个地方扇扇风,让它们散发的信息素飘得更远一些。他眼尖地注意到将要冒出的藤蔓,大声提醒指挥官。

  指挥官高高举起手中的镰刀,用力向冒出头的藤蔓砍去,生命之力凝聚成寒气,从镰刀尖迸发而出,冰层冻住藤蔓。接着单手握住巨剑,蓄力旋身,打了身后扑来的战狼正着,藤蔓应声碎裂,战狼的枯骨身躯零零散散落在地上,总算没再重组。

  短暂松了一口气,但她的眉头却越拧越紧。

  墨德摩藤的每一个新的能力,都意味着墨德摩斯有了更强大的力量,并且它一定有什么更深的计划。这次解决的事件,如果不消除掉根源,只会在未来愈演愈烈。

  布鲁托斯扶着一瘸一拐的指挥官回到鳞爪村。

  “长官。”布鲁托斯带她报告。

  “听说你狠狠教训了他们,士兵。”夏尔长官颇为赞赏地拍拍指挥官的肩膀,“这下这里能安宁会儿了。你有什么发现吗?”

  指挥官斟酌一下:“需要一整支军队才能彻底铲除这些东西。”她指的是墨德摩斯,至于他怎么想……

  夏尔长官两手一拍:“正合我意——植物就该死。”至少没有消磨他的斗志。

  累了一天,指挥官只想回霍布雷克温暖舒适的床上躺着。

  临走前长官送给她一个样本,指挥官道了谢就想走。赶上一个夏尔士兵来汇报:“执火长官——”

  指挥官缩回了脚。

  等执火处理完事情,她才凑上前问:“执火?你是萨比纳斯·执火?”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指挥官摇摇头。

  当然有什么。她见过这个名字,某封送给提尔伯特的信上。他说他从不看信。但某一天他开始写了。

  “亲爱的萨比纳斯·执火——”小探员,不,已经是新的光明使者了,站在提尔伯特背后念着。

  “嘿!没人告诉你要敲门吗?”提尔伯特恼火地趴在桌上,捂住自己的信,“还有别偷看。”

  “这是谁?你的战队成员吗?”她随手拿起提尔伯特桌上的苹果吃了起来。

  “‘前’战队成员。”提尔伯特收起信,放进抽屉。

  “我还以为是你的追求者。他好像经常给你写信?”

  “我教给你注意观察就是为了这个?”提尔伯特手背贴着额头,捋了捋脸上的毛。光明使者吐吐舌头。

  “不过,是的,他会给我写信。出于习惯我并没有看过。”提尔伯特打开柜子,里面是整齐的信件。

  “但你却在给他回信?”光明使者狐疑地看他。

  提尔伯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我准备告诉他我要去拜访一下,带上我最好的搭档。”

  “还有苹果。”

  “是的,还有苹果。”

  “什么时候?”

  “等我们找到严,查清楚他发生了什么。”提尔伯特笃定。

  “一言为定。”

  那封信甚至没有写完。

  指挥官从包里取出一个袋子,递给萨比纳斯:“这是……一个朋友,托我交给你的,他说你会明白的。”

  她说了谎。

  萨比纳斯愣住:“呃……谢谢。”

  害怕他多问,指挥官立刻走掉了。

  回到大酒馆,指挥官刚躺下,就有人送来一封信。

  “弗伦特来了”

  虽然不认识弗伦特,但指挥官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好!你好!

  我肯定没有打扰到你什么要紧事,对吧?”

  如果睡觉不算的话。

  “听着,伯拉罕跟我说你在计划召开峰会。我跟卓加说了,她就去找秘法议会。然后事情就接踵而至。现在议员弗伦特都到绯红的魔径实验室来了,他呼的气都喷到我的脖子上了,还让不让人完成设备啦!

  除非我的设备能够运作,否则他绝不参加峰会,你得来帮我把他支走,不然我能把他的电路给烧焦了。

  ——泰蜜”

  指挥官随手把信放在一旁,盖上被子。没有什么比政治问题更不紧急的了。
第二季世界动态 龙祸迫近Ⅰ(传送迷阵)
  指挥官刚踏进实验室,就能听到泰蜜清脆的声音带着怒气回荡在山洞中:

  “什么都别碰!”

  “后代,不许用那样的语气对长辈说话!我可不允许。”

  嗯,让她猜猜,这位就是弗伦特?

  指挥官特意让脚步声大一些,引起他们的注意。泰蜜看到来人,翘起一边身子和指挥官招手。弗伦特和指挥官擦肩而过,互相点头,算是成年人的问好。其他阿苏拉跟在弗伦特的身后,礼貌地留出空间。

  “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你是不是顺道去死胡同酒吧喝了杯酒、吃了块馅儿饼之类的?”

  指挥官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干咳一声,准备说话。泰蜜抓着她的声向后退了退:“小声点儿,别让那只实验室的老耗子听见。”

  指挥官回身看了看,说:“我收到你的信了,出什么事了?”

  “我回到拉塔索姆和卓加谈话,这是伯拉罕让我做的。她让我去见议员弗伦特。事情原本进展顺利,但是我不小心提到了自己的仪器。”

  “你正在研制的传送点校准器?”

  泰蜜大力点头,很是懊悔:“没错。我马上就完成了。于是他坚持要看我的仪器。我没办法,只能带他来这里。”

  “他们愿意参加峰会吗?”

  “他没表态。他说一切都取决于我的仪器能否工作。”

  “好吧,我和他谈谈。”

  指挥官走到弗伦特跟前。

  “我猜你就是那个‘老大’,你在这里有什么事?”弗伦特说话的语气很有特点,也许并不是故意这样表现,但这种在阿苏拉自视甚高的基础上常年颐指气使的感觉,他也没有刻意收敛。即使是不常和官僚打交道的指挥官,也一下子就理解了以往卡丝蜜尔欲言又止的神态。

  “我是泰蜜的朋友。我们正在为峰会做准备。”

  “好样的,我很高兴看到她受到成年人的监管。”弗伦特说,“不过,如果未成年后代的发现能够让议会警醒,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您来这里是要检查仪器?”

  “没错。我要验证她没有遇到危险。”指挥官对这句话表示怀疑。

  “她声称发现一种降低传送点共振频率的方法。”

  “是的,她正在完善仪器。”指挥官说。

  “喂,我还在这儿呢!”泰蜜在工作台旁表示不满,“我不仅正在工作,而且马上就要做完了,这台仪器将拯救传送点。”

  看弗伦特想要说话,指挥官替他问出来:“还要多久?”

  “很快就好。”泰蜜回到工作,嘴里嘟嘟囔囔,“真希望这些……‘老学究’,别打扰我工作。”

  “议员,泰蜜需要时间完成设计。”指挥官引导弗伦特离泰蜜走远些,“我们保证到时候会向您展示成果的。”

  “我能稍等一会儿。但我希望能尽快检查仪器。”

  弗伦特对仪器的执着有些超出指挥官的预期。她转而询问道:“您会参加峰会吗?这次会议非常重要。”

  “只有等我验证了这台仪器能保护我们的传送点,对抗藤蔓的进攻,我才会参加峰会。否则,我必须回实验室。”

  他的态度很坚决,看来只有希望泰蜜的仪器满足他的要求。

  “我们理解了。”指挥官走向泰蜜,“加油,泰蜜。我们动手干活吧。”

  泰蜜看了一圈实验室,理直气壮地吩咐道:“除了我的魔像助手,所有人退后,退后!退后!我需要空间才能思考。”

  弗伦特看着指挥官,指挥官做出请求理解的诚恳表情,他才带着手下的阿苏拉离开实验室。

  泰蜜扒着指挥官的腿探头望,解脱似的说:“那个饶舌鬼听不见吧?好极了,我们来说悄悄话。我要你来帮忙建造这个东西。”

  她挠挠头:“我用你能听懂的术语解释,好吗?我们建造的这台仪器能调制——改变,魔法的共振频率——魔法振动的快慢。”

  效果不错。“明白了,它的工作原理是什么?”

  “理论上,它连接传送点网络,找到我们希望修复的传送点,然后我的仪器和传送点交互对话,简单说就是我的仪器校准传送点。”

  “好吧,我明白了。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需要三个特定的零件。审讯团在这里留下了成吨的垃圾,我希望能找到需要的东西。呃,但是如果弗伦特一直跟在后头,我恐怕永远也没法完工。”

  “你留在这里工作,我去收集零件,这能省点时间。”

  “太好了,我让小邋遢和你一起去。他现在有自主行动模式了,我正想找机会测试呢。”

  指挥官打量一下那个铁家伙,有点期待:“听起来不错。我要找什么东西?”

  “稍等,我给小邋遢上传几套侦测算法,给你提供帮助。”

  泰蜜一瘸一拐地靠近小邋遢,灵活的手指在小邋遢里一通操作。

  “好了,第一部分,我需要密封的无菌液体,就是那种审讯团用来储存样本的恶心东西。”

  指挥官皱起眉头。

  “别担心,我不会用它来捕获无辜的生命。只是这东西正巧很适合设备的液体元素。”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才是实验室的老大。

  “第二!标准电力发动机中的以太配件。我很肯定这附近就有一台。没有一台故障的电力发动机就不能算作真正的实验室。”

  “最后,我需要一块魔径注魔的岩石样本。也许你可以挖一些,但是太花时间了。我之前看到过样本,就储存在洞穴深处的木头箱子里,去那儿拿会简单得多。”

  泰蜜拍拍魔像的手臂:“小邋遢已经准备好了。与它的输入面板互动,选择你想要它遵循的行为模式。它能够侦测目标物品,跟随你,或者把敌人赶跑。”

  指挥官挑眉,她不确定最后这个功能她是否需要,至少她不觉得事情会发展到她需要的那个地步。

  “如果你正巧找到受损的密封装置,他还能帮你修理。”

  泰蜜转身离开,重新投入设计。

  指挥官和小邋遢大眼对小眼,确定他不会自己走过来后,指挥官走近小邋遢。

  小邋遢的命令面板上有四个选项,其中一个能显示泰蜜的操作指南。

  哦,她喜欢操作指南。

  “跟随模式的作用就是——跟随。别指望小邋遢会做别的事情。”

  “防御模式会停止跟随行动,小邋遢将为你而战,什么什么的。”

  指挥官跳过这一条。

  “我还添加了方便易用的侦测模式,如果你在找东西,他能为你指路。如果有敌人在前方伏击,他会发出警告。”

  好的,指挥官搓搓手,不如来试试这个侦测模式。

  小邋遢“嘀”一声,没有动作。面板上显示“必须首先激活跟随模式,然后防御模式或侦测模式才能生效”。

  指挥官撇撇嘴,倒也合理。

  她抬脚向外走,一小段距离后小邋遢启动,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后。

  “这种可疑的忘年交应该被严格监控才对。”

  她听到某个阿苏拉说。真令人意外,弗伦特他们就在门外的斜坡上等着。她还以为议员会有比浪费时间更有意义的事情做,但他们就只是站在这里、等着、说点只敢背后议论的悄悄话、甚至惰于控制音量。

  “我同意。自从斯奈夫过世后,议会对卓加太宽容了。她近期的一些活动尤其令人担忧。”

  “把至关重要的项目交给一个后代,允许她跟着一些性格莽撞的危险人物到处跑。”

  “至少他们让她和她的魔像滚出了我们的视线。”

  “哈,说得太对了——”

  “议员弗伦特。”指挥官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和弗伦特打招呼,她多看了那个嘲弄的笑容还没有散去的阿苏拉一眼,尽管什么也没说,但她也下意识地收敛了丑态。

  “你想做什么?”弗伦特显然对寒暄不感兴趣,甚至有点不满,“你有时间跟我说话,就表明泰蜜肯定已经造完仪器了。如果她还没完工,那么赶紧去帮她。”

  “只是来看看您的状况,议员。您什么东西都不缺?这就好。”她微笑着走过这群阿苏拉,不忘对刚刚说话的几个人多加注目。一个阿苏拉被盯得发毛,撇开同伴跑去实验室门口监视泰蜜。

  但愿他们不要在峰会后见到自己,不然她可保证不了自己会做出什么,或者自己会允许伯拉罕做出什么,指挥官无辜地吹起口哨。

  走到坡底,指挥官觉得踩到了什么东西,附近的地面微微震动起来,两个大地元素从地下钻出。这就是泰蜜说的什么陷阱?

  看着岩石碎块掉落,指挥官考虑了一下,打开了小邋遢的侦测模式,看看能找到什么。

  在最近的一堆实验废料中,小邋遢检测到了几个液体密封舱,

  指挥官小心地挑挑拣拣,选定了一个看起来安全、不出意外的密封舱,让小邋遢提取了样本。

  第一项,审讯团的恶心东西,完成。

  继续打开侦测模式,小邋遢发出尖锐的蜂鸣声,指示面板显示了发动机可能存在的方位,但途中有一部分区域用红色标记。

  她可不想自找麻烦,不管那是什么,指挥官从旁边绕了过去,来到小邋遢指示的地方。

  这是一个典型的阿苏拉风格器械,更像是一块巨大的正六边形地砖,而不是电力发动机,但它有个启动开关。

  指挥官让小邋遢再次侦测,的确是这个地方没错,于是她决定先启动一下试试。

  六边形地砖的四周亮了起来,中间部分向内凹陷,外层伸出一圈比一圈小的六边形环。从凹陷部分向外导出能量,聚焦在最小的环面,形成一个和底部地砖同样大小的光屏。指挥官敲了敲,实心的。

  看来是一个升降台。

  指挥官看向小邋遢,用沉默表达不解。小邋遢也只是沉默地展示着侦测画面。

  忽然似乎是机器启动的原因,斜靠着的升降台滑落下去,露出背后的一个小发动机。

  指挥官看看发动机,再看看小邋遢,总觉得受到了无声嘲笑。

  凑近电力发动机,能听到它发出的嗡嗡声响。上面贴着注释“切勿以非正常程序对发动机进行拆解!详见指导手册#2065”。

   指挥官在附近的一堆文件中随便翻翻,想找找它的指导手册,最好有简单直接的拆解说明。经验告诉她这种东西不会放的太远。但——

   “显然审讯团没有良好的使用习惯。”她扔掉手中的废纸,回忆着密语教团的相关课程,捋起袖子,准备自己动手。

   “首先,关闭发动机。”嗡鸣声消失。简单。

   “接着,打开发动机外壳——这怎么开?”发动机的外壳严丝合缝,看不出有什么按钮或者固定装置能让它打开。指挥官把外壳的灰吹掉,找到一个因为碰撞凹陷的窝,敲着外壳耳朵贴上去听里面的声音,没有任何阻止她的提示。于是她拿出斧子,用斧刃从那个窝开始划向最近的合缝,用力一按,斧刃贴进缝隙中,左右小幅度摆动斧子,将外壳用蛮力拆开。真是往昔重现。也多亏它,指挥官想起后半程操作。

   打开外壳,里面是一个能量石磁化电枢和周围分布的以太力场。简单消除掉以太力场,移走能量石,电枢失去支撑掉到基座上,发出动听的碰撞声。

   拿起电枢,第二项也到手。

   最后是泰蜜曾经见过的岩石样本。指挥官找到了她所说的木箱,只不过堆放了很多,像一座小山。

   既然泰蜜能看到,那箱子大概不会太高。在齐腰一层的木箱中找,经历各种怪异味道的熏陶,终于还是找到了魔径能量灌注的岩石样本,乳白色的本体边缘闪耀着色彩缤纷的光,指挥官拿上几个,交给小邋遢。

   至此,就全部找齐了。

   避开小邋遢更新的红圈范围,指挥官走上斜坡。弗伦特不知道第几遍朝里面询问:“你完成了吗?”

   没有回答。

   他又喊:“你什么时候才能做完?”

   无人回应。守在门口的阿苏拉不屑地对着里面的泰蜜发出“啧啧”的声音,指挥官停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便悻悻住嘴,急忙跑回弗伦特身边。

   “你来了!”泰蜜高兴地说,“拿到所有零件了吗?”

   指挥官献宝似的指指小邋遢。

   泰蜜喜形于色:“等我跳进小邋遢,完成最后的操作。”

   大概听到了她的话,弗伦特带着手下走进了实验室。

   过了一会儿,泰蜜的声音从小邋遢里传出,言语之间满是伤感:“喂,弗伦特议员,我要很遗憾地报告,我浪费了你的时间,所有的传送点都要被墨德摩斯摧毁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弗伦特不可置信地说:“什么?”

   指挥官能想到泰蜜吐舌头的样子,她说:“开玩笑的。我有待申请专利的传送点校准器已经完成了。”

   “噢,你这小淘气。”听到好消息的弗伦特也不在意泰蜜的玩笑,“快打开来试试。”

   小邋遢搬起仪器,边走边解释:“我要把这个带去魔径密室的中心。走下斜坡时别摔倒了。”

   指挥官站在高处看这个仪器和它头顶超现实的黑色立方体,心有余悸。

   “欧麦德疯狂的装置依赖魔径的能源,以这里为中心,无论魔径在哪里汇聚,我们都能找到。”

   “接下来,等到装置完全激活,它会将传送点的能量配置调整到最小,让墨德摩斯对传送点失去兴趣。”

   小邋遢放下仪器,按下开关,仪器顶部伸出一个望远镜一样的东西,它向上发出能量,连接至密室中的魔径。

   “开了,正在扫描传送点网络。”

   弗伦特焦急地问:“然后呢?有用吗?”

   “等等。”泰蜜耐着性子解释,“网络很庞大,可能要花些时间。”

   弗伦特也耐着性子:“要多久?”

   “最接近的估计,要好几星期。”

   弗伦特爆发了:“好几星期?”激动而变细的嗓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斯克鼠。

   “我不能接受。到那时,天知道我们已经损失了多少个传送点!”他深呼吸平复情绪,对指挥官说,“我们得谈谈。”

   “你好,卡丝蜜尔。”小邋遢招手,小声对正在迟疑的卡丝蜜尔说,“别在意弗伦特,老大正在对付他。”

   “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别管我。”卡丝蜜尔讪讪一笑。

   指挥官点点头,去听弗伦特接下来的话。

   弗伦特在向手下发脾气,但说的话当然冲着指挥官:“不可接受!我就知道不该相信未成年的……后代……可恶!”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担忧传送点的真正原因。

   “议员弗伦特,我相信泰蜜有办法加快速度。”她很是诚恳,半是安抚半是笃定。

   弗伦特气势汹汹:“她最好能做到。除非我们找到办法保护受到威胁的传送点,否则我不会参加任何会议。”还嫌表述不够到位,“如果你希望我参加峰会,最好让她动手干活。”

   指挥官脑袋里已经把弗伦特冻成冰块,摁在地上一通乱打,招来一堆迷雾仆从趴在他身上又啃又咬,但现实中她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我明白。”

   三个人目送着弗伦特一伙离开,泰蜜厌恶地抖了抖:“呃……弗伦特最难相处。抱歉我们得忍受他的脾气,这就是我在拉塔索姆生活的缩影。”

   指挥官怜惜地摸摸小邋遢的铁脑袋:“我们只需要友善地和他相处一小会儿就行了。”

   “你好像忘了这个,给你,拿着。”泰蜜打开小邋遢顶盖,扔给指挥官一个东西。

   “什么?”指挥官接住,是之前拿来地魔径石头。

   “我用不上这个了,也许你会用到。”

   “真好,谢谢。”指挥官觉得泰蜜真是越看越可爱。

   “噢,你好快。”卡丝蜜尔仔细看了一圈泰蜜的发明,“你今天才开始做的?”

   泰蜜坐在小邋遢上甩甩腿:“这不是刚刚想出来的点子。只要有了设计,就只需要花时间来实现了。好了,要不是你帮忙,我没法完工,谢谢。”泰蜜朝指挥官眨眼。

   “卡丝。”指挥官叫上卡丝蜜尔一起向外走。

   “我来查看泰蜜的工作进展,很高兴看到你也在这儿。我按照你的要求和女伯爵阿妮丝谈过了。”

   “她说了什么?”

   “她帮我们向女王转达了邀请,意外的是,我们很快收到了回复,珍娜女王愿意参加峰会!”卡丝蜜尔开心地跳起来。

   指挥官觉得刚刚弗伦特带来的郁结一扫而空:“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第一位确认出席的贵客。”

   “我就知道会这样!找女伯爵阿妮丝显然是对的。现在你打算做什么?”

   “我要去霍布雷克找伯拉罕。他准备询问伊尔有关白熊的事情。”

   “好吧。但愿他有好运气。”卡丝蜜尔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和母亲的关系不融洽。你在场会帮他大忙。”

   “谢谢。你能留在泰蜜身边,确保没有事情会打扰她工作吗?这很重要。”

   “没问题。如果有事情,我会告诉你的。”

   指挥官松了口气:“谢谢,卡丝。”

   一个认为自己被抛弃的儿子和一个一心追逐传奇的母亲能有什么问题呢?也许真的不需要太担心,就算他们吵起来,加姆大概会拦住他们。想象了下灰狼立起身子隔着两个诺恩的场景,指挥官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认为坚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好像加姆照看一个诺恩还不够累一样。
第二季世界动态 龙祸迫近Ⅰ(峰会邀请)
  石匠庄园,指挥官初出茅庐时经常来这里拜访伊尔,半山坡的白雪,红绿色的树叶,高大生动的雕像,吹过空地的寒风,温暖的炉火和所有已沉睡或正诞生的传奇,没有比这里更让人理解追寻意义的地方。

   “你有仔细看过这些雕像吗,伯拉罕?”指挥官觉得在他们见到伊尔之前,可以聊些别的话题来为他积攒勇气。

   “什么?哦,雕像。大概没有。”如指挥官所料,伯拉罕此时心不在焉的。

   “那——”指挥官抬抬手正要讲解一番,一只信鸽落在她手上,是特拉赫恩,“那你有时间应该好好看看。”她话锋一转,不理会伯拉罕的疑惑。

   “关于峰会”

   “指挥官

   我写信告诉你,应苍白之树的邀请,我会参加你组织的峰会,谈论墨德摩斯的威胁。我非常好奇其他领袖会怎样谈论联合抗敌的建议。火力支援总是不嫌多的,当初对抗泽坦时如果能得到更多帮助,或许我们的人员损失也会更少一些。

   可以预想到我出席后会引起骚动,与会者肯定想听听契约团的计划汇报。如果你能在集会开始前到圣林之地赶来与我见面,我会告诉你一些消息,让你转达给与会者。如果你能说服领袖们联手合作,那将是巨大的成功。

   希望能赶紧见到你,我要告诉你契约团的事情,还有我们对抗墨德摩斯的计划。

   ——特拉赫恩”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了。指挥官若有所思的时候,伯拉罕已经敲开房门。

   “你好,母亲。”他略显生硬地打招呼。

   “伯拉罕!真想不到是你。”伊尔很是意外,但更多是惊喜。很快,她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指挥官,“你好啊,小朋友。你们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加姆见到熟人,吐着舌头跑过来,在指挥官脚边兜圈圈。

   “你好啊,加姆。”指挥官摸摸它的头,弯下腰和加姆玩耍。

   伯拉罕一本正经:“我们有重要的事和你谈。”

   伊尔笑着叫停了加姆,招待两人:“我们坐到这边来吧,舒舒服服地聊一会儿。”

   炉火边的这张毛毯是指挥官最喜欢的一件家具,加姆就端坐在一旁,认真地听他们讲话。在它的身后是一座小雕像,阔崖者埃纳尔,伊尔的父亲。

   “勇者为王。”铭牌记录着。

   “好吧,你的表情很严肃。告诉我,是什么事?”

   伯拉罕看着指挥官挠挠头,指挥官挑挑眉。伊尔好笑地看着两人互动,打趣道:“我需要为此担心吗?”

   最终还是指挥官替伯拉罕开口:“当然需要。上古巨龙墨德摩斯苏醒了。”

   “它袭击了两座主要的堡垒——萨尔玛堡垒和康考迪亚堡垒——现在又盯上了传送点。”伯拉罕补充道。

   “我们来邀请科纳特·白熊参加峰会,讨论这次的危机。”

   伊尔一口回绝:“不行。白熊不会参加什么峰会。光是对付卓玛和斯瓦尼亚之子就够我们忙了。”

   指挥官不着急:“我们肯定有办法说服他。”

   “你不懂,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得要严重得多。”伯拉罕说,“卓玛是很危险,但是它只是上古巨龙一族中的一员而已。”

   伊尔严肃地纠正伯拉罕:“我懂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不,你不懂。”伯拉罕打断她,“如果你懂,你就会知道墨德摩斯的势力在不断扩张,它的藤蔓出现在了世界各地。”

   伊尔微微皱眉:“每头上古巨龙的行为各不相同,而我们对墨德摩斯的了解只有凤毛麟角。我相信,在卓玛的威胁迫在眉睫之时,白熊不会离开这里。”

   伯拉罕一时说不出话。

   “此外,我们没有义务关心‘世界各地’。我们只对自己的人民负责。”伊尔下结论,“我认为白熊现在不会离开霍布雷克。”

   沉默几秒,指挥官提醒道:“等到墨德摩斯进攻霍布雷克就太晚了。”

   伯拉罕接着说:“到那时,我们就必须同时面对两条巨龙的毁灭威胁。所以我们必须首先应对最大的威胁。”

   “说得对。目前,墨德摩斯对泰瑞亚的破坏最大。”

   伊尔有些松动:“嗯……如果你说的是事实,至少可以讨论一下这件事情。”

   “那么,你会和他提这件事吗?”

   “我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白熊去参加你们的峰会。”伊尔答复。

   “怎么做?”

   伊尔看了眼焦急的伯拉罕,接着说:“如果他的烦心事越少,就越有空走出霍布雷克。”她意有所指地暗示,“最近斯瓦尼亚之子更加肆无忌惮了。”

   指挥官了然地和伊尔相视一笑,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伯拉罕和加姆肩并肩看着两人,四目茫然。

   “有一拨斯瓦尼亚之子一直在杀害并腐化诺恩。如果白熊知道我们发动了一起强有力的反击,那么……”伊尔觉得已经说得很明确了。

   伯拉罕站起身积极表示:“我们会处理的。”

   伊尔对这个儿子的急性子有些无奈,她起身面向指挥官:“我们应该分头行动,你直接前往霜谷之音找到图腾,而伯拉罕和我会从另一边过去。”

   伯拉罕迟疑:“你和我——”

   “我们不会离得很远。”伊尔打断他的疑虑,“如果你独自解决这件事,白熊会对你刮目相看。如果你成功了,我会亲自在白熊面前帮你美言几句。”轻松将伯拉罕想要说出口的话噎了回去。

   至于指挥官,“我完全相信你能独自应对挑战。”她说,“我亲眼见证过你的实力。我和伯拉罕不会离你太远。我们会尽力阻止敌方的增援对你发动攻击。”

   指挥官顺从地应下:“好的。我应该去哪里?”

   “山极峰有一个斯瓦尼亚营地,他们在建造图腾献给卓玛。前往霜谷之音的阿鲁顿山谷,找到猎人考琳,她会告诉你能帮上什么忙。”

   指挥官默默记下,坏心眼地跟伊尔说悄悄话:“如果我成了,你能在科纳特·白熊面前也帮我说好话吗?”

   被悄悄暗示看破私心的伊尔干咳一声,正经道:“我肯定会让他明白局势严峻,我们要尽快对付墨德摩斯,以免它的力量继续壮大。”

   指挥官心里偷笑,母子俩装起傻来可真是亲生的。

   “我准备好了,事成之后我们再见。”

   伊尔点点头,带着加姆去做准备。

   “也许我应该跟你走,斯瓦尼亚之子既狡猾又残暴,”伯拉罕开始说服自己,“我确实应该跟你走。”

   指挥官看他那副纠结下不了决心的样子都替他难受,也不打算解释伊尔的苦心,只是说:“别跟我走,去和伊尔一起吧。我想独自完成这件事。”

   “得了,老大,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他看着指挥官通透的目光,咬咬牙置气道,“我宁愿跟你走,也不要跟她在一起。”

   指挥官叹口气:“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吧,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猎人就行。我不会有事的。”

   伯拉罕表情不好看,但到底没再说出更孩子气的话。

   虽然没有同样的经历,但指挥官多少能够理解伯拉罕的情绪。没有享受过母爱,独自承受父亲的去世,眼看着家乡被毁,跋山涉水四处碰壁,当他将源头归罪于某个人的出走时,何尝不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恨。现在的他也许无法理解伊尔的想法,但指挥官觉得,母子间的情感不会就这样停留在尴尬淡漠的地步。至少伊尔不愿意,并且她在努力。

   指挥官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看看那些雕像。

   碎龙者艾斯吉,战斗大师,野性众灵的挚爱,霍布雷克的建造者,愿他的传说永垂不朽。

   盖尔塔·白熊,女巫。血肉收割者领主提特斯的毁灭者,谎言的终结者。“所有的诺恩都该知道:这是英雄的时代。”

   卓拉,高山行者,弑亲者,破咒者,以血洗血。

   斯奈夫。

   布洛斯安德·酒痴,熊棕麦芽酒的发明者,用他自己的话“酿过九十四道还是毒药,不过第九十五道——熊灵在上,就是赢家。”

   塞塔·坚刃,她的旅途永无终点,直到她将幻术师黑心斩首,为其爱人复仇。愿有一日她最终可得安息。

   真是奇妙,指挥官想,只是一块石头,一旦雕刻成形,有了姓名,就可以威吓、鼓舞、安抚、感怀,人们从雕像上得到所有他们想得到的。但当她此时平静地看着雕像,就能看到他们的目光穿过了她,看向她身后更远更广阔的地方。

   指挥官按照伊尔所说的来到营地,完全出乎她意料的是,考琳说:“针对斯瓦尼亚的攻击已经开始了!动作快点的话你就能赶上芬里斯和其他人了。”

   她错过了什么?

   沿着山路一路飞奔,赶到的时候一群人正好把废弃山庄的大门攻破,里面是几个萨满围着卓玛图腾进行仪式。

   “呼——”指挥官走到外围士兵跟前,“好吧,现在该干什么了?”

   士兵两眼冒光:“我觉得该去搅局了!”

   什么?

   她跟着士兵,在大门旁见到了芬里斯。

   “指挥官,你来了,非常及时。”

   “芬里斯?”守夜人远征军。伊尔可没提过这部分。

   看指挥官不解的样子:“抱歉没有等你,我们刚好听说了伊尔的计划,制定了策略就立刻行动了。”

   那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

   “好的,现在怎么做?”

   “向废弃山庄内部进攻,扰乱仪式,摧毁他们的图腾,重新夺回这个领地。”

   “没问题。”

   三个斯瓦尼亚萨满围绕着一根高大的巨龙图腾,其中两个已经落败,第三个也快坚持不下去了。指挥官把巨剑插进冰里,斜靠着剑柄吹了声口哨,这可比她想象的情况轻松多了。伊尔和伯拉罕制止了他们的支援,废弃山庄是他们的了,还能有什么变故?

   远征军很快制服了第三个萨满,斯瓦尼亚之子纷纷落荒而逃。指挥官帮着运送伤员,清点尸体。突然,中间图腾上的龙眼发出蓝色幽光,三个萨满痛苦地跪倒在地,坚固的冰块从他们体内伸出,迅速膨胀,包裹住他们的躯体。

   “小心!散开!”

   指挥官大声提醒。

   三个萨满已经完全转化成了冰巢怪,四肢站立的冰块怪物。指挥官挥舞巨剑,上前砍断他们尖锐的犄角。远征军和指挥官将三个大家伙逼到一起,让它们的攻击伤害到彼此。指挥官则钻进其中,拿出镰刀飞舞旋转。

   转化的萨满没有支撑太久,孤立无援地轰然倒塌,躯体出现裂痕,摔在地上变成一块块碎冰。为免再生事端,指挥官叫上几个远征军把中央的巨龙图腾推倒,打碎上面的冰雕。这下应该真的结束了。

   清理战场时,伊尔和伯拉罕也回来了。

   伯拉罕隔着老远跟指挥官欢呼:“呼!太好了!我都快忘了冰天雪地里战斗是什么感觉了。那叫一个爽!”

   伊尔掩不住脸上的骄傲:“干得好,伯拉罕。真是精彩。”

   “呃,谢谢。”伯拉罕突如其来的羞窘,“我第一次亲眼看到你战斗时的样子。我相信那些传说是真的了。”

   伊尔露出同样的表情:“呃,谢谢你,嗯……”

   伯拉罕挠挠头发:“是,对,没错。”

   加姆歪着头看看他们俩,蹭蹭伊尔的腿,乖巧地转移注意力。

   伊尔摸摸加姆的头:“好吧,还有谁饿了?”

   伯拉罕很是起劲:“我能连皮带肉吃下一整头石牦牛。”

   加姆兴奋地绕着他们转圈。

   “我们回霍布雷克吧,一起举办一个庆祝宴会,怎么样?”

   加姆仰天长嚎。

   “我就知道你能自己处理好。”伊尔对指挥官说,“我现在就能靠这个传奇般的壮举去游说,白熊很可能会同意参加峰会,你减轻了他的负担。”

   “谢谢,不过事实上,主要是守夜人远征军,但有效果就好。不过我可能没法出席你的盛会。”

   “我有点失望。”伊尔直言,加姆舔了舔指挥官的手指,嘴里发出呜咽,“下次再找时间吧。我猜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指挥官点头:“是的,我要去黑烟壁垒附近和朋友见面。”

   不知道为什么,指挥官觉得伊尔的表情突然有了母亲对儿子特有的那种“关心”:“伯拉罕的朋友罗克丝?我听说她人不错。”

   “是的,她很棒。”

   “谢谢你摧毁图腾。”伊尔正经起来。

   伯拉罕双手抱拳:“我们喜欢把斯瓦尼亚之子打到哭着回家。”

   伊尔飒爽一笑:“那正合我胃口。”

   “没错。”

   “我得走了。”她和指挥官说,面对伯拉罕,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释然地笑笑,“愿狼灵与你同行。”

   伯拉罕似乎有些呆住,憨厚地回复:“你也是。”

   看伊尔慢慢走远,伯拉罕轻轻撞一下指挥官,问:“你认识伊尔很久了对吧?她一直都那个样子吗?”

   指挥官斜眼看他,炫耀似的:“你是说强悍又充满自信?”

   伯拉罕没有正面回答:“我猜她一直是这样。我听过许多故事,但直到现在,我才能把传说中的伊尔和我的母亲伊尔联系起来。她就像……一场雪崩。”

   也许以伯拉罕的标准,这是一个很好的比喻。

   “她当然是,因为她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

   “现在我明白了。我慢慢理解她离开的原因了。”

   指挥官讽刺地笑笑:“你没法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有她才能说服科纳特·白熊参加峰会。诺恩独自熬过无数个寒冬。但巨龙觉醒后,我不知道这样才能继续独自狩猎。”

   指挥官给自己打气:“让白熊参加峰会是第一步。”

   “对了,这个给你,拿着。”

   “那是什么?”指挥官狐疑地看着他手上的瓶子,如果是什么奇异的昆虫之类的那她可一点都不奇怪。

   好在并不是。

   “一瓶来自霜谷之音巅峰的冰川融水,我肯定用不上这个,也许你会用到。”

   “真好,谢谢。”小仓鼠指挥官接过瓶子,和之前拿到的小石块放在一起。

   指挥官并不担心罗克丝,她是所有伙伴里她最不担心的一个,但她提到了里特洛克和什么墓穴,也许她最好去看看,阿斯卡隆的墓穴可比其他地方热闹多了。
第二季世界动态 龙祸迫近Ⅰ(进攻计划)
  黄色、红色的陆行鸟拍着翅膀互相追逐,一点不怕地从站立的诺恩身旁奔走,它们和同色的树叶一起组成了阿什福德平原的风景。

  ​ 罗克丝一个人站在一旁等待指挥官的到来。能看出她有些紧张,连霜咬也不安起来。

  ​ 指挥官走上前。

  ​ “很高兴你在这儿。”见到来人,罗克丝松口气,“一想到没有后援,我就怕得要死。我给护民官硫磺石写了封信,问他能否向斯莫德转达我们的峰会邀请。”

  ​ “他回答说要和你单独见面?”

  ​ 罗克丝苦着脸:“是的,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要不是因为此事关系重大,我真不想这么见他。我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样子。”

  ​ 指挥官拍拍夏尔的肩膀宽慰:“他没理由失望。你做了你该做的。”

  ​ “如果还有下次,我还会这么做。”罗克丝点头,“拯救伯拉罕——或者你们中的任何人。不放弃任何人。哪怕放弃打倒绯红的荣耀,我也会这么做。”

  ​ 指挥官听着边向里特洛克走去:“我了解他。他会理解的,他也失去过同伴。”

  ​ “谢谢,听你这么说我放心多了。我们快点了结这件事吧,好吗?”罗克丝近乎祈求地低语。

  ​ “来吧。”指挥官笑着顿步,做了个“请”的手势,罗克丝吞咽一下,僵着尾巴走到里特洛克面前。

  ​ “好啊,罗克丝。”里特洛克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夏尔,不苟言笑地开口,“你终于露脸了。”

  ​ 罗克丝屏住呼吸。

  ​ “考虑到你来这儿的目的,说明你很有勇气。”里特洛克挺直了身子,两手放在身后,像任何一个训话的教官。

  ​ “护民官?”罗克丝一时听不出这是不是赞扬。

  ​ “你想要‘我’说服统领去参加你们的峰会。然而,你之前违背了我派你去杀死绯红的命令。”一针见血。

  ​ “我……”罗克丝的眼神乱飘,瞄向了指挥官,指挥官在里特洛克看不见的地方给她打气。她清了清嗓子,尾巴不自觉地甩起来赶走内心的迟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护民官。”

  ​ “如果不是有我们的朋友,”里特洛克回身朝指挥官点点头,“绯红可能还在逍遥法外、谋杀无辜,再时不时毁灭一座城市。”

  ​ “是,护民官。”罗克丝低头乖乖接受教导。

  ​ “稍息,士兵。容我与值得信赖的人商讨一下这件事。”

  ​ 罗克丝敬过礼,退到一旁。哪件事?她不太明白,偏过头和霜咬面面相觑。

  ​ 里特洛克刚和指挥官面对面,就扶着额头说:“我懂你现在这种表情,你没必要帮罗克丝说话,你知道的。”

  ​ 指挥官耸耸肩,她当然不觉得罗克丝需要她帮忙,只是觉得里特洛克故意严肃的神情看几遍都不会腻。

  ​ “好吧,你当训练官时候的风采依然保持得不错。”她换了个方式表达。

  ​ “我知道,我对她态度粗暴,但是总得有人这么做,她的内心太软弱了,要不是我帮助她变得坚强,她早就死了。”

  ​ “你会因为她没有消灭绯红而惩罚她吗?”指挥官知道他的看法是一回事,但军团里的纪律又是另一回事。

  ​ 里特洛克瞥了一眼正在和小宠物互动的夏尔,摇头:“不会,我理解她那么做的原因。另外,”他顿了顿,“现在她是自由探员,我们俩不用再事事保持意见一致了。当然,她犯错了我还是会批评。”

  ​ “到底是什么意思?”指挥官听了个大概。

  ​ “你问她。”里特洛克不愿意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再对她负责,她搞砸了事情与我无关。她得依靠自己。”

  ​ “明白了。”指挥官点头,“她跟你说过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吗?”

  ​ “没说多少。她在信里说起你想让斯莫德统领参加什么战略性集会?”里特洛克对于自己说出的话不是很确定。

  ​ 指挥官点头:“我们需要你替我们和他谈话。”

  ​ 罗克丝听到他们说起峰会,上前一步报告:“护民官,我们还有一些情报,你和统领斯莫德会很感兴趣的,是有关上古巨龙的。”

  ​ “我知道。有情报说,墨德摩斯觉醒了。”

  ​ “那只是保守的陈述,它已经摧毁了整座堡垒。我们不知道它的影响有多远。黑烟壁垒……”

  ​ 里特洛克接过话茬:“……光是对付烙印怪和阿斯卡隆幽灵就已经够头疼了。”他听起来比平时更不好惹,“再提一句,我们竭尽全力才把烈焰军团赶走。”

  ​ 指挥官不吃这一套:“没等你反应过来,就要把墨德摩斯列入驱逐名单了。”

  ​ “护民官,烙印生物只是单个地区的威胁,墨德摩斯正在全泰瑞亚迅速扩张。它最远已经抵达林线瀑布和凯席斯山。”

  ​ “墨德摩斯的魔爪伸到了夏尔的土地。我之前在钢铁平原对抗过它的爪牙。”指挥官说。

  ​ “那就另当别论了。”里特洛克变了神情,“情况到底有多糟?”

  ​ “如果泰瑞亚的人民继续放任不管,后果将——”指挥官思索一番,试图在严重性和真实性之间找到一个恰当的词——也许好用也可以,“不堪设想。”

  ​ 罗克丝则切实描述了一番:“如果夏尔保守实力,结果导致其他种族全军覆没了怎么办?我们必须共同进退。”

  ​ 指挥官赞同地点头:“我们要首先应付最大的威胁——墨德摩斯。”

  ​ 里特洛克适时地摆摆手,省去两人的口舌:“你不必告诉我上古巨龙有多危险。”他双手抱胸,“但是说服我和说服统领斯莫德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

  ​ 指挥官和罗克丝对看一眼,她还是搬出这句话:“我们肯定有办法说服他。”解决问题的第二步是确信有解。

  ​ “事实上,这就是我要你本人过来的原因。”里特洛克说,“我的剑,苏哈辛,据说它拥有扭转敌之炼狱的力量。”

  ​ “那是真的还是神话?”罗克丝问。

  ​ “我打算测试一下。经过几年的研究,我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元素组合,用来释放剑里的力量。”

  ​ “你能除掉所有的幽灵?”

  ​ “没错。我们能做到的话,斯莫德就少了一个心头大患,然后我们就能说服他去参加峰会了。”里特洛克看着指挥官,后者对这个计划不置可否。

  ​ “我研究过仪式,学到大量阿斯卡隆的历史,故事要从一千多年以前讲起。那时,人类的六真神第一次创造了这个仪式——”里特洛克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这是否是个合适的故事时间。

  ​ 罗克丝显然十分好奇,但又不敢说什么,于是指挥官体贴地开口。

  ​ “请继续。”她说。

  ​ “六真神赐予他们魔法。与此同时,他们还赠送了一顶魔法王冠和两把魔剑保护王国。”

  ​ “苏哈辛和马格戴尔。”助教指挥官解说道,“埃德伯恩国王继承了王冠?”

  ​ “说对了。王冠裂成四片,裂片分开时很难发现,确保这件强大的物品不会误入敌手。”

  ​ “举行仪式需要王冠?”

  ​ “是的。当埃德伯恩高举马格戴尔启动仪式后,他变成了幽灵。后来,夏尔来到此地,发现王冠,他们把王冠当作玩具,弄丢了裂片。”

  ​ “你找到裂片了?”指挥官象征性地询问,她几乎可以确信自己被叫来的任务是什么了。

  ​ “我找到了一片,请你帮忙找出其余的。裂片就像磁铁,只要找到一个,就能牵扯出其他的。”

  ​ 果然。指挥官接过裂片问:“即使过了这么久,你依然确定它们在这儿?”

  ​ 里特洛克说:“我有信心。举行仪式需要王冠,不妨假定它们在这里。”和指挥官相似的处世智慧。

  ​ “里特洛克·硫磺石,你愿意举行仪式吗?”指挥官想听听这个护民官有多大的决心。

  ​ “如果那意味着我成功打破敌之炼狱的诅咒,那么我会披上长袍,自封为萨满硫磺石。这么做风险很大,我的朋友。”他很是诚恳。

  ​ “明白了,我会找到王冠裂片,罗克丝帮你准备。”

  ​ 里特洛克最后嘱咐一句:“你要运用直觉找到其余的裂片。我为仪式做好了思想准备。无非是净化、低语、释放什么的。”

  ​ 指挥官笑一笑:“祝你好运,我很快就回来。”

  ​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的,知道吗?”罗克丝提议。

  ​ “不必了。这是一个人的任务。我很快回来。”指挥官总是乐于给需要的朋友们提供一点私下相处的时间。

  ​ 王冠裂片指引指挥官来到平原北边的底耶沙高地。古门遗址,幽灵肆虐的地方之一。

  ​ 为那些历史课走神打盹儿恶作剧的朋友着想,在曾经人类和夏尔的战争中,阿斯卡隆的国王无法接受自己即将战败的事实,像硫磺石老师说的那样,用六真神赠予的剑为阿斯卡隆的人民下了诅咒——“敌之炼狱”。

  ​ “阿斯卡隆的人民也许注定失败,但阿斯卡隆一定会永世长存!”

  ​ 怀抱这样的想法,在夏尔攻破城墙的那一刻,诅咒的能量席卷了整个城市,所有尚存一息的人类被自己的国王杀死,肉体消散,精神却以灵魂的形态被永远绑在这片土地上,永远怀着愤怒,无休止地对抗任何踏入土地的异族。

  ​ 下次见到你的老师,记得多问问他夏尔和人类的故事,你会学到很多惨痛的教训。

  ​ 此时,指挥官宛如一个幽灵徘徊在幽灵徘徊的地方之外,思考如何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搜寻王冠裂片。她可以闯进一群暴躁多怒的幽灵一砖一瓦地探测裂片的踪迹,但聪明的办法总是不嫌多的。

  ​ “嘿,你!”

  ​ 指挥官抬头张望。

  ​ “是的,你!”

  ​ 指挥官狐疑地指指自己。

  ​ “过来。”叫住她的夏尔背着一个大包,毫不见外地招呼着指挥官。

  ​ 他的身旁放着一个大铁箱,里面装着各样金属部件。

  ​ 雷瑞尔·怪鬃——他自我介绍道——称它铁箱里的东西为“幽灵控制器”。

  ​ “本质上,我是在普通的幽灵密封容器上做了点调整。现在,它可以发出一种极轻的声波,使幽灵无法抵抗。”

  ​ “既然没办法一劳永逸地摆脱他们,至少可以用我的机器来让他们动弹不得,让战士们可以休息一阵子。”

  ​ 雷瑞尔需要一个在他安装仪器的时候守在旁边的保镖,指挥官需要一群丧失战斗力的幽灵。他们很快达成了共识。

  ​ 一踏进古老建筑的遗址,指挥官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渗进骨髓的寒意。不同于席瓦雪山迎面吹拂的清冽纯净的白雪冷风,这里的空气就像幽灵本身阴暗游走,潜藏在你的视角之外,纠缠萦绕在你周围,像深夜的藤条一点点攀附着你的小腿手臂,等你反应过来时它已经紧紧攥住了你的心脏,威胁你乖乖就范。

  ​ 两位走得小心,并没有惊动太多幽灵,顺利到达雷瑞尔的第一个建造点,他放下怀里的部件,左右望了望,指挥官朝他点点头。他搓搓两个前爪,眼睛冒出兴奋:“让好戏上演吧。”

  ​ 这些幽灵显然也受过邻居装修的折磨,雷瑞尔敲打锤子的瞬间,指挥官就感受到了周围幽灵聚集起来的怨愤。他们凭空跳出,从四面八方虎视眈眈盯着指挥官身后的工程师,却没有攻击的动作,似乎是忌惮那个幽灵密封容器。但更多幽灵的出现仍是逐步缩小了他们的包围圈,指挥官的目光警惕着任何突袭。雷瑞尔的敲打声一刻不停,爪子出的汗娴熟地在脸上抹掉,不需要抬头他也知道周围的情况有多紧张,他一贯的应对方法是投入修理,后背自有别人操心。渐渐地,“叮咚”声缓了下来,空气没有流动,却一直有呜呜声时远时近,像是人类捂住口鼻发出的悲鸣。

  ​ “再调整几下就搞定了。”雷瑞尔喘口粗气报告进度。

  ​ “叮。”

  ​ “叮。”

  ​ “咚——”

  ​ 任何一个军团工程师看待雷瑞尔目前为止的仪器安装过程都会评价“顺利”。他安装的是幽灵控制器不是火炮发射器,他严格按照图纸设计进行打磨,最多修改了螺丝的颜色并照地形增加了支架让这玩意儿固定在墙角而不是滚来滚去。他从来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也许是汗水让毛发变得湿滑,减小了木棍和爪子之间的摩擦,也许是即将大功告成的愉悦让他放松了紧握着锤子的手臂,也许是午睡过头出门时忘了带顺手的手套,也许是新换的小锤长度稍微多了那么一两毫米。本该砸在发声部位钉子的小锤从雷瑞尔手中滑了出去,像是故事中掉入河流的斧头召唤出了河神,小锤重重摔在地上,点燃了引线。所有幽灵嘶吼着朝他们扑来。

  ​ 指挥官脚步有点慌乱,凭借着本能躲闪幽灵们毫无章法的攻击,怨恨的实体比想象中坚硬。指挥官憋着口气,大力挥舞生命之力凝聚的黑色镰刀,被撕裂的幽灵整个拉扯变形,却仍然和切口处余留的黑影相互吞蚀,直到一方彻底消失。被挥开的幽灵只要尚能维持形态,就不管不顾的朝指挥官袭来。她堪堪守着因为振荡嘎吱作响的机器,瞥到雷瑞尔捡到工程锤准备站起来,他的背后是一个高举着法杖的幽灵,幽光汇聚在法杖的顶端,随时要向雷瑞尔发难。

  ​ “严寒刺骨!”冰花从脚下炸开,指挥官举起巨剑,附着在剑上的黑影变为弯钩的形状,“抓稳!”

  ​ 雷瑞尔还没反应过来,剑上的弯钩已经在空中消散,然后重新汇集在那个幽灵身后。巨大的墨色弯钩像是从地面伸出的巨刺,将专注于吟诵的法师拖向指挥官。一同过来的还有抱紧小锤子的工程师。

  ​ 指挥官的剑上覆着一层冰霜,从幽灵正中劈下。雷瑞尔趁这个时间站稳,继续刚刚意外中断的工程。

  ​ 指挥官左手抽出号角,迅速吹了一口气,一群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蝗虫一群群地围绕在周围,骚扰靠近的幽灵,它们能够吸取幽灵的能量,简单地治疗伤口。挥挥手将蝗虫群朝外驱赶了半步。巨剑被收在背后,指挥官拿出利斧,斧头隔空在任何距离过近的幽灵上划出伤口,消耗他们的能量。

  ​ 终于,在蝗虫群不受控制地散去时,雷瑞尔手下的仪器开始稳定地向外散发声波,刚刚还躁动的幽灵立刻呆在原地。指挥官没有比现在更喜欢他们呆滞无光的神情的时刻。

  ​ “好了,解决一个,还剩一个,跟着我。”雷瑞尔长出一口气,重新背起包。

  ​ 防止重蹈覆辙,指挥官对任何有一丁点幽灵的影子都挥剑砍过去,如此砍风劈影一路,到了雷瑞尔看中的第二个地点。

  ​ 以防万一,雷瑞尔用包里的零件迅速组装了一个捕网炮台放在一旁,然后才开始安置机器。

  ​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的成功,这次雷瑞尔显得轻松许多。

  ​ “啊,这很简单,十拿九稳。”他忍不住哼起歌来,“哦——髋骨连着踝骨——”兴起还扭了下屁股踢了踢脚。

  ​ 雷瑞尔的歌声似乎比敲打声更让幽灵暴躁。看到出现的幽灵,指挥官立刻出手。

  ​ 雷瑞尔的动作越来越快,幽灵也更频繁地出现。

  ​ “快完成了。”雷瑞尔兴奋地说,“我都兴奋得起鸡皮疙瘩了。”

  ​ 似乎察觉到了即将成形的威胁,不再有新的幽灵冒出来。指挥官倚在巨剑旁休息,突然感到地面轻微地颤动。她有些迷惑地看向雷瑞尔,发现后者也停下动作看向自己。

  ​ “小心!”

  ​ 一个幽蓝色的钉锤重重砸向指挥官的后背,猛烈的冲击让她连人带剑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

  ​ 捕网炮台向始作俑者射出一张网,被他轻松躲掉。指挥官花了很短的时间躺在地上消化自己飞出去的事实和后背传来的钝痛,从消灭泽坦以来,她还没有这么怀念过当你杀死一个敌人时他就真的死了的时候——在席瓦雪山狩猎兔子时,你剥了它的皮,吃了它的肉,不会有什么兔子幽灵在你的胃里或后背给你一锤。它忠诚、温暖、只死一次。而且和椒盐绝配。

  ​ 指挥官翻滚起身,抡了抡胳膊,旋转着镰刀逼近那个幽灵。幽灵不慌不忙,举起盾一一格挡。指挥官发了狠,为了兔子,她想。用尽全力一挥,幽灵虽然挡住,但脚下趔趄。指挥官立刻追击,镰刀飞速转动形成一个漩涡,不断冲击着幽灵,最后一击将幽灵打翻在地。

  ​ “完成!”雷瑞尔兴奋地大叫。

  ​ 指挥官走到那个幽灵跟前检查了一下,确定他无法动弹才放下心来。她想要夸奖一下雷瑞尔,回头看到工程师离那台运作的机器一个合适的距离,正在仔细打量自己的作品。

  ​ “啊,她可真漂亮。”他由衷地赞叹。

  ​ “她”由底座支撑的主体是一个球体,铁质的球体表面有许多打开的圆洞,洞口散发出比幽灵更蓝的光线。指挥官最初很难理解这些机械工程设计中的美学,简单的山野生活并不需要太复杂的工具。但她有位好老师。左爪会为她讲述那些隐秘的、工程师眼中的、生动的机器,就像爱侣的皮毛一样美丽柔软。

  ​ “启动机器——完成。控制幽灵——完成。”雷瑞尔拍拍手掌,如释重负,“我在这儿的工作结束啦。”他背好自己几乎空了的包,看向指挥官,“接下来到你了。”

  ​ 还在回忆友人的指挥官愣了一下:“我?什么?”她差点忘了寻找王冠裂片的事。

  ​ 最终他们在一个岩石堆里找到了因为共鸣而闪烁微光的裂片。

  ​ “合作愉快,期待下次再见。”雷瑞尔以此作为告别。

  ​

  ​ 下一个裂片指向裂脊草原的寂静神殿。像它的名字所记录的,克拉卡托的烙印伤痕南北贯穿了整个草原。寂静神殿就坐落在那道烙印中,现在已经化为一片废墟。

  ​ 神殿东部有一个劫难庇护所,商队和旅人会在这里歇脚,但它的主要成员还是德曼修会的教士和学者。指挥官到的时候,他们正好在搬运从神殿的遗迹中找到的圣器。

  ​ 指挥官走近神殿,迎面被一个希尔瓦里挡住去路。她的皮肤是鲜亮温暖的黄色,让人想起草丛中成簇的不知名小黄花,充满野性的生命力。她的眼睛是深蓝色,沉静得如同霜谷之音的海底。她的头发和裙子也是深蓝色,看起来像花瓣一样柔软,但指挥官肯定它们只会比皮革更坚韧。树木的枝干从她的小腿向上延申,穿过裙摆,绕过手臂,环在胸前,向背后伸展,那上面的叶片就像她自己一样鲜黄明亮。

  ​ 她踮起脚尖,好让自己更清楚地看到指挥官的样子。

  ​ “我在梦境中见过你。”她说。

  ​ 指挥官愣住,这是什么意思?她应该怎么回复?这和她梦到香喷喷的兔子是一个意思吗?

  ​ 希尔瓦里仔细地观察这个诺恩的表情,直到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身上的树叶不停地颤抖。

  ​ “她对谁都这么说。抱歉,她就是爱恶作剧,别在意。”温厚低沉的女声从指挥官身后传来。

  ​ “噢。”指挥官说不上遗憾还是解脱,干笑两声。

  ​ “噢,瑞瑞,别这样,你知道她不在意的。”

  ​ “瑞河。”被希尔瓦里叫做“瑞瑞”的夏尔向指挥官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她带着面具,或者说眼罩,上面还有几根尖刺。指挥官不太确定,因为瑞河的表现并不像一个看不到的人。

  ​ “你好,瑞河。我是——”

  ​ “我们认得你。”希尔瓦里蹦蹦跳跳挤到两人中间,“大名鼎鼎的契约团指挥官。顺带一提,绯红那事儿干得不错。我叫特莱伊。”

  ​ 指挥官向后挪了一步,给她多点空间,免得被瑞河的眼罩扎到:“谢谢你,特莱伊。那是团队合作的功劳。你们是德曼修会的成员?来这里搜寻圣器?”

  ​ “是的。”特莱伊说。

  ​ “不是。”瑞河说。

  ​ 指挥官挑起眉毛。

  ​ “新知识,面对两个人,一次只提一个问题。”特莱伊眨眨眼。看得出她们俩是故意的。

  ​ 指挥官无奈地笑了。决定召开峰会以来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特莱伊就像她的外表所展现的那样让人能够喘口气,重新散发活力。从这个角度看,她挺喜欢这朵刺儿玫瑰。

  ​ “事实上,我是来找你的。”瑞河说,“护民官硫磺石告诉我你在帮他寻找王冠裂片,我们可以帮忙。”

  ​ 特莱伊的食指娴熟地转着手枪,补充道:“我们很想看他进行仪式。在消除幽灵这方面,小瑞瑞可没少研究,如果这次真的成功了,那我们就见证了历史,绝对值得被写进书里。”

  ​ “当然。”指挥官赞同,“非常感谢你们能来。”

  ​ “这还是我第一次到这儿来。”特莱伊光着脚在碎石中翻来翻去,毫不在意锋利的石块和一不小心就会召唤出幽灵的神殿遗物,就像天真的孩子,指挥官一边注意着她一边在心里感叹——

  ​ “她和你见过的其他希尔瓦里完全不一样,是不是?”

  ​ 瑞河的声音吓了指挥官一跳,听完她的话指挥官更是一时说不出话。

  ​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不知是看到还是感觉到指挥官的迟疑,瑞河轻轻笑了一声,安抚道。

  ​ 指挥官摇头:“不,我只是有点惊讶,你说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就像看穿了她的内心,“介意我问一句你为什么带着那个眼罩吗?”

  ​ “为了集中注意力。身边能感知的事物太多,为了让我集中在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上,我带上眼罩,它帮助我屏蔽掉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 “看来你做得不错。”指挥官由衷说道。

  ​ “多谢夸奖。”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指挥官觉得她说这话时很认真地注视着自己。

  ​ “指挥官!”特莱伊从一个破碎的雕像旁张开手臂朝指挥官飞奔而来,“我听其他人说这里有七个神秘的石头,你知道吗?”

  ​ “神秘的石头……”指挥官喃喃着回忆起来,“啊,我知道这些石头,当时我第一次到这儿,一个学者让我帮忙在他们研究石头的时候清理幽灵,但我走得匆忙,并不知道他们最后的研究成果是什么。”

  ​ 特莱伊听了很得意:“我知道,赛林说这七个石头和一个幽灵有着密切的联系,如果你按正确的顺序触摸它们,就会出现一个附魔师!你们想试试吗?”

  ​ “如果你已经知道了结果,为什么还要去试?”瑞河的疑问句说得好像陈述句。

  ​ “瑞瑞,过程,过程比结果重要多了。”特莱伊握住瑞河的爪子,摸着上面银白色的毛,“废墟是这座神殿的结果,但它曾经的辉煌,阿斯卡隆人民在这里举行的庆典、仪式,它经历的灾难性毁灭才是修会来这里研究的目的。换句话说,我们都会迎来死亡的结果,但我们真正体验的却是生长的过程,不是吗?”

  ​ 指挥官觉得这话说得不错。瑞河沉默了几秒,温吞地开口,从她的语气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下次你可以直说因为你想。”

  ​ 指挥官为这话笑出声,特莱伊“嘻嘻”摇了摇瑞河的手,转头问:“指挥官,要和我一起吗?”

  ​ 指挥官想了想说:“不了,我还要——”

  ​ “没关系,你陪她试试吧,我一个人找裂片没问题的。”瑞河开口。

  ​ 已经有人接过了担子,特莱伊又眨着她好看的眼睛期待地看着自己,指挥官迟疑了一下,说道:“那——好吧。”她把手上的裂片递给瑞河,“辛苦你了。有需要随时叫我们。”

  ​ 看她答应,特莱伊已经松开瑞河的爪子去绕着神殿找那些石头。指挥官确定瑞河不需要她们的帮助,再次真诚地道谢后向特莱伊走去。瑞河抬起头面向她走远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只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

  ​ 指挥官走到特莱伊身边问道:“这些石头有什么特征吗?”

  ​ 特莱伊靠在一座残存的雕像旁,漫不经心地比对旁边的石头:“赛林说它们的外形完全一致,当你触摸上去的时候,会有一道声音——”突然她整个人顿住,过了几秒才放松下来,问,“你听到了吗?我听到了。”

  ​ 指挥官莫名:“听到什么?”

  ​ 特莱伊的目光划向自己的右手,它正贴着一块石头,轻轻地抚摸。这块石头在乱石堆中难得的四四方方。但乍看上去却并不出众。

  ​ “那个声音。”特莱伊收回了手,“它说,‘每个日出照耀的石头,最初的那个’。”

  ​ “最初的石头也是阳光最初照耀的石头,那应该是最东边的?”指挥官猜测。

  ​ “去看看。”她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

  ​ 神殿正东边,面对着庇护所的地方,她们找到了这块石头,两个人低下身子触摸它。

  ​ 石头中传出一道声音:“你为何来到这神圣的地方?离开!”

  ​ “嘿,没必要这么大火气。”特莱伊吐吐舌头,向后退了几步。

  ​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神殿的空气中散发出来:“歌颂着美丽娇花的神圣赞歌,找到藏在它阴影下的石头。”

  ​ 指挥官环顾四周,要说有什么称得上是神圣赞歌,大概就是那两座雕像了吧。德薇娜和梅兰朵。

  ​ 特莱伊没有说话,但脚步一点点移向梅兰朵。

  ​ “自然、大地和生长女神,我觉得称她为‘娇花’无可厚非。”特莱伊抬头打量着雕像,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它历经了风霜和劫难,但即便如此,她仍然能感受到雕像中蕴含的力量。那股力量也许来自于神明本身,也许来自于人们的信仰,也许来自和泥土相连的大地本身,正是它让这座雕像即使残败也依然矗立。打造雕像的人,前来祭拜的人,承载雕像的神殿,甚至沉默不语的神明,土地都被巨龙烙印,不复往昔,而它仍长存于此。那么人类的信仰大概不无道理。

  ​ 特莱伊思考的时候绕着雕像转了一圈,发现上面印着一段模糊不清的字,吹口气凑近了仔细看,勉强从中间认出一行。

  ​ “我将你们与这片土地从此相连,当它们受苦,你们也会痛苦。”

  ​ “唔,有些耳熟……”特莱伊嘟嘟囔囔并不在意。

  ​ 如果读者朋友对人类六真神的经典著作稍有涉猎,会知道这来源于最早对于梅兰朵的记录。那是个不错的故事,很有教育意义,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们。

  ​ 在雕像树根状的底座下,特莱伊找到了石头。

  ​ 愤怒的声音再次从石头中响起:“你必须立刻离开这儿!”

  ​ 接着温柔的声音出现:“两条线切开了一个圆,找到躺在线外的石头。”

  ​ 指挥官问:“你觉得这个圆指的是什么?”

  ​ 特莱伊的目光顺着脚下的石砖绕了一周:“如果我再高点,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 指挥官看着断了一截的柱子若有所思:“德曼修会有什么不能攀爬遗址的制度吗?”

  ​ 特莱伊抬起头望了望指挥官,透过她的视线看到了那根柱子,她弯弯嘴角,拍拍裙摆:“我想没有。”

  ​ 爬上柱子,能轻易看出几个石砖围成的圆圈,雕像周围,神殿中心,柱子的外圈,两道断掉的石墙正好从柱子处向内伸到中心,石墙已经没有多高了,要找的石头就静静躺在旁边。

  ​ 摸上石头,其中的怒气隆隆作响:“冥顽不灵、屡教不改!立刻离开!”

  ​ 跟着空气中也传出声音:“你要找的下一块石头,就在堆叠而起的违背了最古老法则的物体旁。”

  ​ “噢,这个显而易见。”特莱伊抬起腿就走,在德薇娜的雕像前停下,叉着腰看它,“说实话,我早就想问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 雕像已经残破不堪,或者说残破,但显然它能承受。整个雕像只剩下上半身和背后的翅膀,至于下半身——说出来也许有些不敬,但请相信我对所有神明一视同仁——像是砧板上被新手厨师切坏的鱼段,大小不一、凹凸不平,甚至有一部分已经被小猫偷吃了。剩余的部分就这样悬浮且间隔不一的立在空中,这条古老的法则,按指挥官的理解,大概是自然的重力。

  ​ “我之前问过几位学者,一部分人相信这是德薇娜留下的一部分力量固定了雕像的石块,随着时间的流逝,力量减弱,它们就会逐渐变为普通的石头。”指挥官跟了上来。

  ​ “也说得通。”特莱伊蹲下,找到了那块石头。

  ​ 石头中的声音出离愤怒:“你的到来玷污了这个地方!”

  ​ 接着就是那道轻柔的声音:“邻近下一块石头的地方,即使在上升也同时在下降。”

  ​ 指挥官摸摸鼻子:“有人碰巧告诉你这两个声音到底是谁吗?”

  ​ 一个在石头里威胁,一个在空气中引诱,虽然感觉是一个陷阱,但结合它最终的结果,很难理解空气中的声音是为了什么。

  ​ 特莱伊摊开双手:“还在努力。”

  ​ 这个谜题相当简单,特莱伊早早就锁定了石阶旁的石头。虽然石阶已经错位,几乎看不出原先连通的升降结构。

  ​ 而这次石头中的声音大声咆哮起来,震得指挥官的骨头嘎嘎作响:“快走!不然你不会有好结果!”

  ​ 轻柔的声音接着说:“倒数第二块石头,在最靠近三战三捷的柱子旁边。”

  ​ 这不难找,尚且立着的柱子拢共也就这几根。尽管不明白三战三捷的含义,指挥官还是找到了这块石头。

  ​ “这里将成为你的坟墓!”石头恶狠狠地咆哮。

  ​ 指挥官漫不经心地点头,好了好了她知道了,那么下一个石头是?

  ​ “你要找的最后一块石头旁的东西,自它诞生之日起小了许多。”空灵的声音如期而至。

  ​ 但这个谜题让指挥官有点傻眼,就算她没见过神殿的原貌,也可以肯定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比诞生的时候小了许多。

  ​ 特莱伊也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她咬了咬嘴唇,有些不情愿地说:“虽然……但,大部分谜题都有一种最直接的求法——”

  ​ “噢,”指挥官了然,“暴力搜索。”就好像猜十以内的数字,在没有次数限制的情况下,只要从最小的数字猜到最大的数字,那总有一个是对的。只要搜索每一个地方,那总能找到最后的那块石头。但她觉得如果只是想体验一下解开谜题的过程,那么大可不必在只有这种绝望的办法时继续下去。

  ​ “我们可以问问其他人最后一块石头在哪里,他们肯定做了标记。”指挥官提议。

  ​ 特莱伊有些动摇:“是,没错。或者……我们可以大致找到一个方向,比如七块石头所在的地方一定不会太接近——”说着她捡过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圆,画了几个点,两条线分割出一小部分的圆,像是切蛋糕,“这是柱子,这是墙,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我们之前找到的石头,如果从圆心开始给每个石头划分一个区域,那么还有这部分,这部分——这几个区域是目前没有出现石头的。指挥官你想再找找看吗?不会花太久的,我们可以从这里——”她抬起头,惊讶地看到瑞河就站在她指的方向,“开始找……”

  ​ “也许你们要找的是这个?”瑞河指向她脚下,那里躺着一块和其他六个石头一模一样的石头。

  ​ 特莱伊小跑着过去,发现石头边是一个露出地面没多少的石柱,和其他石柱对比,它只剩下这一点点和土地接壤的表面了。倒也符合谜题的描述。

  ​ 特莱伊兴奋地抱了抱瑞河,树木的清香充满了瑞河的鼻腔。

  ​ “瑞瑞,你可真棒。”

  ​ 指挥官觉得神奇:“你是怎么——”瑞河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别说话。两个人走到一边去,她才压低了声音说:“赛林告诉我的。”

  ​ “噢——”指挥官饶有趣味地看着瑞河的动作。

  ​ 瑞河耸耸肩,看向蹲在那里摩拳擦掌的特莱伊:“你知道当一个人觉得这是小组作业的时候,就不会在意获得答案的方式——只要来源于她认可的小组成员。获得组员的知识也是小组作业的重要过程。”

  ​ 指挥官忍俊不禁:“那可不。”

  ​ “况且——当你有一个沉迷于体验过程的朋友,适时地推她快进到结果也是职责的一部分。”

  ​ 指挥官看看瑞河再看看特莱伊:“看得出你们感情真的很深厚。”

  ​ 瑞河干咳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 特莱伊深呼吸,小声嘀咕:“我好像有点太兴奋了,我应该把这件事记录下来,或者讲给什么人听,让她写下来。修会的著作太正经了,我想出现在更通俗的作品中,也许起个化名?但我——好了,集中注意力,好好记住这个时刻——但我更喜欢我本身的名字,嘿——”她伸出的手被一个毛茸茸的爪子握住,轻轻放在了石头上。

  ​ 就在这时,幽蓝色的光芒包裹住了手下的石头,熟悉的声音从石头中迸出,乘着那些光在空地上形成一个人形的幽灵。

  ​ “现在,受死吧!”备受期待的阿斯卡隆附魔师终于出现在了特莱伊面前。

  ​ 三人抽出武器,做好战斗的准备。

  ​ “我猜现在我们只能杀了他了。”指挥官说。

  ​ “我可不喜欢有人一直冲我嚷嚷。”特莱伊抱怨。

  ​ “嗯,这倒是我喜欢的部分,了结。”瑞河说。

  ​ 特莱伊的手枪对准附魔师,扣下扳机,三道紫色的光从枪口发出,飞向前方三个方向,然后齐齐射向附魔师,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向前不远的地方,和特莱伊的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她的枪口对准幽灵,连续射出几发子弹。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子弹上的幻术造成的影响还没有消失,幽灵的能量就很快散尽,消失在原地了。一旁的幻象失去了目标也很快消散,化为粉色的幻象蝴蝶慢慢透明然后彻底不见。

  ​ 三个人面面相觑,尴尬地收回武器。事情简单解决终归是件好事。

  ​ 瑞河找到了王冠裂片,特莱伊玩得开心,没有再停留的必要。于是三个人前往下一站,钢铁平原的恶徒森林。

  ​ “我知道这个地方。”瑞河说,指着她们的目标——一座精致阴森的豪宅,“布莱娅的旧宅。”

  ​ 旧宅前有一片空地,许多夏尔幼崽在这里追逐打闹。

  ​ “看起来像座鬼屋。”特莱伊兴致盎然。

  ​ 指挥官说:“据我所知,曾经确实是。”

  ​ “布莱娅是一个唤灵师,她是修会已知的唯一一个在敌之炼狱的诅咒中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和能力的幽灵。她曾经召唤出影魔去吸食常来这里玩的幼崽的灵魂。”瑞河说。

  ​ “召唤幽灵影魔的幽灵唤灵师,真是神奇。”特莱伊感叹。

  ​ “修会制服了她,还是消灭?总之她已经不在这里了。”指挥官说着踏上宅子的阶梯,在门前的灌木丛中找到了最后一块裂片。

  ​ “不过有时这里的幼崽还会听到宅子里有奇怪的响动。嘎吱的木板声啊,自己晃动的窗帘啊,月光下拿着法杖的人影之类的。”瑞河补充。

  ​ 特莱伊打断她:“好了别说了,叶子都被你吓枯了。”

  ​ 再次回到阿什福德平原,里特洛克和罗克丝身边又多了一个夏尔。

  ​ 罗克丝老远就朝指挥官招手。介绍了瑞河和特莱伊给她认识,接着里特洛克就说道:“你做到了。对此我没有丝毫怀疑。见过统领斯莫德了吗?”

  ​ “久闻大名。”斯莫德和指挥官打招呼,“我还收到了你的邀请。”斯莫德看起来并没有里特洛克那样凶神恶煞的感觉,但仍然威严、稳重,指挥官会说他的确是个统领。

  ​ “如果这次任务能消灭哪怕一小部分敌人,我就会出席你们的峰会。”条件不算苛刻。指挥官对他印象不错,“计划是什么,硫磺石?”

  ​ “运气不错?”里特洛克计谋得逞一样的语气问指挥官。

  ​ “不错,”指挥官点头,“托她们的福,全找到了。”指挥官指指和罗克丝聊起来的两人。

  ​ “好极了,请给我王冠。”里特洛克伸出手。

  ​ 指挥官递给他,说:“来吧,跟大伙儿说说仪式。”

  ​ 里特洛克清清嗓子,开口:“这都取决于我的利剑,苏哈辛。大约几百年前,苏哈辛的主人是埃德伯恩国王之子卢瑞克。他被石峰会的矮人杀害。几年前,这把剑开始由我保管。”

  ​ “你是怎么得到它的?”指挥官觉得这中间略过了些什么。

  ​ “这不重要。”里特洛克生硬转折,“关键在于埃德伯恩用它的同伴——马格戴尔——诅咒了阿斯卡隆的人民。我始终觉得或许可以用苏哈辛打破诅咒。我在修会里埋首研读过古老的卷轴和书本,修会的两位学者——也就是这两位,感谢你们——帮我拼凑出了整段历史。最后,我找到了关于仪式的说明。”

  ​ “那些资料说明可信吗?”指挥官看向瑞河求证。

  ​ “资料上盖着欧尔的印章,非常古老,应该是真的。”瑞河回答。

  ​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下。”里特洛克说,“如果能行,我们就自由了。”

  ​ “需要做什么?”

  ​ “等我们进去后,要向剑内灌注幽灵本体,引发它的能力。那意味着要砍到大量幽灵。”

  ​ “噢,能力越大,风险越大。”指挥官笑着说,“听起来不错,我们走吧?”

  ​ 其他人点点头。

  ​ 里特洛克挺胸抬头:“净化敌之炼狱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苏哈辛、王冠、队友、信心、为之苦心钻研的学者、不堪其扰的士兵、忧心忡忡的统领和非成功不可的紧迫。

  ​ “这肯定会起作用吗?”罗克丝还是担心。

  ​ “会起作用的……”里特洛克头也不回地朝墓穴走去,“要我说,一定会。”

  ​ “说得好,硫磺石。”斯莫德赞许道。

  ​ “是,长官。”

  ​ “你激动吗,瑞瑞?”特莱伊走在队尾小声问。

  ​ “不。”瑞河回答。

  ​ 特莱伊撇撇嘴:“我想也是。”

  ​ “我们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做好充分准备。”里特洛克拉开铁门。

  ​ 穿过门,是一道向下延申的隧道,墙角和天花板挂着稀疏的蜘蛛网。隧道尽头是一个宽阔的房间,摆放着几个石棺,有的石棺从中间断裂,陈年灰尘和潮湿的泥土青苔味让人鼻子难受。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几支墙上的火炬散发着幽蓝色的光,照亮它们下方死寂的石棺。

  ​ 毫不意外地,在他们通过房间向深处前进时,一些阿斯卡隆幽灵出现,严阵以待,要消灭他们。

  ​ 里特洛克挥动苏哈辛,耀眼地火焰光芒照亮了房间,幽影和火苗映射在他脸上,让他的獠牙利爪看起来更凶狠狰狞。每一个被击败的幽灵,都会化成一道幽蓝色的光,渗透进苏哈辛,让它的火焰显出一丝阴冷。

  ​ 第二个墓室比第一个更宽阔,幽灵的哭嚎在房间的上空回荡。那声音凄厉而痛苦,他们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在无尽的黑暗中遗忘,却还要一遍遍地承受死亡的痛苦和不甘,满怀着愤怒陷入永无宁日的战争。

  ​ “即使作为一个好战的种族,”斯莫德不久前对指挥官说,“也必须承认进行战争的意义之一,是达成它的结束。”

  ​ 走进第三个墓室,能够看到他们的目的地,最深处的墓穴。指挥官相信这个房间的幽灵是他们踏进墓穴最后的阻碍。苏哈辛的周身已经隐隐散发出白光。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都在预料之中。

  ​ “墓穴就在前方。”干掉最后一个幽灵,里特洛克举起苏哈辛端详,感受剑中蕴含的力量,“我们要在那里尝试净化敌之炼狱,那是个力量源地。”

  ​ 罗克丝长长呼出一口气:“一旦我们跨过那座拱门,就不能回头了,对吧?”

  ​ “难道你想回训导所去吗,幼崽?”里特洛克恶狠狠说。

  ​ “不想,长官!”罗克丝立刻挺起胸膛。

  ​ 指挥官嘴角弯起,真是可爱的夏尔。

  ​ 众人穿过拱门,来到的墓穴堆满石块儿。

  ​ 里特洛克向前几步,在空地处停下。他抽出苏哈辛高高举着,几道淡绿色的光芒从剑身发出,在里特洛克身边绕了一圈,汇聚到他头顶的金色光团中。

  ​ “我希望这会管用。”他祈祷一句,放下剑,光团在空气中变淡,剩下淡绿色的光点,最后都消失了。但里特洛克的身体被幽蓝色的荧光包围,让他看起来不太真切。

  ​ 罗克丝朝地上啐了一口,念念有词:“大吉大利。”

  ​ 里特洛克笑出来:“你还是幼崽的时候就喜欢那么做。来吧,让我们解决掉它。”

  ​ 他又举起苏哈辛,更多的能量通过那些蓝光缠绕到他身上。

  ​ 这时墓穴的石块儿突然轻微颤动,两个幽灵从碎石中跳出。从衣着来看,他们生前大概是墓穴的守卫。

  ​ “那些幽灵好像不怎么喜欢你的剑。”罗克丝举起长弓警惕地看着。

  ​ “几分钟以后他们还会更加痛恨它。”里特洛克咧开嘴,但没能得意多久。

  ​ 两个守卫跪在地上,他们周围的石块儿更剧烈得震动起来。指挥官眯起眼,她似乎看到那些守卫身上有许多细细的线伸到每一个石块儿上。守卫的身影越来越淡,石块儿已经能够飘浮在空中,并向靠墙的方形石台上飞去。

  ​ “该死,他们附上了巴拉丁雕像的残骸。”里特洛克耳边的毛都立起来。

  ​ 幽蓝色的光一瞬间照亮了石块儿原本散落的地板,然后瞬间消失,但石块儿看起来却更鲜活。它们飞旋而上,完整地组成了雕像。带着头盔,举着大锤。

  ​ 瑞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记得他。”

  ​ “想必之前的会面不是很友好。”特莱伊揶揄道。

  ​ 如果互相屠杀对方的战友在不友好的范畴内,那么是的,那次会面十分糟糕。

  ​ “我猜测他对夏尔的成见已经超过了种族遗愿而晋升为私人恩怨。”特莱伊难得在瑞河的语气中听出一点小情绪。

  ​ “有人曾经告诉我所有值得一战的事都不容易。”罗克丝翠绿的眼睛满是坚定。

  ​ “哈!看来你会听话。”里特洛克嘲笑道,他对罗克丝没什么不满,但不影响他记着绯红那事儿不时开个玩笑。

  ​ 罗克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们有一个幽灵附身的雕像要对付,这种时候她突然大胆起来:“只在我想听的时候。”

  ​ 巴拉丁的雕像缓缓举起巨锤,几个幽灵士兵出现在房间角落。几人想上前攻击,巴拉丁俯下身,张开嘴咆哮,一股强风从他的嘴中吹出,强烈的压迫感逼得他们只能步步倒退。等巴拉丁附身回去,指挥官飞身向前,镰刀重重打在雕像的基座。

  ​ “躲开!”特莱伊几个闪现到指挥官身边,抱着她向雕像右侧滚去,躲开了落在她原位的巨锤。这一击的震动让众人脚下不稳,巴拉丁又扬起许多碎石向他们砸去。猝不及防之下,众人被碎石砸到,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背靠着墙,勉强离开巴拉丁的攻击范围。

  ​ 指挥官平复了呼吸,咬咬牙翻滚到房间中央,张开双臂,生命之力包裹住她全身,却没有化为镰刀。暗影遮住了她的身形,几条鲜亮的绿色光线弯曲着伸向幽灵士兵和巴拉丁的雕像。生命能量肉眼可见地从他们身上流逝,一束束飘向其他几人,慢慢愈合他们的伤口。里特洛克怒吼一声,握住武器一个飞扑,苏哈辛在空中划出一道蓝色的痕迹,深深砍进幽灵的身躯,吸取能量。与此同时,巴拉丁的周身发出一道荧光,罗克丝射出的弓箭在靠近那道光的时候就失去动力,掉在地上。指挥官连接他的那道绿线也被消解。所有对雕像的攻击都伤不到它。

  ​ 里特洛克砍倒另一个幽灵,奔向雕像前:“苏哈辛充满了幽灵的能量,我们看看效果如何。”他扬起长剑,火焰和幽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和雕像碰撞,发出清脆的巨响。围着雕像的荧光护盾从苏哈辛的接触点开始破裂。

  ​ 眼看指挥官的死亡之幕维持不了多久,就在它消散的那刻,一颗紫红色的球在幽光中出现在指挥官背后,球中跃动着旺盛的火苗。它有灵性一般向指挥官缓缓飞去。

  ​ 注意到异样的瑞河来不及说小心,那颗裹着烈焰的球就在接触指挥官的瞬间炸裂,火焰从球中迸发而出,席卷整个房间,沾染到任何的可燃物都让它燃烧得更旺。这比真正的火焰更加痛苦,剧烈的灼烧混入阴冷的寒气,在某个瞬间瑞河甚至怀疑自己已经骨肉外露。

  ​ 斯莫德强忍着疼痛喊道:“修会成员!看看指挥官!”他指特莱伊和瑞河。“硫磺石,保持苏哈辛充能,不能让他形成护盾!士兵,保持攻势!”

  ​ 指挥官躺在原地,似乎昏了过去。瑞河将她搬到角落,回忆着书中学习的半人马的招式为她治疗伤口。特莱伊引导能量生成三个幻象,阻止幽灵士兵的靠近。

  ​ 指挥官自己回到了霍布雷克,在大酒馆里。外面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冷得彻骨。酒馆内她跟一些猎人们围着火炉,暖烘烘的,舒服得想睡过去。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却瞬间清醒。一睁眼,就是瑞河灰白色的爪子。

  ​ “她醒了!”瑞河喊着报告。

  ​ “很好!继续攻击!”斯莫德命令道。

  ​ 指挥官晃了晃脑袋,确定没什么大碍,和瑞河一起加入了攻击雕像的行列。

  ​ “有个幽灵过来了!”罗克丝离门口最近,看到这个幽灵心无旁骛地径直向巴拉丁走去。他的穿着不像一个斗士,手上拿着小锤和一个小包。

  ​ 里特洛克回头望了一眼:“那是修护者,组织他接近雕像!”

  ​ 斯莫德和指挥官对视一眼,指挥官转身在门边用巨剑伸出地刺,将那个修护者拖回后方。修护者既不攻击,也不还手,只是一门心思地快步向雕像走。指挥官只好高举镰刀,对准幽灵的脑袋重重一击,让它眩晕一阵儿的同时冻住躯体,减缓他的速度。瑞河两手利剑,转了一圈,利剑从喉咙和腹部划过,终结了幽灵。

  ​ 房间中忽然出现了另一个鬼灵烈焰,见识过它的威力,特莱伊闪现到中心,让它跟着自己走,转身想走时,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突然出现了三个黑影头骨,悬在空中,不断四周散发鬼气,让人不能踏足。指挥官担忧之际,只见特莱伊甩甩火炬,透明的粉色波动之下,特莱伊的身影消失,原地出现了一个木讷待捕的幻象,在鬼灵烈焰碰上它的时候,它就化成了碎裂的蝴蝶消散了,等特莱伊出现,她已经在边缘靠着墙壁了。指挥官看她勾引着那株鬼灵烈焰,灵活地穿梭在一众幽灵和鬼影之间,甚至有空朝巴拉丁开上几枪,心知这朵玫瑰艳丽得很有底气,便不再担心。

  ​ 终于,在众人通力合作下,幽灵的能量再也撑不住雕像的身躯,石块儿纷纷滚落。里特洛克见时机已到,端正拿起苏哈辛,说道:“阿斯卡隆,我帮你解脱诅咒!”

  ​ 苏哈辛被高高举起,整个墓穴的幽灵能量躁动不安,围在它周边,发出凄厉的哭嚎。重重插入土地,霎那间蓝光大盛,裂痕以苏哈辛为中心,向周围蔓延。接着苏哈辛从地板中拔起,里特洛克谨慎地向后跳去。裂痕处的地面一块块塌陷,仿佛掉入无底深渊。塌陷的地面被覆上了一层莫名的柔光,像一道传送门,从中伸出了几缕金光缠绕着苏哈辛。旁边的幽灵能量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拖拽进那层柔光,哭嚎声随之减弱。苏哈辛在不同的能量中高速旋转,似乎也承受不住吸力一般直直落入柔光中。

  ​ 里特洛克焦急地说:“我要去拿回它,没有它,我们永远不可能结束战争。”

  ​ 不等其他人回应,他纵身一跃,堕入其中。

  ​ “护民官!”令人意想不到的,瑞河紧跟着里特洛克的身影跳入传送门。

  ​ “瑞河!”特莱伊大喊。

  ​ 随着最后一点幽灵被吸入,柔光向中心消散,传送门开始合拢。

  ​ 罗克丝也想上前:“我必须追上他们!”

  ​ 斯莫德拉住她:“传送门关上了,你不能去。”

  ​ 话音刚落,柔光连通刚刚幽灵的哭嚎彻底消散,墓穴瞬间沉寂下来。消失的地面完好如初,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

  ​ “但是——”

  ​ “退后,士兵。”斯莫德打断她的话,“他会没事的。就算有,我也只会担心挡住他路的可怜幽灵。”

  ​ 看罗克丝还想说什么,斯莫德淡淡瞧她一眼:“这是他的任务,不是你的。”

  ​ “他们不会有事的。”特莱伊说,“瑞河经历过比这更凶险的事情,我相信里特洛克也是。”

  ​ 罗克丝认同地点头:“但只要他们还没回来,我依然会担心。”

  ​ 特莱伊拍拍她的肩膀:“可以理解。”

  ​ 指挥官走向斯莫德,他正盯着传送门消失的地方。

  ​ “他们会回来的,别担心。”斯莫德对身后的人说。

  ​ 指挥官叹气:“他们带走了很多幽灵。”

  ​ 斯莫德点头:“我注意到了。”他颇为感慨地环顾四周,仍然在体验这种新鲜的感觉,身处一个阿斯卡隆的领地,但感受不到一点幽灵的影子。

  ​ “虽说他也许无法终结诅咒,但效果还是有的。”他看向指挥官,“而你在其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单凭这点,我就答应去你的峰会。”

  ​ 指挥官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哪怕净化失败了也没关系?”

  ​ “净化仪式尚未完成。”斯莫德换了一个说法,“硫磺石的责任心会促使他回来。至少我能嘉奖他信守承诺,参加峰会。”

  ​ “好极了,非常感谢,你不会后悔的。”指挥官诚恳地说。

  ​ 斯莫德保留态度:“这可不敢保证。不过我不会食言的。我会去的。”

  ​ 指挥官拱拱手:“那恭候大驾了,统领。感谢。”

  ​ 众人离开了墓穴,斯莫德统领带着士兵离开去处理其他事情。特莱伊向指挥官道别,说她要找母树商量些重要的问题。指挥官第一次在特莱伊脸上看不到轻松。她们相约峰会时再见。

  ​ 暂时空闲下来,罗克丝又开始瞎想,尾巴烦躁地乱摆,里特洛克和瑞河安全吗,苏哈辛能结束诅咒吗,他们会带着它回来吗……

  ​ “嘿,罗克丝,别太担心了好吗?我觉得那是通往迷雾的传送门,我曾经从迷雾回来过,我相信他们也可以。”指挥官安抚道。

  ​ 罗克丝点点头,深呼吸,看着斯莫德离开的背影:“至少统领答应了参加峰会,总算有件好事。”

  ​ “是的,他能出席至关重要,夏尔军队非常强大。”

  ​ “对了,弗伦特还没有退出吧?珍娜女王呢?”

  ​ “弗伦特正等着检查泰蜜的仪器,卡丝蜜尔已经说服女王参加峰会。”

  ​ 罗克丝又焦虑起来:“万一他们不肯来呢?万一没人来呢?”

  ​ 指挥官心里对这样的罗克丝哭笑不得,但面上 表现得一派严肃坚定:“他们必须来。”这毕竟是她得职责,给其他人打一针强心剂。不过她也确实这么想的。

  ​ “对了,这个给你。”罗克丝从霜咬的尾巴上接过一个东西,“巴拉丁公爵雕像上的石头,我肯定用不到,你也许会用上。”

  ​ 怎么他们都喜欢给自己留些纪念品?这么想着,指挥官还是开心地接过来:“谢谢。”她应该找时间问问特莱伊她们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

  ​ 目前看来峰会的其他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只等泰蜜的仪器让弗伦特点头。她回到大酒馆休息,连续挑战了十轮怪味喷吐,醉得稀里糊涂。直到看到卡丝蜜尔的信,她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

  ​ “内阁叛变”。信的标题这样写着。
第二季世界动态 龙祸迫近Ⅱ(聚会政治)
  ​ “希望这封信能顺利交到你手中。”卡丝蜜尔在信件的开头忧愁地写道。

  ​ “恐怕说服女王参加峰会的计划没有预料的那么顺利。女王现在碰到了意外情况,很可能会因此无法脱身。等你来了,我再告诉你详细情况,但大致情况是这样的:有人在传播谣言,说珍娜女王不但在庆典之时见过绯红,还说她和敌人共谋,把守望骑士给了绯红。”

  ​ 指挥官的眉毛拧成一团,继续看下去。

  ​ “这当然很荒谬,但在谣言平息之前,女王没法离开神佑之城。”

  ​ “女伯爵阿妮丝建议我用直觉去找出那个传播谣言的无赖,平息谣言。但是我一个人办不到。你能来帮我吗?”

  ​ “你的好友——卡丝蜜尔”

  ​ 指挥官叹气,一边将信装起来,揉着太阳穴动身前往神佑之城。宿醉的后遗症让她觉得有一百只斯克鼠在她脑袋里跳舞,但凡有一只肯在她耳边小声叮嘱别喝太多,在面对卡丝的请求时她也会更从容一点。不过好处是她刷新了大酒馆的怪味喷吐纪录,十连胜啊,她弯弯嘴角,值。

  ​ 从向上的坡道走到皇冠高阁,能看到一路上到处都挂着彩旗和气球,美酒的醇香和蛋糕的甜腻在空气中愈发强烈。在后续的通信和交流中,指挥官和卡丝蜜尔约在了这里,女伯爵阿妮丝举办的聚会,内阁圈子和名流贵族,光鲜的外表和涌动的暗潮,什么聚会会比这里有意思呢?如果你问指挥官?“任何聚会”。

  ​ 卡丝蜜尔正等在场地之外。

  ​ “女王不能出席峰会了。”看到指挥官,她直截了当,“有人指控她与绯红是同谋。听证会和峰会是同一天。”

  ​ 指挥官心里暗暗遗憾,但凡它们不在同一天……她是说,这个指控当然很荒谬,如果女王需要她的帮助她当然很乐意,但如果不是一个这么紧急的关键时刻,相信女伯爵阿妮丝和洛根完全能抓到幕后主使,瓦解这个阴谋,但就因为它们是同一天,同一天!

  ​ “我们要找出来是谁在撒谎,与他对质,让他们撤回指控。”卡丝蜜尔说。

  ​ 指挥官点头,这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 “但是要小心,这些人敏感而多疑,如果我们问得太生硬或者太直白,他们就会守口如瓶。”卡丝蜜尔叮嘱,“如果发现我们在破坏他们的计划,他们就会把我们赶出聚会,那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 确定了计划和对策,两个人往会场内走去。

  ​ 正对着入口的拱桥阶梯处立着接待台,两边是守候的内阁护卫。侍者看到她们的身影,挺起胸膛清了清嗓子,用嘹亮庄重的声音向会场内的宾客介绍道:“现在引见一位无需赘言的英雄,契约团指挥官。”

  ​ 会场很大,人们听着音乐,吃着点心,喝酒调笑谈话,只有靠近入口的几个人会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们围过来,向指挥官投去打量的目光。很难说指挥官是否能意识到如这位引见者职位的意义。有些人将这看作礼仪和介绍,缓解不相熟的宾客间的尴尬和陌生,但其实这只是一种奉承或提醒来者身份的——细小工作。比如——

  ​ “与她同行的是女——呃,卡丝蜜尔·米德。”他就是会场宾客对来者看法的风向标。显然,当前的风向是,前贵族卡丝蜜尔并不值得在场的各位注意。

  ​ 卡丝蜜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声给自己打气:“坚持住,卡丝。你能挺过去的。像乔丽那样,自信点。”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挽住,卡丝蜜尔抬头看了看,指挥官偏过脑袋冲她微笑,用眼神鼓舞她。卡丝蜜尔感激一笑。

  ​ “卡丝蜜尔!”走过那位侍者身旁,女伯爵阿妮丝叫道,“到这儿来。”

  ​ “别闷闷不乐的。”她温柔地抓住卡丝蜜尔的手轻声说。

  ​ “你好呀,亲爱的卡丝蜜尔。别让使者手里的稿子给你的可爱小脸增添忧愁,你在我的眼里永远是贵族。”女伯爵阿妮丝的手抚上卡丝蜜尔的脸颊。她的声音不小,指挥官觉得应该听见的某人肯定听见了。

  ​ “阿妮丝女伯爵,您说的话真是直接……”卡丝蜜尔弯下腰行了个礼,“而且好心。恐怕我觉得自己并无高贵之处。”

  ​ “噢,那我们得想办法改变你的看法了。”她挽着卡丝蜜尔向台阶上的圆台走去。指挥官眯着眼睛,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那里一个希尔瓦里,真是稀奇。

  ​ “与大多数人相信的不同,贵族精神不在于血脉族系,而在于你的选择。”女伯爵阿妮丝说,“只要一次赦免,你就能重归荣耀。如果你对谎言的觉察力确实如你所说……这么说吧,我有信心我们会让女王相信,你的价值推翻了你父亲犯下的错误。”

  ​ “我只希望能略尽绵力,女伯爵。”卡丝蜜尔一贯的谦虚。

  ​ 此时指挥官看清了希尔瓦里的脸。

  ​ “卡纳克?”指挥官相当惊奇,那个在南阳海湾到处搞破坏的炸弹背包客,有仇视财团倾向惹人烦的自负鬼,上一次见他似乎是雄狮守卫带走他的时候,按照任何常规罪犯的情况,他现在都应该在监狱服刑。“你在这儿干嘛?”吃过他的苦头,指挥官自然地带了点儿警惕。

  ​ 卡纳克懒懒斜她一眼,嘲讽地说:“小心点儿。可别让人看到你和仆人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朝旁边说话的地方扬起下巴,“我在当差,女伯爵的私人保镖。我得说,某种程度上这比我之前的差事要有意思得多。”

  ​ 见女伯爵和卡丝蜜尔说完话,走到了他的位置,卡纳克当下调整姿势,面容近乎可亲地向女伯爵点头致意:“请不要误会,女伯爵——我非常感激您为我买了保释券,还为我安排工作。”不理会指挥官显然憋笑的表情,他接着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我拖来参加你们的晚会。”

  ​ 女伯爵向四周望着,好像在走神,听到提起她的名字,只是含混地发出个鼻音,看都没有看过来。

  ​ 指挥官没有在意她的状态,顺着刚刚的谈话说下去:“之前的差事——你是说,当一个囚犯?”

  ​ 卡纳克忍着白眼露出假笑,挤着牙说:“是的。‘谢谢’你特意指出这个明显且沉痛的事实。严格来说,我仍然是个囚犯。只不过牢笼上添了层金丝绒。你可别被表象骗了,我肯定没被释放。”

  ​ 这倒让指挥官放心了。

  ​ “所以现在你是女伯爵的人了?”

  ​ “真伤人,我可不会那么说。应该说她把我从监狱借出去,只要我乖乖当个小兵,她就会留着我,那我就不用回牢房去了。”

  ​ “你准备注意言行了?”指挥官持怀疑态度。

  ​ “那当然,我可不傻。我的情况本来可能会更糟。你可以说我得到了教训。我知道我过去出了名的鲁莽草率,但那已经是过去的日子了。”他说得诚恳,但难说是不是真的。

  ​ “抱歉了,我还不能彻底相信你。”

  ​ “不必道歉,很多人都和你一样像只猎鹰盯着我。”卡纳克耸耸肩,目光不经意瞥向身旁明显没在听的女伯爵,“目前为止,阿妮丝女伯爵对我都很尊重,我没有理由背叛她的信任。更何况,她让我心情愉悦。”他露出了一丝笑意,表情玩味。

  ​ 指挥官直觉他的说法另有深意,伸出两根手指在眼睛前隔空戳他:“如果你搞砸了,我会在狩猎你的最前线。”

  ​ “希望如此。不过我怀疑下次你想抓到我时不会那么容易。无意冒犯。”

  ​ “管好你自己吧。”指挥官客套地笑笑,转身走了,忘了和女伯爵打声招呼,好在女伯爵也没有在意。

  ​ 卡丝蜜尔已经在原地等候多时了,见了指挥官说:“那是卡纳克吗?你们在聊什么?”

  ​ “没什么正经的。”指挥官耸耸肩。

  ​ “政治聚会常态。”卡丝蜜尔点头。

  ​ 由于指挥官名声在外,她来负责和宾客攀谈,卡丝蜜尔则在一旁发挥她的直觉,在必要时给指挥官提供建议。

  ​ 第一条建议是先去甜品桌,拿杯饮料,端一块蛋糕。“想加入他们,首先要看起来像他们。”卡丝蜜尔说,“但别拿酒好吗,指挥官。乔丽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想要一个清醒的指挥官,就别往她杯子里倒哪怕一滴麦酒’。”

  ​ 指挥官讪讪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提前声明,我不喝酒是为了让你放心,不是对你的话表示赞同。”

  ​ “谢谢,指挥官。”卡丝蜜尔莞尔一笑。

  ​ “您好,要尝尝蛋糕吗?神佑之城的新风尚,人人都喜欢。”

  ​ 一个皮肤白皙,金色长发的男人穿着服务生的工作服,两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排布着造型可爱的小蛋糕,散发出浓郁的奶香,每个蛋糕顶层还点缀着一颗蓝莓。他的脸上带着局促的笑意,嘴唇抿得发白,紧抓着托盘边缘的手暴露了紧张的心境,和他浅蓝色的一样一样清亮通透。但说话的人是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和前面的人截然相反,身后的这个人皮肤是偏棕黑色,同色的毛发乱糟糟的绕着脑袋,像是一个刚孵化出雏鸟的小窝。下巴上的胡子短短冒出一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毛茸茸、软趴趴的。他的眼睛是深蓝色,就像那颗蓝莓,也许更深,席瓦雪山的湖底,潜藏着凶猛的尖牙鱼和缠绕窒息的水草。指挥官觉得他的外貌很有欺骗性,看起来温顺的大狗,但其实暴躁又凶险。然而眼下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服务生,指挥官觉得没必要在娱乐场合预设他们战场上的形象。

  ​ 她看了看卡丝蜜尔,眼神询问是否能够拿一个吃。卡丝蜜尔觉得指挥官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是难得又好笑。她不说话,只是率先拿起一个。

  ​ “谢谢你们。”

  ​ 指挥官见状不客气地拿起一个一口咬下去,糖霜和奶油充斥了口腔,过量的糖分让她大脑卡了一下,咀嚼的动作都停下。

  ​ “味道怎么样?”大狗狗一脸得意地问。

  ​ 回过神的指挥官点点头,卡丝蜜尔也赞不绝口。

  ​ “我就说她会喜欢吧?对了,是他自己做的。”大狗狗肩膀碰了下身前的人,咧开一个笑脸,指着他说。

  ​ 卡丝蜜尔似乎有些惊讶,想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来说话,咬着咬着,感到一股清凉的液体缓缓流入嘴中,鼻腔有点辛辣味。

  ​ “等等,这是……”

  ​ “酒心蛋糕,掘洞人伏特加混合一点薄荷青柠。”金发男人说。

  ​ “是他自己配的。”大狗狗补充。

  ​ 卡丝蜜尔叹口气,小声嘟囔:“噢,真好。”

  ​ 指挥官有点尴尬地咽下嘴里的蛋糕,看看手里剩下的部分,再看看卡丝蜜尔,她是觉得如果不吃完会很可惜,更何况没有当着厨师的面扔下吃了一半的食物这个道理。卡丝蜜尔悄悄挪到指挥官后面,贴着她的后背说了些什么。

  ​ 两个服务生就看到指挥官遗憾地把手中的蛋糕放到一个托盘上,摆在长桌上,目光将他们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金发男人感到一丝紧张,想要后退一步,但被身后的人挡着。

  ​ “有什么问题吗?”身后的大狗狗什么也没有察觉,好奇地询问指挥官。

  ​ 指挥官清了清嗓子,往长桌上望了望,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金发男人眼疾手快地递过来一块手帕,指挥官感激地笑笑,擦了擦手上捏过蛋糕的油渍和糖霜,将手帕还了回去。

  ​ “谢谢。”她说,“不,蛋糕很好吃,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我现在要忙些事情,等会儿再吃。”

  ​ “既然如此——”大狗狗的话还没说完。

  ​ “首要事情就是,我想知道你们两个混进晚会的目的是什么?”指挥官说着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将他们挡在自己和长桌之间。

  ​ “呃……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 卡丝蜜尔打断大狗狗的话:“听着,不管你们的幕后主使是谁,他显然不太清楚阿妮丝女伯爵晚会的规矩。甜点不能离开甜点区,服务生只提供酒水,每个服务生单独管理自己的区域,分工明确,以及,不要撒谎。”她弯下腰去看两人的胸牌,“别人也许不在意,但我对于这些规矩清楚得很。迈克,和约翰。我很怀疑这是否是你们的名字。”

  ​ 被叫“迈克”和“约翰”的两人面面相觑。

  ​ “你刚刚说蛋糕是他自己做的,我知道你在说谎。鉴于甜点主厨从来不偏好酒精的味道,我觉得蛋糕是你们自己带进来的。说出你们的目的和幕后主使,不然我就会告诉阿妮丝女伯爵,让她亲自处理闯入宴会的可疑人士。”

  ​ “嗯,有机会的话顺便坦白到底蛋糕是谁做的——”指挥官友好地微笑,在卡丝蜜尔生气之前闭了嘴。

  ​ “我们……”“你们……”

  ​ “迈克”和“约翰”同时开口,但都没了下文。大狗狗“迈克”目光下垂,看着可怜委屈:“我们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 “算了吧,小枪。”金发“约翰”推推他。

  ​ 刚刚还委屈的“迈克”眼睛睁大看他,一点看不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甚至有点气势凌人:“你认真的吗?你忘了队长说——”

  ​ “队长?你指的是洛根·萨克里队长吗?”指挥官说。命运之刃的成员,珍娜女王的忠实守护者,炽天使的领导者,神佑之城最英俊男性的称号获得者。

  ​ “是的。萨克里队长派我们来收集关于女王的谣言的信息。”金发“约翰”说。

  ​ 指挥官看向卡丝蜜尔,后者说:“他没有说谎。”顿了顿说,“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你们会犯这样的错误。”

  ​ “我们本来的计划是低调做事,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偷听大臣和贵族们的谈话,但……”

  ​ “没想到因为热切推销蛋糕,被我们识破,不得已说出实情。”指挥官替他补充完整,“说真的,这个蛋糕到底是谁做的?”

  ​ 两个人一番解释,指挥官确定了他们的确是为洛根做事,便没再为难。很多事情不需要了解太清楚,比如为什么要带着朋友的蛋糕来,既然决定了低调行事为什么要和她们搭话,为什么酒心蛋糕这么好吃之类的。既然大家的目的相同,指挥官提议他们合作。她和卡丝蜜尔去找重要的大臣谈话,两个服务生则去和其他侍从、仆人闲聊,旁敲侧击,听听有什么可疑的对话。

  ​ “在我们分散之前,”狗狗“迈克”说,“你们知道谣言的具体内容吗?”

  ​ “有人说看到女王和绯红私下见面,还提到桥下,还说偶然听到珍娜女王为绯红的研究提供帮助,还泄露了守望骑士的蓝图。”卡丝蜜尔回答。

  ​ “他们有证据吗?”

  ​ “他们只需要抹黑她的声誉,播下质疑的种子。”指挥官说。

  ​ “这就足够阻止女王离开神佑之城,因为那正如他们意,只要女王不在,他们就可以借此尽情鼓动民众,夺取权力。”金发“约翰”说。

  ​ “小心那些内阁守卫,他们不全是好人。”狗狗“迈克”端着盘子离开之前叮嘱。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让他更像是这里的服务生。

  ​ 指挥官和卡丝蜜尔端着酒杯,在会场里寻找攀谈的目标。

  ​ “顺便说一句,你刚刚的表现十分精彩,怪不得玛乔丽会为你倾倒。”

  ​ 卡丝蜜尔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一番神气指控,红着脸道谢。

  ​ “哦,不。别用任何类似马形的物体。客人走进门厅时,你肯定不希望他们把栏杆看成半人马。”在一群因这句话发笑的人中间,指挥官看到了领主费伦。

  ​ “指挥官。”费伦举起手中的酒杯和她打招呼,“卡丝蜜尔。”

  ​ 两个人回以礼貌的微笑。

  ​ “虽说艰苦冒险家的打扮挺适合你的,”费伦打趣道,“但你好好收拾一下可真是漂亮,指挥官。”

  ​ 指挥官穿着和费伦类似的贵族风格休闲装,丝绸质地的衣袖顺滑地贴着胳膊和腰身,不过领口微微敞开,不像他那样整齐正经。紧窄的裤子包裹着诺恩的两条大长腿。让她在一众人类中格外出挑。女性贵族也许偏爱裙摆,但指挥官这身反而衬得她英气飒爽。

  ​ “当心,”费伦凑到指挥官跟前压低声音道,“防着点那群大臣们。他们伺机而动。”

  ​ 指挥官笑一笑问:“为什么大臣和贵族就是合不来?”

  ​ “人性啊,我还能说什么呢?”费伦颇为感慨似的,“我们是一个难以捉摸的种族。和世界上一半的种族反目成仇,还能变着法儿地窝里斗。说实话,我觉得就是太闲了。”

  ​ “那你去哪找乐子呢?”

  ​ “我?我就来这儿找些美味的点心和姑娘。我都看中了几个,但一时不知道到底更想吃哪个。”

  ​ “明智点儿选。”指挥官拍拍他的肩,“哪个吃多了都会消化不良。”

  ​ 费伦被拍得一激灵,道:“至理名言。”说完放下酒杯朝甜品长桌的方向走去,也不知道是找什么,“好好玩儿吧。”他说。

  ​ “谢谢,我会的。”指挥官客气地回敬,和身边的卡丝蜜尔对视,耸耸肩,“我知道,我不该指望从他那儿问出什么。”

  ​ “哦,那是大臣梅鲁拉,我觉得她在看你。”卡丝蜜尔示意指挥官往拱桥底下走,那位大臣的目光的确跟着她。

  ​ “你好啊,梅鲁拉大臣。”指挥官友好地打招呼。

  ​ “你好,我看到你刚和费伦谈完话。”梅鲁拉大臣说,“你觉得费伦愿意跟大臣约会吗?”

  ​ 指挥官在梅鲁拉大臣看不到的地方挑眉,有点想一走了之。但卡丝蜜尔揪着她的衣角,让她再等等。

  ​ “光是说说这事儿听起来就像个丑闻,不过我喜欢恰当的丑闻。多浪漫啊!”

  ​ “这么说,你是费伦的粉丝?”

  ​ “是的!我知道他喜欢的餐厅、会所和商店,我甚至还有无数人梦寐以求的1324AE年的费伦挂历!”

  ​ 指挥官能从梅鲁拉大臣的眼睛中看出她的热忱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她不禁想象了费伦和梅鲁拉大臣约会的场景,两个人在长餐桌的两头坐着,旁边的墙上是大幅的费伦挂历——她没有见过那幅挂历,但从梅鲁拉大臣谈到它时的语气看,其中一定有一页令人,或者说令他的追随者心潮澎湃的画面——挂历就翻在那一页上,微微晃动的烛光正照在画面中央,与此同时,梅鲁拉大臣的丈夫和孩子在空旷的家中等待,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梅鲁拉大臣看到自己丈夫的时候会想起费伦亲吻她的手背叫她“小甜心”吗?

  ​ “丑闻,恰当。”指挥官弯弯嘴角赞扬道,她希望自己认识个作家,这样的故事她第一个买来看。领主费伦和中年大臣的秘辛,家庭伦理和政治立场的角逐,最好再加些世俗纷争和战争年代……

  ​ “咳咳。”卡丝蜜尔干咳一声,把沉浸在幻想的指挥官拉回现实。恰巧这时另一位大臣走来,她看起来和梅鲁拉大臣关系不错。

  ​ “这是涅塔莱大臣。”卡丝蜜尔悄悄说。

  ​ “我讨厌宴会。”涅塔莱大臣抱怨,“不幸的是,在公众场合露面是大臣的工作之一。”

  ​ “宴会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比如说食物。”指挥官想说那个酒心蛋糕,但意识到那不是宴会提供的,突感遗憾。

  ​ “比如费伦,能看到他就是值得的。”梅鲁拉大臣露出一个指挥官说得上是,傻笑。

  ​ 涅塔莱大臣显然习惯了梅鲁拉大臣的过激发言,淡定地忽略之:“还有潘趣酒,你喝过吗?”

  ​ 指挥官摇摇头,抬抬手中的杯子,示意她拿的是果汁。

  ​ “嗯,你是我在这儿见到的第一个有品位的人。如果你之后不忙……”涅塔莱大臣的手轻轻攀上指挥官的胳膊,意味深长地摩挲。

  ​ 指挥官感受到卡丝蜜尔焦急地拽了几下指挥官的袖子,慌忙回道:“不!我,呃,忙着社交。和别人。整晚。再见。”

  ​ 涅塔莱大臣看着指挥官离去的背影,和身边沉浸在费伦中的好友说:“她,那个高个子小家伙,挺有趣的,是不是?”

  ​ “禁止讨论费伦和约会。”逃出两位大臣情场围猎的指挥官对卡丝蜜尔说。

  ​ “同意。”

  ​ 当听到卡纳克对女伯爵阿妮丝说话的声音时,指挥官意识到她们已经绕了会场一周,回到原点了。

  ​ “要我去威吓这些大臣和贵族吗?好让他们放松警惕?”

  ​ “您当然不会认为这些花花公子会对您造成威胁吧?”

  ​ 女伯爵阿妮丝作势喝下手中的酒,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

  ​ “您到底有在听我说话吗?还是您根本不在乎?”指挥官头一次见卡纳克生气又泄气,“不管是哪样,您都让人抓狂。”

  ​ 注意到了指挥官,卡纳克肉眼可见地欢快起来。

  ​ “看起来你的社交道路遇到了一点儿阻碍啊,指挥官。”某种程度上指挥官挺羡慕卡纳克的这个品质,不论自己处于多沮丧的地位,仍然可以高姿态地嘲讽每一个人。

  ​ 而她呢,她已经懒得争论了。她和卡丝蜜尔站定在女伯爵旁,希望得到点建议,同时方便两位男士寻找她们。

  ​ “我和几乎每个大臣都谈了几句——这么说吧,付出的比我得到的多。”

  ​ 女伯爵阿妮丝面色和善地看着她微笑,并不说话。

  ​ “不管你想打探什么——别那种眼神,你不会认为我相信契约团的指挥官会来参加什么人类的政治聚会而没有娱乐之外的目的吧?我是因为犯罪被捕的,不是犯蠢。不管你想打探什么,信息量和获取的困难度呈正比,和可靠度呈反比。”

  ​ “我明白。”指挥官看着每一个路过的服务生,期待看到应该出现的面孔。

  ​ 卡纳克不喜欢她敷衍的态度,但至少比身旁的女伯爵要好,至少他知道指挥官在听。于是他大发慈悲地决定多指点几句,毕竟也没有其他事好做。

  ​ “哦!他说的对,指挥官。”卡丝蜜尔小声叫道。

  ​ 卡纳克十分自然地闭上刚张开的嘴,他不希望这个人接下来的话是对的。

  ​ “我们把注意力过度集中在大臣身上了。他们也许对内情知道的最多,但最不可能透露,至少不会无缘无故透露。而政治地位没有那么敏感的贵族们对待流言相对宽松,他们不会知道事件的全貌,但会谈论传播知道的每一个消息,当作提升小圈子内声望的‘别往外说’的那种秘密——当然他们总会和别人说。我们要从那些贵族入手,看起来是小圈子的焦点人物,别人都围着他转的那种。”

  ​ 好吧,卡纳克不为察觉地叹了口气,他在此地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刚刚消失。

  ​ “你说得很好,卡丝,只是……”指挥官抬眼望去,神佑之城显然不缺贵族。

  ​ 面对众多的待选贵族,卡丝蜜尔也犯了难。

  ​ 卡纳克悄悄注意着她们,就在她们看起来思考得差不多的时候,准备适时地开口伸出援手。他清了清嗓子,这时,一个金发服务生挡在了他面前。

  ​ “指挥官。”

  ​ 另一个服务生也走了过来,看起来专程找指挥官的。

  ​ “有什么进展吗,指挥官?”金发“约翰”问道。

  ​ “呃……”指挥官顿住。即使不考虑维大臣对提高地主税收的不满,他认为地主是最不应该提高税收的人群;奥通大臣对强盗和白斗篷势力隐患的担忧,他和考迪克斯大臣都很关注这些问题;艾斯特尔大臣对卡丝蜜尔的污蔑,她说卡丝蜜尔全家都是罪犯,指挥官当场就说“而您是个蠢货”;然后是其他的风流韵事和贵族笑话,即使不考虑这些已经够糟的谈话,指挥官也只能:“嗯……不尽如人意。你们呢?”

  ​ “哦哦,一个贵族问我的头发是哪里做的,我告诉他我自己弄的,然后他说他想好好研究一下——”

  ​ “迈克?”

  ​ “——他说今年秋季我的发型肯定会成为新时尚!”

  ​ “迈克?”

  ​ “——还有一个人吃多了馅儿饼闹肚子,他的朋友让我帮忙把他送去医疗站。”

  ​ “迈克?”

  ​ “——呃,还有一个不停地让我给他拿海鲜吓汤,他说就是喝不够——”

  ​ “迈克!”指挥官忍无可忍地低声吼了出来,摁住他肩膀的手用足了力,这样才不至于直接捂住他的嘴。

  ​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附近人的注目,指挥官企图用友善地微笑和轻轻拍打肩部的动作应付过去,就连女伯爵阿妮丝都歉意地向四周微微弯腰,把这事儿揭过去。

  ​ 而引起指挥官震怒的核心人物呢,他只是眨着无辜的深蓝色眼睛,认真又茫然地看着指挥官,说:“你在叫我吗?你知道我真名不是迈克对吧?”

  ​ 金发“约翰”隐约觉得如果再让这位朋友说下去,他的存活奇迹也许就止于今天了。他说:“不如听听我的发现。”他说话时嘴角自然地向上,是一个令人心情愉快的笑容。指挥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狗狗“迈克”道歉,请金发“约翰”继续说下去。

  ​ “首先我想办法拼凑出了谣言的全貌。绯红在袭击城市之前,曾经觐见过女王。我们不知道她们具体谈了什么,但传言说她在这次会议上和绯红约定了时间地点,密谋一次更私密的会谈,好躲过在场其他大臣的耳目。于是在某个夜晚,她们按照约定私下见面,并计划了后续绯红一系列的活动,不过这一幕不巧被人看见——也就是谣言的源头。这样就带出了两条线索:一、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绯红的那次觐见,因此即使不是与会人员传播谣言,也一定和谣言的出现脱不了干系;二、我们需要弄清楚她们会面到底谈了什么。”

  ​ “我觉得这个我们可以搞清楚。”指挥官说。

  ​ 金发“约翰”点点头,接着说:“还有一点我很在意,为什么针对女王的谣言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于是我和大臣的仆人们接触,告诉他们我现在的活儿干不下去了,想在别的大臣处谋个新职位,结果,猜猜谁要退休了?”

  ​ 指挥官和卡丝蜜尔对视一眼,心中有了丝头绪。

  ​ 狗狗“迈克”认真地猜测:“考迪克斯大臣?”

  ​ 金发“约翰”捂住额头:“我想就算女王退休他也不会退休。当我说‘猜’的时候也不是真的让你随便猜一个。总之,是艾斯特尔大臣。梅鲁拉大臣一直在向艾斯特尔大臣施压,逼迫她尽早退休。但她本人似乎另有想法,还得到了考迪克斯大臣的支持。据说他们近来走得很近。”

  ​ 卡丝蜜尔沉吟:“当然,任何有损女王的事都可能有考迪克斯的影子,不过他从来不会自己动手。”

  ​ “哦,关于艾斯特尔大臣我还特别了解到,她对赌博很是狂热,而且从不在意对手的身份。”

  ​ 卡纳克嗤笑:“这就是人类社会听从的政治领袖吗?”

  ​ 指挥官扫他一眼,有些警告意味:“卡纳克,谨言慎行。”

  ​ 金发“约翰”说:“我认为他说的没错。”

  ​ “这不重要。”指挥官中止了话题。

  ​ “约翰,你收集到的情报很有用。现在我会跟着指挥官去和那些贵族谈谈,问问关于那场会面的情况。你们俩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信息。注意安全。”卡丝蜜尔说。

  ​ 分别时,金发“约翰”叫住指挥官:“指挥官,克莱尔女士。”

  ​ “什么?”

  ​ “有个仆人说艾斯特尔大臣在晚上通常会和克莱尔女士见面。如果你想知道艾斯特尔大臣的其他事,也许可以找她。”

  ​ 指挥官笑笑:“谢谢你,约翰,你做得很棒。”

  ​ 金发“约翰”弯下腰行礼:“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

  ​ “与有荣焉。”指挥官伸出手指,在额头处朝他小小敬礼。

  ​ 狗狗“迈克”看到回来的人:“你跟指挥官聊什么了?”

  ​ “没什么。”金发“约翰”收不住脸上的笑意。

  ​ 狗狗“迈克”打量来打量去:“她认出你了?”

  ​ 金发“约翰”顿了顿,无奈地摇头:“我想她完全不记得我。”

  ​ 狗狗“迈克”只当他是苦中作乐,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会好的。”

  ​ 另一边,卡丝蜜尔和指挥官说悄悄话:“其实阿妮丝女伯爵和我说过那天的事,女王会见绯红的时候,在场的有奥通大臣和——”

  ​ “我一直以为绯红觐见的那天,参加御前会议的人是维大臣!你确定吗?”

  ​ 一旁的贵族引起了她们的注意。他的外衣素净,绣着些绿色植物,领口别着一朵艳丽的玫瑰。玫瑰看起来很别致,不是这里的花园产物。贵族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头手背有些细小的伤痕。他的鞋面擦拭得很干净,但从走路时抬起的鞋底看,有不同程度的泥土痕迹。

  ​ 指挥官站在一旁假装和卡丝蜜尔谈话,等待贵族和朋友的话题继续。

  ​ “当然,维大臣那天不在,我记得很清楚。”

  ​ 贵族很震惊:“那我肯定是把奥通大臣看成他了。你知道的,那些大臣都一个表情。这么说就对了,奥通大臣和艾斯特尔大臣,带着山羊的农民和希尔瓦里——也就是绯红。对,没错,是他们四个。”贵族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喝了口酒,朋友的话题已经换到了别处。

  ​ 指挥官看了眼卡丝蜜尔,后者轻轻点了下头,认可了贵族的说法。

  ​ 指挥官觉得还可以再和这个贵族聊聊,她朝贵族相对的方向走,装作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到,端着杯子来到贵族面前。

  ​ “抱歉,打扰一下,这朵花儿真漂亮,是您自己种的吗?”

  ​ “是的!我和妻子经常养花种草,这朵就是我们自己的玫瑰园——”

  ​ “啊,您喜欢花园,有机会真该观赏一下虫石花园。”指挥官说。

  ​ “哦,我去过。”谈到喜爱的事物,贵族很是愉悦,还有些小自得,“我妻子是位大臣,上周我们就在那儿参加了一个小型花园聚会。朋友间聚聚,只有我们、艾斯特尔、奥通和考迪克斯大人——花园的主人,当然。美好的夜晚。”

  ​ 指挥官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说:“是吗?你们都聊什么了?”

  ​ 贵族随意地摆摆手:“普通的政治闲聊,你懂的。不过艾斯特尔和考迪克斯大人私下谈了一会儿,主要是他说,艾斯特尔不停地点头。”贵族自己一边夸张地点头,想让这件事看起来更有趣一点。

  ​ “噢,真好。”指挥官恰当地捧道。

  ​ 再聊了几句花园种植心得,指挥官考虑着在大酒馆给自己弄片土地,和贵族告辞。

  ​ “这么看来奥通大臣和艾斯特尔大臣有很大的可能,而且他们还都和考迪克斯有不浅的联系。尤其是艾斯特尔大臣。”卡丝蜜尔分析。

  ​ 指挥官决定先询问奥通大臣。

  ​ “抱歉,奥通大臣,我刚刚听人说起——绯红觐见女王的那天您见过她吗?”

  ​ “我见过,除了女王、阿妮丝女伯爵之外还有四个人——当然,除了守卫——一起在王座室里。绯红、我、艾斯特尔大臣和某个肮脏的带着山羊的农夫。”

  ​ “女王与绯红谈话了吗?”

  ​ “是的,她如往常温文尔雅,但女伯爵一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这让我们都挺紧张。绯红请求与设计守望骑士的工程师共同学习研究。”

  ​ “女王怎么说?”

  ​ “礼貌拒绝。绯红是最后一个觐见的人,女王在谈话继续前就离开了。绯红还想说什么,但女王表示了歉意然后匆匆离开。”

  ​ “还有什么吗?”

  ​ “那个希尔瓦里——绯红——气坏了。她大吼大叫,推搡守卫,样子相当吓人。我想阿尼斯女伯爵可能看出了什么才赶紧护送女王离开。”

  ​ 指挥官听完偏过头小声问卡丝蜜尔:“卡丝,他的证词符合事实吗?”

  ​ “他对事件的描述与阿妮丝告诉我的完全一致。奥通大臣说的是实话。他肯定不是罪魁祸首。”

  ​ 指挥官点点头,回过头和奥通大臣道谢离开。

  ​ 奥通大臣客气地摆摆手:“也许将来等你有空的时候,会在白斗篷的事情上也帮帮我?”

  ​ “好的,那么目前艾斯特尔大臣的罪名几乎板上钉钉了。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意外。现在,我们要找到证据来揭穿她的面目,让她失信于众。”

  ​ 指挥官眼睛一亮:“我想我知道该找谁了。”

  ​ 找到克莱尔女士时,她正在和身边的女士们情绪激昂地讲述女王和绯红私下密会的事。

  ​ “我怎么知道的?大家都在说啊,所以肯定是真的!”

  ​ “克莱尔女士。”指挥官打招呼。

  ​ “你好,我们正在讨论女王背叛了所有人的事情呢,太可怕了。”

  ​ 相比她的危言耸听,指挥官淡定得多:“那只是个谣言,不是真的。”

  ​ “不,这是真的。刚入夜不久,我就在萨尔玛区看到她了。她穿着黑色的羊皮斗篷,用帽子遮住头。我之所以知道是她,是因为我撞到她然后看到了她的脸。”

  ​ 指挥官眉头皱起,思索的样子,苦恼地偏过头问卡丝蜜尔:“卡丝蜜尔,你怎么看?”

  ​ 卡丝蜜尔觉得指挥官装模做样实在好笑,但配合地捂着嘴小声说:“她说话的时候眨眼睛了,我觉得她在说谎。”克莱尔女士的眼睛在两人之间不停流转。

  ​ 指挥官恍然大悟样,看着克莱尔女士笃定道:“你在说谎。”

  ​ 克莱尔女士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她瞥了眼其他人,拉过指挥官的胳膊小声说:“听着,就咱们俩之间,我可能没有说……确切的……事实。但是,如果我说我在那儿,他们会给我一大笔钱。求求你,别告诉任何人。”

  ​ 指挥官正了正身子,无情地说:“你将要且必须要出面作证。”

  ​ 克莱尔女士咬着嘴唇,眼神闪烁,盯着指挥官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松了口:“好吧,我会证实拿钱说谎,但绝对不会供出是谁收买我。我不想背叛老朋友。而且说谎我也不舒服,只是我儿子病了。希望女王能原谅我。”

  ​ 指挥官按住她的肩鼓励道:“你做了正确的事。”

  ​ 与此同时,聚会的中心场所,卡纳克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打量女伯爵。没错,他觉得一直傻站着不符合聚会放松的要求,于是差人搬来一张桌子和两个凳子。如果你好奇的话,是的,是狗狗“迈克”和金发“约翰”给他搬来的。

  ​ “您看起来心不在焉,女伯爵。您在人群中寻找什么呢?”

  ​ 女伯爵只是低着头笑,半晌又抬起头看看天,望望地。

  ​ “我可以帮助您搜寻。”卡纳克提议。

  ​ 女伯爵转过头看看他,他觉得有了一丝希望,但很快女伯爵又看向别处。

  ​ 卡纳克的郁结写在脸上:“如果您没有什么别的吩咐了,是否介意我用点儿您的茶点呢?”

  ​ 女伯爵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 他朝服务生招招手——是的,是狗狗“迈克”。

  ​ “我真的这么无趣吗?好吧,说点有趣的。”他搓搓手,对自己接下来的话十分期待,“您想知道被砍断的头还能保留多久的意识吗?”他特别将“砍断的头”四个字加重音量。

  ​ 女伯爵不为所动。

  ​ “我想知道。多久呢?”狗狗“迈克”端着盘酒水过来,放下了两杯。

  ​ “我觉得您不想。”卡纳克面无表情地拒绝,“我以为女伯爵的聚会至少会有吃的。”

  ​ “抱歉。”狗狗“迈克”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小尖牙,“甜品只能在甜品区享用。主厨强烈推荐的潘趣酒,请慢用。”说完人就夹着盘子走掉了。

  ​ 卡纳克的脸色绿了。他饮下一口酒,余光打量一下四周的人,几乎没有不长眼色的人想往他这个枪口上撞,尤其是不小心听到谈话内容的人只觉得他危上加险。

  ​ “除了让这些名流女士和花花公子感到不适,如果您还需要我做别的事,请务必告知。”

  ​ 语毕他端起酒杯,和女伯爵放在桌上没有动过的酒杯轻轻碰撞,清脆地玻璃声比起爆炸声差得远,但也还算悦耳。

  ​ 指挥官正被困在某个高贵小姐的抱怨中,她一直在说那些不配进入会场的人和他们糟糕的时尚品位,指挥官觉得需要有个人告诉她她自己是最完美的范本。

  ​ 一个服务生走上来打断他们:“您好,指挥官,女伯爵让我来找您。”

  ​ “说什么来什么。”被打断的贵族冲着服务生翻了个白眼。

  ​ 指挥官勉强地笑一笑应付,挽着服务生的胳膊向旁边走:“谢谢,约翰。”

  ​ “我说过的,我的荣幸。”金发“约翰”弯弯嘴角,被挽着的胳膊忍住不抖,“事实上,我有了新的进展。女王被指控私会绯红的夜晚,有夏尔使者来访,使者走后,皇宫的守卫愿意作证女王没有离开过皇宫。”

  ​ “啊,万事俱备。”

  ​ “你准备好去对质了吗?”

  ​ 指挥官点头:“我想是的。你真是我的大救星。”她效仿着人类的礼仪,在金发“约翰”的两颊上落下一吻,信心满满地去找艾斯特尔大臣。走了几步,想起了什么,她改道走到那位“高贵时尚”的贵族面前,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我想我刚接收到很多宾客的投诉,说您吵到他们的眼睛了。也许您想回家重新学习礼仪和时尚,再来应聘侍从职位,那样不通过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十三了。”

  ​ 不等对方回应,指挥官便翩然离去。金发“约翰”还在原地愣着,耳尖红红的,冒着傻气。

  ​ 指挥官和卡丝蜜尔前脚踏进艾斯特尔大臣所在的角落,后者就挥挥手请退了身边的人。

  ​ “我看到你刚才忙着和客人交谈。”她的双手在身前交叠,矜贵高傲,似乎完全不在意不久前被走上前的诺恩称作“蠢货”。

  ​ “你好啊,小蜜蜂。我必须承认,你沾花惹草的样子真有点让我着迷。”

  ​ 指挥官不为所动:“我知道你的所有秘密。”

  ​ 卡丝蜜尔小声叮嘱指挥官:“认真听艾斯特尔说的话。等她说完,可以让她再重复一遍。当我们确信她在说谎的时候就施加压力。”顿了顿她补充,“别太尖锐,让她知难而退。我们不想太引人注意。”

  ​ 指挥官点头,看向艾斯特尔大臣:“我有一个问题。你是否的确和领主考迪克斯合作密切?”

  ​ 艾斯特尔大臣轻蔑地笑了一声:“我曾经与考迪克斯大人共事,但现在我打算退休了。我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内阁图书馆里,很少见到他。”

  ​ “请继续。”

  ​ “我承认偶尔帮他做点小事,但他依然没有从可怕的丑闻中恢复,大部分时候他都独自待着。”

  ​ “请继续。”

  ​ “就算在聚会上,考迪克斯大人也是自顾自的,而我被晾在一边。”

  ​ 指挥官小声问卡丝蜜尔:“你怎么看?”

  ​ “嗯,聚会……”

  ​ “艾斯特尔大臣,您刚说聚会上怎么了?”

  ​ “我们各管各的,没什么交流。说真的,我不善于社交。”说着露出点难为情的表情。

  ​ “害羞,是吗?”

  ​ 艾斯特尔大臣点点头:“整场聚会期间我几乎没跟人说过话。不过花园很漂亮。”

  ​ “有目击者称你与考迪克斯在一旁私下交谈,他说话,你点头。”

  ​ “好吧,我们是谈过话。”艾斯特尔大臣变了脸色,“但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谈话的内容,更不能证明它和女王有什么关系。”

  ​ 指挥官面带微笑:“我不打算证明,我只需要揭穿你并不可信。”

  ​ 艾斯特尔大臣的态度软化:“唔,那么也许我说错了。抱歉,我会修正自己的表达。”

  ​ 卡丝蜜尔恨恨地说:“她是个恶心虫,请原谅我的措辞。我们能扳倒她,记住奥通描述的事件。”

  ​ “就算我和考迪克斯大人共事又怎么样?这说明不了任何事,更无法改变绯红觐见女王时我也在场的事实。”

  ​ 指挥官歪歪脑袋:“那么你听到女王和绯红谈话的内容了吗?”

  ​ 艾斯特尔大臣摆手:“没有,她们声音太小了,就像学校的小女生为了不让别人听见,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 “嗯哼?”

  ​ “我当时大概走神了,但我听到一个词‘守望骑士’。”

  ​ “不过我听说女王很快出于安全考虑被护送离开了。”指挥官希望这能让她明白仅凭她一个人的说辞无法对抗在场其他人的证词。

  ​ 艾斯特尔大臣大概此时也走神了,她只是嘲讽地说:“你又不在那儿。你不可能知道他们怎么做的。除非,你询问了那头山羊?”

  ​ “我和奥通谈过。他的证词和女伯爵的相符……还有山羊。”指挥官将原话送回。

  ​ 艾斯特尔大臣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转移话题道:“是啊,这,投桃报李嘛。”

  ​ 这话是对另外两人的污蔑了,指挥官皱眉:“你这样说没有任何意义。”

  ​ 艾斯特尔大臣恼羞成怒,提高了音量:“这还不够糟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死了吗?就因为女王给了绯红守望骑士的许可!而你为什么还在审问我?她才是罪犯!”

  ​ 骚动引起了其他宾客的注意,艾斯特尔大臣强忍着冷静下来,扶着额头厌烦地说:“你真爱管闲事。既然你非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 卡丝蜜尔在指挥官背后小声说:“就快到重点了。别忘了另一个证人‘朋友’。”

  ​ 艾斯特尔大臣深吸一口气,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几分:“王座室里发生过什么不重要。女王安排在那个晚上和绯红见面。她不想我们任何人知道,所以她溜出去了。”

  ​ “你坚持声称她们在王座室安排了这些?”

  ​ “绝对没错。她们的额头都快碰到一起了,别提多亲密。她们就某件事达成了共识,那还能是什么事呢?”

  ​ “接着?”

  ​ “那么,她们交流简短。可能是一个表情,一个微笑,她们就已经定好之后见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那座桥下面看见她们了。女王和绯红。”

  ​ 她忽然想起什么:“而且不止我一个人看到。还有另一个证人站出来了,一个贵妇。”

  ​ “还有吗?”指挥官问,她想听到些更细小,更委婉但同样致命的内容。

  ​ 艾斯特尔大臣满含恶意地质问指挥官:“说到底你干嘛这么努力保护珍娜女王?她出卖了我们所有人,现在不过是试图掩饰痕迹罢了。那绝对是珍娜,穿着红斗篷。”

  ​ 指挥官侧过脸叫卡丝蜜尔,艾斯特尔大臣甚至伸出手指向她们:“你们一直在说悄悄话,我不允许再这么做,太粗鲁了!”

  ​ 指挥官耸耸肩:“好吧。”给了卡丝蜜尔一个放心的眼神。

  ​ “你告诉那位同谋的是,她穿着‘黑’斗篷。”

  ​ 艾斯特尔大臣想也没想就摇头:“不,是红斗篷。”顿了顿,“我记得。”

  ​ 指挥官关心道:“你忘了吗?”

  ​ 艾斯特尔大臣尝试掩饰心虚:“你是故意诈我。是红斗篷,我很确定。”

  ​ 指挥官想开口。“暗红色。”艾斯特尔大臣补充。

  ​ “如果你和你的老朋友没办法就女王斗篷的颜色达成一致——”

  ​ “等等,我想起来了。”艾斯特尔大臣得意,“女王穿着黑斗篷,没错。女伯爵阿妮丝穿着红斗篷。我是不是忘了说她俩都在那儿?你知道女伯爵不会让女王离开她半步的。”

  ​ 指挥官暗自惊讶,这倒是新鲜说法:“你是说女伯爵阿妮丝也在场?是吗?”

  ​ 这可以是个机会,因为艾斯特尔大臣现在正式将女伯爵拉下了水,

  ​ “显然我们要再讨论一下,指挥官。”卡丝蜜尔拽拽指挥官袖子。

  ​ “好主意。”指挥官点头。

  ​ 卡丝蜜尔先行离开这里,艾斯特尔大臣,留下一句“没什么好谈的了”。听她的语气,已然认为指挥官和这位罪犯世家出身的前贵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指挥官不介意她保持赢者心态。

  ​ “我们得消除一切疑点。如果艾斯特尔说的哪怕有一丝几率是事实——”

  ​ “她没有。但我们需要阿妮丝说明她不在那座桥下。”

  ​ 还没注意到两人朝自己方向回来的卡纳克面前已经摆了很多空杯子。

  ​ “鉴于您的指令缺失,我一直忙着计划怎么让这一整群装模做样嘎嘎乱叫的傻瓜彻底消失。”

  ​ “有什么想法吗?”狗狗“迈克”适时地经过,听到他对女伯爵说的,不由好奇地停下。

  ​ “我想或许在这里那里的草丛中藏几个恰到好处的炸弹,嗯?”他认真地指了指各处修建好的灌木,各种各样的形状,无论有什么怪事都不可疑。

  ​ “炸弹吗?我有个朋友对炸弹也挺有研究的。”狗狗“迈克”自觉地放下一杯酒,想接着听。

  ​ “又或者我可以用我的剑一个个杀过去,然后把尸体藏在食物储存室里。”

  ​ 狗狗“迈克”干脆坐下来:“相信我,那个地方你不会想去第二次,而且里面的尸体已经够多了。”

  ​ 卡纳克表情不善地瞥他一眼。狗狗“迈克”毫无知觉,问道:“而且既然他们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把尸体藏起来?”

  ​ 卡纳克品尝起他刚放下的酒,幽幽地说:“我第一个从你下手。”

  ​ 狗狗“迈克”纯良地笑着:“那我担心你有没有我快。”说完“当”一声把一柄深色短剑丢在桌上。

  ​ 卡纳克慌忙摸向腰际,脸色更青地拿回自己的剑别好,没想到一时放松竟然让一个鸡窝头得了手。他刚想说两句扳回一城,鸡窝头突然站起来,望着不远处的阶梯道:“是指挥官。”

  ​ 只见作势要上来的两人身形一顿,脚下一拐,向反方向走去。

  ​ 狗狗“迈克”挠挠头,很是不解:“奇怪,怎么走了?”

  ​ 卡纳克看他的憨样,决定不把刚刚的冒犯放在心上。“你说,那样做会不会对女伯爵的政治生涯造成一些不良影响?”言谈间似乎真的对此有所顾忌,“不过我倒可能会成为科瑞塔的人民英雄了。”

  ​ 狗狗“迈克”拍拍他的肩,情意真切地说:“我去给你拿点醒酒饮料,再偷拿些点心吧,你可能是真饿了。”

  ​ 看他走远,卡纳克伸出手帮女伯爵将一缕头发顺至耳后。

  ​ “还是没反应。”卡纳克兴味索然地叹气,“女伯爵,我怀疑您到底是不是在我身边。”

  ​ 女伯爵被什么惊动似的,目光从桌上移开,看着蔫儿下去的小树苗,在他看不到的那边,翘起一抹坏笑,很快就落下。

  ​ 而指挥官和卡丝蜜尔为什么突然换了方向呢?她们踏上楼梯时,听到女伯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停下。别靠近她。那是我的幻象。来找我,我们可以谈谈。”

  ​ 跟着声音指引,她们在会场外的帐篷下找到了本人。凹进去的墙壁正好挡住身影。

  ​ “我为欺骗行为道歉。”现身的女伯爵说道,“但我必须采取非常手段保护科瑞塔。”指挥官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她竟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一点没有完全隐去的笑意。不是很明白。

  ​ “女伯爵,艾斯特尔大臣说您也在那里,那个秘密会面。她把您也牵扯进去了。”

  ​ “胡说八道。我可没去过什么会面。不过,我的确收到了一封神秘信件,署名只有一个大写的E。”

  ​ 指挥官和卡丝蜜尔对视,是他。

  ​ “信上说艾斯特尔本应该暗中监视我们的女王,但她却待在强盗的赌博室里。提醒一下她这件事,应该足够让她收回谎话的速度快过费伦丢掉体面的速度。”

  ​ 等回到会场,指挥官才明白女伯爵的话具体指什么。望着甜品区,能看到费伦和一个姑娘相谈甚欢,姑娘挽着他的胳膊,整个人往他那边贴去。越过甜品桌,另一个姑娘愤恨地盯着两人,终于拿起手边的蛋糕朝费伦砸了过去,然后绕过来和他争吵。受到惊吓的姑娘本来在为费伦整理衣服,听着他们争吵的内容,忽然手肘一弯,撞向费伦的肚子。费伦吃痛地捂着肚子,还想和她辩解什么,对方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首先出手的姑娘似乎解了气,踩了一脚也朝他肚子来了一拳,然后走了。看着费伦有些可怜地捂着肚子靠在桌子旁,周围一片狼藉,指挥官觉得他可能有阵子不想吃甜品了。

  ​ 哪个吃多了都会消化不良。

  ​ 指挥官摇摇头感慨:“我提醒过他的。”

  ​ 金发“约翰”经过指挥官身边,用托盘上的饮料换掉她手上的空杯子。

  ​ “怎么样?”

  ​ “出了点意外,不过已经搞定了,这次她总无话可说了。看来艾斯特尔大臣的确是博彩业的忠实支持者。”

  ​ 金发“约翰”好奇地问:“找到证据了?”

  ​ 卡丝蜜尔提醒:“她不知道我们没有证据。”

  ​ 金发“约翰”了然,在艾斯特尔大臣的角落外止步,祝她们好运。

  ​ “虽然花了些时间,女伯爵,但我总算是理解了自己在这场误导演出中的角色。”卡纳克敲敲桌子,等待收拾完残局的狗狗“迈克”送来蛋糕。

  ​ “如果您能通过这个幻象听到我说话,别担心,我会继续吸引宾客注意的。”他对着女伯爵的耳朵恶劣地吹了一口气,把刚刚自己理好的发丝吹乱,不指望这个幻象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

  ​ 但令他惊讶的是,幻象不满地别好头发,站起来活动一下四肢,转过身子,弯下腰,拍拍他的小绿脸,赞扬道:“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小花。你比我想得可爱多了。”她仔细观察了卡纳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到这个自命不凡的小树苗因为预料外的发展和那个不肯接受的昵称陷入长久失语,只觉得这个夜晚比计划中更有趣了。

  ​ 狗狗“迈克”拿着蛋糕过来,桌旁只有一个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棵树的树人。

  ​ “领主费伦让那桌点心都拿不出手了,也许你不介意尝尝我朋友的酒心蛋糕,还剩了几个——咦,女伯爵呢?”

  ​ 卡纳克木然地抬头盯着他,半晌才拿过蛋糕愤愤吃了起来:“去谢幕了。”

  ​ 什么意思?狗狗“迈克”一脑袋问号。

  ​ 艾斯特尔大臣见到指挥官再次出现在面前,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又是你?但愿你们没打算再来一次审问。也许你们没意识到,这是一场晚会。”

  ​ 艾斯特尔大臣身心俱疲:“让我猜猜,阿妮丝女伯爵编了个谎话掩盖她在桥边的行踪。是她的证词对不上我的。”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 指挥官看看卡丝蜜尔,是时候摊牌了。

  ​ “事实上,大臣,我们有好几位证人的证词和你对不上。”

  ​ 艾斯特尔大臣提高音调,声音颤抖:“你在胡说什么?是有人说要指证我吗?”

  ​ 指挥官点头:“我们的几位证人支持女伯爵阿妮丝的说法。”

  ​ “内阁的叛徒。叛徒!他们很快就会流落街头的。”艾斯特尔大臣的脸因恶毒的威胁而扭曲。

  ​ “我表示怀疑。女王会把职位留给那些诚实正值的人。”

  ​ 卡丝蜜尔站上前:“我们中那些看穿了内阁谎言的人。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 “乔丽会赞同的,对吧,卡丝?”指挥官微微欠身,“再见,大臣。”

  ​ 艾斯特尔大臣紧紧握住指挥官的胳膊,指甲透过薄薄的丝绸掐进肉里:“你们要知道我人脉很广,而且我——”

  ​ 卡丝蜜尔冷着脸挥掉大臣的手:“你的人脉这次帮不了你了。我们知道你做了什么。”

  ​ “什么?什么意思?”大臣乱了阵脚。

  ​ 卡丝蜜尔正过身子,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知道你不可能目击这个所谓的和绯红的会面。我们听说,你当时正忙着和某些‘说客’见面。”

  ​ “‘说客’?你到底在说什么?”大臣有很不好的预感。

  ​ “别装了。”卡丝蜜尔很想粗俗地翻个白眼,“你当时在和一群恶棍赌博。”

  ​ 她说得坦荡,大臣却上前一步:“小声点!这是毫无根据的诽谤!”

  ​ “真是这样吗,艾斯特尔大臣?”阿妮丝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穿着晚礼服的女伯爵带着几个光刃成员款款走近,“也许你和我应该私下谈谈,解决这个小麻烦。请跟着我的守卫,我很快就过去。”

  ​ 艾斯特尔大臣眼看来者不善,进退两难,内心挣扎了几下,最终放弃,乖乖走了出去,只不过走之前用力瞪了指挥官几眼。

  ​ 卡丝蜜尔开心:“阿妮丝女伯爵,感谢你邀请我们来参加聚会。这真是一个妙趣横生——卓有建树的夜晚。”

  ​ “你们能来,没人会比我更高兴。”女伯爵道,“所有这些虚与委蛇一定让你们只想好好睡一觉。”

  ​ 指挥官只是笑,她对接下来的安排有个更好的想法。

  ​ “既然闹剧已经收场了,我十分肯定女王会参加你们的峰会。”女伯爵给出保证,扭头看向被带走的人,“我想艾斯特尔大臣很快会明白,比起背上叛国罪烂在监狱里,跟我合作会更有价值。她还有点用处。哦,另外,”她看向卡丝蜜尔,“卡丝蜜尔,我十分希望你能留下,做女王的随从人员。”

  ​ 卡丝蜜尔又惊又喜:“您是说和女王一起参加峰会吗?我的荣幸!”

  ​ “没错,我认为那是该做的事。当然,到时你还会有时间为你父亲的故事补充所有细节。”

  ​ “哦,”卡丝蜜尔立刻忐忑起来,“女王可能不会有兴趣——”

  ​ “别胡说,去吧。对我的客人们说些漂亮话,剩下的时间就好好享受吧。”

  ​ 卡丝蜜尔兴奋地握住指挥官的手:“我等不及要告诉乔丽你解决了谜团。她会为你骄傲的。”

  ​ “还有你。你侦察谎言的那招,你知道的……哇哦。”指挥官由衷赞叹。

  ​ “确实好用,不过还是有点不可靠。在陌生人身上效果最好。我会多加练习的。”

  ​ 指挥官宠溺地看着她,交待了些别的事,和她告别:“注意安全,我们圣林之地见。”

  ​ “等等,你走之前,我有东西要给你。”

  ​ “是什么?”

  ​ “这是一个幻术师的混沌能量宝珠。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想要,但伯拉罕说你肯定有兴趣。”

  ​ “谢谢。”指挥官面色如常地接过,那她可真是谢谢伯拉罕了。

  ​ “你一定要常来。”女伯爵对指挥官说,“你不在的话,聚会就少了一大半乐趣。女王让我转达她的谢意。她现在能参加峰会了,我也会去,不过得——低调行事。”

  ​ “真是太好了。谢谢您的支持,女伯爵。”

  ​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能要亲爱的卡丝蜜尔陪我一阵子了。我们有太多要聊的了,是不是,小家伙?”女伯爵亲昵地捏捏卡丝蜜尔的脸蛋,卡丝蜜尔像个小孩子一样朝她身后躲。

  ​ “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您知道艾斯特尔有罪,为什么不直接揭穿她?”

  ​ 女伯爵还没收拢笑意:“简单说,我和女王的关系太亲密了,没有旁证的话很难令人信服。大臣们心知肚明,如果我们亲爱的珍娜入狱了,我会遭受巨大的损失。这就需要你出场了。”

  ​ “明白了。那我就不留你们啦。再见。”

  ​ 指挥官陪着两人走出大臣的这个小角落,站在原地目送她们接着宴会。没走多远,卡纳克就出现了。

  ​ “啊,女伯爵,原来您在这儿。今晚这个你装我演我表现不错吧?”指挥官不知为何听出一股很大的怨念。

  ​ “好了好了,小花。”女伯爵向他伸出手,并不真诚地安慰道:“作为天然的绿色植株,你在这次公务上真是种得一手好花。我确信每个人都被你气势汹汹地威慑力镇住,根本注意不到站在你身边的一直都是个幻象。”

  ​ 卡纳克跟在她们身后,对女伯爵半开玩笑的恭维照单全收:“没错。而我觉得您的表现就太过平淡了。”

  ​ 指挥官注意到旁边的服务生,走过去问:“那么,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 金发“约翰”想了想:“应该去找萨克里队长复命,用不了多久。也许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喝几杯?我有个朋友——”

  ​ 指挥官打断他:“如果你给我调那种蛋糕里的酒的话。”

  ​ 金发“约翰”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到指挥官促狭地坏笑,才答应道:“当然,荣幸之至。”

  ​ 他们找到狗狗“迈克”的时候,这人正哼着曲儿擦桌子,看来对服务生这份工作很满意。

  ​ “为什么你头上有只猫?”叫上他一起走后,指挥官忍不住问道。

  ​ “我也不知道,它就突然跳我头上了,赶都赶不走。”狗狗“迈克”摊开手,顺便在头顶上摸了把猫肚子。

  ​ “如果佩特拉知道你把晨西带到酒馆去了,一定会高兴疯的。”金发“约翰”说。

  ​ 狗狗“迈克”满不在乎地颠着步子逗脑袋上的猫,晨西侧卧着,伸出爪子揪他的头发。

  ​ “只要她别又以为是我偷来的就行。”

  ​ 指挥官忽然意识到,她还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真实姓名。

  ​ “我叫陈小枪。”头发被揪疼了的人把晨西抱在怀里说。

  ​ “我叫约翰。”金发约翰眨着好看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指挥官,“约翰·K·史密斯。”他满脸期待。

  ​ 指挥官不明所以。盯着约翰看了会儿,没有任何异样地点头。

  ​ “很高兴认识你们。”

  ​ 约翰有点失望,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你想在等我们汇报的时候吃点东西吗?”

  ​ 打开外面那层纸,中间是被指挥官咬过几口的酒心蛋糕,缺口处拿另一个花瓣样子的点心堵住,防止里面的酒心漏出来。

  ​ 指挥官惊讶地看着约翰,被看的人耳尖发红,支支吾吾说:“我看你好像挺喜欢的,就……”

  ​ “约翰·K·史密斯。”指挥官停下来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谢谢。”然后咬了一口蛋糕,露出幸福的笑容。

  ​ 陈小枪看到这一幕很是迷惑:“所以她到底认出你没有?”

  ​ 约翰悄悄瞥了一眼指挥官,遮住偷笑的嘴角:“那不重要了。”
第二季世界动态 龙祸迫近Ⅱ(重校传送点)
  ​ 干涸高地,一场沙尘暴刚刚结束。不论外面的天气如何风云变化,闪光山洞内部都是一派静谧。其他人忙着准备峰会、应对各个种族的领导人时,泰蜜在小邋遢的陪伴下哼着歌做着喜欢的科研工作。在她看不到的山洞入口,一只金鹰尖啸着盘旋了几圈,四处踩点,好像在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它高高飞起,拍打着翅膀向洞外赶去,尖利的爪子稳稳地落在一个阿苏拉细小但有力的胳膊上。阿苏拉亲昵地摸摸它的脑袋,它便又飞起,带着阿苏拉向洞口走去。

  ​ 阿苏拉见状活动起筋骨,冷声说:“这还不让我抓到你?”说罢昂首挺胸,双手背后踏入山洞。

  ​ 这一切泰蜜和小邋遢不知道,身在神佑之城萨尔玛区小酒馆的指挥官自然也无从想起。

  ​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指挥官面露忧色,关切地望着约翰。

  ​ 约翰警惕地瞟了眼前方得意的某人,咬咬牙说:“这是我们打败他最后的机会了,相信我。”

  ​ 被针对的陈小枪兴味盎然地玩着手边的小玩意儿,对这边的两人毫不在意。

  ​ 约翰终于下定决心,大手一挥,将手边的筹码全部推出去:“我全押。”

  ​ 接着轮到佩特拉,她摇摇头,盖上自己的牌。然后是酒馆主人安德鲁,安德鲁看了看约翰,再看了看陈小枪,叹了口气,盖上自己的牌。两人都选择了退出这轮牌局。

  ​ 接着是陈小枪,他眨巴着小狗水汪汪的眼睛,轻松地推出自己的筹码:“我跟。”

  ​ 约翰深吸一口气亮出手牌,一对A。陈小枪亮出手牌,3和5,不过是小牌。

  ​ 指挥官翻出后两张牌,约翰的笑容还没提起来就垮了下去。

  ​ 陈小枪边将他的筹码拿回来边感叹道:“你的两对很不错,但我的同花更厉害。”

  ​ 约翰难以置信地靠在椅背上:“这是我今晚拿到的最大的牌了。”

  ​ 陈小枪喝口酒,目光扫向酒馆的父女两人:“小工程师出局,现在就剩我们三个了。”

  ​ 指挥官递给约翰一杯酒,安慰地拍了拍肩,几局前她就输给陈小枪了,很能理解约翰现在的心情。

  ​ 没多久佩特拉也败下阵来,她沮丧地趴在桌上:“怎么每次都是你赢,你是不是作弊了?”

  ​ 陈小枪对她的怀疑不以为意,好脾气地重新洗牌,让安德鲁切牌几次,又洗了一遍,然后熟练发牌:“佩特拉,虽然我会点小花招,但和你们玩牌的时候还用不到。”

  ​ 指挥官看着他灵活的手指,有点眼花缭乱,钦佩地问约翰:“他从哪儿学来的?”

  ​ “噢,那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约翰故作高深。

  ​ 指挥官不吃这套:“佩特拉你也说是个很长的故事,安德鲁——谢谢,佩特拉——你也说是个很长的故事。”她接过佩特拉递来的酒,“现在他也是了吗?总有一天你要都告诉我的吧?”

  ​ 看她指向自己的手指,约翰觉得自己这晚可能喝得有点多了:“当然,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 指挥官摆好姿势,正对着他:“我愿意,我准备好了。”

  ​ 她表情很正经,约翰甚至有点嫉妒了,又或许他在和什么赌气:“你怎么不问问我的事?”

  ​ 指挥官愣住,很快反应过来:“当然,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 约翰抬起杯子,遮掩自己一侧扩大的嘴角:“长话短说,来日方长。”

  ​ 似是料到这个结果,指挥官认命地叹口气,如果不是这几个人总是让自己来问约翰,她也不会来自讨没趣。好奇归好奇,指挥官没有太放在心上。来到酒馆的这几天,酒馆主人安德鲁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并且愿意不收取任何费用地让她住下,好让她不去给约翰添麻烦。这一片区域是约翰和佩特拉一起长大的地方,佩特拉如她的父亲一般好心,做了些蛋糕,带上她在神佑之城来了趟只有女孩子才能参加的观光。

  ​ “我已经厌倦了整天对着他们俩和我父亲啦。”她说。

  ​ 酒馆的附近有家孤儿院,佩特拉经常会去送些吃的,有时陈小枪会和她一起去,给孩子们表演些魔术,拿着约翰随手做的一些小玩意儿。

  ​ 安德鲁也输了后,没有人想再和陈小枪玩这些赌博游戏。陈小枪耸耸肩,顺从地收好赢来的金币,至少知道这时候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 聊天、喝酒、唱歌、大笑,每一个这样可以畅快享受的夜晚指挥官都格外珍惜,尤其是和朋友在一起。因为从她第一次踏出霍布雷克时就知道,无论她如何选择,总是有人不能安稳地生活,但她愿意这样的人可以少一点,哪怕最后只有自己陷入永恒的战斗。有时她也明白自己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正因如此,任何需要她的地方,她都会竭尽全力。

  ​ 不知道是约翰的酒太香醇,还是酒馆的床更舒服,这几晚指挥官都睡得很好。

  ​ 天刚亮,她就精神饱满地起床,准备外出散步,考虑着休息够也该干正事了。刚下楼,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早。看着吧台前健壮的诺恩,指挥官热情地打招呼:“早上好,伯拉罕。伊尔怎么样?”

  ​ 伯拉罕瓮声瓮气地回答:“你好啊,老大。她——挺好的,大概吧,我是说……”

  ​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指挥官好心地让他不用再说下去。

  ​ 伯拉罕松了口气,正要开口,旁边的人先说:“指挥官,今天怎么这么早?”

  ​ 约翰半挽着袖子,好像刚从后厨出来。指挥官一直知道他来酒馆一起吃早饭,倒没想到厨师也有他一份。两人顺着远情近况聊了几句,指挥官才想起来介绍伯拉罕给他认识。打过招呼约翰就又进了厨房。指挥官和伯拉罕跨下吧台旁的台阶,找了张桌子坐下。拾起话头,伯拉罕拿出一封信。他在霍布雷克收到这封给指挥官的信,立刻带上来找她了。是泰蜜。上面写着“传送点的消息”

  ​ “嗨!我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本来我想问你要先听哪个的,但是——你知道的——这是邮件。所以,我就先说好消息吧。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我的传校器(传送点校准器)开动起来简直无往不利!我一直在监视传送点的网络,这次工人在修理传送点的时候,藤曼不再攻击了。所以……我有没有说过我是个天才?”

  ​ “现在来说坏消息。是弗伦特,意料之中,是把?他非要我给他一个人演示传校器的工作原理,搞得好像他根本不相信新的变化就是我的设备的成果。恐怕他只是想逃避出席峰会的责任。你能过来做我的后援吗?看来我们得揍他一顿才行了。——泰蜜”

  ​ 看伯拉罕好奇、焦急又不想表现出来的样子,指挥官扫了一遍就把信递给他。

  ​ 看完信,伯拉罕决定立刻动身去闪光山洞。好在指挥官及时拽住他。阿苏拉最近在干涸高地那个绯红住过的小镇附近新建了一个传送点,很快就能赶到泰蜜身边。看也知道伯拉罕前一晚没怎么睡,估计也没吃东西,不如坐下来一起吃饭。

  ​ 得知他们饭后动身,约翰提出想和他们一起去的请求。

  ​ “我很久以前就想和指挥官一起行动了。”他说这话时站在台阶上,和指挥官一般高,平视着她,认真地像第一次见面问她要不要吃蛋糕一样。

  ​ 但饭还没吃完,陈小枪就带着一位炽天使队长踏进酒馆。

  ​ “约翰,你和小枪准备一下,中午我们要去侦察女王谷的一伙强盗。”

  ​ 于是一起行动的事不了了之。不过指挥官邀请他们前往峰会,到时一定很热闹,还可以介绍其他朋友给他们认识。

  ​ 指挥官也想叫上佩特拉,但佩特拉更愿意待在旅馆里。

  ​ “人各有职嘛。”她指指吧台和面对着橱柜擦拭酒杯的安德鲁,说,“如果有什么好玩儿的事,你回来给我讲讲就好了。”

  ​ 指挥官心下一动,想起了贝林达,玛乔丽的姐姐,等着她讲述山洞另一边的故事的炽天使。她握紧佩特拉的手:“一言为定。”

  ​ 到底还是着急泰蜜,吃了饭伯拉罕便拉着指挥官匆匆离去。指挥官空着的手一勾,拿上了佩特拉给她装的点心袋。开玩笑!她还能吃十个。

  ​ 从传送点出来,小镇的藤曼还没能完全清除掉,但已经有居民和一些安定下来的风裔在四处忙活,清理出能正常生活的地方。炽天使之前的临时医疗站已经撤了地方,找路过的炽天使士兵打听了一下,伤者已经转移进了镇子和半人马的营地,情况稍好一些的人可以跟着返程的炽天使去布里斯班野地的哨所。随着平和大师的离去,风裔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地方。走绯红的通道,短暂拜访了半人马,经过绿洲的农场,这里只有一个斯克鼠——尼普克特——指挥官努力回想起他的名字。尼普克特没有在浇田,而是抱着一个和他体型相当的东西奔向田地旁的小山堆,把怀里的东西抡起来堆在山上。他的眼睛散发着斯克鼠陷入某种狂热时才会出现的精光,嘴里念念有词:“亮晶晶!到处都是亮晶晶!每天都有亮晶晶!”指挥官打量了下那座小山,看起来像是魔像或者光电门的零部件,面上有一层金属光泽,有些地方露了电线出来。指挥官想问问清楚,伯拉罕等不及,自己踩着藤桥往南了。指挥官只好跟上去。

  ​ 前往山洞的路上能看到一些埋在土里的魔像零件,尼普克特是从这里收集的亮晶晶也说不好。指挥官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生物研究,但她猜测即使是最厉害的生物学家也解释不了斯克鼠对亮晶晶的东西的喜爱,她甚至怀疑这种喜爱是不是超过了生存本能。这有可能吗,一只斯克鼠会为了藏起来自己看的亮晶晶不惜搭上性命?如果那个亮晶晶是活的,这又算什么感情呢?沉浸在遐想的指挥官一个不注意,脚下被露出来一部分的零件绊了一跤,指挥官踢踢它,在经常性的沙尘暴环境下,很难判断它到底埋在这儿多久了。

  ​ 伯拉罕心无旁骛,只一个劲儿往山洞里赶。指挥官只是停下看了几眼洞口周围的痕迹,就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突然,她听到伯拉罕嚎叫一声,接着便有打斗声。指挥官暗道不好,该不会审讯团突破了洞里绯红的机关,便三两步跑起来,喊道:

  ​ “伯拉罕!你——”

  ​ 她本来想说“你没事吧”,但动了动嘴唇,慢慢走过去:“你——被一只鸟打了?”

  ​ 不得不承认,这只金鹰飞翔的速度很快,身姿灵巧,鸟喙和爪子都十足锋利,但看到伯拉罕隐隐招架不来的样子,她还是想说,只是一只凯席斯山随处可见的金鹰,而已。她出手也不是,旁观也不是。看最后伯拉罕连防护盾都升起来了,指挥官决定搭把手。她运起生命之力,让黑色的帷幕包裹住全身,最后在两手之间凝聚成一把镰刀。刚成型,就听到几声哨响,金鹰悬空威慑性地叫了一声,拍拍翅膀向山洞深处飞去。

  ​ 得空喘息的伯拉罕立刻回神道:“不好!泰蜜还在里面!”说完抹了把脸上的血痕,紧追着金鹰。

  ​ 指挥官散掉镰刀,跑到一半,泰蜜用来做实验的房间门口走出一个身着绿色布甲的阿苏拉,金鹰正静静停在她胳膊上,任凭阿苏拉的手掌抚过它的脑袋,为它梳理凌乱的羽毛,不时还歪歪头,撒娇一样。

  ​ 伯拉罕站定,警惕地摆好钉锤和盾牌,质问道:“你是谁?泰蜜呢?”

  ​ 金鹰闻言瞪了他一眼,阿苏拉又摸摸它的脑袋安抚,看向指挥官,不紧不慢地说:“指挥官,很高兴见到你。”

  ​ “你认识她?”伯拉罕惊异地看向指挥官。指挥官一头雾水,问道:“你是……”

  ​ 安抚好金鹰,阿苏拉胳膊轻轻一抬,它便拍拍翅膀进了他们身后的实验室。

  ​ “我是铃绫,守夜人在契约团的负责人之一,我也参与了最后面对泽坦的空中战役,不过是在另一艘飞艇上。契约团有你和特拉赫恩司令这样的领导者,是我们的荣幸。”

  ​ 指挥官摇头直言不敢当,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嗨,伯拉罕,指挥官,你收到我的信了?谢谢你这么快就赶来。希望你带了武器。”泰蜜坐在小邋遢上从实验洞穴的门口走出来,金鹰从她的肩膀上飞回铃绫的肩膀,铃绫拍了拍它的头,喂了一颗零食,以示表扬。

  ​ “我们不会对弗伦特动武的。”指挥官无奈地说。

  ​ “泰蜜,你没事吧?”伯拉罕最关心这个。

  ​ 泰蜜耸耸肩:“好吧,以后还有机会。伯拉罕,我没事。给你们介绍一下,铃绫,协同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她主要研究传送装置。我的传校器还受到她一点启发。只是一点点。”

  ​ 铃绫冷淡地说:“谢谢你慷慨地提到我的名字,而不是放在‘et al’里。”她转向指挥官解释,“事实上,我只是来找泰蜜要一份她几星期前就应该交给某位导师的论文。顺便探讨了一下校准器和多点临时传送通道的问题。为表感谢,我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替你们出面殴打弗伦特。”

  ​ 指挥官干咳一声,谨慎地说:“我个人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 “遗憾。”铃绫很是真诚,“很抱歉刚刚‘英鹰’袭击了你们,我们以为是弗伦特来了。”

  ​ “‘英鹰’?”

  ​ “我的宠物。”铃绫指指肩头的鸟,“英鹰,道歉。”

  ​ 金鹰拍拍翅膀,不情愿地对伯拉罕叫了一声,便扭过头去。

  ​ 伯拉罕本就对动物有种天然的亲切,看见英鹰,想到了加姆有时耍小脾气的样子,更是没什么想法,乐呵呵地揭过了这茬。

  ​ 说话间,弗伦特就带着几个守卫,气势汹汹地到了。他径直穿过指挥官几人,走到小邋遢跟前,保持一段距离,好让自己看向上方的泰蜜时头的仰角不会太高。

  ​ “我在拉塔索姆的克鲁同事们一直都在监控传送点网络。他们说你的设备会影响传送点,而不是魔径。这是为什么?”

  ​ 铃绫毫不遮掩地嗤笑一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弗伦特是抽查学生作业的教授,而不是在请教天才问题。

  ​ 泰蜜只是惊讶:“你不明白吗?我调校了传送点的数值,让它们用更稳定的频率运作魔法流。”顿了一会儿,她说,“用更简单的语言解释给你听就是,我的设备与传送点交互作用,捕捉当下流经传送点的魔法流的读数。我设计了一个复杂的计算程序,它能精确计算出传送点运作时所需的最小频率,然后再调校传送点的数值。”

  ​ 弗伦特两手抱胸:“没有更多详细信息,我们的读数无法令人信服。你必须演示这台设备,就现在。”

  ​ 泰蜜嘀嘀咕咕转过身:“我觉得他是想窃取我的机密。”

  ​ 指挥官不太懂:“设备确实起效了吗?”

  ​ 铃绫解释道:“传送点在运行时会以一定的频率振动,就像蛛网的振动会吸引蜘蛛一样,墨德摩藤也会被传送点的振动吸引过来。”

  ​ “振动频率变低,墨德摩藤就不会注意到了。”指挥官了然。

  ​ 铃绫点点头,对泰蜜说:“你可以用这些我带来的迷你传送点。”那是她刚刚演示自己的仪器时布置的。通过捕捉微小的魔径运作,可以用作小物体的临时传送。

  ​ 泰蜜用小邋遢扫描了一下分散的迷你传送点,说:“我可以提高魔径的流速来强化它们的振幅,它们就会像真正的传送点一样强大。”

  ​ 铃绫和泰蜜又讨论了几句演示的方法,站在一旁的弗伦特却等得不耐烦了:“你们在那儿叽叽咕咕什么?”

  ​ 铃绫冰蓝的眸子瞥了他一眼,就连她的宠物都看得出,弗伦特心急的样子,肯定打着什么鬼主意。她从自己VAL-A魔像的事件后就对秘法议会喜欢不起来,议会的成员不能说全部,但相当一部分都是集中了阿苏拉最自私势力一面的家伙。

  ​ “我们在制定演示设备的计划。你能注意到房间里有一些类似传送点的道具。我们的演示方式是……微缩模型!”泰蜜浮夸地抖着双手展示设备,众多石头样式小传送点浮空缓慢抖动着,石头顶部散发出一圈淡淡的蓝光,表明它们在正常运作,“你瞧,简单到连傻子都能做。开始吧,伯拉罕!”

  ​ 伯拉罕摇头,不赞同地说:“不了,这次你耍不了我。嘿,老大,还是你来吧。”

  ​ 指挥官面上差点没绷住,他是觉得能耍得了自己是吗?

  ​ 泰蜜操作一下小邋遢,其中一个石头的蓝光强度增大,上下浮动的距离也微小的增加了。

  ​ “那儿有一个激活的传送点!呃,迷你版的。快去控制传送点校准器。”

  ​ 指挥官和泰蜜擦肩而过,听到她小声说:“我反复检查了全部设定,有百分之五十三的把握确定不会出错。别担心。”

  ​ 指挥官嘴角一动,这个数字……反而更让人担心了。

  ​ 指挥官的手扶上传校器,接触的部分有着枪管的外形。

  ​ “很好,现在瞄准传送点开火,直到它的能量耗尽为止!”泰蜜指挥道。

  ​ 指挥官按照弓箭车的方式瞄准,按下操作杆,一道蕴含着魔径的电流射向传送点,影响了传送点浮动的距离,接连发射,直到传送点的蓝光暗到一定程度,浮动的距离几乎不可见时,这个传送点就算调校好了。

  ​ “检查读数,克鲁。”弗伦特吩咐。

  ​ 守卫将读数仪器递给他看。

  ​ “怎么回事,居然起作用了!继续保持,我希望看到更多!”

  ​ 泰蜜又激活一个迷你传送点,指挥官用仪器校准。

  ​ “很好!这个的能量耗尽了,下一个!”泰蜜动动手指,激活另一个。

  ​ 弗伦特摸着下巴,打量着魔像上的小不点:“对于如此……年轻的阿苏拉而言,你的成绩令人惊叹。”他欲言又止,好像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 实验进行得很顺利,弗伦特的话让泰蜜有点得意,于是她这次多激活了几个传送点,好让议员见识见识传校器真正的能耐。

  ​ 几个传送点接连亮起,指挥官暗暗为小女孩的表现欲发笑,心想可别出什么问题。传校器的枪口刚对准传送点,忽然整个山洞都震了一下。泰蜜惊呼一声,差点从小邋遢上摔下来。

  ​ “那个震动可不是我的错!”她抱住小邋遢,有点不好的预感,不住祈祷着,“噢……别是它,别是它!”

  ​ 震动仍在继续,新激活的传送点处,从地面钻出了两个墨德摩藤。

  ​ 伯拉罕摆好架势:“你说对了,泰蜜。来的正是墨德摩藤。”

  ​ 泰蜜飞快钻进小邋遢,可一点高兴不起来。

  ​ “克鲁,向我集中。快找掩护!墨德摩藤在这里做什么?”

  ​ 弗伦特和议会守卫躲在山洞的角落处瑟瑟发抖。这时哨声响起,一道棕黄色身影“咻”的一声从他们面前闪过,发出怒吼,轻盈地一扑,死死咬住了墨德摩藤战狼的脖颈,把它用力摔在地上。铃绫拿起腰间的火炬,向前一挥,燃着的火种径直飞向了墨德摩藤齿磨虫,然后迅速蔓延开,藤条和叶片发出烧焦的脆响。

  ​ 这两只解决掉,新的两只又从地下冒出来。

  ​ 伯拉罕防御的间隙问泰蜜:“是不是你的新玩具激怒了它们?”

  ​ 这句话进了指挥官的耳朵,联系它们出现的形式和目的,指挥官突然想到萨尔玛堡垒被袭击的时刻。果然,在两只前锋墨德摩藤被击败时,山洞震动得更加剧烈。就在欧麦德那台显眼的仪器前,一个庞然大物旋转着钻出地面。

  ​ 伯拉罕感叹:“大家伙来了。”

  ​ 它和萨尔玛堡垒最后出现的那只很像,同样有着明显剧毒的外表和恶心的尖牙花蕊。不同的是,它没有那只墨德摩藤厚重的藤曼护盾。饶是如此——

  ​ “它看起来挺难对付。”伯拉罕说。

  ​ 指挥官伸出黑色雾气的爪子,想要把它拉近,但爪子刚碰到墨德摩藤就散了。墨德摩藤稳如小山,坚定地向激活的传送点挪动。仔细看,它背后的枝叶根茎虚裹着墨德摩藤中心的尖牙,隐隐闪出一道淡金色的光盾。这只墨德摩藤就像看不到敌人一样,对所有打在身上的攻击不为所动,只盯着传送点。很快,它立在一个传送点跟前,背后的枝叶伸出去吸收魔径能量。光盾的金色随着能量的吸收逐渐耀眼起来。

  ​ “而且它在吸收魔径的能量!快点,我们必须阻止它继续吸收!”泰蜜焦急地喊道,“用我的校准器!就跟之前一样,只不过多了……很多邪恶的植物。”

  ​ 指挥官闻言将斧头别好,跑到校准器跟前,对准那个墨德摩藤的目标传送点。两三下,校准的传送点光芒暗了下去。墨德摩藤在原地顿了顿,粗壮的藤曼在地上灵活地转了个弯,往旁边的传送点蠕动。指挥官跟着瞄准它看中的传送点,抢在它跟前调整了频率。如是几次,墨德摩藤突然停了下来,底部的藤曼缓缓撑起上身,聚起金盾的枝叶向后背收了回去,朝两边伸展。花瓣尖牙扭过来,面对着指挥官的方向。

  ​ “哦,它生气了。”伯拉罕感觉不妙。

  ​ 墨德摩藤的尖牙张得更大,带着腐烂植物的气味发出一声凄厉尖啸。

  ​ “小心!它要进攻了!”伯拉罕下意识喊道,与此同时,墨德摩藤脚下的藤曼一条接一条向上向后,身子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几乎是瞬间,几道绿色的毒气直直向着几人的方向分散袭击。伯拉罕的护盾霎时升起,笼住了泰蜜。指挥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衣摆被人猛力一拉,后退几步,堪堪避过,但仍有些毒气沾到脸上,眼前一片亮一片黑。

  ​ “当心。”铃绫沉静地说。

  ​ 指挥官甩了甩脑袋,定定神回道:“多谢。”

  ​ 躲在墙角的守卫有一个见情况不妙,悄悄摸摸往门口移去。

  ​ 好在脸上的毒气很快散掉,指挥官恢复视野,就看到墨德摩藤又支起身子,一圈圈扭了起来,它背上的枝叶直挺挺的,每根枝头都挂着墨绿色的液体。液体在墨德摩藤扭转躯体的过程中源源不断向外飞溅。指挥官迅捷地前滚翻,躲过外围的液体圈,来到墨德摩藤跟前攻击。

  ​ 想要逃走的守卫一心在门口,没有注意到向他飞来的毒液,眼看他要被从头淋到脚,一支利箭穿过他的肩膀,擦着皮肤划破布料,“咻”一声把他钉在身后的墙上。没扑到他的液体落在地上,滋滋作响,腐蚀了土地。

  ​ 守卫惊魂未定,一抬眼,铃绫已经对着墨德摩藤射出另一支箭,冷眼看他:“不帮忙,别添乱。”

  ​ 墨德摩藤似是发现刚刚那下让这几人都聚在自己跟前,微微向外张开,像是人扬起身子一般,然后突然拱背,几根粗壮的藤曼像一堵不透风的墙结结实实朝面前砸去。

  ​ 指挥官两手撑着巨剑,伯拉罕抬起盾牌,合力挡下这击,然后立马向后翻滚。果然,墨德摩藤原地伸出一条藤曼,扯着身子绕了个圈,毒气和毒液从它身上落下,它就立在那一圈毒物中间,耀武扬威地摆动藤条。

  ​ 铃绫见状,不动声色地缓缓移动,在周围设下一圈陷阱。

  ​ “指挥官。”她小声叫道。

  ​ 指挥官了然,再次放出黑色雾爪。雾爪穿过绿色的毒气,缠绕在墨德摩藤的底部,忽然一扯,虽然只让它动了一小格,但正好踏进陷阱边缘,尖锐的地刺齐刷刷向上戳进了藤曼中。吃痛的墨德摩藤恼火地卷起尖刺掰断,向指挥官蠕动。指挥官弯起嘴角,一边拿起斧头隔空劈砍,脚下的步子不急不徐。“嘶嘶嘶”,刚刚还空无一物的地面突然不知从哪蹦出一圈恶作剧盒子中的彩带蛇,红色的纸袋舌头有模有样地伸缩,很是滑稽。墨德摩藤毫不在意,但那些彩带蛇像真蛇一样牢牢咬住它,莫名的液体顺着咬出的空洞流进它的体内,让它的身子有些僵硬。它一顿一顿地向旁边挪,正好顺了铃绫的意,踩上去的那刻一层冰从地面炸开,顺着接触地面的藤曼向上爬,它艰难地挪动藤曼,表层的冰面不断发出嘎啦声。指挥官抓住机会,伸出镰刀,高高跳起,刀尖正磕在墨德摩藤的尖牙花蕊,银光乍破,墨德摩藤的上身也动弹不得。

  ​ 短暂化解了它的攻击,几人的其他招式一下接一下打在墨德摩藤身上。没持续多久,墨德摩藤疯狂地抖动身子,冰层一片片落在地上,化成水渍。然而下一秒,它就在原地转圈,钻进了地里。同时许多藤曼根须从房间的各个角落喷涌而出,张牙舞爪。

  ​ 泰蜜手指舞动,说:“小邋遢的读数显示它正躲在一根蔓藤下面。找到不会反击的蔓藤!”

  ​ 众人望去,每一个蔓藤都像条蛇一样摇动,根本看不清动作,只能一根根攻击试过去。

  ​ 泰蜜紧张地盯着屏幕,目光锁定一根藤曼道:“我找到了!”

  ​ 伯拉罕就在她身边,顾不上其它藤曼甩过来的有毒孢子,几锤下去,把藤曼的根砸烂,断掉的部分在地上滚动,挣扎一番便不再动了。

  ​ 失去一条藤曼的庞然大物从地里钻出,其它藤曼随之钻回土地。躲在地下的时间让它身上的伤势看起来好了一些,它改变了行动,由枝条的金盾护着,看也不看面前的敌人。

  ​ “它回来偷取魔径能量了!”泰蜜说。

  ​ “继续操作仪器,泰蜜!我们会保护你!”指挥官道。

  ​ 接下来,似乎意识到操作仪器的人是阻止它们吸收魔径能量的罪魁祸首,房间两边接连钻出几个墨德摩藤躯壳,挥舞着粗壮的手臂要打断泰蜜。

  ​ 弗伦特躲在议会守卫的包围圈中,牙齿打颤地嚷道:“要是我死在这个发霉地老洞窟里,那就是你的错!快想办法弄走那些生物!”

  ​ 指挥官无暇在意他的态度,铃绫则回过头瞪了他一眼,她的脸上在战斗中弄得灰扑扑的,还有些不知哪里的伤口沾到的血,看起来很是凶狠,直让弗伦特闭上嘴,但仍止不住颤抖。

  ​ 伯拉罕、指挥官、铃绫,和一只丛林山猫,将泰蜜守在中间,对付着直朝她而来的那些植物躯壳。

  ​ 终于,所有激活的传送点都被校准过,山洞的震动渐渐停止。泰蜜环顾四周,不太确定地说:“敌人在撤退了。”

  ​ 之后,也没有新的躯壳钻出地面。失去了传送点目标的大家伙失去章法地抵抗了一阵,最终被铃绫一箭射倒在地。山猫扑上去撕扯藤曼,确保它不会再起来。

  ​ 伯拉罕用力握拳,痛快地喊道:“咔嘣!尝到厉害了吧!”

  ​ 泰蜜走到尸体面前扫描一番,兴奋地说道:“精益求精,它死了!”

  ​ 指挥官松了口气,看了眼铃绫,后者脸上也能看出点愉悦。

  ​ 弗伦特满脸怀疑地抱头蹲在原地问:“现在出去安全吗?你确定——百分之百确定不会再来敌人了?”

  ​ 指挥官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确定。那个大家伙是最后一个。”

  ​ “是的,好吧。‘那个大家伙’,考虑到你微妙的用词,可能还有同伴。”弗伦特仍然警惕。

  ​ “不会再来了。我们已经校准了所有传送点。”指挥官指了指身后变暗的迷你传送点,弗伦特探头,眯着眼仔细看了一圈儿,这才不紧不慢直起腰,理了理衣服。

  ​ “如你所见,议员弗伦特,我的设备将拯救整个传送点网络。你随时都可以感谢我。”泰蜜爬出小邋遢,坐在它肩头,嘴角毫无遮拦地翘起。

  ​ 指挥官露出友好的笑容:“这次演示还合你意吗?”

  ​ 弗伦特昂首挺胸向前走了几步,兴奋地看着泰蜜的设备:“传送点得到了保护。非常好!”

  ​ 伯拉罕点点头说:“这么说你同意参加圣林峰会了?”

  ​ 弗伦特伸出手指:“还没那么快,我四肢发达的朋友。鉴于这次的新进展,我决定额外增加几个条件。”

  ​ 泰蜜又惊又怒:“什么?你为什么——”

  ​ “安静!”弗伦特不满地打断她,他说话的样子又恢复了平时的高高在上,指挥官皱着眉头想,还是刚刚吓得发抖的样子更顺眼,“泰蜜,作为拉塔索姆协同学院的受监护人,你有义务上交所有的发明以作研究和留档。”刚回味完弗伦特的窘样,就听到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指挥官眉头皱得更紧,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议员能够不要说话。

  ​ “我在此声明我对这台传送点校准仪器的所有权。在你毕业之前,我都将替你代为保管。”

  ​ 泰蜜瞪圆了眼睛抗议:“不!这是我做的,用我自己的时间,在拉塔索姆之外!”

  ​ “无关紧要。”弗伦特不耐烦地说,“做个好后代,乖乖交出来,然后我们就能在峰会见面。”

  ​ “不!我绝不会把它给你!”泰蜜一溜烟钻进了小邋遢。

  ​ “泰蜜,不!”伯拉罕慌张起来,不知道这个小天才会干出什么。

  ​ 弗伦特仍然是不可一世的神情,他威胁似的上前一步道:“你绝对不敢违抗长辈的命令,是不是?把它交出来。”

  ​ 如果可以,指挥官真想捂住弗伦特的嘴。

  ​ 伯拉罕慢慢靠近小邋遢,嘴里劝道:“小鬼,好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

  ​ 小邋遢忽地转过来对着他,伯拉罕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小姑娘通红的眼睛狠狠瞪着自己,心里不由一揪。

  ​ “我说了,它是我的!”泰蜜喊着,让小邋遢一把抱起设备就像洞口跑去。

  ​ 弗伦特眼见到手的鸭子飞了,恼怒地“啊”了一声,命令道:“克鲁,抓住那个少年犯。”

  ​ 指挥官最先反应过来,跟在小邋遢身后,在要穿过实验室的门口时,胸口撞上一堵透明的墙,被弹了回去。

  ​ 伯拉罕赶了上来,只能看着小邋遢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喊她。

  ​ 等到铃绫解除了这道透明屏障,站在山洞这头,完全不见她的踪影。弗伦特一言不发,带着克鲁气冲冲跑出去搜寻。

  ​ 伯拉罕叹气道:“她……就这么走了。我发誓,那小鬼早晚要了我的命。我赌她进了沙漠深处,如果她现在没陷入麻烦,那也很快会遇上了。我们走吧。”

  ​ 指挥官点点头,没说什么。

  ​ 铃绫跟在她身边,看了她一眼,说:“你不必太自责。”

  ​ 指挥官惊讶地看她,她正专心摸着不知道从哪飞出来的英鹰。指挥官差点以为那是自己的幻听,铃绫又开口道:“每一个天才阿苏拉都要经历这样的事情,她会明白的。”

  ​ 指挥官勉强笑了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刚刚我替她说上几句话就好了。”

  ​ 铃绫抬手让英鹰飞走,看着它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说:“你们有不同的职责。她知道自己要做出让步,只是还不太甘心。你们只要找到她,我会尽量帮忙的。”

  ​ 直到峰会结束后偶然看到弗伦特缠着绷带被人搀着走之前,指挥官都以为铃绫说的帮忙只是找到泰蜜为止。
第二季世界动态 龙祸迫近Ⅱ(泰蜜和阿苏拉)
  “我们可以一边试着跟上她的踪迹,一边让我调好这个读数。”铃绫拿出一个透明的显示板,两手灵活地输入,“指挥官,麻烦你帮我看看路,下台阶的时候提醒一下我。”

  ​ “好的,你在干什么?”指挥官好奇。

  ​ “自从我的参赛作品被我‘可靠的克鲁’不小心冲进下水道,我就养成了给贵重物品安上定位装置的习惯。”铃绫说,“好的,如果我没出错的话——而我一般不会出错,她沿着这条路向北走到藤桥,然后向南。我记得那儿有个遇难者营地。”

  ​ “那还等什么?”伯拉罕大踏步往前。如果不是旁边有岩石挡着,他恨不得直接跨到对面去。

  ​ 铃绫的确没错,另一座藤桥通向旁边的高地,上方的岩石使这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庇护所。令人意外的是,有不少阿苏拉和风裔一起驻扎在这里。铃绫似乎遇上了熟人,径直走过去和其中一个阿苏拉交谈。

  ​ 根据她问到的情况,这里的阿苏拉属于同一个研究克鲁,在风裔起飞前受邀登上飞船。事故发生后,他们就暂且安置在这里,一边收集物资用于生存,一边在周围获取甲虫样本用于研究。

  ​ “哪怕都这个时候了?”伯拉罕不解。

  ​ 铃绫耸肩:“既然人还在这里,没理由浪费这个机会。”

  ​ 至于泰蜜的消息,他们的确看到了一个魔像从这里跑过。但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停留。

  ​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铃绫向他们道了谢,继续跟着显示屏的绿点走。

  ​ “前面的坠毁点经常有审讯团来收集水晶,你们小心。”克鲁首领提醒道。

  ​ 三人顶着风沙往前走,路上尽是飞船的残骸和小动物的尸体,偶尔有几只斯克鼠念念叨叨从旁边穿过,踩上的沙堆中常常有寄生噬蝎钻进钻出。每看到一个身影,指挥官心里都多担忧一分。突然,铃绫停下脚步,眯着眼向前看了一会儿,指着一块高耸的岩石旁边说:“那个阴影不会恰好是泰蜜吧?”

  ​ 伯拉罕跑了一截儿,看清了是小邋遢,旁边还有一只鸟在盘旋,大概是铃绫的那只鹰。他正要打招呼,两道闪电忽然在泰蜜身边劈了下来。闪电出现的地方冒出了两个魔像。典型的审讯团设计风格。

  ​ 泰蜜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抱紧设备就往前跑:“不,离我远点儿!”

  ​ 就在她奋力逃跑的时候,又有几个审讯团的阿苏拉在闪电之后出现到旁边的空地上。英鹰尖啸一声,拍着翅膀向其中一个阿苏拉的脸上抓去,阿苏拉躲着鸟爪,向其他人喊道:“拦下那个魔像!”

  ​ 泰蜜慌不择路,跑到了悬崖边上。身后的阿苏拉好像摆脱了英鹰,追了上来,堵住她的退路。她举起手中的枪,强力的电流瞬间布满小邋遢,瘫痪了它的系统。失去能量的小邋遢四肢分散开,重重地落在地上。泰蜜勉强打开舱门,从小邋遢里爬了出来,躲在小邋遢的身体后面,忍不住瑟瑟发抖。

  ​ 变故发生得太快,伯拉罕焦急地追过去,审讯团成员已经向束手无策的泰蜜围过去了。

  ​ “泰蜜,坚持住!我们来了!”

  ​ “伯拉罕!伯拉罕,救命!”泰蜜看到伯拉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被包围了!”

  ​ 伯拉罕举起盾牌全力冲刺,越过两个魔像把前方的阿苏拉撞倒在地。

  ​ 指挥官向那些阿苏拉伸出鬼爪,把他们拉到自己身边,被忽视的魔像摆好两臂的姿势,发出了高速的流弹拳。伯拉罕适时打开护盾,把流弹都挡了回去。趁魔像集中注意力在他们身上,铃绫吹几下哨子,从战斗中赶回来的英鹰向她的怀里一钻,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怒吼着的山猫,蹭地一跃而上,两个爪子不停扑打,把攻击魔像推到在地,然后整个身子压上去,张开大嘴朝魔像的部件咬去。另一个魔像注意到了山猫,调转方向,抡起右拳,“铛”一声,一把锋利的斧头正砍在它的胳膊连接处,然后突然消失,接着又砍了过来。没有几下,胳膊就失去和身体的连接,无助地掉在地上。

  ​ 另一边,指挥官和伯拉罕你一锤我一镰解决了审讯团的阿苏拉。伯拉罕朝泰蜜跑,指挥官转身帮着山猫修理那两个魔像。伯拉罕还没挨到泰蜜的胳膊,另一个魔像轰地落了下来,四肢灵活地扭动,拼成了一个两诺恩高的大家伙。甫一立起,魔像正前方眼睛样子的部位射出一道红色激光,正朝着和魔像缠斗的指挥官和山猫。指挥官条件反射地抱起山猫往旁边滚,激光擦着指挥官的背,打在了另一个魔像身上。被误伤的魔像四肢又颤又抖,登时掉在地上散架了。

  ​ 大魔像毫不在意,迅速只转过上身,朝着泰蜜发射激光。伯拉罕的护盾只一下就被攻破。铃绫扶起指挥官,向伯拉罕说:“攻击它的眼睛!”伯拉罕举着盾牌,挡下一次激光,从地上跳起,右手高举着钉锤,直击魔像的眼睛。然而一锤下去,魔像似乎没有反应,伯拉罕又举起钉锤,只见魔像的眼睛亮了亮红光,最终还是熄灭了。

  ​ 失去了主要手段的魔像陷入混乱,很快被几人制服,变成毫无生气的铁疙瘩。也是这时,泰蜜颤颤巍巍地调整了小邋遢的能源,启动了备用修复程序,小邋遢的四肢很快寻找着身体,拼接了上去,然后蹲在原地补充能量。

  ​ 伯拉罕注意到小邋遢的动静,看到从它身后一瘸一拐低着头走出来的小家伙,心里一紧,连忙走过去蹲下,小心翼翼地问:“泰蜜!你还好吗,孩子?”

  ​ 泰蜜抹了一把脸,拽着他的袖子:“伯拉罕!伯拉罕,他们到处都是。我还以为……”她哽咽住,忍不住扑进伯拉罕怀里痛哭起来。

  ​ 伯拉罕无奈地看着小家伙一抽一抽的小身子,轻柔地摸摸她的头:“好了,好了,你没事了,没事了。他们都不在了。我们在你身边,你现在安全了。”

  ​ 泰蜜真的吓坏了,恐惧全涌上来,怎么止也止不住。指挥官怜爱地为她擦掉眼泪,小女孩的泪水温热,浇得心疼。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

  ​ 泰蜜缓过了劲儿,从伯拉罕怀里起来,虽然身体还在抽噎,但已经没有流泪了。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了不爱看的,她瘪瘪嘴,憋着气儿不让讨厌鬼看笑话:“他们来这儿干嘛?”

  ​ 指挥官不看也知道是谁,没有回答,只是给泰蜜整好衣服,擦干净脸,把她放到了恢复能量的小邋遢上,让她站到一贯的制高点。

  ​ 弗伦特完全不关心刚刚发生过什么事,趾高气昂地对指挥官吩咐:“你要确保那个后代不会再次跑掉。我正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 指挥官没有回头看他。铃绫身边的山猫很不高兴,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作势要扑。弗伦特往身边的守卫后面挪了几步,紧张到忘了问这小豹子倒地哪来的。

  ​ 泰蜜知道这些人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她低着头不想说话,但站在小邋遢的高度,低下头一眼就望向了指挥官。后者正静静等她表态。

  ​ 泰蜜咬咬嘴唇,不甘心地说:“时机还不对。我需要更多时间。如果他们想要我的仪器,最好多等一会儿。以后我会交出来的。”

  ​ 指挥官理解她的气愤,只是温和地解释:“你要记住,泰蜜,这是为了更重要的善举。”

  ​ “那你告诉我,奖励恶人,窃取前途无量的学生的成果,算什么更重要的善举。他们在剽窃我的天才发明。”

  ​ 铃绫抱着胳膊理所当然地说:“你牺牲发明就能让他们参加峰会。”

  ​ 泰蜜被戳中痛处:“为什么要我做出牺牲?尤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 指挥官和铃绫对视一眼,阿苏拉微微摇头,抚摸山猫的脑袋。

  ​ 指挥官想了想,最终下定决心:“好吧,如果你真的不想交出来……”

  ​ 看她放弃了,泰蜜反而有点慌:“不,好吧,我理解,我只是气坏了。他们不配得到它,它是我的成果。”泰蜜提到这里仍然有点咬牙切齿,但随即松了口:“但是,峰会更重要。”

  ​ 指挥官和铃绫相视一笑。

  ​ “谢谢你,泰蜜。”指挥官像面对一个成年人一样向她伸出手感谢。

  ​ 泰蜜还是有点小别扭地握了上去,勉为其难地说:“哦,好吧。只要能帮我们除掉墨德摩斯,我什么都肯做。”

  ​ 铃绫颇有些骄傲地道:“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 弗伦特一直远远听着这边的动静,这下看少年犯让步了,领着守卫过来拿传校器。

  ​ “那是个明智的决定,后代。你还活着就很幸运了。”

  ​ 铃绫带着冷意地看他:“这句话留着给你自己说吧。”

  ​ 泰蜜翻着白眼学起弗伦特的腔调:“‘那是个明智的决定,后代。你还活着就很幸运了。’”

  ​ 伯拉罕提醒地望望她:“泰蜜,记住我们说好了的。”

  ​ 泰蜜摊手,在小邋遢上坐了下来:“好吧,拿去吧。但是如果弄坏了,你就得赔。”说完溜进了小邋遢里,不去看讨厌鬼。

  ​ 铃绫斜靠着小邋遢的腿,问:“你还好吗,泰蜜?”

  ​ 过了一会儿,泰蜜闷闷的声音才从小邋遢里传出来,她没有打开对讲器,声音只是很微弱地从小邋遢的铁皮罩子里振动着传出。

  ​ 铃绫点点头道:“唔,也许峰会能让你开心一点。”然后她补充道,“论文我也可以帮你延期。”

  ​ 弗伦特绕着设备审视,对指挥官说:“看起来你没带坏她,至少让她明白事理了。”

  ​ 对这点指挥官持保留意见。

  ​ “你说是就是。你会参加峰会的对吗?”

  ​ “是的,我会去。我不敢保证我会同意你的所有要求,但是我承诺一定会去。”

  ​ 指挥官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暗暗松了口气:“我们都知道你的承诺——相当可靠。”

  ​ 伯拉罕看看在小邋遢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泰蜜,对走过来的指挥官说:“我很高兴你来了。小鬼很倔强,但是……好吧,我能理解。”

  ​ “我也是。”指挥官了然,“你能搞定吧?我要去圣林之地准备峰会了。”

  ​ 伯拉罕拍拍胸脯:“等泰蜜冷静下来了我就带她去圣林之地。她失去了自己的发明,又被审讯团围追堵截,一定吓坏了。去看看那些领袖也许能让她开心点。”

  ​ 指挥官同感:“那肯定是场盛会。我们在那儿见。”

  ​ 和铃绫道过别,确定她也会参加峰会,指挥官就传送去了圣林之地。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连续地和领袖打交道让她深刻体会到了当一个领头人的困难,团结泰瑞亚说起来是一件事,真正做起来却牵扯很多与战斗本身无关的事。她不由更加佩服特拉赫恩,他团结了三个互相看不上眼的组织,顶着史无前例的压力发起面对巨龙的战斗,尽管当时他说自己从未当过将军,但他做起事来就像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 指挥官摸摸口袋,突然翻出之前在钢铁平原时布鲁托斯送给她的种子,正好问问苍白之树,也许她能给点种植的建议。
第二季世界动态 龙祸迫近Ⅱ(世界峰会)
  “我就猜到你可能会在这里。”

  ​ 此时圣林之地的天色逐渐转暗。指挥官正躲在圣林之地底层北边的一片竹林中。这里靠近卡勒顿之森,事实上它的正上方就是通往卡勒顿之森的路口,沿着那个路口一直向下走,穿过山体和岩石,就会到达星空村。如果你重见日光时向身后望一眼,除了树木高大粗壮的根茎,你能在很近的某个树根下发现一片花朵和绿叶支撑起的港湾。那里有一个小的养育所,修复者和守望者在那里教导刚苏醒的小树苗,让他们为即将踏入的世界做好准备。回到圣林之地下方,你要在最北边找到一个小池塘,池塘的东边是一间伴有向上阶梯的种荚屋,许多导师会带他们的小树苗来这里进行活动,和市民交谈;池塘的西边有一间三向开阔的直立花瓣屋,有两个人常驻此地出售最基础的护甲和工具。现在你找到池塘了吗?深呼吸,潜进去,游过一段很短的窄路,上浮。在你惊呼出声之前,就会被眼前的景象夺去呼吸。

  ​ 夕阳的余晖从你正前方的开阔之处铺开,透过两帘温和平缓的瀑布,包裹住你身旁挺拔的竹节,让它们火红的竹叶都融化于慵懒的阳光。竹子的清香配合淅沥的水声,让人忍不住放缓脚步,唯恐打破此地的宁静。不知名的蝴蝶翅膀也与日光辉映,像是舞动的流火。每当指挥官来到这里,心情都会格外放松,让她只想仰面朝天,枕在瀑布旁的青石上发呆。这是她在席瓦雪山享受不到的温暖潮湿。这片竹林,红色的竹叶,似乎在圣林之地也是只此一处。

  ​ 指挥官现在就这样躺着,特拉赫恩出声,她才懒懒抬头,惊喜地向来者打招呼:“特拉赫恩!我还以为你明天峰会时才能赶过来。”

  ​ 特拉赫恩甩甩身上穿过池塘带来的水,内敛一笑:“我的确尽力处理好手头的事务来提前见你一面,我认为在峰会前进行一次私下谈话是非常必要的。”

  ​ 指挥官坐起来,让出一部分软垫,靠着背后的石头无精打采地说:“别现在,好吗,算你帮我个忙?”

  ​ 特拉赫恩含着笑意坐下,揶揄道:“巨龙的确让你疲惫不堪,是吗?”

  ​ 指挥官闭上眼睛:“巨龙?也许上古巨龙的情况也比这个——我是说,我宁愿面对一头上古巨龙,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决定召开峰会以来的事。我以为说服他们来参加已经是最困难的事了,但你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连挑选桌布都要花上半天吗?还有那些与会者的细枝末节,诸如领袖的入场方式,进场的顺序——我是说经历了四年的准备、一年的协商以及三年的磨合达成停战协议,夏尔仍然认为,我引用某位使者的话——‘应当和人类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也就是他们拒绝和人类领袖同时进场,这些是我应该知道的吗?我只是个整天踩雪玩儿的傻诺恩!还有提供给他们的酒水,领袖喝什么,用什么杯子,使者喝什么,用什么杯子,某些品种的酒因为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绝对不允许上桌,但另一些人又非要它不可,如果想表达诚意的话。你猜最后怎么着?如果你想喝的酒菜单上没有,你需要找到一个胸前别着红色徽章的服务员,跟他说句暗号,‘你带路吧’……他会领你到后厨的小酒柜前,然后把你打晕,在那之前教你一些参加聚会的基本礼仪,比如‘吃你的吧’。”

  ​ 指挥官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平时无法和其他人言说的苦恼。如果伯拉罕他们在这儿,一定会为这个景象惊掉下巴。但好在这里只有特拉赫恩,和一些不会说话的树。她抛去了一个领头人的风范,细细碎碎描述着准备峰会的琐事,不时夹杂着一些不宜被外人听到的可以称为过激的时局评价,以及席瓦雪山一带特有的词汇——描述一个诺恩去冰上钓鱼但发现自己带着捕兽夹时只好将捕兽夹倒放在冰口上等待鱼儿跳上来被夹住时的感情。他们还有另一个词用以描绘这种情况下真的捕到鱼的感觉。

  ​ “总之,”指挥官清清嗓子,做最终陈述,“我只希望明天峰会最好顺顺利利,让我得到我应有的承诺和援助。然后我会追随巨龙,短暂地离开这个地方,也许两年,让他们用这些时间好好处理政治事务,聊聊他们穿过的星门应该挂上什么花代表来者。我打败巨龙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干这个的吗?”

  ​ 特拉赫恩一直好脾气地听着,不苟言笑的眼中一片包容,只有和他的距离像指挥官这么近,才能在他严肃的契约团司令官外表下看到。大多人止步于那个坚定的背影和那些看起来换一个人难以承受的巨大期望和压力,只有像指挥官那样拍拍他的肩,让他转过身来,才能看到这个希尔瓦里内心向着太阳仍然在生长的小树苗。

  ​ “来吧,我可以吹一首曲子给你,也许会让你放松点。”他从身边随手捡起一片平整火红的竹叶,放在嘴边轻轻吹动。指挥官觉得这是一种希尔瓦里特有的与植物的亲和力,平常的叶子发出动听的声音,化为实质的音符一般在石头和水帘中回响。

  ​ 在某个停顿的间隙,指挥官问道:“契约团还好吗?”

  ​ 特拉赫恩将叶子放在石头的水洼处,颔首道:“打败泽坦后,我们重组了部队,休养生息。我们一直在计划追击克拉卡托,但后来就听到了那声巨龙的怒吼。”

  ​ “那你准备好对付墨德摩斯了吗?”指挥官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那片竹叶。

  ​ “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好。我们准备建立一个前哨营地,从那儿展开进攻。我会在未来某个时刻通知你。我们需要你的特殊才能。”看她玩得起兴,特拉赫恩又捡起一片叶子,放进小水洼中,两片树叶在水中打转,轻轻触碰,然后分离。

  ​ 指挥官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面。”

  ​ 特拉赫恩学着她的样子手指轻轻推了一把叶子:“我注意到了。”他微微一笑,“尽管我很希望你在我身边,但也明白你一直在挽救许多生命的事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你有自己的路,我的朋友。我又怎么能说它没有我的重要?”

  ​ “啊——”说到自己的事,指挥官又萎靡起来,她略显烦躁地挠挠头发,“必须承认,这些事情让人应接不暇。”

  ​ 特拉赫恩莞尔:“那我猜你有很多故事要告诉我了。”

  ​ 指挥官坐起来,挺直了腰板,和特拉赫恩面对面说:“老规矩,你先接着上次亚拉废墟的研究讲起。”

  ​ 他们一直在交谈,直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火红的蝴蝶都消失不见,空气中到处都是一团团聚集起来散发蓝色荧光的小生物。特拉赫恩身上也逐渐泛起希尔瓦里特有的荧光,那是淡紫偏蓝的颜色,意外的柔和,让他在夜色中看起来更容易接近,而且美丽迷人。就连他坚毅的嗓音也融合在夜晚的流水中,温柔亲切。哪怕他讲的是在欧尔九死一生的墓地考察,也让指挥官沉醉不已。有那么一瞬,在月光被遮挡,视线忽然昏暗下来的某一瞬,指挥官想拉着他漫步欧尔,不去理会墨德摩斯或是别的巨龙。她甚至忍不住疑惑,她怎么忍受住远离特拉赫恩这么久,在见识过他作为朋友的魅力之后?

  ​ 醉人的夜晚过去,指挥官对于峰会的顺利进行有了新的盼望。第二天,她早早到了上林区,沿着领袖们将要走过的路检查两旁的植物装饰有何不妥,各个种族的旗帜是否合规,星门前的欢迎花束能否让大使满意——说是检查,也许欣赏一词更为贴切。因为指挥官看着那些东西,心里想的是“看看这些东西,谁会对它不满意呢”。如果有,那他一定需要找那位有红色徽章的服务生喝一壶。

  ​ 道路尽头就是那个至关重要的星门。领袖们就从这里出现,然后走进会场。此时正巧两个希尔瓦里从星门走出来,是凯西和特莱伊。

  ​ “你们好。”指挥官打招呼,“到的真早。原来你们认识。”

  ​ 凯西也打了招呼,说道:“作为初生者,我见证了大部分小树苗的成长。不过我们的关系确实不错,那要回溯到她刚醒来的时候。”凯西转而道,“听说会屏蔽圣林之地的传送系统,我们就想提前回来,免得星门封禁。”她看起来精神不错,对比之下,特莱伊就有点蔫儿了。

  ​ “你还好吗,特莱伊?”

  ​ 凯西替她解释道:“她最近在查阅一些迷雾之地的资料,有点用功过头了。”

  ​ “你在担心瑞河?”

  ​ 特莱伊点点头:“还有里特洛克,他们在迷雾里努力的同时,我也想找找接他们回来的方法。我……我还从没和她分开这么久过。”

  ​ “我明白,好好照顾自己。我想瑞河也不希望你太过忧愁。”

  ​ 特莱伊感激地笑笑,和凯西先离开。

  ​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赶在传送系统封禁前来到圣林之地参加峰会。指挥官打起精神,在不同的人群中打转交谈。

  ​ 神佑之城,匆忙换下炽天使制服的约翰·k·史密斯对着房内的镜子调整自己的礼服。

  ​ “我们动作快点儿,好吗?我不想在指挥官举办的峰会上迟到。”他系好领结,手指利索地抚平袖子,在自己仅有的袖扣收藏里不停比对,想找出一个最合适的——也就是指挥官最可能喜欢的。

  ​ 陈小枪神色悠然,无辜地张开双臂,让佩特拉更方便打理他身上任何一个需要打理的地方。

  ​ 佩特拉一边帮他系着扣子,一边说:“你认真的吗?你可以轻松地从一个海盗身上摸来他们别在衣服里的计划书,却不会穿哪怕最简单的样式的礼服——抬头。”

  ​ 陈小枪乖乖抬起头,含糊地说:“肯定是衣服出了什么问题,扣子吧也许,我从来不喜欢扣子太多的衣服,会阻碍刀片。不过替我谢谢你父亲的礼服。”

  ​ “没关系,他上一次穿它的时候是为了给我过成年礼,再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是在和我母亲的婚礼上。我猜他和你一样,对这样的衣服有种天然的——唔,阶级不安?他总觉得它们太正式了。”

  ​ “我欣赏你的敏锐,佩特拉,但答应我,别在内阁侍卫面前说这个,我不想在周会上再打一千字的报告解释民众没有对珍娜女王不满。”

  ​ 约翰抬起胳膊给他们看:“我觉得就这个了,你们看呢?”

  ​ 佩特拉点头:“挺好的,指挥官会喜欢的。”

  ​ 看约翰满意地表情,陈小枪小声问佩特拉:“那和他第一次挑的一摸一样,是吗?”

  ​ “嘘,别管他,让他自己兴奋去吧。”

  ​ “小枪,可以走了吗?”约翰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房门。

  ​ 陈小枪匆忙应答,和佩特拉道了别。

  ​ “别忘了替我向指挥官问好!”佩特拉朝着屋外的两人喊道。

  ​ 陈小枪和约翰前后脚走入传送点,但等他出来的时候,却不是在上林区,周围也没有约翰的身影。这可有点糟糕了。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根本不认路。

  ​ 陈小枪挠挠他的一头软毛,茫然地张望四周。这儿和科瑞塔可真是一点也不一样,不是吗?

  ​ 盘算着去哪里找个会说话的树问路,完全放松警惕的陈小枪一点儿也没注意到从他身后袭来的阴影。

  ​ 指挥官在上林区接到通知,圣林之地的传送系统已经完全封闭了,除了几位领袖,传送点和星门对其他人都暂停服务,想要传送的人会被就近转移到星空村传送点,正在卡勒顿之森与圣林之地的交界处。这意味着离他们进场的时间很近了。

  ​ 伯拉罕他们早已在旁等候。

  ​ 指挥官通知了他们这个消息,伯拉罕显而易见松了口气:“我们做到了,他们都会来。”

  ​ 泰蜜在小邋遢里两手抱胸:“他们是这么说。我要眼见为实。”

  ​ “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他们会来的。”

  ​ 玛乔丽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她环顾四周,对其他人说道:“记住自己的位置。我们是来拜见他们。这可不是什么派对。”

  ​ 罗克丝点头:“同意。我们也许根本没机会说上话。他们来这里是要与彼此交谈。”

  ​ 泰蜜说:“他们会听老大说话的,我清楚着呢。”

  ​ “指挥官。”约翰从他们谈话开始就到了指挥官身边,但他礼貌地隔了一段距离,直到他们谈话结束,才上前来打招呼。

  ​ 指挥官开心地和他碰杯:“你好啊,约翰。我正在想你要什么时候来呢?”

  ​ “抱歉,炽天使的任务。我尽快赶过来了。但愿不算迟。”约翰微微羞窘。

  ​ 指挥官拍拍他的肩,让他放轻松:“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来得正是时候,很快领袖就会进场了,好好享受,毕竟等听完我的汇报,很难说人们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日子。”

  ​ “你等等——”

  ​ “指挥官。”一个阿苏拉过来打断了约翰的话。

  ​ 指挥官冲他抱歉地笑笑,为两人做起介绍。

  ​ “约翰·k·史密斯,炽天使。铃绫,守夜人。”

  ​ 铃绫简短地和这个人类打了招呼,问指挥官:“也许你恰好看到我的宠物了?”

  ​ “你是说那只鸟,还是——”

  ​ “鸟,英鹰。”

  ​ “它走丢了吗?”

  ​ “可以这么定义。显然,暴露在自然浓度过高的环境让它极其的兴奋,这个地方安全过头了,它完全放松了警惕,已经脱离了我能追踪到的范围。我甚至怀疑它是否跑出了这里。”

  ​ “抱歉,我没有看到它,我会让会场的工作人员也帮忙找找看,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 “好的,谢谢。顺带一提,很盛大的峰会,干得不错。”

  ​ 指挥官欣然道谢。

  ​ 约翰有些忐忑,他发现自己忘了恭喜指挥官,也没有赞扬这个峰会。也许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 他开口:“对了——”

  ​ “陈小枪没和你一起来吗?”指挥官问。

  ​ “噢,他来了,就在——”约翰回头,发现陈小枪并不像他潜意识以为地那样在他身后,“抱歉,指挥官,我可能得去找找他。”说完便匆匆跑掉了。

  ​ 指挥官看着约翰的背影,好笑地摇摇头,一转身看到特拉赫恩带着契约团的人聚在一旁。见她望过来,特拉赫恩和她远远举杯致意。

  ​ 指挥官脚下一扭,向特拉赫恩走去。

  ​ “心情不错?”特拉赫恩问。

  ​ “还好,有的人类小伙子确实很可爱。”

  ​ 特拉赫恩挑眉:“我指峰会。”

  ​ “噢,什么?峰会?嗯,也不错。只要他们到场,任务就完成了一半。说实话,今天来的人比我想象得好多了。甚至有些预期外的贵客。”指挥官轻轻扬起下巴,她指的方向正是两只在萨尔玛堡垒外有过一面之缘的鲲艮。她早前和他们打了招呼,他们也还记得指挥官,兴奋地表达了他们对峰会的期待。

  ​ 特拉赫恩抚着下巴说:“看来你还有一些神秘贵客。”

  ​ 指挥官顺着他眼睛的方向看过去,在人群外有两个希尔瓦里。一个是卡纳克,在他身边的却是一个没见过的女性希尔瓦里。指挥官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 “比起那个,我们应该可以在领袖们到来之前再谈谈契约团——”

  ​ 被特拉赫恩暗中点名的卡纳克,此时正漫不经心地陪着身边的希尔瓦里。

  ​ “小花,看起来你回到自己生长的圣林反而不自在。”

  ​ “我既讨厌双关,又讨厌昵称,女伯爵。”被叫作女伯爵的希尔瓦里微微一笑,听他接下来的话,“但只要您持有我的保释券,我会去任何您需要我去的地方。”

  ​ 女伯爵——幻化成希尔瓦里的样子,说:“担心你的母树可能不赞同你那些顽劣的事故吗?”

  ​ 卡纳克面无表情:“我肯定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关心。”

  ​ 女伯爵阿妮丝故作赞同道:“的确,毕竟你只是她千万个孩子中的一个,当然不如她的初生者那么珍贵,比如我们英勇的契约团司令。”

  ​ 卡纳克为了安全起见,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诚恳地说:“这样的评论您对着那些没有暴力犯罪史的人说会比较明智,女伯爵。”

  ​ 他话音未落,就被人从身后撞个踉跄。

  ​ “抱歉,你没事吧?”

  ​ 撞到他的是一个希尔瓦里,对方态度诚恳,从任何角度看这都是一个卡纳克不会在意的小事。但这个希尔瓦里身边还有一位,他认识,正是另一位声名显赫的初生者,凯西。

  ​ 卡纳克面无表情地点头,端起玻璃杯喝一口烈酒,才把嘴里忍不住要吐出来的刻薄之语咽回肚子。也许因为对方深蓝色的裙子让她小腿上攀枝而上的小黄花格外鲜明亮眼,或者单纯她和初生者的关系肉眼可见的亲近,总之,卡纳克觉得他和眼前的希尔瓦里应该很合不来。

  ​ 特莱伊不认识卡纳克,道过歉后便很平常地转过身去,重新和凯西谈话。

  ​ 卡纳克自嘲地低声道:“和在牢里被扔烂菜叶比,我现在的待遇真是大不相同了。”

  ​ 一直注意着他的女伯爵开口:“对年长同辈的嫉妒不应该出现在你身上。你最好找个办法克服它。”她高深莫测地微笑着,“我认为你高估了最早诞生的价值。一个被风吹落的果实远没有枝头待熟的那样吸引我。”

  ​ “一如既往的犀利,女伯爵。”卡纳克不置可否。

  ​ “原谅我的干涉,小花瓣儿。只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巨大的潜力。”

  ​ “小花瓣儿?”卡纳克像是终于被刺激到,直视着女伯爵说,“恐怕您雇佣我只是为了提防头脑生锈——或是为您的植物双关多找些素材。为什么不证明我错了,然后说出您的真实目的呢?”

  ​ “还不到时候。”

  ​ 卡纳克质问:“您对每个人都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吗?”

  ​ 女伯爵忍不住笑出声,右手轻轻抚上卡纳克铁青的脸颊:“你真是朵娇弱的花儿,不是吗?这么容易受伤……”

  ​ 卡纳克坚定而克制地移开女伯爵的手,说:“我的外皮很厚。”他略带恶意地瞟了眼女伯爵的脸,接着说,“而且,我会从错误中学习。比如,您曾用幻像耍了我一次,所以现在我不禁想到,您是否真的年轻如——”

  ​ 女伯爵把手中的玻璃杯狠狠砸在桌上,低声警告:“不准说完这句话。现在不行,永远都不行。”

  ​ 卡纳克长笑一声:“终于,一个实质性的回应。”

  ​ 女伯爵收回一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冷冷地说:“是的,不错。够聪明的话,就记住自己的地位,管好你那条舌头。”

  ​ 卡纳克毫不在意对方的脸色,不如说他更喜欢女伯爵这样喜怒形于色的直白。

  ​ “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带我来这儿的原因?”

  ​ 女伯爵看了看时间,回答道:“我在判断能不能相信你,把你妥善放出去。毕竟你在南阳海湾做了那么糟的事。啧啧。”

  ​ 卡纳克正了正神色,说:“无论您相信与否,我当时在试着解救那些受到财团压迫的难民。我的做法……不太好,是犯罪。而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 女伯爵讶异地瞧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在那起事件背后的初衷——高尚与否,我都不在乎。我在意的只是,你没能逃脱抓捕。”

  ​ 这倒是话题第一次超出卡纳克的预期。

  ​ “您能再说一遍吗?”他怀疑自己错误领会了雇主的意图。

  ​ 女伯爵给了他一个“就是那么回事”的眼神:“高尚的动机对我没有吸引力。我需要的是锋利的武器。一把在出击时不被任何人察觉的尖刀。”

  ​ “告诉我您的目标,女伯爵,”卡纳克欣然和女伯爵碰杯,“我就会成为你的那把‘利刃’。”并且绝不会再被人抓到。卡纳克一语成谶。

  ​ 整点的钟声敲响,到了领袖该进场的时间。音乐响起,人群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自然而然地聚集在星门伸出的道路两旁,在指挥官精心挑选的路标之间等待。五面代表着不同种族的旗帜高高悬挂在星门边。代表阿苏拉的立方建筑旗帜、代表夏尔的利爪旗帜、代表人类的环形鹰翼旗帜、代表希尔瓦里的幼芽蔓藤旗帜以及代表诺恩的四环结旗帜。

  ​ 使者站在引导台后高声宣告:“神佑之城的珍娜女王陛下驾到。”

  ​ 罗克丝突然绷直尾巴,小声嘟囔道:“我怎么突然紧张起来了?”

  ​ 指挥官安抚她:“一切都会好的。”

  ​ 珍娜女王穿着她一贯的王室服装,金色花纹的白色长裙尽显尊贵。卡丝蜜尔就跟在她左右,两名光刃成员在其后护卫。

  ​ 卡丝蜜尔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玛乔丽。她离女王一段距离,和玛乔丽隔着路标缓缓并肩而行。

  ​ “嘿,你来了!”她忍不住偏过头看玛乔丽。

  ​ 玛乔丽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你看起来真美。现在,去吧。别让女王发现你掉队了。”

  ​ 卡丝蜜尔恋恋不舍地说:“我很想你。”

  ​ 玛乔丽又捏了捏她的手:“我也是。”

  ​ 随着女王的队伍要走到小路尽头,搭乘种荚,卡丝蜜尔不得不暂时离开伴侣,快步跟上女王。

  ​ 卡丝蜜尔转过身后,玛乔丽的表情在喜悦之外,又恢复了忧愁。注意到指挥官在看她,她低声解释:“我看着人群情不自禁就会想到,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要混进来有多么容易。”

  ​ 指挥官深呼吸,安慰自己事情不会那么巧,说:“总之保持警惕。”

  ​ 话音未落,道路起点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接着就是使者的引言。

  ​ “来自霍布雷克大酒馆的,科纳特·白熊。”

  ​ 大大小小的惊呼从人群各处传来。

  ​ 科纳特身后跟着两名和他一般高大强壮的战士。尽管伯拉罕一直坚信他们会来,但当真的看到科纳特带着一众诺恩高姿态地出现在峰会时,他仍然松了一口气,在心里狠狠为科纳特涨了一波好感,把对方当好兄弟一样默默念叨着:“他来了。谢了,科纳特。”

  ​ 使者的引言继续:“代表拉塔索姆的秘法议会的,议员弗伦特。”

  ​ 弗伦特保持着他趾高气昂的神态,身后跟着两个秘法之眼的探员。

  ​ 他走过的时候,指挥官恰好听到两只鲲艮还在议论上一位领袖。

  ​ 佩喏噜培说:“穿着那么多皮毛,那个诺恩肯定在流汗。”

  ​ 布噜玛努摇摇头:“鲲艮不认为诺恩会流汗。尤其是像科纳特·白熊那样的传奇英雄。他可是诺恩的首领。”

  ​ “鲲艮不认为诺恩有首领。”

  ​ “只在山庄和霍布雷克才有,因为他们需要有人制定规则,避免混乱。”

  ​ 而与此同时,泰蜜恨恨地诅咒道:“弗伦特,他被自己的袍子绊倒才好呢。”

  ​ 好在她的情绪没有传染给鲲艮,布噜玛努兴致勃勃地招呼同伴:“看,佩喏噜培,那是夏尔的一位重要领袖。酷喔。”

  ​ 使者介绍道:“最后,来自黑烟壁垒的统领,无畏者斯莫德。”

  ​ 斯莫德身后跟着两个钢铁军团的队长,三个夏尔统一背着钢铁军团的盾牌。罗克丝和其他钢铁军团的士兵见此,挺胸敬礼,齐声喊道“为了军团”。气势威武。

  ​ 佩喏噜培缩在同伴身边说:“噢,鲲艮可不想惹他生气。”

  ​ 布噜玛努夸张地赞同:“不喔——呼——呼。”最后逗笑了自己,不住地抖着身子。

  ​ 随着夏尔领袖也搭乘种荚上至母树之心,人群纷纷散开,聚堆走进种荚。

  ​ 一个守望者游侠来到指挥官面前微微鞠躬,说:“请原谅,世界领袖们都已入场落座,等候各位的出席。各位可以前往母树之心了。”

  ​ 指挥官点头道谢,领着身边的人往最近的种荚走。

  ​ 罗克丝说:“那是给我们的信号,举止得体,伙计们。”

  ​ 泰蜜操控小邋遢大步走:“我等不及要看弗伦特发现我们是对的那方时的一脸蠢样了。”

  ​ 守望者拦在她前方说:“请原谅,很抱歉打断你,但恐怕我们无法允许你的魔像上行至母树之心。”

  ​ “什么?不。”泰蜜泄气地耷拉起脑袋。

  ​ 罗克丝试着安慰她:“反正那上面都是成年人的事,泰蜜。你就在这儿等我们吧。”

  ​ “你在开玩笑吧?”泰蜜一点都不觉得被安慰。

  ​ 伯拉罕弯下腰看着泰蜜的脸说:“得有人在下面替我们守着点,我们在上面很容易受到攻击。”看泰蜜仍然丧气的样子,他想了想补充道,“之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保证。”

  ​ 泰蜜沉默一会儿,鼓起嘴巴说:“那你最好记住每一个细节,伯拉罕。”

  ​ 指挥官失笑。

  ​ “好吧,小邋遢和我会守住上去的路。”

  ​ 指挥官突感欣慰,这段时间中好像大家都成长了一些,有人学会交流,有人学会理解,更难能可贵的是,大家学会了妥协。

  ​ “噢,那是凯西。”佩喏噜培看着走上种荚的人说,“她是命运之刃的一员。大家都说她是一个技艺精湛的潜行者。”

  ​ “恰好”和凯西同乘一个种荚的卡纳克听到这话面上表现出一点厌烦。但鲲艮的话还在继续。

  ​ 布噜玛努说:“鲲艮听过她很多英勇事迹。她曾经对抗过克拉卡托。虽然失败了,但她至少站了出来舍命一搏。”

  ​ 种荚关闭,缓缓上升。

  ​ “你瞧,如果瑞河在这里的话,我们已经开始讨论关于克拉卡托的研究了。”特莱伊满是忧伤地说。她的表情那么哀怨,甚至让凯西觉得好笑。她有点羡慕瑞河这样被人时时刻刻地惦记了。

  ​ “好了,如果巨龙能让你打起精神,也许等等——”

  ​ “是我的错觉吗,还是到母树之心的路就是这么难熬?”一个颇具讽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 特莱伊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正是之前她撞到的希尔瓦里。他的心情可真够糟的。特莱伊不无怜悯地想。而卡纳克身边的女伯爵阿妮丝摆出无辜的笑容,心里恨不得拔了他的舌头。

  ​ 特拉赫恩在种荚里等了一会儿,指挥官还没有上来。他叫醒原地发呆的指挥官,审视的眼神仿佛看透了她的灵魂。饶是坦荡如指挥官,在这样的目光下也忍不住生出几分心虚。

  ​ “在想什么?”特拉赫恩问。

  ​ 指挥官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感觉好像忘了些事情。”

  ​ 拉兰瑟想说些什么,被特拉赫恩眼神制止。后者难得起了捉弄指挥官的小心思,要假装思考,用手遮住眼睛,以免被指挥官看出点什么。谁让她蒙在鼓里的样子真是让人喜欢得不行呢?

  ​ 另一边,外出寻鸟的铃绫和外出寻人的约翰在星空村打了照面。两个人看着村口树下安然酣睡的一人一鸟,相对无言。睡梦中的英鹰无端地感到气温转低,两个翅膀在陈小枪的头发里扑腾两下,攒起一圈柔软丰厚的发丝做被子,舒舒服服蜷在里面。陈小枪被佩特拉常年形容为鸟窝的发型,终于在今天,迎来入住的第一位贵客。一只幼龄金鹰。

  ​ “是白头鹰。”

  ​ 陈小枪被约翰揪起来教训了一通后的第一句话。

  ​ “什么?”这句话太没有逻辑,约翰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 陈小枪看了看被铃绫按在手心教育的小鸟,说道:“是叫‘英鹰’是吗?它是只白头鹰。”

  ​ 英鹰发出急促的叫声,仿佛表示赞同。

  ​ 约翰无可奈何,甚至提不起精神生气。铃绫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陈小枪,手下抚着英鹰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

  ​ 到达母树之心,凯西和特拉赫恩伴在苍白之树的化身两侧。其他四个种族在左右两两分立。侍卫守候在他们身旁。人群聚集在另一边。苍白之树的对面,正中间的位置,是留给指挥官的。

  ​ 我就要在那儿决定泰瑞亚未来一段时间的命运吗?指挥官想,就在那一个小小的演讲台上?

  ​ 当她走到位置时,苍白之树开口。

  ​ “尊敬的领袖们,欢迎来到圣林之地。感谢你们在危急关头出席这场峰会。应面前这支享有盛誉的队伍的邀请,我们聚集在此。听闻你们彼此相熟,我便不多加引见。接下来,我会让他们的发言人做一个简短的陈述。那么,无需赘言,请开始吧。”

  ​ 指挥官在脑海中预想了无数次这样的画面,她以为真到了这一刻时她不会再紧张。然而当苍白之树向前伸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时,她才真切意识到自己在做怎样一件事情。她手心有点冒汗,她还有心情觉得好笑,因为“像科纳特白熊那样的传奇英雄不会流汗”。

  ​ 诺恩们看起来兴致高涨,指挥官不确定那是不是件好事,因为被狩猎冲昏头脑的诺恩很难严谨而认真地思考,那不是指挥官希望看到的。夏尔们专注于保持自己“看起来不好惹”的神态,时刻注意着和其他种族——尤其是人类——的距离,看来想让停战协议改变现状,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阿苏拉,保持着沉默和置身事外的态度,上一条巨龙来时,他们从地下搬到了地上,也许他们可以随时再搬去别的地方,或许他们更喜欢实际点的事情,看得到的数据和可以操控的变量,而非“潜在”的威胁。人类,自有他们曾经纵横泰瑞亚的骄傲和礼数,他们可以悲天悯人,也可以袖手旁观,哪一种行径都可以找到缘由,指挥官很明白,他们可以做英雄,只在局势一片大好的时候。至于希尔瓦里——他们太年轻了。指挥官不确定苍白之树的梦境具体用什么方法教给了他们什么,但他们中的大多数真正接触了这个世界多久?两年?三年?甚至更短?苍白之树纵然被他们称为母树,但无法如同一个领袖一样以铁腕号令他们出征。

  ​ “有一整个世界等着你去团结。”特拉赫恩昨晚这样评价她。她当时不以为意。现在,她隐晦地看向特拉赫恩,那个无数次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又冒了出来。他到底怎么做到的?他之前只是个学者,但很快就适应了契约团司令的职位,在众人面前发表演说,鼓舞士气,业务熟练而从不怯场,几句话就可以凝聚三股大不相同的势力。这是某种只出现在特定人身上的天赋吗?还是有什么诀窍?最关键的是,她会是其中之一吗?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担起这个重任。如果泰瑞亚在某个可能的未来里面临灾祸,人们追溯历史逆流而上,拨开层层绿叶和枝干,会发现源头来自她在此时此刻说了错误的话吗?说到底,让这些人调转枪头冲进巨龙的怀抱,真的是最好的决策吗?她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人群开始躁动不安。

  ​ 特拉赫恩担心地望了望其他人,心里思忖着是否应该首先表态。他希望看到指挥官的眼睛,他确信只要一个对视,指挥官就能找回自己的声音。但她盯着面前的演讲台,似乎上面的纹路是她见过最精妙的谜题。

  ​ 在一切崩塌之前,一声尖厉的鸟啸自远及近,压制了逐渐升腾的窃窃私语。就连指挥官也回过神来,扭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 在众人注视下,一只金鹰——样子的幼龄白头鹰,端坐在一个人类的头上,从刚刚到达的种荚中出来。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一点它主人的傲慢。

  ​ “你们不会碰巧在等我吧?”铃绫双手背后,倨傲但合乎情理地笑着问。

  ​ 陈小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感觉英鹰快掉下去时立刻收手,说:“抱歉来晚了,希望你们不介意。”

  ​ 伯拉罕觉得这话有种熟悉的感觉,是那种其他人想说什么但碍于某种原因说不出口,最终只能叹气收场的氛围。如果其他人知道他怎么想,一定会告诉他,那正是平时他说话时他们的感受。

  ​ 约翰走到指挥官身边,弯下腰,执起指挥官攥紧冒汗的那只手,轻轻在手背上献上一吻,金黄色的发丝垂落下来,小猫一样挠她的手腕。

  ​ “请原谅我的贸然闯入,只是我实在不想错过难得的机会。”

  ​ 指挥官低垂着眼睑,轻声问:“如果我让你们失望了呢?”

  ​ 约翰端详了一会儿她的脸,突然说:“指挥官,你喜欢我的袖扣吗?”

  ​ 指挥官这才发现这个动作很好地展示了他的袖扣,像是专门呈上来进献给她一样。

  ​ 指挥官捧起他的袖子仔细看了看,平平无奇的袖扣,圆形黑色的样式,看起来眼熟,是任何一家服装店都会摆上的基础款,她肯定在哪次逛街的时候扫到过好几眼。她抿了抿嘴,礼貌地说:“我很喜欢。”尽管出于礼节,到也不算撒谎。

  ​ 约翰直起身子,虔诚地说:“那么我今天就满足了。”

  ​ “就这样?”指挥官有点惊讶。她还以为约翰多少作为一个朋友会安慰她几句,比如“我相信你”之类的。

  ​ 约翰侧过半个身子回望她,嘴角带笑,耐心地解释。

  ​ 他说:“对我来说,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 指挥官看着他融入人群,不厌其烦地对任何注目而来的视线回以歉意的笑容。过了很久,久到指挥官已经对公众演讲手到擒来的时候,她回想起今天,仍会感到一点不可思议。她在那个时刻真的相信会有这样一个人,对外界仿佛无所感知,从科瑞塔走到席瓦雪山,只为了向你讨要一个对他袖扣的赞扬。也许这正是她缺少的。在其他人学会妥协的时候,她应当试着多一点执拗。让领袖建立针对墨德摩斯的统一防线,就是她的袖扣。

  ​ 约翰无奈地看着正中央的指挥官,想到她刚刚一脸严肃地说“我明白了,谢谢你”,她到底明白什么了?她真的明白了的话怎么都不该是这个反应吧?半晌,他叹了口气,专心听指挥官讲话。

  ​ “大家好。”指挥官缓慢地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感谢诸位莅临。这充分展现了各位领袖过人的领导魄力。相信各位都听说了墨德摩斯的觉醒,还有这条上古巨龙已然造成的破坏。”

  ​ 指挥官一一看向各位领袖。

  ​ “自觉醒起,这条巨龙便不断向外散布藤蔓,最远已经到达了钢铁平原。如果放任下去,很快,泰瑞亚就会沦为一片荆棘横生的荒地,没有生还的可能。因为这些藤蔓同样残忍凶恶。”

  ​ 她简单讲述了萨比纳斯·执火的战队在钢铁平原协力对战墨德摩藤的事迹。讲述过程中她意外看到了埃里乌斯,后者显然也很意外被她注意到。指挥官朝她微微点头示意,接着讲下去。

  ​ 深呼吸。

  ​ “萨尔玛堡垒已经被它摧毁。康考迪亚堡垒也未能幸免。当你的敌人从地底钻出,能够轻易晃动城墙和塔楼的根基时,即使是守卫完备如它们,也无力抵御。”

  ​ “在它主动发起进攻之前,我们无从得知它会袭击何处。没有人是安全的。我们的亲友、我们的民众、我们的商队……就在前不久,我们的传送点受到了威胁。并且它们随时会再次面临危险。”

  ​ “因此,我站在这里,面对你们,请求你们,泰瑞亚最强大的领袖们——请你们集结所有的武力和军队,共同面对它。为你们自己的生命安全,也为了所有人的生存。”

  ​ “现在,成败只取决于我们自己,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我们必须团结一心,因为我们都是泰瑞亚的一员。”

  ​ “感谢诸位倾听。”

  ​ 会场宁静了片刻。苍白之树说:“感谢你提供的信息。尊敬的领袖们,你们怎么想?”

  ​ “墨德摩斯。”斯莫德率先开口,他叹了口气,然后说,“目前为止,它的攻击虽然广泛,但也很分散。而阿斯卡隆的幽灵则是在持续不断地骚扰我们。如果阿斯卡隆幽灵这个理由还不够,”他揉了揉眉心,发自肺腑地头疼,“我们还有一整个烈焰军团伺机而动,就等着我们在黑烟壁垒疏于防守时大举入侵。”

  ​ 指挥官点头表示理解,说出口的是:“那么等墨德摩斯摧毁了你们的壁垒,那时又该怎么办?”

  ​ 斯莫德高声反驳道:“除非我死!你怎么敢提出这种假设?”

  ​ “它已经摧毁了两座堡垒。我们的一位朋友甚至在其中一场战役中失去了她的姐姐。”指挥官称得上冷淡地说。

  ​ “来我们的地方看看,你会发现烈焰军团和阿斯卡隆幽灵如何屠杀我们的挚爱。然后,或许你就能理解为什么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

  ​ 深刻动人的发言。指挥官听出一丝推诿。

  ​ “我以为你在对付幽灵的事情上已经有希望了,不是吗?”她隐晦地提醒道。

  ​ 斯莫德顿了顿,道:“是,有点希望。那让我能稍微歇歇眼,但也就一只。那个实验你也帮了不少忙,虽然它没有完全成功,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 指挥官点头:“那么,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墨德摩斯是当下最大的威胁。”

  ​ 斯莫德那边的夏尔不约而同哼了几声。他不以为然道:“它们是植物!植物能有多难对付?只要一把好用的喷火器……”

  ​ 提到喷火器,埃里乌斯动了动身体,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她很迟疑,她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出言反对绝对的统领。

  ​ 指挥官最怕的就是斯莫德这样的态度。她提了口气,道:“无意冒犯,但那两座堡垒分别由守夜人和炽天使保卫。”

  ​ 斯莫德斩钉截铁:“他们没准备好,恰巧被偷袭了。将来,所有人都会更警惕,而且做好充分准备。”

  ​ 指挥官觉得眼前发黑,出现了幻听。她听到那个声音说:“抱歉打扰您,斯莫德统领,我是在钢铁平原负责墨德摩藤事件的萨比纳斯战队的一员。关于钢铁平原的详细事件我们已经向上级提交了报告,也许您还没有收到。我想说的是,我的战队和那些墨德摩藤面对面战斗过,它们是具有目的性和战略性的野兽,绝不是——尤其是现在的——一把喷火器就会对付的花花草草。可以说,他们是我的战队遇到的最危险的敌人。”

  ​ 说得真好。她回神,发现真的是埃里乌斯站了出来。

  ​ 她刚说完,斯莫德身后一个守卫嘲笑道:“那说明你的战队没经历过几场像样的战斗。”

  ​ 埃里乌斯愤怒地盯着那个夏尔,但她没有出言辩护。为了正确的信息认知顶撞统领是一回事,因为无聊的挑衅而扰乱峰会是另一回事。

  ​ 指挥官目光冰冷地看向那个夏尔,嘴中的话对着斯莫德一字一句地说:“我亲眼看到那两个地方怎样被夷为平地。”

  ​ 直到那个夏尔收敛了表情,指挥官才微微转向埃里乌斯的方向:“谢谢你,埃里乌斯。”

  ​ 斯莫德抬起手制止任何可能的纷争,叹气道:“我听说了它们的情况有多糟。好吧,我尊重你,这是我同意继续探讨的唯一理由。我不承诺任何事,但会继续参与讨论。”

  ​ 指挥官心里沉下去一点。一个出局。

  ​ “谢谢你,统领。”她仍是这样说。

  ​ 特莱伊悄声自言自语道:“这也许是我唯一庆幸瑞河不在这里的时刻了。”

  ​ 看他们的对话告一段落,科纳特·白熊开口道:“霍布雷克已经为了卓玛和斯瓦尼亚之子忙得脚不沾地,你还想让我们掉头追赶墨德摩斯,把家园拱手送敌?”

  ​ 指挥官沉默。

  ​ 科纳特又说道:“我还记得卓玛觉醒,向我的人民喷吐刺骨仇恨的那天。我失去了朋友,家人,每一天都要苦苦挣扎才不会失去更多。”

  ​ “过去,我们一直是猎物。”指挥官说,“现在到了我们做回猎人的时候。”

  ​ “我明白你的意思。捕食者会狩猎族群中最弱小的那个,而我们不能成为最弱的。”他意有所指道,“我们不是军队,我也不是你的首领。但我的确看到了率先打败最强大的狩猎者的价值。”

  ​ 斯莫德身后的夏尔重重喷了口气。

  ​ “我知道很多人,他们会为了这个在战斗中创造传奇的机会高声怒吼。”

  ​ “我也是。”科纳特豪爽地笑起来,“我不指挥任何人,但我会转达你说的话。当进行深入讨论时,我会派出一个代表。狼灵在上,我甚至可能会自己加入战场。”

  ​ 指挥官松了口气,微笑道:“期待那天到来。”

  ​ 科纳特摸了把胡子道:“我的狼裔和猎人们都热切地追寻着让他们铭记终生的猎物。他们会加入战斗的。”

  ​ 他们的热忱让某些人感到不安。

  ​ 在指挥官还没来得及庆幸有一个好兆头的时候,议员弗伦特开始破坏这个氛围:“为什么不是契约团在处理这件事?他们被困在欧尔了吗?”

  ​ 当确信自己得到了指挥官的注目时,他接着说道:“你有点草木皆兵了吧?特拉赫恩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要知道他和契约团对这些事是怎么处理的。毕竟这是他们的职责。”

  ​ 指挥官气笑了。

  ​ “您亲眼见识过墨德摩藤的能力,议员。”他吓得抱头鼠窜的样子应当很能够说明这是否是草木皆兵。

  ​ 特拉赫恩开口:“另外容我打断一下,这位契约团指挥官远远比我更了解墨德摩斯。我来这里是为了学习、倾听、思考——正如你们该做的那样。契约团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 指挥官和特拉赫恩对望点点头,她接着说道:“我确信契约团会竭尽全力,但光靠他们是不够的。”

  ​ “不够?为什么?你们打败了泽坦。它跟这条龙有什么不一样?再做一次就是了。”

  ​ 指挥官在桌下捏紧拳头,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我们在那场战斗中损失惨重。契约团的兵力被大幅削减。”

  ​ 议员弗伦特用他尖细的嗓音发出沉吟:“那是你们的责任。许多死者都是阿苏拉。”

  ​ “正因如此,您更加不应该和我们其他人割裂开。”

  ​ “我们有充分的防护。”议员弗伦特眼睛露出一点得意的光彩,很快被他的故作正经掩盖,“你是在提议我们应该冲在前线保护你们所有人吗?”他试着收敛嘴角,但效果甚微,“我们在拉塔索姆很安全。”

  ​ 指挥官反而为他高傲的短视放松下来,就像看到老虎的影子最后发现只是只抱着耳朵的兔子。

  ​ “是吗?就像你们以前在地下那样安全?”

  ​ 弗伦特噎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摸了摸鼻子,“唔”了一声:“说得在理。尽管每次提起我都会很愤怒,但如果我们没有到地面上来,派莫德斯和它的毁灭者会让我的族人灭绝。”

  ​ “那么您应当看得出和其他同样希望安全的势力联手之中的明智之处。”

  ​ “目前为止。我们会继续研究局势,参与和其他种族的进一步讨论。仅就目前来说。”

  ​ 指挥官心里耸肩,可以接受的结果。

  ​ “谢谢您,议员。”

  ​ 铃绫双手背在身后,冷静地对身边人道:“鸟窝头,看在英鹰喜欢你的份上,也许你对套麻袋打人有一点兴趣?”

  ​ 陈小枪毫不介怀她的称呼,双眼放光地坦诚:“实不相瞒,我在这方面颇有研究。”

  ​ 议员弗伦特身后的一个守卫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做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不太高兴地说道:“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拉塔索姆掌握了墨德摩斯几次隐秘袭击背后的根据。它的植物触须会猎食那些供给传送点和星门运转的魔法能量。”

  ​ “我不否认墨德摩斯是泰瑞亚重大的威胁,但我必须优先考虑我的民众的安危。”

  ​ 听到女王开口,指挥官下意识地瞥向女伯爵的方向,后者无辜地冲她眨眨眼。

  ​ 女王接着说:“我们勇敢强壮,但人数稀少。长久以来,我们一直陷入和半人马的苦战,他们往往一拥而上践踏我们的家门。每个星期,我都要给失去挚爱的家庭寄送慰问信。”

  ​ 指挥官伸出一只手扫向其他人,说道:“您的处境和其他任何一个种族的没有不同。”

  ​ “也许那是事实,我们都有责任保护自己的人民,见证他们的繁荣。但我不羞于承认我想不出你说的事如何实现。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 指挥官不卑不亢地低头:“我只希望你们可以互相沟通。”

  ​ “沟通?那会有什么用?我才勉强和夏尔签订停战协议,你就希望我们团结协作对抗巨龙?”

  ​ “这是一个巩固和夏尔关系的机会,一个共同的敌人。”

  ​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今天不能保证我们会和你一起踏进战场。”

  ​ “如果您加入之后的探讨,会找到一个最佳途径来做出贡献。”

  ​ “我的确有一些在和半人马的作战中不需要的战略家和研究员。我可以将他们编成小组,找出对抗墨德摩斯的最佳办法。”

  ​ “整个世界都面临重大危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要扮演的角色。”

  ​ “没错,我想我明白了。你让我认清了这个威胁的范围之广之深,这不是一个国家的危机,而是所有的王国。所有的人民。”

  ​ 指挥官趁机加了把火:“魔法是泰瑞亚的命脉,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它……”

  ​ “我会探寻我的人民能提供怎样的帮助。我向你保证。”

  ​ 指挥官欣然:“不是所有问题我都知道答案,但齐心协力,我们会找到的。”

  ​ “我会贡献一支特别的势力来处理这个新威胁。如果没有泰瑞亚,就没有神佑之城。”

  ​ 苍白之树感到欣慰。

  ​ “你们让我看到了泰瑞亚的希望。看来我们——”

  ​ 突然,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细细簌簌的声音从几不可闻逐渐震耳欲聋,仿佛夏尔从远处轰隆隆开来的战车,每个人都警觉起来,环顾四周寻找震动的源头。领袖们的守卫尽职地护在他们身边。守望者罗金注意到了苍白之树的身形摇摇欲坠。

  ​ “拿出武器!我们被攻击了!”无畏者斯莫德提醒道。

  ​ 就在指挥官以为那声音不会再大了的时候,苍白之树终于无力承受痛苦,哀嚎了一声瘫坐在地上。守望者罗金立刻赶上来查看,尝试他所知的所有方法试图缓解母树的痛苦。苍白之树的化身状态很糟,这意味着……

  ​ 空气中凝滞着一股迟疑。人们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或许还有自己呼之欲出的心跳。他们面面相觑,猜测这是否意味着一切已经平息。

  ​ 特拉赫恩攥紧缚蝶之棘,召唤出血肉魔像,沉声道:“敌人来了,保护好自己!”

  ​ 话音刚落,数条粗壮的藤曼从众人的脚底迸裂而出。它们高高冲向天际,以锐不可当之势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躲闪不及的人被藤曼刺穿,或被重重扬起,摔打到地面和墙壁,昏迷不醒。接着,藤曼一层层向下缩回去,露出中间包裹的形态各异的墨德摩藤。它们如同刚走出战舰的士兵,看起来斗志高昂,不死不休。

  ​ “嘿,伙计们?下面来了些不速之客!”泰蜜的声音穿过小邋遢来到顶层。

  ​ “上面也有!”罗克向下喊道。

  ​ 伯拉罕来到科纳特·白熊身边,喊道:“泰蜜,进入魔像,守住阵线。等安全了我们就把领袖送下去!”

  ​ “不行!它们到达的时候摧毁了升降种荚!你们被困在上面了!”

  ​ 玛乔丽和卡丝蜜尔并肩守在女王身边。侦探理智地说:“不,没有。卡丝,开始准备一个——”

  ​ “传送门。”卡丝蜜尔接过话,“已经准备好了。”

  ​ 泛着粉白色荧光的传送门出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不只是她,特莱伊、女伯爵和其他能搭把手的幻术师纷纷开启了连接上下层的传送门,将没有受到攻击的人群向下方送去。幸运的是,这些墨德摩藤似乎也不打算追究其他人,只朝着各位领袖和它们的守卫发起猛烈进攻。

  ​ “好久没遇到这样的战斗了!放马过来吧,墨德摩斯!”科纳特杀红了眼,带领着一众诺恩将冲过来的墨德摩藤撕得片甲不留。

  ​ 伯拉罕一锤挥掉他身边最后一个墨德摩藤战狼,和其他人道:“能走了!我和白熊现在下去。”

  ​ 斯莫德这边也不遑多让,他嘴里喊着“撕碎它们”,利剑刺穿了墨德摩藤躯壳的上肢,从中间将它剖开。罗克丝用长弓一箭箭击倒碍事的墨德摩藤,转头对身后的统领报告:“道路畅通了,长官!”

  ​ 议员弗伦特抓住随便什么人的衣角,躲在他身后哭喊:“我太重要了,我不能死!”

  ​ 铃绫反手打掉他的胳膊,用力将他推给秘法守卫,不耐烦地吼:“闭嘴,蠢货!”

  ​ 这个时候,弗伦特也顾不上纠正称呼,在铃绫和陈小枪合力处理掉大部分敌人时,他拉住一个秘法守卫的胳膊挡在自己面前,声音颤抖着喊道:“秘法之眼,向我集合!我们立即撤退!”

  ​ 相比之下,珍娜女王明白自己在战斗上的劣势,她为自己升起了一个护盾,让守卫可以心无旁骛地对付墨德摩藤。

  ​ “这边走,女王陛下,我护送您下去。”看情势差不多,玛乔丽领着珍娜女王到最近的传送门离开。

  ​ 卡丝蜜尔站在传送门边上对指挥官说:“他们都下去了。你们也跟上。我会尽可能让传送门开着。”说完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 “等等……在你走之前,我必须单独和你说几句。”

  ​ 苍白之树微弱而哀伤的声音响起。尽管她没有指出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叫的是指挥官。

  ​ 指挥官回头,看到守望者罗金已经失去了活力。他闭上双眼躺在苍白之树的怀中,旁边是一个墨德摩藤的尸体,他就是在和它的战斗中献出了生命。但他的神情并不痛苦,也许因为他最终死在了母亲的怀中。特莱伊在母树身边难掩不忍,卡纳克的面色如常铁青,看不出情绪。

  ​ 他们是唯二留守在此地的希尔瓦里。

  ​ “看来最受重视的初生者也只能在危急关头丢下母树。”他嘴里自然吐不出象牙。

  ​ 特莱伊不想显得自我意识过剩,况且他的声音很小,她肯定母树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没有精力听到。但她总感觉,也许这个希尔瓦里的话是对她说的。犹豫几番,她没有回嘴,只是神色古怪难言地瞥了他几眼。

  ​ “靠近些……是的,”苍白之树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扶住指挥官的胳膊,“现在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你了。我变得……虚弱了。”

  ​ 的确。苍白之树的双眼无神,明明是在同样的日光下,她身上的光泽却看起来比任何时刻都更黯淡。她周围的符文同样失去了魔法涌动的光泽。脚下的建筑同她的身躯一样摇摇欲坠。生命力随着她吐出的话语肉眼可见地流逝。

  ​ “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了?”指挥官甚至不敢高声说话。

  ​ “我……我承受不住了。袭击……太猛烈了。那些墨德摩藤撕扯我的根茎,折断我的枝条。”苍白之树近乎耳语地喃喃道,“当……当心。还有另一……”

  ​ “另一个墨德摩藤?”

  ​ “是的,最危险的一个……它直接来自墨德摩斯。”苍白之树突然收紧手心,“它靠近了!如果我死了……”

  ​ “今天不会。它在哪?告诉我!”指挥官焦急地问。

  ​ “嘘……听,你会听见它来的。”苍白之树伸出食指,缓缓落下。

  ​ 指挥官从缺口向外望,深厚的云层不知何时逼近了苍白之树,轰鸣声隐约可闻。

  ​ 母树之心四面环绕的灯盏“啪”一声熄灭,一个接一个。即使是露天的平台,也顿时昏暗下来。

  ​ “她甚至没有为他哭。”特莱伊在昏暗中听到这句话。

  ​ 她忍不住了。

  ​ “我叫特莱伊,你呢?”她等了一会儿,听到那个声音说:“卡纳克。”

  ​ “好的,卡纳克,”她点点头,“请你闭嘴。”

  ​ 日光穿透不到的地方,一只庞然大物撕开云雾,从黑暗中降临。它张开大口,刺耳的嘶吼响彻圣林之地每一处角落。

  ​ 它的两只前爪用力握住母树之心的枝干,在上面留下斑驳的伤口,茂密如树冠的双翼展开,露出狰狞如盘虬的藤蔓脉络,骨架翅膀的边缘锋利尖锐,仿佛死神的镰刀。有一个诺恩高的脑袋从缺口探入,鲜绿和明黄色交织的亮光如鲜血一般在它躯干游走,最终汇聚到它的眼睛,将人们的恐惧和惊疑一览无余。

  ​ 特莱伊看着那双眼睛,无数回忆在她面前闪过,最终停在了她苏醒那天。

  ​ “它……我见过它……我的野猎……?巨龙阴影……”她愣在当下,困惑而后怕地自言自语。

  ​ “卡丝蜜尔!怎么了,你的传送门呢?”母树之心下方,时刻关注着情况的伯拉罕慌忙道。

  ​ “我……我不知道!两道门的联系一直很紧密,但突然之间一下子就被切断了!”

  ​ 特拉赫恩不再关注传送门,心里默念他们会没事的。

  ​ “契约团,拦住那些墨德摩藤!”他迅速而清晰地用目前的人手组建防线,将墨德摩藤和身后手无寸铁的民众牢牢分隔。

  ​ 母树之心四周的墙壁姑且拦住了巨龙阴影,发现爪子无法打破它时,庞大的家伙上下扇动两翼,狂风自上而下吹去。

  ​ 好在小邋遢很稳当,这让泰蜜有精力注意到它并尖叫:“它在攻击主室!”

  ​ 随着话音,巨龙阴影在飞起的高度下重重踏在了母树之心的地板上,整个建筑都剧烈地乱颤。指挥官一个趔趄,半跪在地上。巨龙阴影则重新飞起,绕着屋子外围巡视。

  ​ “坚持住,我们会在下面想办法支援!坚持住!”罗克丝嘶哑着嗓音向上喊话。

  ​ “指挥官!你没事吧?”约翰站稳后连忙跑到指挥官身边,扶住她的胳膊让她爬起来。指挥官这才意识到原来约翰也还没下去。他让出的空位将苍白之树化身的身影暴露在巨龙阴影之前。巨龙阴影仿佛找到了目标,趴在墙边发出一声吼叫。几根巨龙蔓藤从靠近苍白之树的地方冒出,其上锋利的尖刺和有毒的孢子破空挥向苍白之树。

  ​ 特莱伊眼疾手快在集中的蔓藤上方构筑一个玻璃质感的穹顶,让那些投射物反射回去。但还有几只漏网的她无暇顾及。

  ​ “指挥官——”她呼喊道,但已经来不及了。

  ​ 在孢子要砸到这边时,卡纳克出乎她意料地站在了母树身前,以盾牌为中心发散的磁场将他面前的孢子都扔了回去。

  ​ “抱歉,抓稳了——”约翰捞起指挥官,让她靠在自己上身,脚下的皮靴磕了磕鞋跟,用力朝地下一踩,少量火药爆炸的动力让他自己连带着身上的指挥官瞬间从房间这头弹射到苍白之树那头,正在一堆蔓藤之间。他熟练地落地,将指挥官稳稳放下。

  ​ “哇哦。”指挥官揉揉脸,还能抽出一点时间发出赞叹。

  ​ “我管它叫火箭飞靴。”约翰腼腆一笑。

  ​ 但指挥官没有更多时间去疑惑他为什么还留在上层。两人默契地背对背,朝着各自的方向去解决钻出来的巨龙蔓藤。

  ​ 特莱伊在原地留下幻像,向前翻滚躲过巨龙蔓藤甩过来的仿佛泥浆包裹的孢子,双手持剑向另一根巨龙蔓藤挥去。

  ​ 在屋外的巨龙阴影没有闲着,它逡巡一圈,来到苍白之树所在的身后,一阵蓄力,猛然向前伸入两只爪子,在地面掀起两道呈发散状的荆棘。在场的三人迅疾地左右闪避。一招不成,它又另寻了一个缺口,一根藤蔓从他后背伸出,在地上放下一个墨德摩藤战狼。战狼直冲着苍白之树而去,卡纳克不得不在为母树阻挡投射物的同时分神和战狼战斗。在身上添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同时,他还有功夫在脑海里胡思乱想。也许他真的待在牢里太久了,久到忘记上一次这样大张旗鼓地挥舞兵器是什么时候。说起来,他最初为什么会拿起武器投身战斗?又从什么时候对初生者敬而远之?他怨恨母树吗?那又怎么沦落到当起护花使者来了?也许都怪此时的另一个希尔瓦里。她叫什么来着?特莱伊?她还让自己闭嘴,好像自己会乖乖听话一样。就像——

  ​ “闪开!”

  ​ 没错,就像这样。

  ​ “卡纳克!闪开!”特莱伊看到巨龙阴影在他头上伸出利爪心脏都快停止。

  ​ 指挥官刚好消灭掉最后一根巨龙蔓藤,闻声扭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释放出鬼灵之爪把人抓过来。

  ​ 余光发现巨龙阴影似乎因为蔓藤的消失而迟钝许多,整条龙挂在墙上混混沌沌,指挥官想说的话也咽了下去,抓紧机会上前对准巨龙阴影的头部攻击。

  ​ 过了一会儿,它缓过劲儿来,大幅度摇了摇脑袋,重新腾空飞起。指挥官重新和它拉开距离。几下眨眼的时间,它在房间上方探出身子,大张着嘴巴伸长脖子,一团团泥浆球从它口中喷射而出,洒向房间中央。它的范围超乎寻常的大,卡纳克在原地为他和特莱伊支起屏障,但没想到特莱伊不假思索地冲到母树身前,连幻像都没来得及释放。泥浆打在她的身上,发出衣物腐蚀时的滋滋声。然后泥浆滑落,露出她胳膊上几乎见骨的灼伤和不断扩大的毒区。

  ​ 几根巨龙蔓藤又重新爬了出来,仍然贼心不死地对准母树。特莱伊咬着牙给蔓藤支起穹顶,阻挡这样的毒物腐蚀母树。围绕在她身上的明黄色花朵掉落枝头,埋进地上的血污、荆棘和散发毒气的泥浆中,深蓝色的裙摆已然污浊,而她的头颅仍是高昂,不肯放松一丝地盯着上方的庞然大物。

  ​ 卡纳克觉得一股郁闷积聚在心头,无从发泄的他只能更用力地挥砍蔓藤。

  ​ 恼怒于他们攻击蔓藤的巨龙阴影,再次缓缓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它的两只眼睛仿佛山火的种子,看起来只是雷电之夜意外燃起的小火苗,转瞬即逝,很快,快到你来不及走下山坡,整片整片的森林被火舌吞噬,直到你也成为它的一部分。指挥官在清楚看到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寒毛竖起,接着两只巨大的爪子“轰”一下按在它前方的地面。整个圣林之地都为之一震。

  ​ 那样子,简直像逗弄笼子里小鸟的坏猫。铃绫坐在陈小枪肩头想。

  ​ 是的,在短短十几分钟之间,铃绫和陈小枪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些实质性的变化。如果你问陈小枪,他会说现在他们是“平起平坐”了。

  ​ 从铃绫的角度看,她只是在看不到那头巨龙阴影更细节的部分时自言自语了一句“如果有什么更高的地方就好了”,这个人类便不由分说地把她举了起来。要说有什么帮助,可能只是脖子不会那么酸了。她一上去,原本在她肩头的英鹰就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旁边毛绒绒的脑袋上。

  ​ “你在想什么?”充满活力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 真奇怪,明明他看不到自己,却好像知道自己在走神。

  ​ 铃绫拉开短弓,向前方的一只墨德摩藤战狼射去五支毒箭。

  ​ “没什么。”她敷衍道。

  ​ 陈小枪的手从她旁边摸到后背的一支箭,也拉开短弓向相同的目标射去。

  ​ “别这样,告诉我嘛,我想知道。”他一下子变得可怜兮兮,像是一只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摇尾乞怜的大狗,“求你了。”

  ​ 我可不吃这招。铃绫冷漠地想,吹了一个哨音,指挥英鹰抓掉那只战狼脖子上的小花瓣儿。说起来,这个人类作为一个座椅来说,超过平均数值的稳当。在墨德摩斯和人群混战的时候,她格外高于人群,快赶上那个诺恩傻大个了。两个人都用着远距离武器,还有英鹰去前方拖住敌人,因此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真空圈,两人在圈子中心,看起来有些过分安逸了。而陈小枪不死心地想从铃绫嘴里捞出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聊更让人错觉他们在参加什么变装嘉年华,有枕头大战和令人大喜过望的一等奖。

  ​ 敌人不让他们畏惧,哭泣也无从令其动容。铃绫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陈小枪则压根不去在意。这样来看,他们无言中达成的共识似乎远比其他初见的陌生人要多。

  ​ “你想过那些藤蔓从哪里来吗?”坚持不愿分享自己关于龙和猫的比喻的铃绫像扔骨头一样抛出一个问题。

  ​ 而陈小枪做了任何一个称职的大型犬会做的事,稳稳接住它:“没有,也许从地下来吧?”

  ​ “这是普遍的猜测。但是在上方的房间里,那些藤蔓是从哪里来的呢?”

  ​ 陈小枪抬头望了望,他们所在的地方分为不同的层,可以通过悬梯和种荚升降。这也意味着其中的空间是完全暴露的。如果一根藤蔓从地下钻出,那在他们这层应当能看到那根藤曼的一部分。但是放眼望去,没有。除了一些零散的墨德摩藤战狼和躯壳,没有哪根藤蔓一直延申到上层。也就是说——

  ​ “它们直接从母树之心的地面出来?”陈小枪不太确定。他一直以为那些藤曼像是潜伏在地下的触角,从巨龙本身向外伸展,在它认为合适的地方冒出头来,像是鼹鼠。而墨德摩斯在他的想象中就是一个满身藤蔓触手的龙团子。

  ​ 铃绫为他的想象捏了把汗,尽量不动声色地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是唯一的可能。那么问题就是,为什么?”

  ​ “什么为什么?”

  ​ “巨龙的力量很强大,但不代表它们可以凭空让自己的爪牙随意出现在各地。就像泽坦,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它可以复生活物的尸体作为自己的爪牙,但在那个范围之外,它就鞭长莫及,只有通过骨船和其他办法向外输送自己的复生大军。我猜测这些你都知道?我读过你们在这方面的报告。”

  ​ “不,那些培训课我肯定睡着了。不过你说什么?”他突然反应很大地跳了起来,铃绫捏住短弓避免伤到人,在摇摇晃晃中从他肩头跳下来。

  ​ “抱歉。”陈小枪很不好意思地望着她,“如果你想的话,随时可以再上来……”

  ​ 铃绫伸出一只手让他收声,活动活动关节,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了?”

  ​ “你刚说你读过我们的报告?”陈小枪抱着侥幸的心理,期望他只是听错了。

  ​ 铃绫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吗?守夜人收集所有势力的报告。”

  ​ 陈小枪眼巴巴地问:“所有报告吗?”

  ​ 铃绫耐心濒临告罄:“如果你对此有什么问题——”

  ​ 陈小枪连忙摇头:“不!我只是……我没有想过我们写的那些报告真的会有人看——我是说,像你这样的人仔细地看。如果你恰好读到第二十九小队陈姓士兵的报告,也许——”

  ​ “哈!”铃绫突然来了兴致,“你就是那个抄了两页地摊文学的人!我在你的报告里看完了一整本的《风流神佑》。原来你喜好这个。”

  ​ 陈小枪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他讪讪地解释:“不,是我有一个朋友喜欢看。我平时不看的。我什么书都不看。”

  ​ “噢 ——一个朋友。”铃绫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称得上促狭的微笑,“你说的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啊?”

  ​ “真的是一个朋友!我——”他还想为自己的形象做一些挽救。

  ​ 铃绫摇摇脑袋道:“总之是你抄的。我们所有人都看过。你知道守魂者将军怎么说吗?‘如果这个人是我手下的士兵,我一定让他脱掉衣服,身上贴满低劣纸张的杂志书页在三体堡垒正中央站上一整天大声朗读’。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报告。你也算为我们苦闷的军队生活添了不少乐子,鸟窝头。”

  ​ “就像我说的,我不知道这些东西真的有人看——”陈小枪艰难辩解。

  ​ 而铃绫一句也听不进去。“《天使队长爱贵族》,我最喜欢的一篇,你能告诉我‘飞伦’和‘罗根’最后分手了吗?”

  ​ “没有,洛根队长在意识到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费伦后就离开了炽天使,自愿追随他被放逐——不,我没有看过!”陈小枪猛然惊醒,羞愤地跺脚。

  ​ 铃绫笑得拿不稳弓。陈小枪脸色绯红,只觉得自己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接近任何一个可能是守夜人的家伙。

  ​ 之前探讨的话题也自然被抛到脑后。直到后来真相揭晓的时候,铃绫才意识到她隐隐猜对了方向。在巨龙的领域之外,它无从下手;而当它看起来无所不能时,就意味着——

  ​ “我们要和它这样转华尔兹一直到世界末日吗?”卡纳克在战斗的间隙问。

  ​ 他们已经和巨龙阴影打了好几个来回,地上到处都是泥浆和荆棘,墨德摩藤的尸体散落在各处,他们的伤口痊愈又立添新伤。巨龙阴影派来的喽啰打不赢他们,但同样,他们也够不到屋外的巨龙阴影,除了它时不时地身体僵硬暴露弱点,其他时候他们只能看到它的身影在不断地挪动,房间里的光影不停随之轮转。

  ​ “它靠蔓藤吸收魔法能量,消除蔓藤,就会消耗它的能量,会让它更容易露出弱点。”指挥官激活吸血纹章治疗伤势,缓了缓说道。

  ​ “真是个好主意,除了它一直没起什么作用。我们会比它先倒下。”卡纳克说,“以免你忘了,我们还有棵树要保护。”

  ​ 特莱伊忧愁道:“它待的时间越久,对母树的伤害越大。”

  ​ “你觉得它会意识到现在是僵局吗?”约翰微微放下步枪,活动一下肩膀。

  ​ “不知道,狗会意识到自己不能吃巧克力吗?”卡纳克问。

  ​ “好吧。”约翰认命地点头。

  ​ “事实上——”指挥官气喘吁吁地说,“也许墨德摩斯的狗真的会。”

  ​ 回想第一次碰到那些藤蔓,它们长在干涸高地的沙堆中,没有魔径,没有古物,漫无目的地猎杀沙漠生物。但之后它们开始有计划地猎取那些蕴含魔法的古物,进攻魔径能量最集中的传送点,甚至会在钢铁平原测试一些新花招。而今天,偏偏是在举行峰会的时候,不早也不晚,还派出了巨龙阴影。如果说它没有在变得聪明,恐怕难以解释这些转变。

  ​ 而对付智慧生物和对付本能驱使的野兽是截然不同的。

  ​ “什么?”卡纳克不解。

  ​ “我们要和它谈判。”指挥官调节呼吸,挥砍蔓藤。

  ​ “好极了,求它最后一个吃我。”

  ​ 指挥官不理睬卡纳克的讽刺:“如果说我在前不久的军团扑克上学到什么东西——”

  ​ 那是她在安德鲁酒馆的第二天晚上,场面上翻出了三张明牌,都是红色,她错误地将它们都看成了烈焰,和自己手上的两张烈焰牌构成同盟,她想赢,更重要的是赢一些钱。于是第一轮下注她放得很松,只是跟着别人的赌注。约翰在这一轮弃牌。第二轮,她适当地提了些赌注,佩特拉在这一轮弃牌。第三轮,她终于在第五张明牌翻出来时发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她最后的牌型什么也不是,而至此她已经押下去了三分之二的筹码。明牌中有百夫长、护民官和统领,其他人有极大的概率拿到顺子。陈小枪首先下注,中规中矩。接着是安德鲁,他长叹一口气弃牌。然后是她,她决定全押。

  ​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如何表现得云淡风轻,如何毫不留恋地推光筹码,如何强压住坐立不安的冲动等待陈小枪表态。幸运的是,他选择了弃牌。

  ​ 尽管专业的牌手不会互相翻看底牌,但陈小枪好心地告诉了她自己放弃了从百夫长到可汗的战队,因为她看起来胸有成竹,每一步动作都恰如其分。指挥官则好心地没有告诉她自己只有一个队长单兵作战。

  ​ “面对自有算盘的对手,我们永远可以尝试虚张声势。”

  ​ 特莱伊恍然道:“噢,你是说——”

  ​ “不错。我们要让自己的人数翻倍,攻击更猛烈。”

  ​ 卡纳克狐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果我们能做到的话——”

  ​ “不,我们不用真的做到。”约翰咧嘴解释,“只需要看起来……”

  ​ “炸弹、仆从、幻像,不用在乎实际威力,越唬人越好。如果有什么飞到它身边吓吓它——”指挥官沉吟。

  ​ “烟花!”约翰和她一起喊道。

  ​ “我的包里有之前斗龙节剩下的烟花,还有迫击炮。”约翰背好步枪,走到角落翻找背包。

  ​ “我可以召唤仆从。特莱伊,掩护我们。”指挥官也收起武器,开始引导唤灵法术。

  ​ 特莱伊尽职地召唤出三个幻像,让藤蔓把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卡纳克头疼地看着指挥官,这就是把他抓进监狱的人?

  ​ “你确定不会反而激怒它?”他尝试担当那个队伍里唯一理性思考的人。

  ​ “我不确定,卡纳克。”指挥官集中精力抬起手,召唤出一只血肉魔像,“但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打破僵局的唯一办法。如果你有更好的,我乐意倾听。”

  ​ 卡纳克不语,和特莱伊一起给二人打掩护。真遗憾女伯爵禁止他携带炸弹,不然这个时候也不会是那个人类一人出风头。

  ​ 约翰将包里的炸弹都倒在地上,把所有烟花的引线绑在一起。忽然他想起什么,向下层大喊:“小枪,烟花!”

  ​ 听到声音的铃绫疑惑地望了眼陈小枪。陈小枪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仍然把包里的烟花找了出来。

  ​ 铃绫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烟花,又看了看当空的巨龙阴影,让陈小枪把烟花分发给无力参加战斗的人。

  ​ “总之肯定是拿来放的。而且对准那个怪物放。”铃绫向陈小枪解释道。

  ​ 在特莱伊维持不住幻像之前,指挥官和约翰说他们准备好了。指挥官让每个仆从都抱着几颗炸弹,特莱伊和卡纳克也拿着炸弹。约翰打着火,向指挥官点点头。指挥官便将平台上最后一根蔓藤拦腰斩断,巨龙阴影的行动一下子迟缓起来。约翰便点着烟花的引线。

  ​ “指挥官,斗龙节快乐!”约翰看着上升的烟花筒说。

  ​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那头巨龙阴影的脑袋边炸开,组成各种滑稽有趣的图案。底下的陈小枪见了,指挥着手拿烟花的人:“现在放!斗龙节快乐,各位!”

  ​ 第一批烟花刚消散,更多烟花从下层升起,在巨龙阴影身边绽放。那些烟花让满是阴霾的天空明亮了一阵,让下层的人们感到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不久前的斗龙节,人们庆祝泽坦被消灭,每个人都充满希望,摩拳擦掌地想要打败巨龙。人们第一次知道,第一次相信,上古巨龙不是不可战胜的。这就是让人们在那段庆典中所有快乐的源泉,信念。原本因突袭而惊慌的人们逐渐冷静下来,他们为亲友的死亡流下热泪,又有斑斓的希望映照在他们的泪光中。

  ​ 上层,随着约翰的一声“扔”,几人和仆从将身上的炸弹尽数往巨龙阴影身上砸。有些炸到了它,有些没有,但巨响和四散的弹片也够它受的。有些炸弹中是浓烟和毒雾,将巨龙阴影团团包裹起来。约翰手拿着迫击炮底座,一股脑地朝它打空身上的弹药。大部分和它的身体擦过,砸在了树干和墙壁上。但它的好处就是动静够大。指挥官不知道它怎么样,但她自己的耳朵已经嗡嗡作响了。

  ​ 卡纳克猜测那家伙不是很好受,因为它艰难地将头从母树之心的缺口处挪开,身子不自觉地向后倒去,看起来很是花了番力气才翻过来振动翅膀。它不甘心地朝着母树之心里吼叫了几声,然后摇摇晃晃地飞远了。如同来时一样,消失在乌云迷雾中。

  ​ “威胁暂时……被遏制了。”苍白之树有气无力地说,“请靠近些。”她呼唤指挥官。

  ​ 指挥官收好武器走过去,苍白之树颤抖的指尖轻轻搭在她的手心。

  ​ “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事情。”微弱的光芒从她指尖发出,带指挥官看到一幅画卷。

  ​ 从红枫树的根须一路向上到交错的枝叶,茂密的树冠自近及远被冰雪覆盖。

  ​ “我正在消退……”

  ​ 红叶落尽,青木已枯。

  ​ 云层之上,数道能量剧烈波动的光柱拔地而起,直达九霄。光柱之间,巨龙阴影的身姿肆意翱翔,折返周旋。在最盛那道光柱中,乍然现出一个蛋状的椭圆物,而巨龙阴影静候其旁。

  ​ 接着画面急转直下,无数紫色水晶簇拥之地,那枚金蛋吸收着无穷的能量,仿佛即将破壳而出。周围的紫色水晶一点点生出裂痕,应声折断。

  ​ 忽然粗壮的藤蔓自四方围困住金蛋,一层又一层,直到金蛋璀璨的光芒一点也无法穿透,世界一片漆黑。

  ​ 指挥官恍惚地从那些景象中苏醒,发现苍白之树的手已经不知不觉地滑落下去,她轻阖双眼,呼吸清浅,像是睡着了一样。

  ​ 卡丝蜜尔的声音传来。

  ​ “起作用了。传送门已经稳定了。可以下来了!”

  ​ “这就结束了?”卡纳克有些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道。

  ​ 特莱伊瞥了他一眼说:“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 “什么?”

  ​ “初生者,或者别的希尔瓦里,他们并非丢下母树,而是在保护更多人,这也是母树会希望看到的。”

  ​ 此时,几个守望者侦察兵穿过传送门上来。

  ​ “母亲,你还好吗?”他们行色匆忙,语调焦灼,“快!她受伤了,需要治疗。”

  ​ 其中一个守望者向指挥官说道:“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接下来我们会尽全力照顾她。谢谢你帮忙保护她。”

  ​ 指挥官点头:“希望她会没事。再见。”

  ​ 约翰跟在指挥官身后通过传送门。特莱伊和卡纳克则还留在母树之心。

  ​ “你瞧,卡纳克,我一直在好奇,你为什么不试着相信别人,相信你自己?人们不会就像说一句‘抛弃’一样那么简单地放弃另一些人。难道你会认为自己为了母树抛下了其他所有人吗?”

  ​ 卡纳克想当然就要回答“不”,但他突然看到了很久没看到的场景,阿苏拉的立方体建筑,众多希尔瓦里惊慌失措的面孔,他听到了很多惨叫,也许还有他自己的。他想起一个久远的人类笑话。当你生了五个孩子的时候,永远别指望对他们一样好。

  ​ 他忽然笑了一下,说:“如果你要这么安慰自己的话。”说罢,头也不回地从传送门离开了。

  ​ 指挥官到了下面,才意识到这里也经历了激烈的战斗,许多人负伤,还有些人牺牲。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战场上的啜泣,但每一次都会让她深感难过。当她越往世上从此没有流血的方向努力,越发现那仿佛是世界发展中不可避免的一环。希尔瓦里的修护者奔走各处,查看死者和伤员,尽力救治。她看到契约团也有士兵失去意识,昏迷在地上,拉兰瑟跪坐在他们身旁,神情不复以往的坚定。

  ​ “我感觉自己就像刚苏醒的嫩苗,脆弱不堪。苍白之树——我的家园、我的母亲、我的避风港……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她这么虚弱。”

  ​ “这就是我们和墨德摩斯战斗所有面临的。”特拉赫恩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

  ​ 来吧,往好处想。指挥官心里暗道,做点你能做的,垂头丧气的人已经够多了。

  ​ 她缓缓吸气,慢慢吐气,至少现在不会有人怀疑墨德摩斯的威胁了。这大概也算一个好处。她走向各位领袖,很高兴看到他们活蹦乱跳。

  ​ 弗伦特率先向她走来,他语气难得诚恳地说:“尽管我对你抵御那只怪物攻击的努力十分感激,我现在迫切希望离开这个香气熏人的温室,和我拉塔索姆的同事尽快交接。”

  ​ “您随时都可以离开,议员。现在就可以。”指挥官回以同样地诚挚。

  ​ “看来你是对的。”珍娜女王说,“如果说我本来还对墨德摩斯的危险性有什么疑问,这次袭击把它们全打消了。如果你有了什么其他进展,请你一定让我知道,好吗?”

  ​ “我一定知无不言,陛下。”

  ​ “我们痛击了那条巨龙,狼灵会为我们骄傲的!我等不及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狼裔了。没等我讲完故事,他们就会开始打磨武器,准备大战墨德摩斯了。”科纳特·白熊兴致高涨,胡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 他的情绪略微感染了指挥官。指挥官稍微轻松地笑了笑,赞叹道:“你打得很好。”

  ​ 科纳特·白熊朗笑几声,转去吩咐自己的守卫。

  ​ 接下来,就剩刚刚态度不甚明朗的夏尔了。

  ​ 斯莫德统领定定地看了会指挥官,不急不徐地说:“我们会尽快返程,等到帮助了这些希尔瓦里之后。”

  ​ “想得很周到,统领。然后呢?”

  ​ 斯莫德咧开嘴,露出他的尖牙:“然后,我会和我的护民官开一个战略会议。他们需要知道我掌握的情况。在那之后,”他意味深长,“我会指派专员来和其他种族合作。”

  ​ “明智之举。”指挥官奉承到。

  ​ “我知道。”斯莫德摆摆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 指挥官见好就收:“是,统领。”利落地离开了这里。

  ​ 她找到特拉赫恩的时候,拉兰瑟似乎已经调整好心情,准备好伴在特拉赫恩左右。

  ​ “我现在就要走了。我迫切地想回到三体堡垒继续进行对抗墨德摩斯的准备工作。”特拉赫恩对指挥官说。

  ​ “这让我想起利爪岛的瘟疫使者。”指挥官提到。

  ​ “可怜的狮子拱门。”特拉赫恩感慨,“它最近的厄运过头了。”

  ​ “过太多了。”

  ​ “不过,这次攻击表现出了一点谋略,这不符合我对上古巨龙的认知。”他敏锐地指出了指挥官在意的问题。

  ​ 指挥官颔首:“同意,攻击的时间太巧了。”

  ​ 特拉赫恩握拳砸进手心里,思索着道:“我们需要更多信息,谁能提前知道峰会的事?”

  ​ 指挥官一时卡壳:“呃,受邀参加的人和任何他们分享这个消息的人。”

  ​ 特拉赫恩了然:“太多了。这个消息就像渗过棉花的水。没什么帮助。但的确有人派出巨龙阴影来追杀我们。”

  ​ “谁会做这种事?”指挥官皱眉。

  ​ “不知道。但我会找到他,那个满心黑暗的家伙。”他看到特莱伊走来,转而问她,“你记得那个怪物,对吗?在你的梦境中。”

  ​ 特莱伊心有余悸:“怎么可能忘?”

  ​ “梦境中看到的事物会以另一种方式接近我们。你的野猎……你感受到召唤了吗?”

  ​ “有段时间没有了。但我现在感受到了。这是一个新的野猎吗?”

  ​ 特拉赫恩正视她:“是同一个。你帮助我们打败了泽坦,但野猎没有结束。下一阶段正要开始。”

  ​ “上古巨龙……”特莱伊自言自语,“墨德摩斯。”

  ​ “好极了,卡纳克。游戏时间结束,你通过了面试。”女伯爵保持着希尔瓦里的幻化,对沉默不语地卡纳克说道,“你和他们一起走。”她下巴朝特拉赫恩扬了扬。

  ​ “为什么?”

  ​ “我要你尽可能地了解契约团的计划。跟着他们一直到集结地。”

  ​ 在卡纳克出发前,她嘱咐道:“我需要一个能把工作做好的人,而我相信你就是那个人。”没有戏谑,没有笑话,没有双关,女伯爵阿妮丝终于坦率了一次。

  ​ 卡纳克微微俯身:“我会证明你是正确的。下次再见。”

  ​ 另一边,指挥官的小队帮助处理满地的墨德摩藤尸体,当他们聚到一起时,卡丝蜜尔说:“众神啊!太可怕了!我还在发抖。”

  ​ “苍白之树会没事吗?”泰蜜询问。

  ​ “没人知道。”罗克丝回答,“有个希尔瓦里跟我说他从没见过苍白之树这样。那头龙的伤害太大了。”

  ​ “那个风裔追杀者身上的纸条,指向一个重要的目标——一个领袖。你们觉得他说的会是苍白之树吗?”玛乔丽分析道。

  ​ “我想他把答案带进坟墓里了。”伯拉罕把最后一个墨德摩藤躯壳的尸体堆在地上,坐在一旁调整呼吸,“不过那些巨龙爪牙肯定让人们明白了,这场峰会完全不是浪费时间。”

  ​ 指挥官很高兴她和伯拉罕有一次相同的见解。

  ​ “你还好吗,老大?”罗克丝有些担心地看着指挥官,“你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上面发生什么了?”

  ​ “苍白之树,她昏迷之前让我看到一个幻景。”

  ​ “幻景?什么样的幻景?”伯拉罕问。

  ​ “我不知道。有一道金光,到处都是水晶。”

  ​ 泰蜜打开小邋遢的外壳,探出头摸摸指挥官的额头:“你确定不是因为那头龙给了你一棒吗?”

  ​ 指挥官微笑捏着泰蜜的小手:“确定。是苍白之树展示给我的……像是某种行动的召唤。”

  ​ 卡丝蜜尔紧张地保住玛乔丽的胳膊:“什么行动?她想说什么?”

  ​ 指挥官摇头:“恐怕我不清楚。”

  ​ 罗克丝点头:“没事,我们会弄明白的。”

  ​ “没错,首先了解有关巨龙的一切。”

  ​ 伯拉罕站起来甩甩腿:“直说我们能帮什么忙。”

  ​ “卡丝和乔丽,我想让你们俩去德曼修会。”

  ​ 玛乔丽牵住卡丝蜜尔的手:“研究是我的强项。我们会直接去那儿。等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就给你写信。”

  ​ “谢谢!泰蜜,你要继续你的研究,但保持低调。”

  ​ 泰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小邋遢里敲敲打打:“是,我们可不想再多冒出一个议员指手画脚,让我的研究偏离正轨。我会小心的,老大。他们都会以为我只是在做课程作业。”

  ​ “完美。伯拉罕和罗克丝,跟紧泰蜜,以防她需要什么。”

  ​ “没问题,老大。”罗克丝敬了个礼,“那你呢?你要做什么?”

  ​ 指挥官挑挑眉,终于有一次记得问她。

  ​ “破解那段幻景。泰瑞亚的未来在它身上。”
第二季世界动态 往昔回响(萨尔玛堡垒的幽灵)
  那是一个雨后的下午,雪地上反射的阳光淡淡地照进德曼修会的前厅。特莱伊远眺着修会西边的山脉,它们一直连绵到血潮海岸,翻过这座山,东西跨越血潮海岸,躲过路上的海盗、蛇妖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再向西走,就是利爪岛。可是山峰太高了,雪又太过刺眼,除了一惯的白茫茫,她什么也看不到。没有半个人影。她望不到远行者的背影,也瞧不见归来人的身形。

  半晌,她收回目光,越过角落慷慨演说卓玛祝福的高个诺恩,不时和路过的学者点头致意,穿过两旁摆放书卷的长廊,一路到达圆形的中心大厅。那里,大大小小的石碑篆刻着修会积累的无穷知识。魔法力量从石碑上涌出,让碑文散发着微光。石碑受魔法的吸引围绕在一起旋转,一直延申到高高的天花板,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柱。几乎每一个冒险者都会来到这里瞻仰这道奇观,感悟这些石碑蕴含的魔法流动。特莱伊也不例外。瑞河也不例外。事实上,她们正是在这里相遇的。

  从最左侧的楼梯口下去,折过一个平台,下了台阶微微右转,就是修会宿舍的大门。在那之前,特莱伊的左手边,就是修会的大讲堂。讲堂的门此时大开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桌椅七扭八歪,草纸和笔墨随意的散在桌上,一切都维持着上一次学者下课时的状态。她轻轻叹了口气,走进去收拾起来。守夜人嫌弃修会没有纪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喵。”一只灰白色的小胖猫端坐在讲台,尾巴一晃一晃的,像今天的太阳一样懒洋洋地和她打招呼。

  特莱伊顿时放下手中的凳子,走过去稳稳抱起它:“噢,艾登,怎么舍得离开档案馆了?是不是饿了?”

  这只猫没有名字,没人知道它从哪里来,不过一些学者喜欢叫它“艾登”,因为它总是在放有《艾登日志》的那一排书架上巡视,而且对这本书的摆放位置情有独钟。它一反科瑞塔贵族猫沉浸在暖湿和甜香空气中的习性,蜗居到寒冷的德曼修会中布满灰尘和时间磨炼痕迹的档案馆,总是让人想起逃离大城市当一名自由自在游侠的艾登本人。

  德曼修会的人都很喜欢它,修会的厨师每次进档案馆端茶送水,都少不了喂它一些小点心。因此被养得灰灰胖胖,油光水滑的。

  艾登毛茸茸的尾巴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胳膊,感觉就像是……就像是瑞河的尾巴一样。但她其实从来没摸过瑞河的尾巴,她还没弄清楚这对夏尔来说是否算个忌讳。

  她心不在焉地顺势坐下,沉浸在艾登舒服的手感中。这多少缓解了一些她的不安,可以让她不去考虑赛仁匆忙的旅途是否一帆风顺。这是赛仁接手她和瑞河两个修会新人以来,她们第一次没有一同外出。赛仁想要先行前往利爪岛,她可以留下等瑞河回来——按计划是今晚,等她回来,她们可以第二天一早出发,顺利的话也许可以在当天晚上或是隔天凌晨在利爪岛和赛仁会合。赛仁说了好几遍她本来也没有打算和特莱伊一起出发,还提到了另一个和她同行的守夜人。但特莱伊仍然觉得陪伴赛仁是她的一部分职责。她有点内疚,因为她选择了留下等瑞河回来,就好像说赛仁不是那么重要一样。但不是那样的。

  “我应该和她一起去的。”特莱伊的不安积聚,连艾登的小肚子都无法消化。艾登无辜地翻了个身,露出肚皮,特莱伊顺手挠了挠,对它说,“你也觉得我应该和她一起去对吗?”

  艾登叫了几声,敷衍但婉转。

  特莱伊说着就要抱起艾登回宿舍。当她站起来时,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十分钟前就听到你下楼了。”

  特莱伊惊讶地抬头。

  指挥官抬起头。

  她感觉到讲堂门口有人,放下书本,意外地看到了特莱伊。天色已经不早了,厨师们都不再供应茶点,油灯也很快要再续。

  “你还没睡吗?”指挥官下意识轻声说,这里和宿舍不远,寂静的夜晚又放大了一切细微的响动,包括猫咪呼噜噜的鼾声。

  “最近发生太多事了……”特莱伊有些疲惫地说。

  指挥官合上书,耐心地问:“你想谈谈吗?”

  特莱伊感激地笑了笑,关门走了过来。指挥官倒了杯热水给她,她小声道谢。

  “你的幻景,有头绪了吗?”特莱伊问道。

  指挥官那起桌旁的几张纸递给她。

  “一位学者建议我将幻景画下来。大概是这样三个画面。不完全准确,但也许比语言有效,你有什么想法吗?”

  指挥官的画只比孤儿院的孩子们好一点点,也没什么技巧和美感可言,但她尽力还原幻景中看到的每一个细节。

  “这个,”特莱伊指着第三幅画上中间的金色发光物体说,“你觉得这会不会是——”

  “一颗蛋?我觉得也是。”

  “巨龙阴影在守着这枚蛋?”

  “守护、寻找、看管、囚禁,很难说,但它一定对墨德摩斯来说很重要。”

  “也许是墨德摩斯的蛋?”特莱伊大胆猜测。

  指挥官耸肩:“我们对上古巨龙的繁衍生态还欠缺点了解。”她接回画,找出第一张树木逐渐干枯的画展示,“你觉得这些幻景是正在发生的事情吗?当我看到这个画面时,苍白之树说她在消失。”

  “梦境……”特莱伊呢喃道。

  “什么?”指挥官没有听清。

  特莱伊回过神,解释道:“我在想,你看到的幻景是不是和母树给我们的梦境同源。你知道的,每个希尔瓦里都会在梦境中看到自己的野猎。”

  “就像特拉赫恩的野猎是净化欧尔。这意味着什么呢?”指挥官请教道。

  “这意味着,你看到的这些画面,很可能是一个预言。”

  指挥官点点头,重复道:“预言。”

  “你的反应很平常。”

  指挥官疑惑:“为什么不呢?”

  特莱伊顿了顿,说道:“预言叙述那些未来都会成真的事情。特拉赫恩说过类似的话,‘梦境中的事物会以另一种方式出现’,书里也这么写,你不能低估预言的力量。如果我们的猜测正确,墨德摩斯会拿到那颗蛋,就算不论这对它来说有什么好处,这颗蛋本身可能意味着又一条上古巨龙。在那之后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她越说越觉得问题严重。

  指挥官点点头,语气轻柔地说:“啊,也许这正是问题所在。”她燃着另一个油灯,“不知道你去过霍布雷克的大酒馆没有?”

  特莱伊摇头。

  指挥官微微仰起头,用一种陷入回忆的语调怀念道:“在大酒馆的中央,摆放着一颗卓玛的牙齿。一个伟大的猎人曾前去消灭卓玛,尽管没有成功,但他带回了这颗牙,表明即便强大如卓玛,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英勇的战士。”

  “后来,诺恩中出现了一个——姑且也叫它‘预言’,如果某个诺恩能够击碎那颗尖牙,那么他就是预言中注定的英雄,将带领人们打败冰霜巨龙。”

  特莱伊为这个故事着迷,她看到指挥官淡然的神情,开口问道:“但是你不相信?”

  “这个预言吗?我相信与否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没能击碎它,伊尔没能,事实上,我现在还能讲述这个故事的原因,就是没人能,至少直到这一刻,没人能靠自己把那个东西砸烂。这某种程度上正好印证了那个预言。”

  “所以你们——”特莱伊迟疑地停下。

  “我们中没有谁是那个预言里的英雄。”指挥官接着她的话回答,浑然不觉自己戳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也就是说,打败冰霜巨龙的不会是你们。”特莱伊转不过弯,“怎么会?你可是契约团指挥官,你打败了泽坦。如果有谁能够打败巨龙,一定是你们。况且……况且,如果你们最终没有打败巨龙,那现在的努力不就全都失去意义了吗?”

  指挥官眨眨眼,喝下一口热水,夜半的席瓦雪山脚下,即便是上好的麦酒也没有一杯热水甘甜可口。她惬意地说:“当然不,我会满怀希望地死去。”

  特莱伊不语。

  “我想说的是,在我看来,预言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都不会影响我们此刻做出的决定。”指挥官手指在书本上轻轻敲打,“不要去苦恼预言的那刻到来时该怎么办,我们先搞清楚这颗蛋,找到它,看好它,如果它落入墨德摩斯手里,我们就夺回它。 ”

  “抱歉,打扰一下,指挥官?”爱拉·玛凯从门外探出头,“哦,特莱伊,你也在这儿!不,没关系,请坐下。正好你可以一起听。”

  “萨尔玛堡垒出现了一些异常情况,我派了一个年轻人坎倍尔去调查。最新的读数显示可能和幽灵有关,我需要可靠的人保证她的安全。其他人不是有任务就是在筹备随契约团出发,你们可以去那里找她吗?”

  现在已经很晚了,指挥官提议她们明天一大早出发。特莱伊道了晚安,睡前的谈话似乎没能缓解她的紧张。随着脚步声消失,讲堂里又只剩下指挥官一个人,和一只打呼噜的猫。她站起来活动活动腰,吹灭了油灯,挠了挠艾登的下巴,拿起桌上的书,向档案馆走去。越过一排排承载灰尘和历史的书架,走到最里侧的地方。指挥官将书插入空位。书脊写着石疗者欧格登的名字。

  夏尔的爪子轻轻划过“石疗者欧格登”的名字,在一排书脊中,挑出和阿斯卡隆有关的名字。

  “你刚说赛仁给你留了封信?”特莱伊背靠着一排干净的书架,好奇地问那个刚换下修会的服饰,戴着眼罩从书架上挑选书籍的夏尔同伴。

  “没错。”瑞河心不在焉地点头,“她说她在幽灵的研究上有一些重大发现,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会和我好好聊聊,也许还可以准备实验。”

  特莱伊——已经忘了刚刚在隔壁讲堂里的苦恼,艾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了房门,从厨房的动静来看,它很可能去了那里——她的心思全被到家的同伴占据,还有同伴一路的经历。

  “我还从没见过幽灵呢。”特莱伊神往地说。

  听到她的语气,即使并非真的能看见,瑞河还是转过头瞥了她一眼,轻笑着说:“那等她回来,有你看的了。”

  “你见过幽灵吗?它们一直在阿斯卡隆吗?你和它们说过话吗?它们长什么样?像故事里一样吓人吗?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吗?”特莱伊激动地蹦出一连串问题。

  点头。点头。摇头。摇头。瑞河轻轻抬起眉毛:“抱歉,你最后说什么?”

  特莱伊一下子捂住嘴,支支吾吾地说:“不,没有,我是说,幽灵,就是——总之——噢——”她忍不住感叹道,夏尔的尾巴可比猫好摸多了。

  瑞河的尾巴在特莱伊手臂上左右摆着,细密的绒毛像是一把小刷子,让特莱伊想起学者们从挖掘的古物上扫走尘土的那一把。

  尾巴最后在她手腕绕了个圈,回到瑞河身后。瑞河戴着眼罩,翻找书籍的动作如常,特莱伊甚至不确定刚刚那是瑞河的授意,还是尾巴有了自己的想法。

  “答应我,刚刚那些话别对第二个夏尔说。”瑞河的声音低低响起,“我喜欢保有独特。”她的语调狡黠,能让你清楚看到她被蒙住的眼睛如何调皮地眨了两下。

  特莱伊连连点头,保证道:“当然。”

  之后她们又谈了些什么,特莱伊记不清了,只记得第二天她们没能赶到利爪岛。因为岛上据说从狮子拱门建成以来就没有启动过的灯塔,在它的光芒穿过云层,又高又远地传向海岸另一边的城市时,利爪岛陷落了。泽坦的亡灵大军驾着骨船乘风而来,吞噬了这座要塞。雄狮守卫牺牲过半,勉强逃出巨龙魔爪的,仅有一艘风雨飘摇的船罢了。

  载满伤员的船驶入狮子拱门时,特莱伊和瑞河正在一艘“借”来的海盗船上,试图前往悲音岛,用地形甩掉海盗。因为瑞河说她在海盗里有个熟人,而顺风乘船会缩短路程。但她没说是仇人。事情发生时,她们刚决定弃船,准备游往北部海岸,照瑞河的说法,她在那儿也有一个熟人。就像她们没有到达利爪岛,那一天很不走运,她们没有到达任何想去的地方。灯塔的光从西边辉映而来,她们漂浮在水面,仰头去看光来的方向。那景象也吸引了水下的鲲艮。他们纷纷露出头,不约而同地望着灯塔。在那时,她们已经为献身的赛仁投去了注目礼,只是她们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特莱伊?”指挥官回头叫道,“特莱伊!怎么了,一直在原地发呆?”

  特莱伊回过神来,快步跟上,摇摇头:“没什么。”

  她看起来不像没什么,但指挥官没有强求,转而说道:“前面就是萨尔玛堡垒了。”

  从她们站的地方,萨尔玛堡垒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外部的藤曼已经被清除,斑驳的墙壁耸立。如果真要说什么不对劲,那就是太安静了。

  “……幽灵在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的源头已经不可考。正如人们对迷雾之地的了解,目前学者们对幽灵的了解同样局限于它所呈现的样子,即观察、假设、尽可能地验证,而对于它的起源或其背后的原理,并没有一个得到广泛认可的学说。此处我们认为,幽灵——或者说灵魂,可以看作生物意识的延申,一种思想的具象化。他们拥有生者的记忆,会做出和生者相同的选择,唯一的区别只是,幽灵脱离了肉体。这导致灵魂的强度与肌肉的力量或体格的健壮无关,而只受影响于精神和魔法……”

  “那有两个守卫。”指挥官指着堡垒门口说道。

  特莱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隐约看到两个飘忽不定的人影。

  “……普通幽灵在生者看来,最大的特点在于其身体的半透明,部分幽灵呈现一种淡蓝色的光晕。有学者认为这种光晕和幽灵的强度有关,越强大的幽灵光晕越亮,这一点无从得到证实。可以明确的只有,大部分幽灵,以阿斯卡隆幽灵最为显著,周身泛蓝……”

  那是两个炽天使幽灵,在墨德摩藤袭击那天就负责看守大门。指挥官甚至还能想起他们的面貌。随着指挥官和特莱伊接近,两个炽天使幽灵拔出武器,戒备起来。

  “又是墨德摩藤!击退它。把它们都赶走!”其中一个炽天使说。

  指挥官转身拔出武器:“墨德摩藤?在哪?”

  “……民众对于幽灵普遍有两个误解。第一,他们还是他们。第二,他们不会造成伤害。仍以阿斯卡隆为例,幽灵尽管保留了记忆和思想,但也无法继续成长。他们对外界的感知通常被错误地固定于某个阶段,换言之,他们被困在了一段时间里,任何带他们脱离困境的尝试都是徒劳。他们会制定战略、会感受喜悲,但无法不将你视为他们的敌人。即使你本身并非,也不止一次表明战争已经结束……”

  特莱伊只看了一眼,就握住指挥官的手臂将她拉向一旁,正好躲过炽天使射来的弓箭。

  “我想他说的是我们,指挥官。”特莱伊拿出火炬,向周围释放一圈白雾,隐去两人的身影,烧灼面前的幽灵。

  “……故事中常常将幽灵描绘为和这个世界隔绝、不可被感知也不能对现状做出改变的存在,有文学评论者认为这源于写作者想要表达的一种对死亡的无力感,但实际上,他们对你能造成的伤害和你对他们能造成的几乎一样多,甚至更危险,因为他们不会再死一次……”

  指挥官恰好瞥到稳稳插入土地的幽灵箭,上面带着一缕从她左肩滑落的头发。

  杀掉幽灵的感觉和杀掉复生军的感觉同样糟糕,他们都是在和巨龙的战争外再一次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解决掉门口两个幽灵,指挥官推开大门。倒在地上的幽灵消失前,特莱伊用幻术在他们手心里放下一片黄色的花瓣,花瓣尖是深深的蓝色。

  堡垒里面的景象仍是熟悉的破败。一道颤抖的声音从堡垒深处传来。

  “炽天使,你们在干什么?离我远点!”

  指挥官和特莱伊交换了眼神,那很可能就是坎倍尔。

  “……目前的主流学说认为,灵魂应当存在于迷雾之地,但以何种形式或是具体何处,仍需要对迷雾之地的进一步探索。众所周知,迷雾之地太过广阔而无序了……”

  她们走下中央的深坑,两个炽天使幽灵迎面攻来。

  “萨尔玛堡垒不会陷落!”他们嘴里喊着,英勇而战,一如他们死去的那天。

  特莱伊同样,在他们的躯体消失前放下两片花瓣。

  “……唤灵师,掌握死亡魔法的群体,不乏一些激进者掠夺生者的灵魂,或是试图召唤亡者已然安息的灵魂。他们的目的人们不得而知,囿于上述的因素,这些尝试也很少善终……”

  “别放弃!我们能打败这些墨德摩藤!”

  贝林达·德拉奎。熟悉的声音让指挥官恍了下神。

  接着就是那位年轻的探险家绝望地哭号:“不,不!离我远点!我不是墨德摩藤!”

  指挥官和特莱伊继续向前推进,又是两个炽天使幽灵。

  “我们绝不撤退!”他们喊着。

  贝林达的幽灵高声道:“砍碎他们!”

  “滚回你主子那儿去!我们可不怕你!”

  炽天使幽灵奋力地挥砍长剑,天使之翼样式的盾牌沾着鲜血和藤曼绿色的汁液。他们用呼喊和攻击发泄恐惧,全力以赴仿佛这仍是他们生命最后的一天。

  指挥官咬着牙打败他们。休息吧,她想,一切都过去了,你们可以休息了。

  特莱伊停在原地,指挥官先一步穿过堡垒,远远看到了坎倍尔的身影。

  这位年轻的探险家瘫坐在地上,泪流不止:“求你!不!”

  她面前的幽灵向她踏进了一步。坎倍尔尖叫出声:“停下,炽天使,停下!求你了,别杀我!”

  贝林达举着武器,面色冷峻:“退后,墨德摩藤!”

  坎倍尔抱住脑袋,浑身发抖:“我不是墨德摩藤。你搞错了!我不是墨德摩藤!”

  就在贝林达要给这个“墨德摩藤”最后一击的时候,两个人类从和指挥官相反的方向跑过来。为首的黑衣女性厉声喝道:“贝林达·简·德拉奎!住手!”

  意外地,贝林达的幽灵站在了原地。卡丝蜜尔蹲下,将无辜的探险家扶起,远离危险区域。

  贝林达有些怔愣,看着近在咫尺的妹妹,一时反应不及:“玛琪,发生什么了?”

  “贝林达。”玛乔丽安抚她道,“我在这儿呢。没事了。你现在没事了。”

  “……这揭露了两个互相对立而同样悲伤的事实,我们总是对死者充满眷恋,寄希望于他们的灵魂带来一丝情感的慰藉,但死亡就是死亡,即便一个人可以认为灵魂是肉体的延续,死亡的沟堑也仍然久远地横亘于生者与亡者之间,不可逾越……”

  特莱伊也是在花了很长时间和瑞河探索阿斯卡隆幽灵的力量后,才渐渐明白自己当初在档案馆的一连串问题多么轻佻冒犯。瑞河又是为什么让她别对第二个夏尔提起。

  玛乔丽不确定贝林达的意识清醒了没有,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至少她看起来冷静了。

  “你做得很好,玛琪。”贝林达注意到,“你带来了我的剑。”

  “我保证会照顾好它。”玛乔丽郑重其事。

  贝林达的声音带着幽灵特有的空灵:“当黑暗淹没你,我会撕碎你的敌人,保护你的安全。我将与你同在,一同赴死。我对你的爱亘古不变。”她像祷告一样说道,“让我看看那把剑。”

  玛乔丽从背后取下贝林达细长的巨剑。她深呼吸,将剑竖直举起。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能祈求最好。闭上眼,做好心里准备,她把剑平放,双手托举,紧张得像是回到小时候贝林达给她检查作业一样。她期待又担忧地看向贝林达,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贝林达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欣慰的笑容。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透明的身体轻轻托起。蓝色的灵魂能量在她身边旋转,直到她也跟着转起来,接着是玛乔丽手上的剑。她的身影融入那些四散的能量光团,光团飞进了巨剑,巨剑在空中翻转。然后贝林达消失了,巨剑失去动力,稳稳落回玛乔丽手中。

  玛乔丽惊奇地望着这一幕,失去了言语。她轻轻抚摸剑身,想要微笑,但一滴眼泪却不知觉地落到了剑上。

  特莱伊见此,右手背在身后,手心的花瓣随着幻术的解除散落。

  “乔丽!你还好吗?”卡丝蜜尔来到她身边。

  “贝林达……她……她的灵魂……她把自己融进了剑里。”玛乔丽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还好吗?”

  玛乔丽收好剑:“大概吧。”

  “我们都在你身边。只要你一句话。”卡丝蜜尔握住玛乔丽的手。

  看到修会的前辈,坎倍尔挪着步子到特莱伊身边:“她以为我是墨德摩藤,想杀——杀了我。”

  坎倍尔是一个黑色短发的人类女性,从哪一点上都不像那个张扬的希尔瓦里女性,也许是什么幽灵磁场的作用,特莱伊觉得自己看到了赛仁。

  指挥官在查看玛乔丽。看到她过来,玛乔丽说:“贝林达死的时候,我的世界一片黑暗。现在……我不知道该作何感受了。贝林达……把她的灵魂注入了这把剑。”

  “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指挥官发问。

  玛乔丽摇头:“我不知道。我得做些研究。也许这是一把特殊的剑。我只是不敢……相信,她会那么做。”

  “没关系。给自己点时间。休息一下。”

  玛乔丽呼出一口气,看了看卡丝蜜尔:“没时间休息。卡丝和我在修会取得了一些进展。我们还和玛凯教士有一场会面。推迟就不好了。要对抗墨德摩斯,我们得武装起来。”

  “如果你确定的话,那就回去吧。我得去看看契约团的情况。”

  “一座巨大、安静、古老的图书馆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环境,让我不会想太多。我们一定要打败墨德摩斯,我的朋友。”

  指挥官颔首:“我们会的。我保证。”

  坎倍尔不知道特莱伊的心思,这下后怕地说道:“我应该等你们的。幽灵差点就杀死我了。为什么他们觉得我是墨德摩藤?”

  特莱伊想,不,我应该追上你的。

  “我怀疑这是他们的精神创伤。他们的死亡太过突然,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太可怜了。”坎倍尔唏嘘道,“好吧,我欠你一份情。之后,我要去白银荒地继续我的研究,如果你去了那儿,记得找我,我请你吃顿大餐。”

  特莱伊轻笑:“我会记得的。”她看着“赛仁”整理好头发衣服,背好背包,检查完笔记工具,向玛乔丽他们走去。

  抓住她。特莱伊对自己说道,你失去过她一次,不能再失去了。

  “我本来在调查废墟,这些炽天使的幽灵突然就朝我冲过来了。如果不是你们,我早就死了。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命。”坎倍尔恢复了神气,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就像是赛仁。如果瑞河在,会告诉她那是每一个年轻的探险者都会有的表现。但她不在,所以特莱伊理所应当地认为那是因为她就是赛仁。

  她微笑着看“赛仁”道谢,对指挥官她们说:“我要去白银荒地继续玛凯教士的研究,如果你们也去的话,记得来找我。”

  说着她便招招手,准备离开。

  特莱伊听到自己脑子里的声音说道:“抓住她!不惜一切代价!别犯第二次错!”

  特莱伊鬼使神差地向“赛仁”踏了一步,一条绿色的藤蔓从她脚下延申,在泥土下方,其他人看不到,但她感觉得到,那条藤蔓马上就要抓到“赛仁”。只要抓住她,特莱伊就可以弥补错误,她们可以一起弥补。

  “你得放开她。”瑞河在她身后说。

  从她们得知赛仁在利爪岛牺牲已经过去了三天。特莱伊坐在德曼修会的大厅,保持着那天目送她离开的姿势。日升、日落,雪凝、雪融,风吹灭了蜡烛,她就重新点燃,蜡油滴到了她指尖,冻僵的手指星星点点地燃着,她也仿佛无知无觉。她看着远处的雪山想,怎么会呢?赛仁从这条路出发,怎么会一点身影也看不到呢?

  瑞河毛茸茸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熄灭了指尖的火,搓了搓她指尖发黑的地方。

  “你得放开她。”瑞河又说了一遍。

  特莱伊怔怔地看向远方,说:“如果我和她一起去……”

  “没有如果。你在这儿,我也在这儿,她走了。让她走吧。”瑞河朝她们相握的双手哈气。

  “如果我没有执意留下等你一起,如果我和她一起出门,如果我劝她再等一天,我有无数种方法改变这个结局——”

  “你没有。”瑞河突兀地打断她,“你没有。”

  可特莱伊并不在意,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送她去死。我就在这里看着。”

  瑞河说:“她不是去送死。你没听特拉赫恩说吗?她为了挽救更多人的性命,英勇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她是个英雄,就像她一直想成为的那样。”

  特莱伊推开瑞河,突然尖锐地说:“你知道什么?你能看到吗?你蒙着眼睛,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空气骤然凝固。蜡烛的灯光熄灭了。

  特莱伊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充斥着她全身:“抱歉。”她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瑞河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的父亲是一个烈焰军团的萨满。他对魔法有不一般的感知。在把我送到训导所前,他给我戴上了这个眼罩。”

  “他说我的眼睛连接着迷雾之地,任何凝视其中的人都会掉进另一个世界。”

  “在我小的时候,我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听到很多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我父亲说那是来自迷雾之地的召唤。”

  “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死,但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在还是幼崽的时候就明白什么叫作归宿。”

  “赛仁的事,我和你一样自责,如果你和她一起离开,如果你们没能一起活着离开利爪岛,我只会比你更自责。因为如果有谁要被送往迷雾之地,只应该是我,只有我从出生开始就在逃避这个命运。”

  “我能看到赛仁,即便现在也能。也许比你看到的更多。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她无畏地接受了,甚至没有后顾之忧,因为她知道我们会为她照料好一切。”

  “瑞瑞……”特莱伊懊悔地叫她。

  瑞河站起身,准备离开:“有流言说,特拉赫恩和一个诺恩在准备集结三大组织的力量对抗泽坦。我猜他们第一步就是夺回利爪岛。如果你想明白了,就来帮忙。”最后她说道,“如果有一天我落入迷雾之地,死得其所。答应我,放我离开。”

  “瑞瑞……”那一刻特莱伊觉得瑞河永远不会原谅她,但如同那个夜晚,瑞河自顾自地离去,她的尾巴却好像有意识一样缠绕在特莱伊手腕,然后才离开。

  特莱伊清醒了过来。她看着和藤曼近在咫尺的坎倍尔,收回了那只脚。

  指挥官觉得她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了墨德摩藤的气息,但很快那气息消失,她只以为是错觉。

  “……综上,笔者认为对幽灵——特别是阿斯卡隆的幽灵,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将他们送往迷雾之地。这应该需要某种仪式,一些咒语和一个契机。通过某些特殊的途径,笔者相信在迷雾之地那边,也有许多志同道合的伟大灵魂在此议题上殚精竭虑,为了更好的泰瑞亚而努力。在下文我们做出一种假设,有一道通往迷雾之地的传送门被开启,需要注意的几点问题分别是……在现有传送装置的基础上,亟需改进的地方是……”

  一只丛林山猫跳上桌面,盖住了书本上的字,伸了伸懒腰,尾巴一甩一甩地拍打阿苏拉的胳膊。

  “好吧好吧,我这就睡了。”铃绫打了个哈欠,夹好书签,将书合上。

  丛林山猫在她脚边亦步亦趋地陪同离开,留下身后桌上的书。

  书的封面写着《论幽灵及其归途——以阿斯卡隆为例》,作者,瑞河教士。
第二季世界动态 往昔回响(与契约团重聚)
  “特拉赫恩司令

  需要你的协助。

  致指挥官:

  我们正在决心营地计划对墨德摩斯的袭击,这是我们在白银荒地的新集结点。时机已到,该我们所有人做出表率了。因此我希望你能来协助我们在这里的筹备进展。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有一个特殊的任务要给你。

  科瑞塔的炽天使开辟了一条穿过暴乱者堡垒到达集结区的安全道路。有证据表明强盗们最近匆忙地放弃了那个据点。驻守在那里的守卫应该知道更多。请务必注意安全。墨德摩藤活动的频增让旅途格外危险。

  特拉赫恩”

  地点是布里斯班野地,西北方向的山谷之中,有一片连起来的三角形不法之地,几群不同的强盗一直盘踞在这里。出了三心传送点,走出缺口向北望,远远就能看到暴乱者堡垒。曾经指挥官路过此地,当时这里还被强盗重兵把守,抵抗附近阿苏拉城市的和平制造者,人类的炽天使以及游历的希尔瓦里。但现在,它和其他地方一样,被藤蔓缠绕,显出破败颓唐的景象。

  “上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谁能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进入堡垒呢?”陈小枪好奇地打量着堡垒内的陈设,许多字迹密布的纸页杂乱地铺满了地面和墙壁,看得出强盗们落跑得很匆忙。

  “是啊,上一次……”约翰回想了一下,缓缓消了声。

  “……攻破城墙!人太少……倒下……支援?”陈小枪念着手里字迹模糊的报告,“什么东西攻破了城墙。你觉得会是藤蔓吗?墨德摩藤?”

  “是吗?如果它能早点来的话……”约翰自言自语道。

  陈小枪吹了吹最上层一本书的灰,这是一本红皮书,记录着一些实验过程,行文的规格很熟悉,和他这两天在那个可爱的阿苏拉那儿看吐了的实验记录格式很像。在最后一次实验,结论部分写着:“实验得出少量结果。藤蔓对普通的消灭方式具有抗性,但只要施加足够的外力,仍然可以伤害——甚至杀死它。不幸的是,这样的力量已经不多了。”

  “唔,实验,阿苏拉?藤蔓?你怎么看?”陈小枪若有所思。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藤蔓不干脆杀死‘罪恶三联’。”约翰语义不明地说。

  陈小枪感到奇怪地看了看他,没有作声。

  “报告392:藤蔓靠近了。直到昨天,已经有三个侦察兵在调查植物时失踪了。依然没有总部的消息。距离上次直接指示的天数:21.”

  “唔,二十一天,这对于强盗来说不太寻常,是不是?”

  “二十一天……”约翰小声算着,“如果他们能早点放弃这个地方……”

  在对面的房间,地上有更多的空箱子和瓶瓶罐罐,空荡的柜子七扭八歪。活像贫民窟的扫除日。陈小枪在地上找到了一张地图,上面用圆圈标注出这附近区域的可疑活动。还有另一份报告:“报告389:我们在堡垒附近发现了藤蔓,等待总部指示。距离上次直接指示的天数:10.”

  “你有什么看法?”陈小枪问。

  约翰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不佳地说:“为什么你要一直问我?我看起来像强盗吗?”

  陈小枪沉默了一下,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约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他道歉。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小枪理解地点点头:“但你得告诉我怎么了。”

  “我只是想起了上一次任务。”约翰说道。

  陈小枪便不得不回忆上一次任务,任务结束时他们参加了峰会,任务中时他们来这里肃清强盗向东渗透的行为,包括一个偷运补给的强盗头目,他们花了好大力气才把那个家伙制服,他有幸分到了三十银币的赏金,又蹲点了几天,才把这条补给运输线一网打尽。在那之前,他们是从女王谷的强盗手上得到了消息。再之前,任务开始时,他带着队长到了酒馆——噢。陈小枪这才明白了约翰是为什么。

  “你认真的?就因为那次行动打扰了你和指挥官的‘约会’?”

  约翰忽地红了脸,分辩道:“不,不是约会!我是说,是,但不是普通的约会,我……”

  “咳咳。”响亮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两人同时转过头去看,不是他们谈话的主角又是谁呢?

  约翰局促地立立正,叫了声“指挥官”,从她的表情,约翰看不出刚刚的谈话有没有被她听到,糟糕的是,他甚至不知道哪种情况更值得庆幸。

  指挥官略带歉意:“抱歉,我没有打断你们吧?”

  陈小枪看了约翰一眼,摇摇头。

  “我从这里借道,去白银荒地。正好看到你们,想着来打个招呼。”指挥官笑着说。

  约翰几乎可以确定她没有听到了,说不上失望地松了口气,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当然,是去和契约团会合吗?”

  指挥官点点头。三人向外走,来到了堡垒的空地处。

  在他们右前方,立着两个铁笼子。这些笼子是强盗用来关押囚犯的地方,显然,他们走之前并没有考虑这些人的下场。不过炽天使来得很及时,大部分囚犯侥幸逃过一劫——这很难说是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些囚犯也不过是别的强盗团伙的一员。笼子里两个囚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有两位炽天使士兵在看管他们,其中一个叫作安莉娅,在指挥官进来时和她打过招呼。

  “传送点好像恢复功能了。”安莉娅对着身旁的耶纳说。

  “我已经听说了。”耶纳回答。

  “你也是还没试过,对吧?”

  “我不敢。我一想起那些藤蔓死盯着传送点的样子……它们真的安全吗?”

  要是指挥官听到这话,很可能会上前去,用亲身经历和泰蜜的天才程度打包票传送点已经安全了,不过她忙着听约翰谈起他们在堡垒的发现。老实说,她明白当务之急是去决心营地和特拉赫恩碰上一面,但约翰说话时就是有这样的功效,他让你觉得打断他是一种犯罪,而这点小小的时间完全可以奉上给他。可惜约翰不知道,不然他一定会讲些比强盗的加密文件更有趣的东西来。

  与此同时,站着的那位女性囚犯似乎有点无聊了,她抓着面前的栏杆,语气慵懒而充满调笑:“傻站着不动是炽天使的必备技能吗?”

  耶纳面无表情地回道:“你能整天傻坐着一定很舒服。”

  强盗林娜暗示性地朝他勾勾手指:“放我出去吧,我们来跳个舞。”

  安莉娅不留情地拆穿道:“她靴子里藏了把刀。”

  林娜闻言,翻了个白眼,把靴子里的小刀抽出来,拿在手上把玩。

  “真扫兴。”她评价道。不一会儿,她换了策略,半威胁半有深意地说,“你们这次惹上大麻烦了。”

  安莉亚不屑地笑了笑,挑着眉说:“惹到了小毛贼?”

  耶纳补充道:“或是小喽啰?”

  “还是傲慢的大嘴巴?”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炽天使。”林娜冷冷地道。

  耶纳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语气敷衍:“就像你的脑子。”

  频频被回嘴的林娜用力抓着面前的栏杆,狠狠诅咒道:“我要把你们都杀了。残忍地。”

  她旁边的笼子里,一直戴着斗笠低下头的人忽然轻微地嘲笑出声,但没人在意。

  终于,陈小枪看不下去,拉住约翰说:“好了,指挥官,我记得你要去决心营地?”

  “噢,对,抱歉,我得走了。”指挥官深表歉意。

  约翰忙不迭反过来道歉,不该耽误指挥官这么久。当指挥官的身影彻底看不见时,陈小枪受不了地把约翰撞回神:“再看?再看你也跟不上去。”

  约翰收回视线,和陈小枪认真整理强盗遗留的物件,心里有一个主意慢慢酝酿着。

  白银荒地,契约团的士兵已经把这里修整得像模像样,各个种族的支援在营地中各据一方,训练场、餐厅、补给、直升机、火药、后勤、指挥部、哨塔,指挥官的视线一一从这些区域滑过,曾经在三体堡垒和特拉赫恩并肩而立的画面不断闪回,仿佛在与此地跨过时间呼应。特拉赫恩站在营地高处,指挥官一抬头就能看见。大大小小的士兵在营地忙乱着,而他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动摇,正是她记忆中的司令样子。不,也许比那更好。他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像个领袖。那个踌躇着“我是个学者,不是将军”的初生者仿佛还在昨天。即使她不久前还和特拉赫恩在峰会上见过,仍然觉得他们分开太久了。

  向里走,指挥官能听到营地各个角落传来的动静。餐桌旁的一个诺恩猎人大笑着对他的同伴们说:“我肯定会很享受把这些东西在脚下踩个稀巴烂的感觉!”

  另一个说:“是啊,如果这地方再热点,我就要脱了衣服打了。”

  “哈哈哈,那倒也是个成为传奇的办法!”

  “你知道我们会在哪艘飞船上吗?我会叫它‘大白熊号’。”

  “枭灵在上,你不负责这个。”

  在一段旋梯旁,一个夏尔士兵为身边的同伴指了一下指挥官。

  “那个就是干掉泽坦的人!强悍如铁。”

  另一位夏尔向走来的指挥官敬礼,说:“你就看我们的吧,指挥官!”

  “墨德摩斯的祭日!”第一个士兵向指挥官欢呼。

  指挥官笑着朝他们招招手。

  一位阿苏拉和平制造者在指挥官前进的方向鞠了一躬,说:“议员弗伦特让我传达他的问候。”

  指挥官点头。

  在对战训练场,一位密语教团的光明使者看到她,发出一阵欢呼。

  “很好。契约团第一指挥官加入我们了。”

  伯拉罕在阶梯旁,看到了指挥官:“嘿,你是要去找特拉赫恩吗?”

  “是啊,等结束了我就来找你。”

  阶梯旁,一位密语探员朝指挥官鞠了一躬:“这是我的荣耀,指挥官。”

  指挥官微微颔首:“也是我的,探员。”

  “如果墨德摩斯能进入圣林之地攻击母树,那它就无孔不入。”指挥官听到一个希尔瓦里说。她想再多听点,但目光不自觉地被另一个人吸引。

  指挥部的高台上,特拉赫恩双手捏着一张地图,拿起来端详一会儿,对身后不管是谁说:“找个地方把那些地图铺开。再给我拿几支炭笔来做标记。”

  修会学者说道:“这就去,长官!”

  “有人有指挥官霜喉的消息吗?她迟到了!”

  密语探员汇报道:“她在处理飞船的问题,司令。引擎需要维修。”

  “告诉她让别人去做。我需要她到这儿来。”

  “立刻去。”

  指挥官走上最后一段斜坡,特拉赫恩正好从地图上移开目光,就看到了她的身影。他嘴角很轻微地动了动,也许他身边的人都发现不了,但指挥官知道他心情不错。

  “司令,我有新消息。”一位守夜人远征军在特拉赫恩身旁立定。

  “事情进展如何?”

  “西北方布满了墨德摩藤和扼喉藤。部队需要支援。”

  “告诉指挥官昆汀准备好飞船。”

  “是,长官。”

  这时,指挥官已经站在了特拉赫恩面前。

  “所有人离开。指挥官和我要谈谈。”

  旁边的一位契约团士兵说道:“是,司令!所有人离开!快点。动起来!”

  特拉赫恩专注地看着指挥官:“在他们解散的时候,我跟你说说峰会以来的情况。”

  “我把你说过的话记在心里。舰队正在逐渐抵达,我们准备向墨德摩斯发起进攻。各个主城都派来了军队和我们共同作战。而且我们已经开始向周边区域进行初步袭击。

  我联系了你在命运之刃的朋友,他们都同意加入战斗。除了里特洛克·硫磺石。我联系不到他,其他人也不知道那个传送门把他带去了哪里。

  在发起主要攻势前,我们要尽可能多地收集关于敌人的情报,绝对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所以,我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

  感谢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我还以为你会忙着处理峰会后的外交事务。”

  指挥官笑了笑:“现在,契约团在我的清单上优先级最高。”

  “我很高兴。我们会从这个集结地对墨德摩斯发起初步进攻。”

  “赶在巨龙太过强大之前?”

  “没错。我们在尽可能快地修建防御工事。我们相信墨德摩斯就在这里以西或以南的方向,也许。它的丛林似乎在向东扩散。”

  “你要把其他巨龙暂且往后放吗?”指挥官关切道。

  特拉赫恩摇摇头:“别无选择。正如你证实的,墨德摩斯是最紧迫的威胁。其他巨龙现在很平静,可能在愉快地吞噬我们的魔法。不过它们已经苏醒,意味着随时可能爆发。”

  指挥官忧心忡忡:“你准备好应对墨德摩斯了吗?和泽坦战斗时我们失去了太多人。”

  “老实说,我不确定,但我倾尽全力。某种程度上,我们的准备比当时你和我去对付泽坦时更充分。”

  指挥官跨过特拉赫恩的肩头,看向他身后背着的巨剑。

  “缚蝶之棘对复生副官有效,但它会对墨德摩藤也有效吗?”

  “我们迟早会弄明白。我倾向于在它刚苏醒时大胆地采取行动。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你和你对这些事物的了解。我们知道得越多,准备得越充分。”

  “就算我对它们有所了解,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

  特拉赫恩沉吟:“派莫德斯已经苏醒了超过两百年,卓玛也差不多。它们在一开始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靠派出它们的爪牙。这就是墨德摩斯现在的状态。”

  “爪牙。我明白了。你想减缓它的爪牙腐化的速度。”

  “是的,减缓。或者,如果我们走运,彻底阻止它。就在当下,趁它的腐化还没传播得太远太广。”

  指挥官了然:“为此,你需要我怎么做?”

  “一个任务。我有一支小队失踪了。”

  “失踪?”

  “他们在执行侦察任务,本该在昨晚回来,但他们没有。有两个非契约团成员跟着他们。”

  “他们是谁?”

  “我们的朋友凯西,和一个科瑞塔政权派来调查情况的外交官。他叫卡纳克。他们俩都很能干,但也许寡不敌众。”

  “卡纳克。唔……”指挥官若有所思。

  “我们得找到他们,看他们是否需要增援。你愿意带队执行这个任务吗?”

  “我准备好就立刻出发。”指挥官应下,转身要走。

  “你在峰会上的作为……”特拉赫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指挥官看向他,他继续说道,“你在峰会上的作为会被载入史册,但愿会成为这场对抗巨龙的战争的转折点。我不觉得我对你的敬意能再高一层了,但在那场演讲后……”

  指挥官笑笑:“我只是跟从我的心和经历。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联合。”

  特拉赫恩将目光转向营地西方荒芜的空地和草木稀疏的土山。

  “在某些早晨,当我醒来时,有那么一刻,我很害怕当我望向窗外,会发现世界已经被毁灭。那副景象在我脑子里太过清晰了。那是我有过的最绝望的感受。”

  指挥官转过身,轻轻挥手掸了掸特拉赫恩肩头的沙尘,语气柔和地说:“你的肩上承受太多重担了。”

  特拉赫恩礼尚往来,俏皮地叫了指挥官的名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是。这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有的共通之处,这种责任。”

  指挥官也轻声笑起来,把那点恐惧随风吹散:“说到责任,我最好赶紧准备去找那支小队了。”

  “我请求你务必小心。”特拉赫恩说道。

  下了阶梯,伯拉罕还等在原地:“嘿,我看到你去见特拉赫恩了。他想要什么?你得和契约团一起做事了吗?”

  “特拉赫恩司令让我帮忙寻找一支失踪的小队。”

  伯拉罕捶了捶手心:“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已经对墨德摩藤有经验了。你会当头儿吗,还是别的什么?”

  “看来是吧,一支小队伍。”

  “我也想去,但我必须确保泰蜜的安全。她在找那个契约团工程师,要加固小邋遢的护甲。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当时差点在审讯团的攻击中丧命。”

  “我也是。我们出现的时机真是千钧一发。她吓坏了。”

  “我会看好小家伙的。你会没事的,对吧?”

  “当然,我不是一个人。”

  两人正说着,对面的军械库旁便传来泰蜜的声音。

  “等等,我还有问题!”泰蜜冲什么人喊道,“我需要知道:埃林在为绯红做事吗?”

  指挥官和伯拉罕走近了看,被她拦住的是三个人,风裔的三位天相大师,指挥官相信她也许在四风节时见过他们。

  回答泰蜜的是电相大师,她是一位身着紫色护甲的女性。

  “我不清楚,小姐。”电相大师耐心地说,“不过我认为有这种可能。我从没见过他有朋友。”

  “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日相大师说:“我们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降落。”她说完,带着另外两位大师转身离开。

  “等等!你不能扔下这句话就跑了。”泰蜜坐在小邋遢上,绕到他们前方,“他为什么袭击你们?你们没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不是吗?”

  “当然没有!”电相大师说,“我们欢迎他成为我们的一员。但他逐渐变得狂暴。”

  日相大师接着道:“起初是周期性的混乱和好斗。”

  “我们正决定把他关起来时……”风相大师含蓄地表述着。

  “所以,平和大师现在在哪?”

  “我们需要找到他。”电相大师说,绕过她想要离开。

  “抱歉!抱——歉!”泰蜜着急地喊道,“不,等等!为什么他要一个人离开?”

  日相大师有些为难:“我们……相信……”

  电相大师说:“我们相信他还在寻找一个能让我们都安身的地方。”

  “我们救了他。我们追踪埃林穿过荒野,在他杀死你们的大师之前找到了他。”

  “原来是你,嗯?我们找到了埃林的尸体,以为大师杀了他。”

  “不,是老大和我——还有其他人。我们把他包围在了曲刺峡谷,在那对付他。”

  “我们深深地感谢你们,小姐,感谢你们所有人。但我们真的得走了。”

  这时他们看到了指挥官。电相大师首先说道:“这位年轻可爱的小姐告诉我,你救了我们的平和大师一命。看来你在驾驭天相魔法上找到了诀窍。”

  “埃林当时失控了,必须被阻止。”指挥官谦逊地自我介绍。

  日相大师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平和大师时,他还好吗?有受任何伤吗?”

  “没有,他看起来很健康。”

  日相大师稍稍放下心:“他意志坚定,而且,当然,是我们中最坚定的。如果我们中有谁能靠自己一个人在野外生存下来,肯定是他。”

  “不过,你们还是要冒着生命危险赶上他?”

  电相大师说:“我们担心某天他会需要我们。当那天到来时,我们希望自己就在那里。”

  “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一路平安。”指挥官祝福道。

  在他们终于离开时,指挥官转过来面向泰蜜。

  “你看起来好严肃。卓加遇到特别危险的实验时,也有类似的表情。你要做什么?”

  指挥官闻言试着缓和面部,露出一个体贴的微笑:“我要去外面找凯西和卡纳克。伯拉罕会带你回家。”

  “外面?你是说到荒地里去?伯拉罕应该和你一起去。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

  “我会带上契约团的一支小队,不是一个人。”

  “我可以自己找到我的工程师然后回家。你们不用时时刻刻看着我,我认真的,我又不是个婴儿。”

  指挥官不予评价:“你们两个在一起会更安全,别担心我。之后再见。”就在她走的时候,还能听到身后泰蜜搞出的小动静。

  “那儿!他在那儿!嘿!停下!”泰蜜朝着不远处的夏尔工程师挥挥手,“布朗·吐锭者。我叫泰蜜。我会全神贯注、尽我所能地学习你的知识。”

  “唔,我是。”吐锭者兴致没有那么高涨。

  “你在金属魔法熔合方面的造诣炉火纯青。我们在课堂上学习过你的渐进叠层技术。”

  吐锭者双手抱胸,打量了一下大家伙上的小家伙:“是吗?那么,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教你任何东西呢?”

  泰蜜的热情没有被打击:“因为我是你所有学生里最聪明、最勤恳的学生。”

  吐锭者喷了口气:“那得走着瞧了。不过我们可以聊聊。就一小下。”

  在营地的出口处,指挥官见到了伊尔。

  伊尔颇为感慨地说:“真高兴见到你。我犹豫过是不是想来,但我就是不能错过打败另一头巨龙的机会。”

  “你为什么会不想来?”

  “我一直试着把狩猎放到脑后。但你促使我加入对抗泽坦的战斗,所以,这次我又来了。至少,我能看到伯拉罕。”

  “他是一个善良、勇敢的猎人。”

  “我知道。”伊尔望了望远处陪在一个大魔像身边的诺恩,“我为他骄傲。他还年轻,就已经赢得了伟大的传奇。我都能想象出他再成熟一些会有怎样的作为。”

  “我们很欣慰你在和他修复关系了。”

  “我也是。”伊尔笑了笑。

  特莱伊早就可以随队向契约团在白银荒地建设的根据地出发了。只是她还没走。厨房有猫饭要做,书架有灰尘要扫,仓库有清单要理,她细致而认真地做每一件她有理由做的事,直到助理厨师瑟姆·牛骨实在嫌她忙里忙外有点碍事,“别耽误一个天才厨师的新发明”,他这么说。总之,直到被推出厨房,在劈里啪啦的火花声中,特莱伊真切地意识到,她没理由再等下去了。不像从前,瑞河不会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也是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总是在等待。等待赛仁,等待瑞河,等待母树的指引。等冰雪消融阳光初照,等一个好时候、合适的时候、恰当的时候,等契机,然后去行动。她倏地把搅拌的猫饭随手放在讲堂的桌子上,决定即刻出发,甚至来不及问候从她脚边闪身进去的艾登。是她的错觉吗?好像这小家伙又吃胖了不少,都不能说小了。

  她刚踏出门,迎面看到一个脊背挺直的小小身影拦下一位学者:“请问瑞河教士在吗?我有些研究上的问题想和她讨论。”

  “你说‘瑞河’,是吗?”

  铃绫看着主动迎上来的希尔瓦里,点点头:“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抱歉,她现在见不了你。”特莱伊试着委婉地说。

  但这个阿苏拉似乎不懂什么叫做拒绝:“我明白,只是我的确需要找到她,也许不会占用多少时间。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和她面对面谈谈吗?我要去哪里找到她?”

  “我的意思是,她进了一个传送门——”

  “我可以承担所有费用。”

  “——进了迷雾之地。”

  “噢……”铃绫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塌了一些,“那……”

  特莱伊已经准备好安慰她“没关系,我也很遗憾”。

  “那真是太好了!”铃绫的精神为之一振。

  “没关——什么?”

  “我是说,更好了!抱歉,我的意思是,不管什么原因进入迷雾之地,那一定很糟糕。但另一方面,如果她已经在那里了,也许反而对研究有利。”

  “呃……我没跟上思路。”特莱伊微微发窘。

  “没关系,请别在意。你叫什么名字?”

  “特莱伊。”

  阿苏拉点点头:“噢!我知道你,瑞河教士的每一篇致谢里你都是第一个。我最喜欢你在生物学方面的一些著作,给我照顾宠物的路上提供了很多帮助。我们借一步说话,好吗?我想你不会介意花点时间听听我的提议。”

  “但我得去——”

  “正好和迷雾之地有关。”

  “讲堂在这边。”

  特莱伊推开虚掩的门,一眼看到自己做的满满的猫饭只剩一半,而艾登委屈巴巴地坐在离碗有段距离的桌子上,脸上写满可怜。

  所以趴在碗边吃饭的到底是谁?

  正疑惑着,她听到铃绫干咳两声:“抱抱。”

  她诧异地回头:“什么?”

  “它的名字。爆豹,过来。”

  只见丛林山猫餍足地踱步到阿苏拉身边,优雅地伸了个懒腰,舔起自己的爪子。艾登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把饭碗拔拉到一旁,竖着耳朵警惕地吃了起来。

  “你刚说到一个提议?”特莱伊把焦点放回重要的议题。

  最终,特莱伊答应下来:“只是我得先去一趟决心营地。”

  “正好,我也要去。”

  决心营地,乱糟糟的景象中自有一番秩序。不同职业、种族、组织、信仰的生物聚集在这个荒凉的野地,试图找到一种合适的方法将自己嵌入这场也许,不,一定会载入史册的战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张力。一些人喜欢通过史书去了解过去发生的种种往事,并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当你读到一些代号、名词,一串数字或一句盖棺定论的概括如“决心营地的建立标志着五大种族与契约团对抗植物巨龙的统一战线基本形成”时,你不做学术研究的那部分可以停下来,花一点时间想象,想象那些身处这所谓“战线”其中的士兵作何反应。无可否认,他们是我们的祖先,未来,也许还会是我们的后代,但当你的视线掠过他们用一生奉献的字里行间时,他们就是我们。

  卓加看到铃绫的时候,正好听完身边一个和平制造者的抱怨:“我们的组织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额外的官僚层级了。”炼金术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个组织。

  “泰蜜和弗伦特对上后,天天在我耳边发牢骚。”她迫不及待地和铃绫倾吐。

  铃绫丝毫不顾及和平制造者在场,直截了当地说:“应该把弗伦特从他的实验室拖出来枪毙。”

  卓加对这番暴言无动于衷,摊了摊手:“我现在开始明白你对他的感觉了。不幸的是,根据学院传统,他有权如此。作为一个学生,泰蜜不拥有她任何一个发明。不过大家都知道那是她的。”

  铃绫发出一声嗤笑:“要我说,是时候改变传统了。”

  “不过这么说,你也来参战了?”

  “我?不,守夜人在更好的人手里,我只是在你们出发前来和你告别。”

  “什么?为什么?我以为你的研究已经结束了,很成功,不是吗?”卓加指了指铃绫腰上别的圆形饰物。

  “哦,你说我的宠物传送门?确实很成功。不过,不,我是因为其他事。”

  “你一定要我让火花先生揍你几拳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卓加扬了扬拳头,身边的魔像机器人也扬起拳头,发出机械转动的声音。

  铃绫挺起胸膛,说:“迷雾碎层。也许你听过?”

  卓加双手抱在胸前:“哦,我还真听过。财团一定给每一个到过狮子拱门的人都发了邀请邮件。据说,高风险。”

  “高回报。”

  “哈,他们还说我是最难搞的阿苏拉。”

  特莱伊没有在营地中找到凯西的身影,只能听到其他人断断续续的对话。

  “我很担心母树。有一部分我厌恶离她这么远,又少了一具身躯能挡在她和巨龙阴影之间。”

  “如果我们杀了它的主人,它就不会再回来了。”

  一个和平制造者说:“我听说墨德摩斯位于从这儿出发的轰炸范围内。司令很相信这点。”

  “我希望他的评估准确。如果我们准备好大战一场结果发现巨龙甚至都不在那里待着,那不是很难堪?”

  绕了一圈,她回到入口处,前方有两个人类炽天使。

  一个问:“有任何消息说我们什么时候会启航吗?”

  “等我们准备就绪,不会比那更早。”

  “不知道我们会分到哪艘船上?”

  “我喜欢‘泰瑞亚荣耀’这个名字。”

  顺着这两个人,她看到了人类营地边的洛根·萨克里。顾不上自我介绍,她一头冲上前。

  “你有瑞河的消息吗?”

  “你有里特洛克的消息吗?”

  洛根又多问了一句:“他进入那个传送门的时候你也在场,对吧?”

  “他们。”特莱伊纠正,“我在场,当时没机会阻止他们。”

  “我听说,他……他们是追着苏哈辛进去的。是这样吗?他真的试图进行一个仪式来打破敌之炼狱的诅咒?”

  “尽管听起来很疯狂,但,是的,他是。他有埃德伯恩国王的王冠。”

  “什么?他找到了?在哪?”

  “其实,是我们和指挥官为他找到的。它碎成了好几块。”

  “所以,他有了苏哈辛,还有最初释放诅咒的阿斯卡隆国王的王冠。我明白他为什么觉得可能奏效了。但他不是人类,传说只有继承人……”

  “他还找到了他认为的魔法咒语。”

  “但这一切都还不够。现在他又进了一个传送门,众神才知道它通向哪里。如果进去的不是里特洛克,我会更担心。”

  “是里特洛克,但还有瑞河,他们会回来的。我只希望他们回来时安然无恙。”

  “我们需要和真正在这里管事的谁谈谈。我想要一个篱笆那边的好位置。”一个和平制造者对同伴说。

  “我倒更希望待在后方,从相对安全的地方射击。”

  “我又紧张又兴奋。感觉处在重要关头。”一个野猎勇士说道。

  “这可能是我们做过的最重要的事了。”

  回到阿苏拉这里,卓加还在询问铃绫这个碎层小队的构成:“那么,你找到其他四个队友了?”

  “唔,有那么一两个人选。”

  卓加拧拧眉,这听起来和四个还差一点。

  “铃绫!”一个深蓝色长裙的希尔瓦里远远地朝她们招手。

  铃绫也招了招手,对卓加说道:“我该走了。”

  “嘿!”卓加叫住她,“别死了。”

  铃绫笑了笑:“没看到你写完斯奈夫传?你想得美。”

  两人向着暴乱者堡垒前进,特莱伊一时兴起,问道:“假如历史是本书,你觉得我们的故事会出现在番外还是全新的一章?”

  铃绫摸了摸肩头的小鹰脑袋,说:“我们还是杀了写书的那个吧,不管她是谁。有些事情,只在口耳相传里才安全。”

  “噢,完全理解。”

  “现在我们去找你那位希尔瓦里朋友?”

  “我不会用‘找’这个词。”特莱伊弹了弹手中的信纸,“他就在暴乱者堡垒,等着老朋友把他从笼子里捞出来。”

  “你是说我们来时经过的那个地方?你表现得不像是有认识的人。”

  特莱伊耸耸肩:“有时候忽略也是一种教育方式。”

  铃绫暗笑:“完全理解。”

  目前为止,两人之间的气氛真是一派和谐。
第二季世界动态 往昔回响(凯西的侦察队)
  从决心营地北边的门出发,小心夹道的山崖飞落的碎石,和站哨的侦察兵斯肯打个招呼,沿着左边的道路前进。看到那根几人环抱才能勉强圈起的粗大藤蔓吗?上面涌动着诡异的蓝紫色魔法流光,还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就像那些破旧的老酒吧永远关不严实的木门(别往心里去,安德鲁,但说真的,换扇门吧)。别靠它太近,在学者搞清楚那上面的巨龙魔法之前,最好谨慎。

  继续向前,也许会碰到一两只蛮荒噬蝎,偶有深红陆行鸟在几处草丛间徘徊,忽略它们,不,别去摸,我们有要务在身。好吧,就一下。

  当心!

  现在你知道陆行鸟健壮有力的下肢朝你来一脚飞踢是什么感觉了?

  噢,一只疣猪,不——

  来个人,把那三头猎物带回营地加餐。

  听着,这事儿到此为止,没得商量。

  继续前进,走过一段天然拱门的岩石下方,穿过沙尘小虫和大地元素盘踞的哀嚎沙丘,绕过零散的椰子树。当你的右手边出现一片浅浅的水湾时,右前方的方形建筑,就是蓝色绿洲——白银荒地的强盗曾经占下又放弃的据点。据点的墙壁已然被地底冒出的藤蔓覆盖。就像凯席斯山的鲲艮最先知道科瑞塔的春天何时到来,在野外风餐露宿的强盗也许比城市内的那些大人物更早看清即将席卷全泰瑞亚的灾难从多久以前就展露头角。强盗抛弃的据点可以为契约团所用,帮助特拉赫恩推动战线,最终直逼西边的迈古玛丛林。

  但那不是指挥官这次的任务。这一路并不太平,但以卡纳克和凯西的能耐,也绝不算危险。比起莫名失踪,指挥官更倾向于判断他们在朝某个方向深入。那么问题就是,他们在追什么?

  这是一片还算空旷的荒地,椰子树、草丛、水面、龙蜥、风沙,岩石……找到了,一个墨德摩藤的尸体,看外形,它原本应该是一个躯壳。只是远远看去,似乎有些微妙的闪光。

  指挥官示意契约团小队成员隔一段距离警戒,自己上前查看那具尸体。凑近了,能看到那个死掉的墨德摩藤上似乎连着什么设备。指挥官正要再凑近一点,一道墨绿的身影突然从岩石后闪出。

  “别碰那具尸体,它会爆炸。”虽然是警告,但卡纳克仍不急不徐地说,“除非你想被蒸发成一团汽雾,不然我建议你站远点。”

  对上指挥官似笑非笑的表情,卡纳克矜骄地颔首:“不客气。”见指挥官还是那个表情,他佯作恍然地说,“请原谅——不客气,指挥官。”他在最后的称呼上加了重音。

  指挥官浑身一抖:“省了你的讽刺吧,直接告诉我凯西朝哪边儿走了。”

  “如您所愿。”卡纳克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沿途,我建议在任何遇到的墨德摩藤尸体上设置这种地雷。”

  “真的有必要大费周章吗?”

  “我们寡不敌众。此时更适合采用潜行和埋伏的战略。这些炸药可以在瞬间杀死多个墨德摩藤:只要设置好炸药,然后等着我们头脑简单的目标回来。”

  “知道了。”指挥官点点头,让他带路。

  这已经是蓝色绿洲的北部,高耸的石壁阻隔了南边的营地和此处起伏不平的沙坡。沙子很柔软,厚度不均,踩下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发出轻微而刺挠的声音。贴着左侧的墙壁走,在还算宽敞的通道里可以看到一具墨德摩藤的尸体。

  小心地接近,能看清里面一片空地的景象。三只成队的墨德摩藤战狼分批在这个区域梭巡。

  “等等。”卡纳克压低了嗓子说,“如果我们放聪明,就能避开它们。绕行还是穿过?”

  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指挥官不想打草惊蛇。她留下一个士兵,在卡纳克布置地雷的时候守着。自己带着另一个人绕行另一条路查看。这条路上也有一个墨德摩藤尸体。但指挥官没停下布雷,因为空地上的战狼正好全部离开。在它们的身影从前方路口消失的时候,卡纳克和指挥官同时从两侧的通道悄声走出。无声地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走向空地中央。

  地上躺着一具人形尸体。指挥官上前,尸体的服饰她认识,是密语教团的新成员。其上的伤口形成不久。指挥官觉得凯西和他们的距离不会太远了。

  “这里很危险。”卡纳克警惕着四周,“太多藏匿点和埋伏位置。”他握住腰间的利剑小声念叨,“但凡那些直升机中有一台能用就好了。”

  话音刚落,三只墨德摩藤战狼的身影从前方出现。

  卡纳克拔出剑:“真的不考虑用一下地雷?”

  指挥官出其不意,向前伸出三道冰冷的黑色鬼灵,把战狼准确拉到自己身前:“速战速决。”没有其他墨德摩藤夹击,被拉扯和冰冻而反应迟缓的战狼没有什么还手能力,很快倒下。

  不想耽误时间,指挥官立刻前进。无视脚下的墨德摩藤尸体,但就在拐角处,一张散发着植物腐烂恶臭的颅骨巨口从右方扑来,指挥官举起血石巨剑,堪堪挡下,后背重重打在石壁上。在一股腐臭的阵风下,指挥官勉强睁开眼,看到后面还有几只墨德摩藤战狼蠢蠢欲动,就要扑来。指挥官偏过脑袋,叫了一声“卡纳克”,一只脚蹬在战狼胸前,用力向前一推。一团青黑色的能量缠绕在血石巨剑的尖端,随着指挥官向前劈砍,黑暗能量瞬间在植物狼坚韧的蔓藤脊柱上炸裂开,让它身形不稳,朝后倒去。卡纳克已经瞅准时机,将一个爆破装置连在了它身上。指挥官双手提剑,从右下方向左上挥砍,又把它往同胞里推了推,然后立刻向后翻滚,与此同时,卡纳克引爆了它身上的炸弹,挤在拐角的墨德摩藤战狼霎时间全都灰飞烟灭。

  卡纳克小小地吹了声口哨。就连指挥官也不得不承认爆炸的确是门令人心旷神怡的艺术。火药的剂量很有讲究,不像他曾经在南阳海湾那么张扬。指挥官很快有了计量,自己去前面吸引活动的墨德摩藤的注意,带到卡纳克布置了地雷的尸体旁。没有了战斗的纠缠,队伍推进的速度很快。

  在三四波这样的巡逻队后,卡纳克认出了他的队伍。

  “小队在那里,我们走。”

  他指的地方聚集了更多墨德摩藤,不只有战狼,还有齿磨虫和躯壳。看起来它们把小队的成员逼到了墙角。除了凯西还坚守着战斗,其他人都只能略显狼狈地勉强应对着。不是没有人倒下,但每个人都咬紧牙关坚持。此时看到了支援,心里更是生出无限力量。

  再坚持一下,再挥舞一次。指挥官来了,他们都能活下去,他们会胜利。

  指挥官和卡纳克故技重施,想要将一部分墨德摩藤引开,带到布置地雷的地点炸飞。第一次姑且奏效。第二次就无论如何都没有墨德摩藤上当。指挥官果断地放弃这个战术。卡纳克也仅仅只是遗憾了一小会儿,就刺出利剑,加入战斗。他举起盾牌,面色冷硬地挡在一个修会成员前。如果不是知道铁青色本就是他的脸色,指挥官还会以为他很不情愿。可他是全然投入的,甚至不太恰当地说,是有点显摆的,似乎在和什么人赌气一样。

  指挥官一行人的到来使战斗形势陡然逆转。待战斗告一段落,幸存的士兵纷纷为彼此治疗、包扎。凯西气喘吁吁,靠着墙壁擦拭着匕首上的粘液和不知名附着物,她虽然感到疲惫,但没有受太大伤,真说起来的话,也许远没有她和洛根、里特洛克在狮子拱门的竞技场的一些战斗激烈。

  她很有闲情似的和指挥官打招呼:“欢迎来到白银荒地。”意味不明地看了看某位铁青色的希尔瓦里,“我注意到你管教着我的小兄弟卡纳克。”

  “管教”这个词似乎让卡纳克的脸色更青了一点,指挥官注意到了,但也许只是错觉,她这么想。

  “我听说你可能会需要额外援助。”

  “没什么我不能应付的,不过还是感谢这份心意。”

  “你的小队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

  凯西摇头:“还没,不过直觉告诉我,我们就快要找到这些墨德摩藤入侵的源头了。”

  指挥官微微颔首,她相信凯西的直觉。

  “看看我们能不能证明你是对的。”

  “从它们不断增长的数量来看,我得说我们肯定非常接近某个重要的东西。”

  卡纳克忽然插嘴:“那样的话,我想它们也会越来越好战。”

  凯西不置可否:“开始行动后,想躲就随时躲,卡纳克。”

  卡纳克眯着眼回敬:“你是在担心我抢了你的风头吗,凯西?”

  哇哦,真是姐弟情深。

  铃绫挠着爆豹的下巴想。

  “如果你想求我救你出去,至少告诉我你最初为什么会进去。”特莱伊双脚岔开,双手抱胸,对着笼子说。

  牢笼里的希尔瓦里压低草帽,不肯说话。

  特莱伊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叹气道:“好吧。我明白了。”她的语气忧愁哀伤,活像修会伤春悲秋的诗人,“我明白,你是夜幕之环出生的孩子,我是黎明之环(?),我们本身就不是一类树苗。接着你又成为了一个绝音者,从此我们的距离更远了。我知道你觉得我迂腐闭塞,母树的话也不中听。我该庆幸你还愿意在落难的时候给我写信,而不去想你是不是错过了我们的例会。噢……”她背对着笼子呜咽啼哭,在铃绫的震惊中朝她顽皮地眨了眨眼。

  铃绫心里怀疑这会不会奏效。

  “我没有。”她听到笼子里的树苗说,真是个乖孩子,“我没有求你。”

  铃绫挑了挑眉,这得要一会儿了。

  另一个囚笼里的林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家庭伦理剧——实在是这里没什么像样的娱乐——让她想起小时候的冬幕节,晚饭餐桌上就是这样的情形。她抚了抚下巴,决定给自己找点乐子。

  “喂,含羞树,我愿意讲讲我的故事,不如放我出去,怎么样?”

  特莱伊愣了一下:“含羞树?你是在说我吗?”

  “没错。”林娜点点头,从栅栏间隙伸出手朝她勾勾手指,“靠近点,让我好好看看你这个美丽的布里斯班植物精灵。你想听什么我都愿意说。”

  特莱伊似乎心动于她的提议,忍不住向着她走了几步。笼子里的希尔瓦里有点坐不住了,他抬头看向一直在不远处围观的阿苏拉。

  现在铃绫看清他的样子了。那是一个冷色系的希尔瓦里。他的面庞光滑,正像一棵初生的树苗那样。浅蓝的叶子在他头上简短地盖了一层,大部分地方被草帽遮住,因此她只能猜测。草帽下有偶然露出一角的淡紫色叶片。

  稚嫩。铃绫心里想。或者说纯粹。她从前也听到过关于绝音者的传闻。他们持续地进行冥想,切断来自于苍白之树的联系和所有与之同在的压力,哪怕代价是失去母树的保护。所以,铃绫想,他们应该独自面过着缤纷危险的世界,她以为他们身上会有更多——沧桑?的气质。但眼前的这一位绝对推翻了她的预期。像是荒漠中的一片绿洲,自有保全内里的方法。不得不说,铃绫有点钦佩了。只有一点点。

  “你就这么看着?”那个希尔瓦里说。

  铃绫歪歪头:“这句话送回给你。”

  “我和她不熟。”

  “是吗?那我们一定找错人了。她说来救她最亲密的朋友。”应该是看到特莱伊的样子,铃绫玩心大起,半真半假地也演起来。

  “她……这么说吗?”

  “大概吧,你在意什么?”

  “我不在意。”他说完再次低下头去。

  特莱伊和林娜正聊得开心,忽然感觉自己的裙摆被谁揪住,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淡淡的灰白色眼底中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闪着恳请的光。他这样服软,已是不易。特莱伊心里摇头叹息,朝林娜抱歉一笑。

  有两个正派人士做担保,看守的炽天使没多为难,就将来路不明、没有前科的希尔瓦里交给了她们。临走前,特莱伊郑重地送给林娜一朵黄色小花,林娜笑盈盈地接下。

  “很美。”林娜赞扬道。

  特莱伊眨眨眼,意有所指:“也很坚韧。”

  至于她究竟能不能把好钢用在刀刃上,比如用花梗撬个锁之类的,就不是特莱伊在意的了。

  “你为什么帮她?”铃绫注意到她送花的举动,在炽天使听不见的距离问。

  “万物皆有生长的权利。”特莱伊似是而非地回答。

  铃绫的表情没变,似乎不感到惊讶,也没有任何赞同或反对,她知道这是文塔里石碑中的一句话,许多希尔瓦里在智者的箴言中寻找生命的真谛。她只是疑问:“可你杀死丛林地虫、噩梦朝臣或者任何一种巨龙爪牙时,不会觉得这有些伪善吗?”

  一把阴冷潮湿甚至表面永远滴着水珠的欧尔巨剑突然横在铃绫面前,走在她脚边的爆豹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铃绫抬头看去,现在她看得更清楚了。他的脸上果然有疤,眼眶和眉骨曾经伤得不轻,显出树皮的裂纹和粗糙。但稀奇的是,他的眉眼一如初见。

  铃绫的钦佩又多了一点点。所以她没有和这个没礼貌的树人计较,没有让爆豹一口扑上去。

  “把武器收起来,未名。”特莱伊焦急地说。

  铃绫点头,斧子不知何时跑到了右手上,还转了几圈:“你最好听你姐姐的话。”威胁意味十足。爆豹的利爪也伸了出来,蓄势待发。

  莫未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铮”地把剑重新背在身后,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你别在意,他是个好孩子,只是不太会表达。”特莱伊替他解释。

  “你知道我不会的。”铃绫说,“我的话你也别在意。”

  特莱伊和铃绫相视一笑。

  读者和作者之间的关系是很玄妙的。曾经有一段时间,在自己设计的服务魔像被人改造成杀人机器后,铃绫短暂地离开了田野实践,潜心阅览论著,钻研理论。契约团成立后,守夜人战术大师的身份省去她不少麻烦进入图书馆。如果说过去的她只是知晓这样一种说法,当她读过的文献越多,就越切实意识到文字的确反映着作者的一部分,有意或无意。即使是认为自己写着最格式化的报告的作者,也无法控制字里行间鲜活的某一部分自我。所以熟读一个人的所有文章,等到再见到她本人时,感觉就像故旧重逢,却又全然是新奇的体验。这就是铃绫见到特莱伊的感觉。她不意外这人的任何一个举动,因为目前为止,她都如她的作品中表现的那样。

  而对于特莱伊,她觉得当一个人读过自己所有的学术垃圾仍然愿意邀请她一起继续研究,就实在是再宽容不过了。噢,至于战斗的部分,所有战斗本质都不过是研究。

  “我的人找到了?剩下的去哪找?”特莱伊问。

  铃绫指了指东北方向的远方:“神佑之城,我知道一位攒着很多假期的炽天使。”

  “他厉害吗?”

  铃绫背着手思索了一下:“有点蠢,但够用。”

  在她们前面,是一条坡度不高的上坡,沉默寡言的希尔瓦里恰恰好站在即将消失的最高点,一双眸子波澜不惊地注视着她们。

  从坡上往下看,斜坡空旷的沙地上是大片的墨德摩藤战狼,约莫二十只。指挥官和凯西汇合的队伍不过十余人,在刚刚他们还遭遇了一支墨德摩藤战狼的小队。即使现在已经休整过,也很难说可以轻松闯过这些怪物到坡顶上去。不过它们看起来比之前见到的那些战狼都要小一圈,藤蔓和根茎还没有粗壮到骇人的地步,指挥官觉得自己能听见那些插入骨髓的根茎抽条伸展的声音,有点毛骨悚然。

  卡纳克左看右看,觉得这是发挥所长的好地方。指挥官先让他选一个风水宝地,其他士兵守在他附近,不让那些狼近身。接着放出冰冷的利爪聚拢敌人,再让神出鬼没的凯西吸引它们的注意,带着它们兜圈子,直到卡纳克做好准备。当然,一个地雷也许不够,那就多布置几个。初级的探员也知道炸弹的主要杀伤力来自于碎裂的弹片,卡纳克在此有效利用了之前那批倒下的战狼,指挥官可不觉得这群还在长身体的家伙会比那些完全体皮糙肉厚。

  不过这些动物尸体的腐臭比之前更甚,也算它们的转化还没有那么完全的表现之一。指挥官没有凯西那样迅捷的身形,因此只能在聚拢他们后用冰冻尽最大可能延缓它们的攻势。一个迟迟合不上嘴的恶狼就像拔掉毒牙的蛇一样无害。

  等卡纳克终于布置好,凯西和指挥官调转方向,静静等候它们朝自己扑来。前仆后继的狼群张着血盆大口飞身而上。

  “嘭!”第一个地雷炸开。然后是一连串的,嘭嘭嘭嘭嘭,躲闪不及的植物狼被炸成粉末。哀嚎和长啸在这处小山坡上此起彼伏,久久回响。瘆人得很。让指挥官想起席瓦雪山高耸入云的树林,和那些暴风雪呼号的夜晚。沙漠,从某种意义上,很接近雪地,漫无边际地单一元素铺陈,重复、单调且危机四伏。而任何一场传奇的狩猎最艰难的从来不是震惊四座的猎物本身。那固然是你最终唯一能展示流传的遗产,是真正重要的事物;可吞噬了大部分猎人的,却是宏伟残酷的自然本身。

  爆炸过后剩下的敌人不多,足够他们应付。众人就这样清理着,继续沿着山坡向上,终于到了尽头。这里已经很高,尽管空气中弥漫着沙尘,但仍可以看清四面八方的景象,残破狼藉的据点,渺小忙碌的石牦牛,小水坑、星星点点的椰树,当然更重要的,藤蔓。到处都是、形态各异、密密麻麻的藤蔓。有士兵屏住了呼吸,仿佛只是看着它们就能感受到一股扼住喉咙的窒息。

  “那儿。”凯西向斜前方指去,“控制这里的墨德摩藤的基地。”

  卡纳克说:“你看到那处闪光了吗?”

  “看到了。”凯西点头。

  指挥官也看到了。在西南方,穿过墙体延伸过来的藤蔓,一条由几堵藤墙拦住的通道后方,无数藤蔓盘根错节,互相交织,依附着三角形的墙角编织出一个牢固的洞穴。在最里侧的温床中,生长着一个巨大的植株,泛着妖冶危险的紫色荧光。也许可以说它是一朵花,太阳花或向日葵。可它和柔软或明媚毫无干系,巨大的花蕊如同一只不知疲倦的眼瞳,周围布着如同利爪的尖刺,可以认为是花瓣的部分如同坚硬的油面皮革,棱角分明。它只是轻巧而随意地扭一扭,就能引起整个山洞,乃至附近的大地震颤。许多根茎从它身后扎入地底。指挥官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也许白银荒地的所有藤蔓都由它而来。

  凯西则思索着:“它们到底想做什么,还是到这么远的地方?”

  卡纳克心中忽然一惊,后撤一步,转过身说:“有墨德摩藤出现,我们该考虑撤退。我们身处腹地,而且非常寡不敌众。”

  “我们要发射信号弹。希望契约团能看到信号增派援军。”凯西说着,一支信号弹从她手上飞向天空,红色的烟雾带起高频的啸声,消失在天际。

  卡纳克回头望了一眼,很快扭过脸,调整自己的站位,也许是指挥官想多了,他正好守在凯西的身前。

  “闪光弹吸引了更多墨德摩藤。我们必须转移。在这里就被困住了。”

  凯西抽出匕首道:“我们到坡底战斗。”

  下去的路并不顺利,已经有墨德摩藤挡在面前,有落后的士兵只是迟疑了一刻,就被山顶忽然冒出的丛林藤蔓缠住腿脚。凯西见状闪身到他身旁,匕首起落,利索地砍掉一条,就有更多冒出来,带着尖刺如长鞭一样挥舞。

  “后退,不然会被那些藤蔓撕碎。”

  到了坡段中央,前有墨德摩藤,后有藤蔓,而且数量不断增加。

  “它们数量太多,我们人太少。这个地方没法守。”卡纳克勉强举着盾牌抵挡那些藤蔓甩来的孢子和毒液。这种投掷物到底不好躲,之前受过伤的士兵总会躲闪不及。一个又一个人倒下。

  “坚持住,”凯西尽力带着几个士兵躲避,指挥官则冲在最前面,从源头解决那些藤蔓,“支援就要来了。”

  又向下挪了一段距离,仍然逃不开前后夹击的局面,齿磨虫、躯壳、战狼、藤蔓,消灭的墨德摩藤永远没有新出现的多。饶是指挥官也被藤蔓甩伤,身上的伤口冒着毒气。吸血纹章几乎没有间隔的运转。

  卡纳克挡在一名受伤的士兵前:“契约团最好快点儿到,不然就剩不下什么人了。”

  凯西带着士兵向一旁的岩架移动:“我们守住那个岩架。这里要被敌人淹没了。”丛林藤蔓不能移动太远,姑且给了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

  正在墨德摩藤不断逼近他们坚守的平台时,螺旋桨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一个带着显著的夏尔重工业风格的直升机从高空缓缓下降,正悬停在坡顶。直升机上的人手持喷火器,简单清理了直升机下的空地。

  “来了!所有人上直升机,快!”凯西喊道。

  卡纳克扶着身边的士兵:“夏尔总算有架能用的直升机了。时机正好。我们走!”

  指挥官在队伍末尾断后。

  “这些墨德摩藤真是很努力阻止我们回去汇报。”等到指挥官也登上直升机,凯西提着的心才放下,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胳膊说。

  卡纳克看着下方不断缩小的身影,问道:“你和指挥官都有对付巨龙的经验。这种行为是预测中的吗?”

  “上古巨龙可远不是‘能预测的’,就算它们的爪牙表现出某种见机行事的意识。”凯西不太在意地回答。

  直升机带着小队回到决心营地,刚到地面,就有人给指挥官送来一封信。是玛乔丽·德拉奎寄来的。

  “请求帮助”她写到。

  “我们在德曼修会的调查走进死胡同了。我们想询问一位在此居住的巨龙专家,但他撤至了修会深处的安全区域。不走运的是,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更换进入那个房间的密钥,而没人知道最新的是什么。”

  “还记得萨尔玛堡垒那个叫坎倍尔的年轻探险家吗?玛凯教士相信她掌握着目前的密钥,而她正在白银荒地做实地调查。你能去帮我们拿到密钥吗?”

  “要让她告诉你密钥,重复这段话:‘德里莫国王万岁’。”

  等指挥官看完信,已经没有其他人的影儿了。她找到刚刚同在直升机上的战术大师英福特。

  “我们一看见信号就赶过去了,指挥官。冒了很大的风险才在这种尘沙弥漫的天气带我们的一只鸟出去。不过显然确有必要。”

  “我很感激,战术大师。你知道凯西和卡纳克去哪儿了吗?”

  “卡纳克我不确定,但凯西去向司令汇报了,你们发现的关于敌人分布和行为的情报。那对我们的战略部署十分关键。”

  “谢谢,如果你见到他们,告诉他们我有别的事要忙。”

  “没问题,指挥官。还有什么别的事需要我做吗?”

  “其实,有。我在找一个叫坎倍尔的探险家。”

  “啊,对。她就在你到前不久来的。去实地挖掘了,我猜。我可以在你的地图上标出的挖掘点。”

  “谢谢你做的一切。”指挥官坦诚道谢。

  神佑之城,安德鲁的酒馆,陈小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等会儿,你就这么请假了?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约翰往自己包里装上几瓶小酒,说:“我现在不是正跟你说?”

  “可是你明天就不在了!那我呢?我要干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小枪,说实话,我还没想好要做什么,这可能完全是浪费时间。”

  “但——”

  “鸟窝头在吗?”一个小小的身影踏进酒馆,身后跟着两个高挑的希尔瓦里。

  陈小枪瞪大了眼睛:“小可爱……”他的声音很小,像是怕被听见,也许只有和他离得最近的约翰听到了。开玩笑,他之前可被打怕了。

  铃绫环视一周,锁定了傻里傻气的人类。

  “你未来一段时间有空吗?”她直截了当地问。

  “呃,可以有?什么事?”

  “一本万利的事。”铃绫递给他一个信封,封口处印着黑狮财团的红漆徽章。
第二季世界动态 往昔回响(隐藏之秘·上)
  指挥官照着地图,找到了坎倍尔。

  “指挥官!”坎倍尔见到她很高兴,“你把我从那些炽天使幽灵手上救下后,我就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指挥官点点头:“我听说你知道修会的那个密钥……”

  “噢!那个通往储藏区的密钥?我猜除了石疗者教士外我是唯一一个知道的。我们的人员这些日子好分散。实在是太忙了。”她感慨道,“你有口令吗?”

  口令?指挥官想起玛乔丽给她写的信。

  “我有。”她边说边取出信。

  “好极了,是什么?”

  “德里莫国王万岁。”指挥官念道。

  “就是那个,你说对了。”坎倍尔惊喜地笑起来。指挥官时常为这些孩子气的可爱探险家捏把汗,不知道该拿他们如何是好。天真意味着需要保护,可成长鼓励着承受伤害。像是一种悲剧美学。她又想起特莱伊。瑞河将她保护得很好,至少在她跳进那个传送门之前。

  “好了,”那些念头一闪而过,坎倍尔接着说道,“你可以拿上我写下来的这份密码,我已经记住了。”

  指挥官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三句话,看起来像一首诗。

  “咫尺成王,退而生幽。

  踏蹄如鼓,雷鸣集市。

  年年今日盛会时,有志少年方成人。”

  “呃,”指挥官挑挑眉,“这个密钥怎么用?”

  “每一行诗都是一个提示,指向特殊馆藏里的一本书。你必须依次找到这些书,通过触摸来激活它们的魔法。一旦你找齐所有的书——要按照顺序——就能进去了。”

  指挥官道了谢,坎倍尔邀请她等一会儿,她们可以一起去吃顿大餐,就像在萨尔玛堡垒时她承诺的那样。指挥官应该一口回绝的,她得带着这个密码赶回德曼修会,和玛乔丽她们一起咨询石疗者,尽早搞明白她看到的幻景到底是什么。但不知为何,她迟疑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间的杂思,她可以把密码寄回去,附上说明方法,然后和坎倍尔去吃那顿餐,看看她能在这不毛之地弄出什么好东西,她有一点想留下来,没什么缘由,像是要等待什么发生一样。

  “来吧,我很快就会结束了。”似乎看出她的犹豫,坎倍尔加了把火。

  但如果说指挥官从这两年的经历中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没什么好事是等来的,因为战事不等人。

  指挥官回到营地,选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传送到德曼修会。光影消失前,她随意朝白银荒地的入口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当然了。

  继续手头工作的坎倍尔没过多久,又迎来一位意外访客。一个陌生人。

  进了德曼修会,玛乔丽和卡丝蜜尔在楼梯正对着的地方候着。与她们一墙之隔的是修会的讲堂,能听到爱拉·玛凯教士正在授课。

  “最后我们来概括总结一下。五只已经确认的巨龙是克拉卡托、卓玛、派莫德斯、墨德摩斯和泽坦。”

  “我们相信在海洋深处还有另外一只。但《五真神卷轴》中有关它的记载都遗失了。”

  “这个卷轴,撰写于上古时期,有一部分专门介绍了上古巨龙,但它到我们手上的时候已经残缺了。”

  “它是用古科瑞塔的文书写成。我们还在尝试破译损坏的部分。”

  无论何时,修会好像都有这种学堂特有的静谧,让人下意识地放轻手脚和闲言碎语的声音。

  “嗨,你来了。怎么样?拿到了吗?”玛乔丽微微压着声音问。

  “密钥?是的,我拿到了。”

  “把唯一知道进入储藏区的密钥的人外派到白银荒地,充分证明了修会的势力有多分散。还好你在萨尔玛堡垒救了她。”

  “这绝对不是常态。那么,爱拉·玛凯在——”指挥官指了指讲堂的门。

  卡丝蜜尔点点头:“我们得和玛凯教士谈谈。她调节了很多关系才让我们能进去特殊馆藏。在那儿我们和一个叫石疗者的修士见面。”

  合礼的安排,不过指挥官在意的是别的。

  “你不知道到欧格登·石疗者是谁?”

  “卡丝,他是我遇到的最神奇的生物。他是个矮人,这个种族在泰瑞亚地表上仅存的一位。只有古兰斯才知道他活了多久,几百岁了吧,至少。”玛乔丽接过话头。

  指挥官饶有兴致地看卡丝蜜尔惊讶的表情,食指动了动,对玛乔丽说:“给卡丝蜜尔说说其他矮人怎么了。”

  “几个世纪前,许多矮人把自己变成了石头,为了从派莫德斯的勇士下拯救泰瑞亚。多数人深入地底和毁灭者战斗。欧格登留下来,保证他们的牺牲永远不会被遗忘。”

  指挥官点点头:“这解释了他专精的领域:巨龙。”

  卡丝蜜尔眼睛闪烁地看着玛乔丽,如果不是指挥官在这儿,她也许已经爱慕地扑上去了。

  唉,小情侣啊。

  她们谈话间,爱拉·玛凯教士的课堂也接近尾声。

  “每条上古巨龙地影响力都包含两个方面。对于墨德摩斯,是思想和植物。泽坦则掌管阴影和死亡。”

  “下节课前,我希望你们去调研关于不同影响力领域的众多理论,从中选择一个加以辩护。”

  “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图书馆里有拓展文献。下课。”

  一旁的门打开,一连串年轻的修会信徒鱼贯而出,嘈杂和哄闹一下子掀翻了方才的寂静。等他们都离开,玛乔丽三人才走进去。爱拉·玛凯还在讲台上收拾资料。

  “再次问候,教士。”玛乔丽对玛凯教士说,“契约团指挥官到了。”

  讲师放下手中的书籍,正眼看着指挥官:“欢迎,指挥官。我很熟悉你的成就。”

  “玛凯教士是世界历史学家和报导者,她近期的研究焦点是墨德摩斯。”

  “德曼修会明白,当如此重大的事件发生时,记录它们总是有好处的。”

  “石疗者修士会帮助你们收集有关上古巨龙的信息。他很少同意这种事。我得提醒一句,他年纪很大了,没多少耐心。他是他们种族的最后一员。”

  卡丝蜜尔两手握紧,不住点头:“我们会展现最大的尊敬,毫无疑问。”

  “我带你们到特殊馆藏的入口,档案管理员埃尔斯沃特从那里接手,引导你们。你们找到密钥了?”

  玛乔丽点头:“是,我们找到了。”

  “非常好。跟我来。”

  在路上,一位学者从储物室出来,手里抱着一个木箱子。

  “记得把那些武器放在门口。我们也许会忽然需要。”

  “你好,学者。我还在等着那批物品的清单呢。”

  被点到的学者慌忙跑回图书馆。啊,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少不了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阶段。指挥官只希望那位学者别紧张到哭鼻子。

  最终她们来到厨房。

  厨房?

  没错,厨房。即使不相信燃着火苗的炉灶或是茶点吃食的醇香,厨师罗伯托和他的助理厨师也的确在这里。

  罗伯托双手托天,看起来和听起来都十分抓狂:“我说了一百万次了,血石尘不能加入任何一种烹饪料理。任何一种。”

  助理厨师瑟姆·牛骨是一个很高大的男性诺恩,即使他不说话,光是站在厨师面前,就够盛气凌人了。然而罗伯托一点也不怕他。在说完那句相当不客气的评论后,他接着补充道:“把它拿给活物吃一点好处也没有。”

  瑟姆·牛骨不屑的撇撇嘴:“呿,你懂什么?我要把血石尘带上街,开一个小吃摊。我会发大财!”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士气高涨地咒誓道。门框有点窄,指挥官特意等他出来才进去。血石尘能不能吃不好说,指挥官知道用它炼成的巨剑蛮好用。不能说她没有从这位厨师身上得到启发。

  爱拉·玛凯干咳两声:“咳咳,我们打扰了你的重要事务吗,主厨?”

  罗伯托放弃似的摇摇脑袋:“不,教士女士。我们只是有一点小小的……职业分歧。她们就是你提过的访客?”

  “是的。石疗者教士特许了她们参观特殊馆藏。”

  “我已经调整了防御设置允许她们进入。档案管理员也被告知她们会来。”

  爱拉·玛凯转过来说:“我给你们演示一下。”

  然后她就那么直挺挺地走进了……火炉?!

  “在下面要当心。”罗伯托贴心地提醒。伴着四溅的火花,指挥官疑心到时候再担忧的话会不会已经有点晚了。

  “请跟着我。”爱拉·玛凯的声音穿过炉火飘渺虚无。

  三个人面面相觑,指挥官耸耸肩,跟着踏进炉火。在稍微接近的时候,还能感受到火焰的炙热,但越靠近反而有股凉气袭来,像是席瓦雪山埋在冰冻的湖水中的地窖,阴冷空旷中酝酿的寒气在洞口伸伸手就能触到。

  继续走,是一段向下的阶梯。拾级而下,就踏入这个广阔肃穆的洞天。

  正对着每一个来访者的,是一尊格外高大的雕像,可以轻易夺去看客的呼吸。石料自下向上描摹出衣物的褶皱,结实健壮的肌肉,手套有着长而锋利的尖爪,左手向上摊开,右手握着一个卷轴,胳膊上的环饰,以及头上如某种深海触须动物的面具,面具上的六个复眼一样的孔洞,脑后一根根漂浮的触肢。这是阿伯顿,人类的六真神之一,隐秘之主。它的两边有阶梯环绕,通向它身后丰富的知识海洋。

  由它来坐守修会的特殊馆藏入口,真是太恰当不过了。

  温馨提示,别在它面前跳舞。事实上,别在任何一尊阿伯顿雕像前跳舞。

  从访客两边向四周环绕,首先是三式烛台,各点着一根蜡烛。蜡烛很长,应该是刚换过不久。然后是墙壁精美的雕饰和雄伟的挂画。典雅的桌椅和地毯,还有靠着墙壁的高架。这里的地板印刻着金色的竖直条纹,直通向雕像,让这段路分外庄重。

  玛乔丽和卡丝蜜尔此时也跟着进来了。

  爱拉·玛凯介绍道:“这里就是德曼修会的特殊馆藏了。这里的守卫很严密,很快你们就能理解了。你们可以自由参观,只是注意对待圣器轻拿轻放,不要将任何东西带离这个区域。我得回去工作了。档案管理员埃尔斯沃特就在附近,她可以指引你们去找石疗者教士。”

  三人道过谢,向楼梯走去。

  在雕像前,还有一个小的展示台,上面写着一段引言。

  “阿伯顿!永恒深渊之主,守秘之人,开吾之目,授吾深渊之识……”——魔法赐予者,阿伯顿圣经

  站在这里向头顶望,圆拱形的天花板中央画着一个正三角形,三角形内部是一个张开洞察的眼睛。底层是一些如同天体环绕的轨迹,图案外层有两圈符文。复杂而精妙的符印。

  走到楼梯顶部,就能看到图书馆的中心。顶部是一盏华丽的大吊灯。天花板的图案和前一间屋子不同,更像指挥官在欧麦德的机器中看到的那样。还有绯红在据点里往墙上贴的那样。众灵在上,简直一模一样。中心一个圆圈,表面画着地形图一样的纹理,四周被六个圆圈包围,每个圆中都有一个字母。周遭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圆圈。像是天体。

  “那到底是……”她望着头顶,喃喃自语,“什么?”

  一个诺恩学者从她身边经过,停下来说:“那是一张寰宇地图。我倾向于把它们想象成灵魂领域。在中间的是泰瑞亚。其他圆圈都是代表着不同影响力的球体,拥有强大的魔法。”

  “那些字母呢?它们是不是……”

  “是的,每个巨龙名字的首字母。”

  泽坦、派莫德斯、卓玛、墨德摩斯、克拉卡托,还有一个……

  “S是谁?”

  学者耸肩:“别的就不知道了。这些是所有能从《五真神圣典》里获得的信息了。它损坏太严重了。这儿的一些学者会为了知道那条巨龙的全程不惜任何代价。”

  “是那条深海巨龙吗?”指挥官隐约听过这种传闻。

  “他们是这么认为的。至于我,我猜他们可能搞错字母了。但谁知道呢,他们还在翻译,想办法拼凑缺失的部分。”

  “有意思。”指挥官若有所思,“谢谢。”

  没什么好说的了,学者便自顾自去工作。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吊灯下方,一层层圆弧形的书架,四周以两排高大的书架分割出了若干个扇形区域。能看到不少学者在其中徘徊。

  这里的静谧,比起刚刚的讲堂,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起来这个密钥,我觉得第三行很像诺恩的传统?大狩猎仪式。”指挥官看着手里的纸条说。

  她以为已经压低了声音,但书架旁的几个学者还是向她伸出手指。

  “嘘!”

  “嘘。”

  “嘘……”

  指挥官抱歉地打个手势。

  “‘踏蹄’……唔,总是让我想起半人马。”玛乔丽小声说。

  “‘咫尺成王’,听起来很像人类的说法。”

  “不错。”玛乔丽赞同,“还有幽灵,不是人类,就是夏尔。”

  “但我们要怎么找到这些相关内容的书都在哪呢?”卡丝蜜尔望向指挥官。

  玛乔丽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压低了嗓子说:“再提醒我一下到底为什么我们没直接问出每行诗代表的书名?”

  在指挥官羞愧地钻进地缝前,她们找到了成堆的箱子和古物之间忙碌的档案管理员埃尔斯沃特。她留着白色短发,看起来上了年纪,穿着却鲜艳干练。她正伏案书写,笔耕不辍。

  指挥官刚走近,就听到她头也不投地说:“你是来送东西的?我已经要被魔法物品埋起来了。我没有足够的抄写员,但每一件小东西都需要分类归档。”

  “抱歉。”指挥官上前一步,“我有点赶时间,石疗者教士在等我们。”

  埃尔斯沃特这才放下笔,看清了来人是谁。

  “那让你继续吧。需要我帮你找什么?”

  “一本关于诺恩的书,也许讲到大狩猎仪式?”

  “看看N2-1。”

  “N2-1?那是什么意思?”卡丝蜜尔问。

  “N代表几个主要附区的基本方向。有些壁龛在南边,有些在北边。第二位的数字告诉了你是哪一层,最后一个数字则说明是哪个壁龛。”

  “原来如此,多谢。”指挥官说。

  “还有一本和半人马有关的书。”

  埃尔斯沃特想了想:“我猜你需要的是人类研究的区域,编号是S1-2。”

  “噢,还有!差点成王的幽灵,你能想到什么?”

  “我会说是巴拉丁公爵。在夏尔或人类的历史中有提及。那些书在S1-1和S2-2之间。”

  在去书架的路上,指挥官由衷地感叹:“那位档案管理员真是了不起,好像对这个图书馆了如指掌。”

  “她让我想起一个故事,忘了从哪里听来的。”卡丝蜜尔忽然兴奋地说。

  据说在某个国度,全国只有一个广场那么大,这里只有一间图书馆。要来图书馆获取知识的人,把自己的问题告诉图书管理员,他找到后,就会把答案写在询问者的胳膊上。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指挥官不禁咋舌,又引来几位学者的噤声提示。

  “听起来像是某个人类的国度。”玛乔丽说。

  卡丝蜜尔耸耸肩:“也许吧,贵族们就喜欢这种故事。”

  “现在我们知道你翘掉的攻城器械课都用来做什么了。”

  “乔丽!”卡丝蜜尔甜蜜地嗔怪道。

  按照密钥,第一本是巴拉丁公爵,在S1-1和S2-2之间。指挥官走在二楼,卡丝蜜尔和玛乔丽在一楼搜寻。视线扫过一排排书脊,指挥官注意到每本书还有更精细的编号。在书脊和书脊之间,隐约能看到什么“I”“B”“N”之类的符号。想起刚刚路过的一位学者低声感叹“这里的编号系统复杂得惊人”,指挥官虽然不是太懂,并不妨碍她觉得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注意力放回书本,《阿斯卡隆人口普查》,不像。《本亨·米勒语录》,不像。《风暴召唤者:呼风唤雨》,这本书指挥官倒是挺有兴趣,但现在不是时候。

  巴拉丁、巴拉丁。她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上一次和这位面对面时,还是里特洛克以为可以用苏哈辛解除诅咒的时候。那时谁也没想到他和瑞河会因此失踪。说起来她当然对他们有信心,但难免会在多想时提起一口气。

  “《阿什福德历史:巴拉丁公爵》?”指挥官眯着眼再读了一遍,觉得大概就是这本了。

  不太确定坎倍尔所说的魔法能量具体需要怎么激活,她随手抽出书本,草草翻看一遍。

  “爱拉·玛凯编著,这份史实合集揭示了阿斯卡隆最声名狼藉的公爵的一生。”

  “尽管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当民众呼吁埃德伯恩接替王位时,巴拉丁公爵并没有反对。他在巴拉丁庄园度过余生,酿酿酒、训练士兵。

  巴拉丁的女儿,阿尔西娅,和卢瑞克王子——埃德伯恩国王的儿子订了婚。阿尔西娅被夏尔杀害后,她的鬼魂不得安宁,直到一位著名英雄把她的骨灰归还给巴拉丁。

  巴拉丁公爵在敌之炼狱中被杀害,现在他的幽灵持续在阿什福德平原为夏尔带来麻烦。”

  当翻到最后一页时,书籍封底的角落,一个如同天花板上的符印图案亮了起来。

  卡丝蜜尔在一楼找到了第二本书《半人马部落文化和历史》,就和《科瑞塔政治》同一侧。

  还有一本,玛乔丽当然不想当那个颗粒无收的人。她在北边的书架二层找到了《大狩猎仪式》

  “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呢,老大。”

  在《大狩猎仪式》中夹着一张羊皮纸,上面写着“革命来到拉塔索姆(N1-2),幕布笼罩初开花簇(SYL)”。

  “至少她写了编号。”指挥官摊摊手。

  在一众阿苏拉的著作中,指挥官指着一楼书架最顶层的一本书说:“也许是那本?”

  《1284魔像大叛乱:评论》。看起来像是拉塔索姆发生的革命性事件。不过这本书放得实在太高了,即使玛乔丽她们站上图书馆的爬梯都好险能够到。指挥官此时站在二楼,她之前推过一楼的书架,感觉挺结实,或者说相当结实。她左右看了看,趁没有人注意,翻过二楼的栏杆,稳当当落在书架正上方蹲着,然后扒着书架边缘取出了书。

  看到封底的符印亮起,才把书放回去。

  最后一本的标识既不是N也不是S,而是代表希尔瓦里的SYL,她们一直走到这一处的过道尽头,才看到那一整面墙的代表希尔瓦里的研究。

  《半人马文塔里语录》,不是。

  《噩梦先驱》,不是。

  《噩梦朝臣》,也不是。

  这里大多是关于噩梦之庭的,但指挥官觉得他们还算不上幕布。对于希尔瓦里来说,什么意味着幕布呢?幕布代表着什么?黑暗?夜晚?还是……

  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脑海,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她记得听特莱伊说过。

  玛乔丽抽出一本书:“《一篇关于巨龙阴影的论文》。”

  这篇论文看起来成文不久。不过本来也是,希尔瓦里在泰瑞亚的历史相比起其他种族来说都过于短暂。

  “学者卡特琳采访了许多希尔瓦里同胞,他们都声称在梦境里见过巨龙阴影。她总结说其中只有一例报告是可信的,那就是特莱伊。”

  “‘巨龙阴影’是分给墨德摩斯的勇者的名字。这种噩梦般的生物在梦境和现实世界都有出现。”

  “一部分人相信它是永恒不死的,另一部分则不。目前,没有证据支持任何一方的说法。”

  当这本书的封底也亮起时,馆藏中央忽然想起了巨大的机械转动声。一排排圆弧形的书架随着底下的地砖转动,如同钥匙插入锁孔,所有书架找到了最完美的位置,然后“嘎吱”一声,全部沉入地下,和地板平齐。中心的圆形地砖则一节节下落,形成一个转着圈下沉的阶梯。那应该就是通往石疗者教士所在地的入口了。

  三个人刚下到光亮的地方,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就先传来:“怎么时间这么久?”

  狮子拱门的小酒馆。铃绫、特莱伊、莫未名以及陈小枪坐在这里等……等人。这支队伍还缺最后一个人,特莱伊询问过她们该去哪里找,“我们不找,”铃绫只说,“我们等。”特莱伊都不确定她们在等什么,但这个阿苏拉总是运筹帷幄,别有把握的样子,她也完全怀疑不起来。于是,她们最终来到了小酒馆打发时间,等人上门。

  也有时间好好熟悉一下这个人类。毕竟她们即将成为一条船上的队友。这是个不错的家伙,尤其在知道他也在峰会上,和铃绫一起保卫着其他人。她也终于想起从哪听过这个名字。

  “你就是那个和约翰一起放烟花的人。真不知道你们包里怎么会装那么多斗龙节烟花?”

  陈小枪打着哈哈,心里想着还不是因为某个人对于霍布雷克的热情空前高涨吗?

  因为这个共同话题,他们多聊了几句,莫未名一直面无表情。特莱伊看见他这样子就牙疼地想起另一个这种性格的家伙。

  “她现在怎么样?”莫未名忽然插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谁?”特莱伊和陈小枪都一头雾水。

  不过看他们聊天的气氛冷下来,莫未名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说:“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他是对着特莱伊说的。

  特莱伊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想把别扭的熊孩子揍一顿。

  “母树元气大伤,还在修养。如果你想的话——”

  “不,我不想。”莫未名的谈话份额用完,闭口不言。刚刚还融洽的气氛被他搅得凝滞了一些。

  不过陈小枪打小就没这方面的自觉,他看着对面热烈鲜艳的希尔瓦里,还有从刚刚开始一直闭目养神的阿苏拉,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说起了他在神佑之城街头巷尾的轶闻。

  “修会对墨德摩斯了解多少?”铃绫突然发问。

  正在看陈小枪表演戏法的特莱伊乐不可支,乍被问到,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记得石疗者修士一直在修会的总部,你们从他那儿知道什么消息吗?”

  坐她对面的莫未名臭着脸说:“既然你这么在意,干脆去参与契约团的行动。”

  铃绫目光凌厉,好笑地开口:“我常听说‘树不要皮,必死无疑’,看来也不尽然。”

  莫未名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好了!”陈小枪站起来,挡住两人互看的视线,背着莫未名露出狗狗大眼。特莱伊则拉着莫未名的手,眼神示意他少说两句。

  他们一打岔,二位没再接话。

  特莱伊坐直了身子,认真回答:“欧格登说,墨德摩斯的天赋是操纵植物与意识。他认为墨德摩斯是最具破坏力的上古巨龙,能够撕裂我们脚下的大地。随着藤蔓的蔓延,生活在地下的生物变得尤为脆弱。他相信墨德摩斯扎根于地底深处,也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但他不确定具体要怎么打败它,还在研究它的腐化如何扩散。对于泽坦,在它的腐化周围死掉的生物都会成为复生者。迄今为止,他还没见到任何证据表明这也适用于墨德摩藤。不过等契约团进入了丛林,肯定会知道得更多。”

  铃绫随着这番话陷入了自己的思考。腐化。她想起了自己在峰会上和陈小枪讨论过的问题。墨德摩斯的藤蔓的确看起来好像无处不在,但总是有的放矢的,或者说有个来源。但峰会,为什么它会突然袭击峰会,那些侵入母树之心的藤蔓又怎么能如同断根的浮萍,自由生长呢?除非……除非它本来就处于巨龙的腐化中。这个理论有些过于骇人,就连一向相信自己推理的铃绫也很难接受。也许只是因为苍白之树本身是植物,所有更容易接受植物巨龙的腐化呢?这倒是更合理。

  “说起来,你是个绝音者对吗?”铃绫问道,她看的是莫未名。

  “怎么?”

  “在干涸高地,破坏了风裔的船队,追杀他们的领头人,最后死在那位契约团指挥官手下的,也是一个绝音者。”

  “想说什么就直说。”

  “绯红,她也拒绝了苍白之树的保护。希尔瓦里曾经对泽坦的复生腐化免疫,看起来却对墨德摩斯的没用?”

  莫未名嗤笑一声:“怎么?你在可惜这次没理由送希尔瓦里去死了?”

  铃绫真正冷下脸来:“如果苍白掠夺者为打败泽坦做出的重大牺牲在你看来只是无谓的送死,那你真是比我见过的落单的斯克鼠还要头脑简单的真正的蠢货。”

  陈小枪眨眼,再眨眼,他不明白怎么这两位又吵起来了。看一看对面的特莱伊,竟然也是神游天外的状态。他叹了口气,把一只趴在他背上蹭他头毛的爆豹抱起来,艰难地放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毛。如果这顺的是小可爱的毛就好了。

  特莱伊说是神游,其实也很清楚现在的情势,但她只是单纯地呆住了。她想起了一段记忆,被她刻意忘掉,但在铃绫的陈述中又不断想起的记忆。在萨尔玛堡垒,她和指挥官去找坎倍尔的时候。她差点对坎倍尔出手了。她以为那只是因为她被愧疚和痛苦压垮了,错把坎倍尔当作赛仁。但现在想想,如果那是她被墨德摩斯腐化的征兆呢?会是这样吗?她应该说出来吗?如果不是呢?

  奇妙的是,也许因为特莱伊没有站出来调和,铃绫和莫未名都注意到她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由自主关心起她。

  “特莱伊。”莫未名晃了晃她的肩。

  特莱伊回过神,看着三人关切的目光,张了张嘴:“我……”

  “迷雾碎层的队伍,是吗?”一个略显年迈但高大的白发诺恩站在了这一桌旁,他用完好的那只眼睛看了看手上的便签,继续问,“联络人是铃绫?”他的视线在四个人面上转了一圈,试图看出谁才是那个铃绫。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你还不知道,那么还没到你该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第二季世界动态 往昔回响(隐藏之秘·下)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爬梯、木箱、桌椅和瓦罐杂乱但有序地堆了一圈。房间正中央就是一个化成石像的矮人,刚刚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雕像如同活物和活物化成雕像是两回事。前者会让人为其中蕴含的魔法力量惊惧,后者,这么说吧,指挥官不是第一次见到欧格登了,但每一次她都会为这件仿佛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而失神片刻。像是狮子拱门不时出现的街头艺人,在身上涂满油漆颜料的行为艺术。而指挥官甚至无法想象矮人一族花费了多大的勇气和团结才作出牺牲如此巨大的壮举。

  玛乔丽听到抱怨,急忙解释:“从探险家坎倍尔那儿获取密钥花掉的时间比想象的久。”

  卡丝蜜尔抱歉地跟在后面:“我们为所有不便感到抱歉。”

  “行了,别浪费我的时间。告诉我你们寻求什么。”他看了眼指挥官,“说吧。我的陈年耳朵比眼睛更差,眼睛比……哦,算了。继续。”

  “教士,是我。我们见过——”

  “是,是,我记得你。没时间怀旧了。说重点。”

  “我需要怎么对付墨德摩斯的信息。”

  矮人咂了下嘴,但发出的是石头碰撞的声音:“其实,我觉得你需要的是苍白之树给你展示的幻景的意义。”

  “什么?你怎么——”

  “有些人对此感兴趣。我收到一些提醒,说你可能会找来。你面对的挑战不是寂寂无闻的。”

  “谁?”

  “等时机到了。只需要知道他们是关心泰瑞亚的利益的。现在,这才是你要找的。这个圣器。”他走到一个木箱跟前,上面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滴漏,大而华丽,用珍贵的金属制作而成,散发出显眼的魔法灵光。

  “来,仔细看看。”

  “这是什么?”

  “别问。行动。检查一下,你就明白了。”

  指挥官挑眉打量着滴漏:“如你所愿。”她凑得更近,玛乔丽和卡丝蜜尔跟在她身后。

  滴漏的中间是玻璃,里面灌着看起来像液体的暗色物质。玻璃外是一圈圈缠绕的曲线型金属网笼,让滴漏看起来富有柔韧的美感。

  “别害羞,你可以摸摸。”欧格登说。

  闻言,指挥官摸了上去。凉凉的。

  “嘭嚓!”

  滴漏猛地四分五裂,玻璃和金属碎片飞扬。指挥官都没来得及闪躲,但那些碎片一点没有蹦她身上,相反,一切像是有人按下了暂停键。这时,一股强大的吸力自滴漏中心牵引着她。

  世界天旋地转。

  再定神时,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一个水晶遍布的空间中。四周的背景是虚无缥缈的,三角体和立方体的半透明水晶反重力地悬浮在四周。似乎从头顶很高的地方倾泻而下的亮光,在周围的水晶上折射出七彩流光。脚下踩着的也像一块巨大的晶石,宝石蓝的底色。真真正正的宝石,蓝。

  指挥官总自以为见多识广了,还是忍不住跺跺脚,摸一摸身边发着冷色幽光的水晶体,感到惊奇不已。纯色的水晶体标识着她所处的平台的边缘,站在平台边缘向下望,是更多更大块的水晶。流光溢彩,缤纷眩目。

  她从身上扯下一块布,从平台边扔下去,不一会儿,布料从头顶飘下来,就像这里上下连通。饶是如此,指挥官也不太想知道如果人掉下去了要怎么办。

  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玛乔丽和卡丝蜜尔。她能隔着一块竖直的仿佛无限延伸的水晶,从好几个不同的切面看到她们的身影,也能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但她和她们被分割在两个不同的水晶台上,目力可及没什么能过去的办法。

  “呃,”玛乔丽长吟了一声,还坐在地上,抚着头顶,“刚才……发生了什么?”

  卡丝蜜尔勉强站着:“我……嗝,我不知道。”她又犯紧张了,“我的腿感觉像泽坦太妃糖。”她捶了捶软绵绵使不上力的腿,这才有机会打量周围的环境。只看一眼,她的呼吸就急促起来:“这是不是——”

  “肯定是。”玛乔丽站起来说。

  “格林特的巢穴!它比我想象的还要美。”卡丝蜜尔有点难以置信地转了几圈。

  “还很诡异。”玛乔丽沉着地说,她也稍微查看了一下情况,下结论道,“看起来我们不像是能从进来的路出去了。”

  “我从没想过能看见这些。”卡丝蜜尔仍然心潮澎湃,然后她才想起,“老大在哪?有人吗?”

  指挥官正好听见她的叫喊,便向着她们的方向挥挥手,回应了几声。

  “老大!”玛乔丽喊道,“看起来我们从这儿过不去你那里。这个地方……和普通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也许我们的路能在前面交汇。”

  “没错。”指挥官说着向前探索,“你们往前走找路。我在这边也找找。”

  “注意安全。格林特也许不再生活于此,不意味着她的巢穴会不那么危险。”

  “我会没事的。前面见。”

  玛乔丽对卡丝蜜尔说:“我们往前走,找个地方汇合吧。”

  “好的。”

  她的声音忽然又大了起来:“等会见,老大。注意安全。”

  卡丝蜜尔脑子突然转过弯,拽了拽爱人的手臂:“小声点。我们不知道这里有什么。”

  指挥官不清楚她们那边的情况,在她这边,穿过一道高大的透明水晶拱门,地势稍微有个坡度,像是不规则的挤压形成,然后是一根根粗壮的水晶柱。道路在这里拐了个弯,向着玛乔丽她们的方向。接着又拐回去。

  地上有细而脆的白色水晶,发出点点微光,但等指挥官走到跟前,看的角度变了,也就看不到那些光。

  踏上这个拐角时,脚下的水晶忽然碎裂。有着浓厚青绿色的翡翠石忽然各自振动,像是寻求共鸣一般。振动中翡翠不断靠近,最终形成一个奇妙的水晶构造物。

  不错,就像席瓦雪山深处遍布的卓玛的冰巢构造体。它的主体部分是一个倒着的类三角体,没有明显的头部或五官。但却有块体分明的肩部,像是神佑风尚中时髦的垫肩,只不过更大、更厚实、更尖锐。然后是胳膊的构造,前端是多面体削出的利刃,戳进血肉中一定会留下很大的窟窿。和上肢相比,它的下肢可以说得上是玲珑。腹部和两腿分隔开,仍然是底部宽大,头部细长的多面体。整个造物看起来像是约翰用失败的手工给孩子们做的积木魔像。

  它没有头,指挥官很难判断它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她已经握好了斧子和号角。

  悄悄走进攻击范围,指挥官右手缠绕着一股暗绿色的魔法能量,向前伸去,利斧在掌心中虚空回旋,每转一次,都有一道如同野兽的抓痕隔空出现在多面体上。每一击都在构造体的不同部位,作为试探。

  斧子旋得飞快,恐怖之爪将将结束,那多面体才笨重地转过身来,大张四肢,作势跳到敌人跟前。

  指挥官大致判断了它的落脚点,手中武器随一声呼啸变为了墨绿曲折的镰刀。她侧步几许,镰刀头部恰好钩住刚落地的多面体腹部。接着她高举手臂,修长的镰刀整个后仰,然后强力一击,刀尖打在多面体上,浓稠冰冷的生命之力化为可见的墨影,自尖端迸发,瞬间包裹住多面体全身,然后炸裂消散。被冻住的多面体动作不能,指挥官趁机重心后仰,以自己为轴心将镰刀全速挥舞。墨影随着转动形成一股强劲的漩涡。多面体被打得不断后退。一击毕,冰冻消失。指挥官简单地甩着镰刀,观察它的动作。等它高高抬起一边胳膊,镰刀一勾,立刻向另一侧翻滚。抬起头来,多面体向前突刺的手正收回。

  镰刀消失,斧号回手,指挥官两手手腕缠丝,在空中交错相划,一个苦难符文出现在多面体脚下。以符文为中心,黑色墨绿的阴影向周遭扩散,苦难之域的冲击一波波席卷敌人。看多面体的另一只手又要刺下来,指挥官向后翻滚,仍以利斧施放恐怖之爪。在地面和身体各处的夹击下,多面体终是不敌,轰然倒下。

  只有关节处的水晶碎裂,落了一地。简直和地板融为一体。

  指挥官大气不喘,用脚踹了踹剩下的水晶块。如果不是刚刚和它战斗过,它看起来就和这个空间中的其他柱形装饰相去无几。

  越过它,继续向前,走到一处如金字塔的水晶构造之下。指挥官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前方的地板闪烁着红紫的光亮。凑近了看,光亮由规则的水晶地砖中心发出。大小三角形的堆叠,中心发出直径不一的光团。指挥官蹲下来,手指轻轻地掠过发光的水晶。

  一个半透明的人物影像突然在这些光团正上方出现。

  指挥官见状,退后了一步,仔细观看。

  那是……

  平和大师。

  也许更年轻一些,但他的样貌、服饰,指挥官相信自己不会看错,那就是平和大师。

  有传言说风裔和格林特有不浅的联系。风裔的那些水晶,她在干涸高地捡到的那些散落的日志。

  “我想我可以在这里看到她遗体上的水晶残骸。”她蓦地想起这一句。

  她直觉这个影像是一段对过去的回溯,就像她和特拉赫恩曾经用术法去追溯古老的欧尔仪式。

  平和大师曾经到过这里。他来过格林特的巢穴。

  影像中的平和大师,跪在地上,捧起了地上的什么东西,指挥官觉得那很可能是格林特的水晶碎片。碎片从他手中自然地落下,他摇着头站起来,陷入沉思。

  确定这个影像不会再发生变化,指挥官也思索着继续向前。她不知道自己和另外两人到底离了多远,但她现在能听到她们俩的谈话,清晰地就像在她耳边。

  卡丝蜜尔说:“以前我父亲常会说起格林特和她的预言。他说她伟大又崇高,像任何一个科瑞塔人。她还爱着人类。不包括他们想偷走她的蛋的时候。像任何一位好母亲,她保卫她的孩子。”

  指挥官走到了道路尽头,一扇巨大的透明的水晶门,玛乔丽和卡丝蜜尔的身形影影绰绰,指挥官甚至差点直接撞上去。

  在门的左侧,有一个悬浮发光的物品。蓝色的幽光和不知被什么力量锁住平衡地浮动的水晶。指挥官伸出手,下一刻就来到了另一处平台。

  “多么空旷的地方。”她听到玛乔丽感叹,“我母亲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她从她的母亲那儿听来的。她说这里曾经被一群可怕的巨龙守卫着。巢穴本身会撕碎并吞噬你,而那些敢于直面危险的英雄们则得以与格林特会面。”

  “你能想象这里曾经肯定是个什么样吗?”卡丝蜜尔语气神往。

  指挥官现在看不到她们的身影,也听不到她们说话了。也许是她们停止交谈了。只是眼前有更紧要的事出现。

  隔着远远一段距离,指挥官就看到前面有几个小东西。越近越能看清它们和刚刚那个多面体一个模子,只是体格很小,只有半人高。

  一左一右两个。很轻易就能打掉。奇怪的是,当那些多面体失去生命力之后,从它们掉落的水晶中会涌出一股红色的强光,围绕在指挥官身上。她能感受到这股光是无害的,因此不太着急。等所有小多面体都碎裂后,她继续向前走,看到一段泛着诡异紫黑色光泽的水晶路。

  过去所有的经验告诉指挥官她不想知道把脚直接放上去的后果。抱着这个考量,她左右转转,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光束。竖直的光束,红色。想到自己身上现在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的红光,指挥官朝着那道光走了几步,伸出手。刚一接触,身上的红光就外溢出来,在她周遭形成了一个闪着霞光的防护罩。

  正好不知哪里又冒出了一个小多面体,指挥官先试着让它打了几下,本该挥泪洒血的伤害竟然不痛不痒。然后她拖着小多面体转圈,心里默数着防护罩维持的时间。

  果然,在三十秒后,它就消失了。

  这下心里有数,指挥官打掉小多面体,得到红光协调,换取保护罩,然后深吸一口气,冲过紫黑色的地界。

  倒没有一无所觉,脚下还是会传来刺痛,就像一根一米长的荆棘从脚后跟一直扎进大腿,钻进骨髓、鞭打神经的疼痛。这已经是有了保护罩的效果,不敢想如果平白走上去,会是什么下场。

  好在这段诡异的路不太长,保护罩的时间绰绰有余。指挥官压着牙,尽量大步地跑了过来。走上坚硬的水晶地的感觉第一次像是踩进海绵。

  再向前走上一段路,又是几个这样的小多面体。然后是一道光束,后面跟着烫脚的地板。

  经过一座透明水晶板和两块水晶石搭成的桥——这桥的边缘看不真切,指挥官差点真的掉下去。再走过一段路,来到了一处很大的空地,像一个小广场。

  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玛乔丽和卡丝蜜尔。不知道她们那条路有没有这些多面体挡道。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指挥官很快见到了也许是又一个“挑战”。她在看到这么大的空地的时候就隐约有个念头:很适合大展手脚。

  这该死的冒险者直觉。

  眼前有一个高大的多面体,和她第一次见的那个一样大。只不过这次它站立在一片紫色的圆形区域。地表的紫色向上从它的腿部微微渗透,就像它们是一体的。

  在圆外侧有三道光柱,红色、绿色、蓝色。光柱底部各有一块悬浮的水晶。在她看清这些的时刻,一个小多面体从红色光柱下的水晶上脱离下来,慢慢成型。

  指挥官不急着对上它,而是在圆形紫域的外围试图远程打掉最中央的大多面体。

  但几招下去,她能感觉到那个多面体毫发无伤,就像是有什么阻隔在她和多面体之间。

  也许踏上那片危险的区域会有什么不同。

  这样想着,指挥官打掉了刚才出现的小多面体,触摸红色光柱,得到了护盾,再踏进紫色区块,自己的鞋上也覆上一层黑紫色。然后,之前落空的攻击终于能够切实砸在多面体上。指挥官迅疾地动作,多面体毫无还手之力,亦或者它本身就不还手。总之,当中心的多面体一块块掉落在地上时,地面的紫色慢慢褪去。

  指挥官一时不察,在区域边缘眼看着消散时,护盾失效,右脚踩在了紫色边缘。

  “啊!”她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子扑倒在地上。

  疼,剧烈的疼。眼角渗出生理性泪水,整个右腿到胸下动弹不得。她几乎要痛晕过去。也许是这个地方太空旷了,她怎么好像还能听到自己的叫声在回荡?又或许只是这里太安静了。没有别人的脚步声,没有小情侣的窃窃私语声,没有风声,什么也没有。

  在魔法能量流转于全身时,她就那样保持着跪卧的姿势,冰凉的水晶都产生一丝暖意。她从不喜欢去想“如果”这回事,那只会带来无尽的失落和懊悔。可她有些累了,眼下也没有更迫切的危机,意识有一瞬间的松懈,她想,如果这时有人能搭把手就好了。这个念头还没有想到句号,她就轻笑一声,撑在地上的掌心握拳,从紧绷的肌肉汲取力量。

  不知道过去多久,也许没有多久,那股撕裂的感觉淡下去,活力重新盈满四肢,甚至格外顺畅。指挥官站起来,一步一步坚定地继续向前。

  她看到了一处和方才类似的尽头,发光的地砖,透明的门,悬浮的水晶。

  她半蹲下,右手抚上闪烁粉色光彩的地砖。

  影像出现了,是沉思中的平和大师。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指挥官只能提到翅膀扇动的声音。那声音绕了一周,引起了平和大师的注意,带着他,找到了什么。平和大师望着地面,定格。

  画面的停滞仿若启动了周遭的进程。指挥官觉得自己又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们在学校学过逐火预言。”玛乔丽的声音。

  “我也是。我还记得那些故事,阿斯卡隆的陷落、卢瑞克王子、受选者……”

  “我还小的时候,经常扮演受选者。我们姐妹一起为父母表演。”

  卡丝蜜尔不无遗憾:“我就只能想象一下了。”

  指挥官向着传送水晶伸出手,出现到了另一个平台上。忽近忽远的声音还在继续。

  “格林特很古老了——几千岁了吧。为什么她不像那些上古巨龙一样?”卡丝蜜尔问。

  “在被遗忘者的帮助下,她摆脱了克拉卡托的控制,很久很久以前了。”玛乔丽回答,“之后,因为她读取思想的天赋,她和人类建立了联系。她学会了像我们一样思考。上古巨龙则不是。它们很……不一样。”

  新的平台前方只有一条由三角体底面朝上铺成的长桥。这些物块之间并不紧挨,空隙部分用透明的水晶填补,看不真切。指挥官走得很小心。拐角再拐角,总算踏上平地。

  在桥口处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圆盾形区域。里面悬浮着一个扁平的环形玻璃瓶样式的物体。指挥官伸出手摸一摸,食指戳进玻璃瓶里,取出来时,指尖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玻璃,稍微用力一捏就“啪”碎了,指甲碰到指腹时,竟然一下子就划破了表皮,瞬间血流如注。调息修复,伤口还不浅。

  看来这个玻璃罩,似乎能够让被它笼罩的物体变得像真正的玻璃一般易碎。

  而再向前的地面,不断响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地上参差相间地凝结出尖锐锋利的水晶,不几时就“啪”的一声炸开,碎片高高蹦起、速速落下,这才一地叮当。

  揣摩着这些“地雷”的用意,指挥官换了根手指,笼到一层小玻璃,小心护着不让碎片碰到,抬腿迈步。

  穿过这一片雷区,前方又有一段略微向下的阶梯,只是阶梯口被高大厚重的水晶封着,门前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涡流水晶,时不时放出一阵白光。

  跑过来时,指挥官习惯性地召唤出迅捷蝗群,脚下如有风。当她站在涡流水晶前观察时,白光一闪,围在她脚下的蝗虫群忽地消失了。而那个水晶倒是转得更快了。

  指挥官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它,忽然发现手上的小玻璃罩也消失了,如果仔细看的话,在涡流水晶的中心球体处,有一个小小的范围被包起来。用斧子戳了戳,很轻易地穿了过去,但拿开后涡流水晶又很快复原。

  指挥官见状,拿出巨剑砍了一下,涡流水晶真如流水一样分开又闭合。

  这下指挥官大概明白了。她要以自己为载体,运送雷区那边的玻璃罩到这个涡流水晶处,当涡流水晶全部被玻璃层笼罩起来时,一刀毙命。

  不过多大的玻璃罩才够用呢?更别说她不像让易碎的身体被水晶碎片划上,现在看着趣味有余的小碎渣到时很可能是致命的。

  指挥官想到一个主意,她的鬼灵影步有十秒的时间可以把自己送回起点。她只需要用十秒的时间从这头跑到雷区那头,一头钻进玻璃罩,然后逆行回到起点。

  这个方法基本上是万无一失的——失指把自己伤得轻则残废重则瘫痪,搞不好直接丧命——重点只在十秒钟跑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脚下跺步,一股绿色的透明幽光从足尖缠绕,充盈至全身。指挥官的一大半身子虚化,恍若幽灵。她步履迅捷,走过的身后也会留下一道绿色鬼灵的痕迹。

  一。二。

  三。四。

  五。六。

  一半的路程。

  七。八。

  九。十——

  可恶。

  指挥官回到起点,重新开始。

  一。二。三。

  四。五。六。一半的路程。

  七。八。九。跑出了雷区。

  十——

  可恶!她看着指尖的一点点玻璃罩,“啪”一下捏碎。重新开始。

  一。二。三。四……

  一。二。三……

  一。二。……

  七。八。九……

  七。八……

  八。九。十?

  八。九。十……

  七。八。九。十——指挥官深深埋下头,两臂前伸,后背挨地,向前翻滚。穿过玻璃屏障,透明泛着绿波的身影一晃,鬼灵形态尽数散去,指挥官的实体出现在起点,也就是终点。

  憋着的一口气终于长舒出来,指挥官走到涡流水晶前,等了一会儿,当它发出白光时,鬼灵影步为脚下施加的迅捷和玻璃层一起被水晶吸了过去。

  拿起斧子随意一砍,水晶仿佛失效的装置掉落在地,它的中心凝聚成一个透明的实心团,向着身后的水晶高墙砸去,高墙破碎,淅淅沥沥地掉下来,最后消失不见了。

  总算走下阶梯,上了一段坡。指挥官心里那股冒险者的预感又“不好”了起来。

  果然,拐一个弯,又一个高大的多面体等候在一片空地中央。和之前的不同,它身上散发着一层墨蓝色光晕。它的四周有几个涡流水晶,一闪一闪的,等着吞噬掉什么。

  凑近一两步,普通的武器攻击无法伤害它。它也看到了指挥官,挥舞着手臂,在原地用力一跳,脚下浮现一个蓝色光圈,大地震颤。在它周围的空气恍若冻结成冰玻璃,打破时发出刺耳的脆响。

  指挥官压低了重心,保持稳定。她发现还出现了一个新东西,透明的玻璃壳,和前面的如出一辙,不过是一次性的。小心地躲避着多面体的攻击,指挥官迅速靠近距离最短的涡流水晶,当它吸走玻璃层,反手打掉。涡流水晶化作一团实体,直直冲向那个对准指挥官的黑暗多面体。打出几个不小的缺口。

  黑暗多面体移动的速度很快,但出招的时间很长,只要把握好这中间的时差——

  “呃啊!”多面体一个劈砍,尖端从指挥官的小腿上穿刺而过。指挥官吃痛,就地翻滚,鲜血洒出一道溅痕。

  它改变了作战的策略。

  四周上空开始形成斗大的水晶球,只消一会儿就猛地砸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片横飞。上面还带着与黑暗多面体同源的魔法光影。

  指挥官在多面体身上施放了吸血纹章,缓解伤势,拖着残腿挪了几步,被头顶的水晶球逼迫,化出镰刀,运用死亡冲刺逃出攻击范围。看到不远处的玻璃体,一边注意着多面体的方位,一边向目标移动。换上了斧号用蝗群增加移速。

  又这样四五个来回,黑暗多面体终于倒塌。不停出现的其他水晶也停歇了。

  这次的水晶影像,还是平和大师,他看起来从格林特的水晶残骸中捡起了一部分,然后仔细地审视。

  “我知道格林特是怎么死的。”玛乔丽的声音说。

  “命运之刃是去杀她的,对吗?这样她就不会唤醒克拉卡托?”

  “我是这么理解的。”玛乔丽点头,“但她和他们沟通后,他们改变了想法。”

  “然后呢?”

  指挥官触碰传送水晶。

  “他们试图打败克拉卡托,但最终失败了。格林特去世了。”玛乔丽回忆起自己在街头巷尾和在指挥官那儿听来的故事,“洛根·萨克里本该和他们在一起,但他为了保护女王不受克拉卡托仆从的伤害离开了。”

  谈话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起来,不再和之前一样仿佛在耳边,反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也许意味着,她和她们至少在同一层空间了?

  “我不知道如果当初她真有什么不测的话,我们会怎么样。”

  “有些人责备洛根,说格林特而不是克拉卡托死了都是因为他。”

  “但他只是尽忠职守。”

  指挥官越往前走越听得清晰。说明她的猜测大概没错。她振作精神大步走,踩得地上的碎水晶嘎吱作响。

  玛乔丽警觉地竖起一根手指:“嘘。”她凝神细听,“那是什么?你听到了吗?”

  哦,也许她们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加快脚步,准备叫她们,跑过拐角,却听到玛乔丽略显急促地叫:“卡丝,别动。听。”

  然后是叮叮当当的声音。

  “乔丽,那是什么?”

  “当心!”玛乔丽疾呼。

  “啊——”卡丝蜜尔侧卧在地上,痛呼戛然而止。

  “咚咚。咚咚。咚咚。”

  指挥官只能远远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占据着视线边缘一角。在辉煌倾侧的水晶高墙之下,反射着深沉的青蓝色泽的四面体不断翻转、碰撞,却异常规律而有节奏地落入下陷的地坑,正正好填补空缺,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当所有四面体都与地表齐平后,中间露出一个异常高大的多面体构造物。比指挥官之前遇到的都要庞大。玛乔丽率先对上了它,她甚至没有多面体的一截小腿高。和它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涡流水晶。

  指挥官挥着巨剑向前冲:“玛乔丽,拖住它!”

  事实上,玛乔丽发现自己的攻击几乎不起什么作用,除了拖住它也没别的好做。

  从她们的反应看,指挥官相信她们之前没碰到这些东西。不知该说到底谁幸运。

  那个多面体的花招和刚刚碰到的那个很像。指挥官告诉玛乔丽涡流水晶那一套机制,玛乔丽表示明白。两人注意引着多面体不要往卡丝蜜尔那边去。很快,多面体挥舞了一下上肢,虽然和刚才不太一样,但一圈透明的水晶玻璃还是掉了下来。

  那似乎是用来削弱她们的,指挥官这时才意识到。但她们会用它来反击。

  指挥官离这个屏障最近,还算熟练。果然,涡流水晶给多面体狠狠来了一下。

  玛乔丽也有样学样。涡流水晶砸掉了多面体的一部分前臂。

  这一下大概狠了点,多面体不再追击她们,而是回到了方才铺好的地砖中心,在脚下辐射出一圈紫黑色区域。

  “别进去!”指挥官急忙喊道,用力推了玛乔丽一把,自己勉强在边缘站定。

  它躲在中央,却派出了一个个小多面体来进攻。指挥官张望四周,看到了一道绿色的光束,光束下还有一个涡流水晶。

  玛乔丽没有多想,得到了脆弱屏障后就向涡流水晶跑去,却被光柱弹起,落在不远的地面。

  指挥官赶忙过去把她拉起,解释了小多面体的作用。一道白色流光从大多面体向她们砸来,两人分别向外闪。指挥官迎面撞上几个小多面体,在她身上戳了几个血窟窿。指挥官下意识蹬了一脚,不想那道白光在地面投射出一圈紫色区域。指挥官后脚踩到,瞬间疼痛倒地。

  “老大!”玛乔丽瞪大了眼睛。

  但指挥官的身体却消失了。

  她猛地挑起,从倒下的姿势回过神来,逼真的痛楚近在眼前,却渐行渐远。她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意识到自己被传送到了拐角处。

  那本是致命的死亡。

  来不及多想,她呼喊着玛乔丽,向战场奔去。

  大多面体站在中央,她们不能近身,但好处是,它只能远程投射,只要避开它投射在地面的圆形紫色区域,耐心等待时机的出现。

  终于,一个新的脆弱屏障被召唤出来,指挥官打倒一个小多面体,获得绿色的水晶协调,玛乔丽负责为她断后,并引开大多面体的火力。

  一触即发。

  大多面体似乎不甘心地挥舞几下手臂,向着指挥官一个大跳,企图擒抱住她。

  黔驴技穷。大多面体不过是如此招式的循环。绿色、蓝色、红色三色的协调光柱依次出现。几个来回后,它已是千疮百孔。

  在指挥官预感中的最后一击后,多面体的正中心被穿出一个脑袋大的空洞,支离破碎的身躯被作用力带着原地转了一圈,才“嗒嗒嗒”地摔在地上。

  指挥官和玛乔丽对视一眼,默契地查看卡丝蜜尔的情况。

  指挥官不确定是什么让卡丝蜜尔陷入半昏迷的。玛乔丽跪在地上托着她的头,拍着她的脸颊轻声呼唤了一会儿,卡丝蜜尔才清醒过来。

  “你没事!”玛乔丽激动地抱住卡丝蜜尔。

  “刚刚怎么了?那是什么?”卡丝蜜尔还有点迷茫和后怕。

  “不确定。要我猜的话,我说那是巢穴本身的一部分苏醒来迎接我们。”

  指挥官默不作声,心下是赞同的。她们那一路什么情况不知道,从她的遭遇来看,还有刚刚明明必死但转瞬即逝的局面,这些更像是一连串的挑战。她想起玛乔丽说过的话——“巢穴本身会撕碎并吞噬你,而那些敢于直面危险的英雄们则得以与格林特会面。”

  如今格林特已逝,闯入此的冒险者只有几段水晶回忆聊以畅想。

  “它不太欢迎,要是你问我的话。谢谢你刚及时出现,老大。如果不是你,我们早就惨了。”

  “嗯,我们都不确定还能不能再见到你,说实话。”玛乔丽搀着卡丝蜜尔起身,也满是后怕。

  说话间,正中央的四面体地板上突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人物影像。红粉荧光之间,平和大师虔心祈祷着什么。

  “你必须承诺以生命保护它。能做到吗?”一个神秘的声音庄重严肃地说。

  平和大师郑重地点头。他看向空中,伸出双手去迎接。

  一个蜥蜴鳞甲质地的椭球形物体缓缓落在他手中。

  “那……是……什么?”玛乔丽有点说不出话。

  一颗蛋,指挥官想,一颗龙蛋。

  卡丝蜜尔双手捂嘴:“该不会是……”

  玛乔丽和指挥官对上视线,后者对她点了点头。

  “我们得立即和欧格登谈谈。找条路离开这里吧。”

  指挥官扭头四望,发现了房间中一个刚刚还不存在的东西,很眼熟。

  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出去的传送水晶。指挥官不假思索地摸了上去,魔法金光在她脚下亮起,眼前一黑,听到一个蔫儿坏的笑声。

  睁开眼,正是欧格登。

  “瞧瞧你们的表情!”

  玛乔丽也回来了,面色不善地说:“你本来可以提醒我们。”

  欧格登摇头晃脑的:“不行,不不不。那样就破坏了关键的乐趣。”

  指挥官抱着肩,不置可否地看着他。欧格登也不感到抱歉,好整以暇地摸摸自己石化的胡子,石料摩擦发出“唰唰”声响:“那么告诉我,你现在知道了什么之前不知道的事?”

  指挥官挑挑眉,没急着说话。

  “娱乐一下我这个上年纪的矮人。告诉我你的故事。”欧格登想要挤挤眼,雕像挤眼,这倒是指挥官难得一见。

  “那是通往格林特巢穴的传送门。”她说。

  “的确是。平和大师和我在格林特死后设置了它,这样我可以为兄弟会守着它。”

  “平和大师曾经在那里。我看到了过去的回放。”

  “水晶很有用。它们是存储魔法的有效介质,只比血石碎片差一点,也没它稀有。”

  “我在里面走动时,魔法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魔法就是生命。没有生命,就没有魔法。巢穴已经空置了许多年。你的生命本源可能触发了它。它为你展示的图像是根据你的需要选择的。”

  “我看到平和大师拿走了一个蛋。”

  “别怕,他不是偷走的。他被给予了监护权。”

  “被谁?”

  “你知道的。你见证了,不是吗?”

  指挥官想起那个神秘的声音,她皱皱眉。

  “没有看清。”

  “那么还没到你该知道的时候。万物自有其时。”

  指挥官抿了抿唇,知道这个话题再问不出什么。

  “那是格林特的蛋,是不是?”

  “最后一个完好无损的。”矮人说,“它在格林特死后一直处于休眠状态。平和大师要把它带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它孵化。”

  指挥官睁大了眼睛。孵化一条上古巨龙!指挥官莫名地心焦起来。

  “数百年来,我们隐藏自己,尽我们所能地帮助她,并保守她的秘密。”现在所有事情联系起来了。格林特的后裔,这也许就是风裔替她保守的秘密。

  “他把蛋带去哪儿了?你必须告诉我!”

  “可惜,我不知道。他在干涸高地消失了,我自那之后也没收到任何消息。但你会找到的,不是吗?他的处境十分危险。”

  “我会尽力。”

  “这就是你被选中的原因。去吧。找到他,确保他安全地抵达目的地。”

  “他的目的地是哪?”

  “只有他才能告诉你。去吧,但放聪明。不要毫无准备地冲进危机。你的前方还有许多试炼等着。”

  “是的,教士。我会小心的。”

  “您好,抱歉打扰了。”躲在图书馆角落啜泣的希尔瓦里学者听到门口的声音,她泪眼婆娑地回头看,是一个扎着金发马尾的人类男性,他在人类的标准大概是英俊那一类别的?她不太懂。但她能看出他浑身散发着温柔的气场,让她感受到了破晓之时洒在新叶上的第一缕阳光。只见他亲切地笑了笑,学者连自己掉眼泪被人看到的尴尬都忘了。

  “有什么事吗?”她擦掉眼泪,瓮声瓮气地问。

  “抱歉打扰你,我没找到其他人,请问指挥官是在这儿吗?就是那位契约团指挥官。”

  “啊,她和她的两个人类朋友已经离开了,就在不久前。”

  对方的眼睛失落地垂下来:“那你知道她们可能去哪了吗?”

  学者摇头,不想打击他:“我不太确定,但我听到他们说契约团营地的事。”

  “谢谢。”

  “没事。”学者摇摇头,才发现人早就不见了。她拍拍自己的脸颊,为自己打气,去面对物品清单的问题。
第二季世界动态 盘根迷途(返回决心营地)
  指挥官站在德曼修会的大门口,没有立刻返程回决心营地。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今天自己的怠惰心理愈演愈烈,稍加疏忽,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她迫切地需要一点鞭策。

  好在,洛根及时地写了封信给她。

  “候君至”。他在标题略显绝望地写道。

  “我和伊尔、凯西、卓加在白银荒地的决心营地,她们要把我逼疯了。凯西连五分钟都坐不住,卓加对所有事都有意见。伊尔,唔,她在我们跟前一言不发。

  所以你还在等什么?来加入我们。部队正在集结,准备接下来进攻墨德摩斯。距离我们上一次并肩对抗一头上古巨龙已经太久了。

  期盼与你相见,我的朋友。

  ——洛根”

  “嗯,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洛根一眼就看到了走进决心营地的指挥官,迫不及待地和她招手,“很高兴你和我们一起走。你收到我的邮件了?”

  “关于那个,”指挥官抱歉地说,“我来是告诉你们,我可能没法和你们并肩作战。”

  “什么?”卓加瞪大了眼睛,“你一个人就抵我们74.3%的火力。”

  “那夸张了。”指挥官有点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呃,”卓加摊手,“我在和泰蜜学习如何夸大其词,不管你信不信。话说,你为什么不能跟我们一起?”

  “我有另一个没法拒绝的任务。”

  “你在说什么?里特洛克失踪后,我们已经少了一个人。”伊尔有些忧愁。

  “我得要你们发誓保密。这事儿仅限我们知道。”

  洛根微微举手:“我觉得我能代表大家发言,我们会为你保守秘密。是什么?”

  “我从苍白之树那儿看到了一个幻景,很重要的那种。格林特有一颗蛋。”

  凯西上前一步,银色反光的发叶随动作微晃。她很惊讶,谁都一样。

  “一颗龙蛋?在哪?”

  “说来话长,不过之前在她的巢穴里。我到过那里,看见了它。”

  “你倒是挺忙。”洛根问,“那颗蛋怎么样了?”

  “一位风裔大师把它带走了,出于安全考虑。”

  “噢,我明白了。”凯西说,“你的幻景。苍白之树想要你找到那颗龙蛋,保护它。另外,因为这次坠毁,你担心这位大师危在旦夕?”

  “是的。我还看到了一个金光熠熠的地方,我觉得他可能会把它带去那里。”

  伊尔分析道:“如果他够聪明,那么肯定幸存至今。但他在野外,面对的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地界。”

  “这下你们明白为什么我得先做这件事,然后才能和你们一起行动了吧。”

  卓加思索道:“一头幼龙可以成长为一个敌人,如果被错误的看护者养大。当然,你肯定要保护它。如果它能成长为泰瑞亚的盟友,可能改变整个历史进程。”

  “我就是这么想的。抱歉,我也想留下来做进攻准备的。”

  伊尔有点陷入回忆:“但格林特从没提过她有一颗蛋。要是早知道……”

  “没事的。”指挥官安慰道,“它以前有人保护。而现在,还多了一个我。”

  洛根花了好一阵儿才缓过神:“我真是震惊。一颗龙蛋?但你任务结束后还会回来,对吧?我们也许不会即刻出发。”

  指挥官点头:“我肯定会的。”

  伊尔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从前在大狩猎仪式后鼓励她那样:“注意安全,狩猎顺利。但愿我们很快能再见。”

  “我相信能的。祝你们所有人狩猎顺利。”

  告别了命运之刃,指挥官找到聚在一起的小队成员。

  卡丝蜜尔正手舞足蹈地和其他人分享见闻:“很漂亮。真希望你们也能看到。到处都是水晶和彩虹。”

  她神采奕奕地看向玛乔丽,顶着爱人的目光,一直抱着胳膊置身事外的玛乔丽才接着说:“我们看到了从前平和大师在那儿的留影。他从巢穴中拿走了一颗蛋。”

  罗克斯问:“一颗龙蛋?”

  “这下都说得通了。”伯拉罕若有所思,“坠毁事故后,平和大师一直在带着它逃亡。”

  这解释了平和大师当初为什么会受到追杀,还有他忽视族人的那股近乎冷漠的态度。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们得找到天相大师。”卡丝蜜尔说,“这关乎老大的幻景。”

  玛乔丽没有附和,只是单纯地推测:“如果我们找到了天相大师,就踏上了找到平和大师的正确之路。”

  “不错。”指挥官说,“你们谁见过天相大师吗?”

  “抱歉。”伯拉罕挠挠脑袋,“你上一次还在这里的时候,他们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你知道他们朝哪走了吗?”

  “不知道,但我打赌泰蜜知道。问问她。”

  “好,我们分头行动,这样更容易找到他们的行踪。”

  “那当然。”罗克丝说,“计划是什么?”

  “追踪天相大师,找到他们的踪迹,如果发现了就发信号。”

  “那我呢?”伯拉罕问。

  “我需要你留在这儿,以防他们或者平和大师回来这里。”

  “我和玛乔丽能怎么帮忙?”卡丝蜜尔问。

  “去找特拉赫恩,告诉他我们在修会了解到的一切事情。”

  玛乔丽迟疑地问:“一切?”也许她还想问自己,是否确定不亲自去找特拉赫恩。即便玛乔丽没有这个意思,指挥官自己心里是在盘算的。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跑一趟的想法。契约团的飞船一艘接一艘的驶进决心营地,船体大片的阴影互相交错,在所有人脸上移转。特拉赫恩现在一定有很多事要操心,不该让他们的友谊挡在这紧要关头之前。他们会有很多时间叙旧的。等她安置好龙蛋,等他带着契约团拔得头筹。

  特拉赫恩分得清轻重缓急,她也一样。

  指挥官点头:“一切。但除了他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龙蛋的存在。”

  罗克丝说:“我猜我们不希望这事搞得众人皆知。”

  “是的。”指挥官给予肯定,“在错误的人手里,这消息会变得很危险。”

  “如果我们有什么消息,就给你发个信号。如果你遇到麻烦也一样。我们眨眼间就能到你身边。”卡丝蜜尔叮嘱道。

  “我会的。我要去和泰蜜谈谈,然后就该出发了。”

  “你走之前要是不和她道别,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伯拉罕郑重地说,“注意安全,你们俩都是。我们很快再见。”

  指挥官挥挥手:“你们也是。”忽然她的话头顿住,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繁忙的大本营,人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准备着。

  “怎么了?”玛乔丽问。

  指挥官若有所思地转回来,摇摇头:“不,没什么。”

  又叮嘱了一遍玛乔丽龙蛋的信息只能告诉特拉赫恩后,指挥官转身要走。

  “老大!”卡丝蜜尔叫住她,上前了一步说,“我想和你谈谈,就两句话。”

  指挥官停下,看到卡丝蜜尔指尖攥着自己衣角的小动作,她有些犹豫,似乎担心这些话耽误了时间,但一定要倾诉出来。

  “我从没见过玛乔丽这么努力。她决心要熟练运用那把剑。这让我既钦佩,又担心。她说她要用这把剑杀死墨德摩斯。她想和契约团一起走。”

  “她想吗?”指挥官愣神,她从没听玛乔丽提起过。等她反应过来,说:“我觉得,如果她真是这么想,就该这么做。”

  “那你的幻景怎么办?龙蛋呢?”卡丝蜜尔焦急地问,衣角被攥得更紧,本该自然下垂的飘絮皱巴巴的。

  指挥官还没来得及说话,玛乔丽忽然出现在她们身边,打趣道:“卡丝蜜尔在告我的状呢?”

  卡丝蜜尔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指挥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对玛乔丽说:“是表扬你。她告诉我你练剑有多努力。”

  “练习让我能暂时不去想墨德摩斯。”玛乔丽说,大概是因为觉得指挥官已经都知道了,她没再逞强,而是承认到,“我睡不好,也坐不久。唯一能想的就是把剑插进墨德摩斯的心脏。”

  “不是只有你想要杀死巨龙。但我们得放聪明。”

  “怎么放聪明?”玛乔丽近乎自暴自弃地说,“我剑术有提升,但这很花时间。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我是个死灵师。”

  指挥官倒是想说,她也许可以为玛乔丽答疑解惑,但仔细回忆一下,她竟然连自己最早是怎么想到使用巨剑也记不太清了。是从特拉赫恩拿到覆蝶之棘时获得的灵感吗?还是更晚?

  自己多少绝非正统的打法,难说会对玛乔丽有多大帮助,甚至,她的问题也根本不在此。

  “不要一叶障目。”她回答玛乔丽,“还有更广的蓝图,那颗龙蛋。”

  玛乔丽深吸了一口气,干燥的沙地空气中带着呛鼻的尘土,她沙哑着嗓子说:“我能看到的只有死亡。”

  指挥官没有说话,玛乔丽便接着说下去:“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认为追寻那颗龙蛋这么重要。平和大师估计都已经死了。”

  卡丝蜜尔已经担心得想要拽拽爱人的袖子让她别说了。指挥官却只是想,她说得有道理。

  为什么去追寻一个只存在于幻景和传说中的龙蛋,寄希望于如此这般的神物奇迹扭转战局,而不是像玛乔丽一样,像所有其他契约团的士兵和各个种族派来的支援一样,磨练技巧,投入战斗,在炮火和牺牲之中撕出一条生路呢?

  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相信契约团的路吗?这多虚伪可笑。

  她想起特拉赫恩在信里,在夜里,在某些脆弱的时刻心中升起的自责和懊悔:“当初对抗泽坦时如果能得到更多帮助……”

  她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非什么心怀大义的勇者。即使不为了更多的人有更大的机会活下来,即使不相信魔径、永恒炼金术或无数学者前仆后继的理论与实践,哪怕是为了某位司令能够在以后的每个日夜少一些身心的负担。那么她愿意的,甚至义无反顾的,去找到所有可能的帮助。

  包括那颗龙蛋。

  但这一切无法悉数说与旁人,指挥官看着玛乔丽倔强的目光,只能说:“这颗龙蛋可以成为拯救泰瑞亚的关键。这很重要。苍白之树——”

  “本就不会展示给你,如果它不重要的话。”玛乔丽忽然垂下头,然后重新抬起来,“我都明白,老大。我明白的。”她握住了卡丝蜜尔的手,轻抚着细嫩的手背,笑着对指挥官说,但又似乎不只是对指挥官说,“别担心,我不会和契约团一起走。要明白当我们最终面对墨德摩斯的时候,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你是我的定心石,乔丽。”指挥官动容地望着她,“你让人保持清醒,保持安全。”

  玛乔丽松了口气:“谢谢。我很需要听到这话。我愿意为你而死,你知道的,对吧?”

  指挥官哭笑不得地打住:“没谁要在哪天死,好吗?稍后见。”

  她和两人再次告别后,心里又升起那股奇怪的被注视的感觉。她扭过头,仍然什么也没有。

  没时间多想,指挥官很快锁定了营地中央两个醒目的身影,一个是工程师布朗·吐锭者,另一个是泰蜜的大铁块儿,小邋遢。泰蜜当然就在他们旁边,不过要走得很近,才能证实这一点。

  “好吧,把我涂成橘黄色叫我小锈块儿吧,你真的上手了。”她听到吐锭者叹服又后怕地说道。

  泰蜜摆弄着手里的零件,闻言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地抬头质问:“你竟然怀疑我!”

  吐锭者想不出说什么平息这位小家伙的怒火,好在她已经先被走向这边的人吸引走注意。

  泰蜜对指挥官晃了晃胳膊,介绍道:“嗨!想认识一下布朗·吐锭者吗?布朗,这是指挥官,我认识的非阿苏拉里最聪明的一位。”

  指挥官朝夏尔工程师点头致意:“我这位小朋友说了你很多好话呢。”

  “很高兴知道这点。见到你是我的荣幸,指挥官。我听过那些故事。还挺惊讶像你这么重要的人物愿意花些时间照顾泰蜜这样的幼崽。”

  “我也可以这么说你。谢谢你帮她。”

  泰蜜插话道:“我们一直在研究热速率和金属密度。你都忙什么了?”

  指挥官抱歉地笑了笑:“我是来告别的。我得去跟上天相大师们。”

  “哦!”泰蜜小小地跳了一下,“你离开后,他们带了很多补给,往西南方向去找平和大师了。看他们带的东西,像是短期内不会回来了。你找他们做什么?”

  得到了消息,指挥官身形迫切了起来:“我赶时间,之后去找伯拉罕给你解释清楚,好吗?”

  “我肯定会的。等他们启动了契约团的飞船,我就会回拉塔索姆,把我从布朗身上吸收来的所有知识投入使用。我已经等不及了。”

  指挥官摸了摸她的头:“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跟我说说。我不在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再见。”说完,她迅疾地转身,似乎真的很急。

  也是这突然的动作,让她看清了为什么自己感到芒刺在背。

  大概也意识到被发现了,跟踪者放弃了和人交谈的伪装,双手抱胸,走了几步。

  “你干嘛那样看着我?”凯西露出那副难以捉摸的促狭表情,反倒诘问起指挥官来。

  指挥官不吃她这套,只是边向西南方的营地出口走,边直截了当地问:“你在跟踪我?”

  大概从她和命运之刃告别之后就开始了。

  “不。”凯西矢口否认,“我在陪你。我打算和你一起去找那些大师。比起看伊尔盯着那边那个年轻的诺恩,这样我的时间能有更好的用处。”

  “咳,”指挥官瞥了她一眼,尽量不去看她们谈论的主人公,“伊尔可没盯着。”

  凯西不理会她突然的不自在,自顾自分析:“她想从他身上得到点什么。不管她怎么掩饰,她根本没法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或许你该来帮我和罗克丝找天相大师。”指挥官叹了口气,就像她自己说的,花时间做点更有意义的事,而不是这种——家事。

  凯西得逞地笑了笑:“三个习惯乘坐飞船的人类,肯定会留下大把的痕迹。”

  在她们踏出营地大门的当儿,一艘飞船从她们头顶缓缓挪过,又一艘调遣来备战的。

  “如果飞船没等你就启程了呢?”指挥官最后问了一嘴。

  “那我就不跟他们走了。有问题吗?”她洒脱而无辜地看向指挥官。

  指挥官耸耸肩,加快了脚步:“我是没有。”

  她们从营地南边的门出发,大门上方的激光炮不时打出炮弹,防止墨德摩藤、沙尘旋风或其他什么东西闯入营地。

  “嘭!”在一声炮响后,一道漫不经心但带着刺探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你们这是要出门?打算去哪儿呢?”

  指挥官和凯西对视一眼,回头看,一个穿戴整齐的希尔瓦里懒懒靠着激光炮下方的门柱,似笑非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指挥官。

  “我不觉得这关你什么事。”指挥官双手抱胸,不客气地说。

  希尔瓦里无所谓地耸耸肩:“请自便。等你们走了我去问那个阿苏拉小姑娘就行了。她喜欢我。”

  指挥官嗤笑:“她比十个你加起来都聪明,卡纳克。冒然交涉,后果自负。”

  卡纳克状似关切地说:“听着,我听到其他人在谈论一颗龙蛋。你们肯定要毁了它,对吗?为我们所有人好。”

  指挥官认真地朝他走近,到大概三米以内的距离,站定:“我只知道如果你告诉任何人偷听到的事,我就毁了你。”说着不知何时拿起巨剑的手向前一挥,墨绿色的剑刃卷成旋风从尖端划出。卡纳克向后翻滚,堪堪躲过,如枝叶的皮甲上沾了些沙土,略显狼狈。

  而他的“好姐姐”正兴致盎然地观赏这一幕。啧,他就知道。

  “再说一次,”指挥官好整以暇地收起剑,警告意味不言自明,“不关你的事。也不关阿妮丝女伯爵的事。替我向她问好。”

  卡纳克目送两人走远,在激光炮下一次发射前回到了决心营地,嘴里小声嘟囔着:“这也算打招呼吗?”

  在指挥官告别命运之刃后,凯西,现在大家都知道,也跟着离开了。卓加坐不住,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了。里特洛克还在迷雾里生死未卜。现在这里只剩下洛根和伊尔了。

  “格林特……”伊尔喃喃自语道。她的思绪在屠戮者——指挥官提到格林特时不可避免地飞向了从前。那是多少年前了?七年?八年?当初的命运之刃勇气正盛,接连挫败了冰霜巨龙、死亡巨龙和火焰巨龙的副官,那时他们还以为六个凡人可以仅凭自己之力打败一头上古巨龙,即使知道法莱恩包藏祸心,也一往无前地去往水晶沙漠,想要打败巨龙格林特。

  他们当然没撑下几回合。

  没有巨龙是不用一支军队就能打败的,但他们后来才从契约团身上学到这个道理。

  他们侥幸从巨龙手下活了下来,仅仅因为格林特恰好是他们的盟友,甚至最终为了帮助他们打倒克拉卡托而牺牲。伊尔还记得她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你们以身犯险,唤醒了一头巨龙!”

  至今回忆起来,伊尔仍会浑身战栗。

  说是说话也并不准确。她不用开口,声音自然在你脑中回响,伴着水晶风琴和谐的声调。那是她的天赋,也是她爱上泰瑞亚人的原因。她听得到人们的思想,了解人们的良善。

  古老、智慧、强大。拥有预言的天赋,背负着三千年记忆的重担。她警告命运之刃巨龙将会掌控世界。它们将享用盛宴,她警告,吞食所有生命。

  想到她的巢穴,伊尔自然又想到她的美丽卓绝,她的温柔坚定,和她的陨落。命运之刃已经重归于好,但不代表自己心里的愧疚和怀念可以减轻分毫。

  这是追寻传奇的代价,伊尔明白的。只是仍然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伯拉罕身上,出神地想,如果当初……或许如今……

  洛根看到伊尔又在盯着那个年轻诺恩发呆,轻轻咳了一声,转移她的注意力:“你说,如果格林特有后代,会怎么样?它会成为我们的盟友吗?”

  伊尔摇摇头:“没办法知道。”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好友,重新成为了那个主心骨一般的计划制定者,“它取决于,我猜,谁抚养了它。我记得一个古老的人类传说,说她在几百年前就有一个后代。一些人类找到了它,并保护了它。”

  “那它还活着吗?”洛根问。

  “不太可能,我想。”伊尔说,“烁光——吟游诗人是这样叫它的——从没被人看到过,我们也没有证据表明这故事至少是真的。它们的寿命太长了,可能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它。”

  “一个把战斗留给我们解决的好理由。”洛根笑了笑,“如果真有这么一颗蛋,那得有人找到它,在它落入错误的人手之前。”

  “是的,没错,我很高兴我来了。”

  也许是这几天他们头一次打开话匣子,洛根认真看了伊尔几眼,说:“我也很高兴你来了。你知道,我有点担心你。”

  “什么?”

  “你一直看着那个,叫什么来着,伯拉罕?魂不守舍的。”

  “哦……”伊尔小小地羞窘了一下,“我有这么明显吗?”

  洛根一副“你完全了解自己有多明显”的揶揄表情。

  伊尔轻笑:“好吧,我知道……抱歉,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该多花些时间和他聊聊,上次我们并肩战斗的感觉还不赖。”

  洛根撞了撞她的肩膀:“那就去聊聊,犹豫什么?”

  一向果敢的伊尔踌躇起来:“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想见我……”

  洛根强调起来:“你可是‘伊尔·斯特加金’,‘那位’伊尔·斯特加金,没有谁不想见你。”

  “你也夸大其词了。”伊尔很受用,但不赞同地晃晃手指。

  “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就是你们第三次交流的机会了,一切都会好的。”洛根只可惜战前麦酒不合时宜,不然他一定推着伊尔去和那个诺恩坐一桌。他还没什么机会认识这位友人的儿子,但已经听说过里特洛克当初不留情面赶人走的糗事了。

  伊尔推开洛根,干脆背过身,不再把伯拉罕放进视野内。

  “我会的,等我们干掉墨德摩斯。”

  洛根伸出拳头,碰了碰她的手背:“一言为定,等我们干掉墨德摩斯。”一会儿补充道,“别担心,命运之刃都会在你身后的。”

  伊尔无奈又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她可不想听这些不靠谱的家伙在自己背后叽叽喳喳的。

  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营地各处,没什么理由对某个金发人类额外注意。

  约翰·k·史密斯几乎是一到达决心营地,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跟丢了指挥官。又一次。

  他穿梭在各个区域中,企图利用自己天然亲和的风格从身边的对话中找到一些指挥官的踪迹。

  首先是炽天使。

  “我收到了孩子们的信,我在这儿的时候他们就和祖父母在一起。”

  “希望你能早日和他们团聚。”

  约翰点头:“没错,伙计,有指挥官在,我相信那天不会太远。”

  “可不是吗!”被祝福的炽天使说。

  另一个说:“但我好像听说指挥官不会和我们一起出发?”

  不论真假,约翰先记下这个消息:“怎么会?她不在营地吗?”

  “没注意,她总是行色匆匆的,肯定有什么别的任务。”

  再闲聊几句,约翰告退,另外寻找消息。

  “听说我们明天可以参观飞船了。”

  “我等不及要上船了。”

  约翰附和:“我也是!我们有可能和指挥官一艘船吗?”

  另外两个炽天使拍了拍他的肩,报以安抚的笑:“别太沮丧,朋友。”

  约翰不喜欢这个假设,假装不在意地走了。他摸摸下巴,暗自思忖,这么说,契约团出发的时间就是这一两天了。

  “真希望我带了副牌或者别的什么。”

  “我可没心情玩游戏。”

  约翰在他们面前表演了花切,把小枪给他练习用的扑克牌送给了他们。

  “拿上吧,刚好多了一副。”他宽慰道,“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尝试放松。这还是指挥官告诉我的。”——虽然是在牌桌上,“说起来,你们看到她了吗?”

  另一处角落。

  “你们意识到了吗?我们现在是某个宏大事件的一部分。里程碑式的事件。”

  “是啊。”炽天使的同伴揉揉眼睛,“我只希望能有一晚睡个好觉,这里风声太大了。”

  约翰伸出手,递给他一副耳塞:“实在不行试试这个,多少有点作用。我晚上隔壁的人总喜欢小声念叨指挥官的英勇事迹,还常常因为见了她一面兴奋得睡不着。”

  “谢了,朋友,”炽天使诚恳道谢,拿走了耳塞,“嗐,我理解。我今天刚见过她呢。毕竟她可不像命运之刃一样一直驻扎在营地里。”

  “是吗?她去干什么了?”约翰看似不经意地问。

  炽天使戴好了耳塞,试了试效果:“那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看见她出门,喏,就南边那个。”

  约翰觉得人类这边的消息差不多了,准备离开,又听到一个炽天使和同伴说:“我试过说服萨克里队长介绍我和伊尔·斯特加金认识一下。他说我承受不起。”

  炽天使的同伴哈哈大笑:“她可超出你的层次太远啦。”

  另一个炽天使带着笑意打趣:“一个诺恩绝不会和你约会。那画面就像一匹狼约一只螳螂。”

  第一个炽天使痛苦地捂着心脏:“呃啊,你伤害了我。”

  约翰揉了揉自己的心脏,把那股不舒服压下去。他才不是螳螂呢。指挥官也不是狼,他知道的,她是雪豹,他可见过。

  在炽天使营地旁边是一处小训练场地,约翰看到了密语教团的熟人,上去打了招呼,听到两个希尔瓦里的野猎勇士交谈。

  “母树的状况没有一点变化。”

  “那也代表她的情况没有恶化。想开点吧。”

  “我的野猎召唤震耳欲聋。这是我命定之所。”

  “我能想到的只有墨德摩斯。”

  往南门的路上,有一队和平制造者不知在检视什么,整齐的菱形队列。约翰和他们同路,下意识地探听着谈话。

  “说来,有一次我……”

  “我已经听过了。”

  “你怎么知道?我都还没有……”

  “我全都听过了。两遍。”

  唔,没什么营养。约翰想。

  “你觉得它会是什么样子的?你猜它会飞吗?”

  “我怎么知道?做好准备面对任何事。”

  约翰心里跟着那位阿苏拉一起点头。然后他看见了在营地中央的施工地旁,卓加靠立的身影。

  队伍中的一个阿苏拉降低了声音和身边的同伴说:“弗伦特想让我去为他监视卓加。当我是什么?他的狗尾巴吗?”

  “议员的尾(yi)巴。呵。你跟他怎么说?”

  “我骗他说我会的。他是个胆小鬼,不敢和我们一起来。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这倒是让约翰对和平制造者的印象好了一些。

  “命运之刃,是吧?他们可是历史的一部分,你知道吧?是我们大多数人永远不可能做到的那种。”

  “别看低自己。我们要攻打一条巨龙。运气好的话,你会得到自己的机遇。”看同伴的表情,这个阿苏拉又补充道,“或者死在寻求的路上。”

  约翰快步超过这个队伍听到的最后一段对话是——

  “你觉得他们在飞船上放够水了吗?”

  “当然了。为什么问?”

  “我在这儿总是很渴。如果我是墨德摩斯,我就不会去追寻魔法。我会吸光所有水。”

  卓加在的地方,可以清楚看到和听到泰蜜和她的新工程导师的交流。

  “你把它拆成一个个组装零件后,就——”

  “简单!就简单了!”泰蜜兴奋地喊。

  卓加眯着眼看泰蜜投入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阵她通常羞于承认的,欣慰。在不知不觉间,泰蜜已经成长为令人印象深刻的年轻学者了。也许就像曾经她的导师斯奈夫看待她时的心态。

  “不,你肯定搞错了,那样绝对行不通。”未成年后代高涨的情绪笃定地说。

  夏尔工程师耐心地展示给她看:“瞧,你看这儿?”

  “哦。”泰蜜睁大了眼睛凑近看,“我没考虑到那个。”

  尽管有时她觉得泰蜜从其他人那里——比如指挥官——学到的,要比从自己这里多。有时她觉得泰蜜只是把自己看作某个能够反抗的对象罢了。

  但她还是很喜欢泰蜜。也许表面看不出来,毕竟她不是那种外露情感的类型。但她的确和铃绫,和指挥官,和命运之刃,路过纪念像时和斯奈夫说过,她很在乎泰蜜。

  “等课程结束,你觉得我能成为一名钢铁军团的荣誉成员吗?”泰蜜问布朗·吐锭者。

  “除非你再长出一对耳朵。”布朗眼皮也不抬地说。

  “唔,好吧。”泰蜜沉思着说,“我会着手准备的。”

  卓加忍不住笑意,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她会很高兴听到你喜欢她的。也不止一个人这样劝过卓加。卓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呃啊!一开始你只是表现了对某个学生的偏爱,你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他们放出了迷你魔像在你的生活区大搞破坏。”就像曾经斯奈夫把她宠坏了一样。

  “我做完了所有家庭作业,还列了一份问题清单来请教你。”

  布朗捧腹笑着,毛茸茸的手掌赞许地接过那份清单:“你说自己勤奋都是谦虚了。”

  卓加轻轻呼出一口气,和火花先生向营地食堂的方向走去。把泰蜜留在身后。

  总有一天,也许,卓加手指在火花先生的胳膊上轻轻搭了搭,总有一天她会说的。

  决心营地是没有宁静的。只是去食堂的路上,卓加就遇上了刚结束训练,三三两两结对吃饭的夏尔士兵。

  一个夏尔士兵不停扒着舌头。

  “我嘴里老是进沙子。我讨厌嘴里进沙子。”

  “别咽下去就行。”

  “我喜欢这个热潮。”

  “是吗?我都能预见我们在这儿建座壁垒。等我们搞坏墨德摩斯,当然。”

  “你和我可以做护民官,一起管理这里。”

  “你做个护民官。我要做统领。”

  士兵中突然爆发了大笑。一个夏尔指着前面那两位说:“我看是天气把他热傻了。”

  另一个说:“嗯,他一直那么傻。”

  快走几步,食堂已经坐了几桌诺恩猎人。

  “我问了伊尔她要不要加入我们今天的篝火晚会。”

  “她来吗?”

  “她会来的。她说了她会。”

  “我等不及了!”

  啊哈,伊尔可没跟她说,卓加在食物沾上沙子前把汤勺送进嘴里,她晚上能好好找点伊尔的乐子了。

  “那个希尔瓦里,叫绯红还是什么的,对墨德摩斯做了什么手脚。”

  “她是个疯子。我从来不相信希尔瓦里。这下证实了我的怀疑。”

  一个诺恩猎人拍了拍说话者的背,半是感叹半是抚慰地说:“你谁都不相信。”

  “也许我们可以帮助夏尔搞建设。”

  “你对金属构筑一窍不通。”

  “和木头能有多大区别?”

  卓加庆幸自己还在吃东西,没有功夫去出言讽刺。

  “我打赌卓玛陷落的时候,会裂成无数片碎冰。”

  “我愿付出一切代价去亲身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