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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晴·乍暖
作者:妙颂九方01      更新:2022-02-15 15:52      字数:8791
  新提升宴会厅经理后,詹旭就开始满脑门子官司,觉得事事都拧巴磕绊。尤其手下那个领班蒋敬璋,这猴孩子简直就是天生来和他犯冲的,一眼看不着就不定捅咕出啥乱子,让他七窍冒火钻烟的。令詹旭等人望之兴叹且又恨得磨牙锉粉的是,这孩子偏就可丁可卯地长成为‘在任老总’唯一稀罕的眼前花儿、爱人肉儿,这就令詹旭每每发号施令都有‘豆腐落到灰堆上’的愤懑,拍不得打不得。

  午间粤菜厅生意正好,连包房都预定都满了两翻,粤菜厅经理就过来找詹旭借人,帮着看看服务,詹旭就派了当晚在班的下属一起过去了。

  不想刚到开餐,餐饮部经理奚茗就来电让詹旭赶快去取派餐单子,是总办渠道安排的宴请,安排在豪华套间。订了每位最低标准、饮食忌讳、样本留检、结算挂单,服务务求谨慎精致,最后注明场内服务员需为男性。

  詹旭举着铜版纸夹子对奚茗诉苦,宴会厅的人都在粤菜帮忙调不回来,再摆桌只能他亲自上阵。奚茗说你负责这桌传菜,我已经叫了蒋敬璋赶回来负责单间里服务。詹旭闻言梗起脖子差点没夹住放出屁来,一直走到厨房的防火门,才用派餐单子捂在屁股上,把那股气流放成了曲浊委婉的调子。

  酒店里凡是五官三觉齐备的人,之于老总祁思源对蒋敬璋的爱惜态度都能分较得明镜似的。虽然小蒋平时为人处事从不依仗这层关系,但众人都不敢将之‘熟视无睹’。

  奚茗刚分派临时工作时很明白是抖了个‘攒儿’。通常总办申明的重要宴请都是餐厅主管以上级别的人服务,领班以下人员负责在门外传菜备酒。若客人级别更高,餐饮部经理亲自上也未尝不可。奚茗知道詹旭是个懒得后门下蛆的货,干脆不跟他废话;找老总借他得意弟子上阵。好了是给老总脸上添光贴彩,不好则是宴会厅经理调度失当,就算要追责,天雷也是打到詹旭头上。

  “门外就听见三三两两的动静儿,原来是您老哥在这溜嗓子?”蒋敬璋从防火道门缝里拧着腰拱进来,晾翅膀似的把胳膊伸进雀尾翎织锦缎马甲。看到詹旭还捂在屁股上的餐单,蒋敬璋当时就咧嘴,改口骂道:“窝草,这张纸别往单间里拿,到时候再好的菜都是屁味儿的。”

  詹旭不甘心被‘狐狸崽儿’贬损,端着架子做例行岗前训话:“今天的客人都是重量级别的,万幸是还有时间抓紧备办。若客人点酒水菜品没有了,不要直接否决,积极委婉推荐替代品···”——“嗯嗯!下次詹经理要擦腚纸没有的话,我就说:抱歉经理,卫生纸用完了,不过我这正好有张强力砂纸,你拿着将就用呗?”话音甫落狐狸就一跳脚蹦出老远。

  詹旭吆喝拿餐单先看清楚今晚的菜品酒饮名目,蒋敬璋抖开大红餐巾,像是招引斗牛似的晃着继续气人:“我早就看到单子了。你那纸上都是大肠杆菌,还是自己留着甩完籽儿擦屁股吧。”

  宴会东道黎志鹏携宾客之一先到场时,当日值班的祁思源亲自到包间门口相迎以表地主之谊。黎志鹏抬起右臂与祁思源掰了下腕子,笑着感慨说老弟手背上还有茧,看来功夫没落下,又礼节性问候家里老人家安好。祁思源寒暄应对后,黎志鹏又介绍身后的来宾,新调任到南省任职的周珺则。

  正在握手交谈之际,邵明远引着第三位客人走进门,祁思源骤然回眸不自觉间晃了下神。来人显然也瞬间觉悟到祁思源目光一闪的原由,率先伸手给对方:“想必这位就是祁老的公子-思源公子,你好,我是梅屹方。”

  难怪看着那么眼熟,还当是那‘小垫窝’竞竞故意化妆,原来是外甥肖舅,这位是翻模版的舅舅。祁思源特意出双手交握,应对道:“梅总驾临实在是令晚辈面上有光。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在幸甚。”

  祁思源有意抽手向室内让请,梅屹方手上微微加了握力,压低声音请他带话,请谢蔚回来后先不要安排外出。

  黎志鹏只依稀听道前几句,朝着祁梅的方向哈哈地打趣:“思源你怎么回事儿?听屹方的口气,你大少爷还真是‘名声远播’了?那我可得明确告知,面前这位日后可是管得着你们这帮玩儿闹的。”——“诶,鹏哥,咱可不能这么栓对儿掰生的!?”话音甫落室内四人皆是哈哈一笑。

  黎志鹏踱回到近前,亲自给祁思源重做引荐,他与周珺则、梅屹方是老战友;今天是早已约定的五年聚。而聚会之后又将是天各一方。祁思源故意逗话追问:是哪个段位的战友?

  战友情谊亦在世俗情之列,可有莫逆杵臼,也可有倾盖金兰,但也能有狐兔酒肉、人鬼向背···黎志鹏自然也明白祁思源言有所指,便掌心向上朝着梅周划出条状似虚无线段:“我们三个都可以把后背给另外两人。”

  梅屹方往黎周的方向趋近半步,向黎志鹏另起题目:“刚在路上时慕捍东给我电话说,他要去参加和临时会,让咱们不用等他了。”——黎志鹏对这一代传的临时告假很不高兴:“怎么又临时开会,对他说今天是给珺则践行,喝完这顿酒就又将各自天涯,他要不来··咱们四个再聚齐就不知道哪年去了。”

  周珺则伸手揽着黎志鹏往沙发上落座:“老慕的位置特别,既然都是让屹方转达的话,说明那边的事恐怕就不是一两句话那么简单。以后肯定还有聚会的机会的。”

  照应过正堂中三人后,祁思源转到用作菜品酒水备办的侧室中,用专向对讲器吩咐厨房立即起菜。

  “狐狸”徒弟很有眼色的跟着步子溜出来,呈上默记誊写的菜牌单,指着备注词句讶异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宴请服务和服务人员性别扯上关联。”——祁思源检视过后很觉窝心:“门中人盘道中事,搞个香喷喷心思婉转的妹子会令首长分神。不用刻意频繁地近前照应,酒菜上齐你就到套间门口待着,勤看着点儿桌面情形,有需要会示意。你是我的人,他们会通融则个。”

  邵明远在电梯旁静候老板同行,詹旭推酒水车上来正与他们走对面。詹旭畏上之心大作,哼唧着打了招呼就黄花鱼溜边儿似的拐出楼道。可是一身邋遢没能逃过军人的眼神,邵明远回身将其喝住:“你去哪儿开荒了搞这一身土?里面都是重要客人,你搞成这样是存心拆台吗?”

  把土耗子詹旭打发下楼,邵明远回头问祁思源:“大会刚闭幕,大殿下怎么就跑出来唱‘白龙鱼服’啊?”——祁思源吊起嘴角奸笑一声摇头道:“打比方说吧,驸马感冒,伴读送药就足以彰显天恩浩荡,正功皇子要继续演好代上牧守的戏码,表面上不能露出半点逾越的意思。所以这长亭折柳、灞桥挑袍的戏份当然要在自家地界内唱。”

  晟康市是南省经济发展的先锋官,乐晟就成了晟康的搞创收良种试验田。要将趋向荒芜的经济复苏,要让效益指标从起步到稳行发展,就势必要“重手拓荒”。

  徐锦辉在着力于乐晟经济良性培植耕耘发展的同时,也下了大力气打击铲除地方上的原著劣性利益,尤其是南省省委、纪委、经贸委等部门联手,重剑出击斩断了晟康市内盘踞数年,层层转卖用地开发和信贷指标的黑恶利益集团,拿下的在职干部从晟康市发改委、土地资源、银行支行行长及其信贷部主任、乐晟县委书记,乃至于省委某常务省长都被拉下马,甚至延伸到京中的脉络延伸也饱受剔骨断筋之创。

  当经济改革发展的路线,与仕道迅速掺杂交融、甚至并轨之后,道中人的品性能有几成堪当诘问?面对诸般绚诱,你有多大的素质容量来持衡清醒;面对各样审评,你有多少旧事禁得住追溯筛检;面临政绩测评,你有多少荣誉禁得住梳篦细择;面对各种面目的人情打点,你与身边人有多大的志气清白能禁得住融解;面对构陷沟壑,你有多少关系能量禁得住补救时的萧杀消耗?然而这些惊心动魄的诘问,又在无形中成为是道中人的衡标尺和晋位梯。

  本次大会期间,这股不甘败落的势力组织的集结反击,被政常委大首长张网已待迅速捕获粉碎。大首长据此充分体察到地方中层工作的复杂性严酷性,若不能有效‘打得一拳开’,后面就没可能‘免得百拳来’,因此加派人员力量携手作战,誓令地方经济打赢翻身仗,坚决消灭盘踞地方上那些沆瀣一气的噩流!

  午宴堪堪接近尾声时,黎志鹏和梅屹方分别接到电话需要先行起身,因此三人就此话别又各自举步离开。梅屹方直接拨打谢蔚的电话,巧的是,谢蔚在电话里说他正在楼下粤菜包间,与隆澔一起吃饭。

  “我还要去中心找你,你···这是又开始吃百家饭了?”梅屹方同隆澔握手见礼,自自然地落座下来。典世勋从旁为之上茶,他点头致谢,端起茶杯时已经想好了切入话题。

  谢蔚放下汤盅自嘲道:“凌晨回来就倒头睡到现在。多年后再感受到被饿醒的体觉,也颇有感慨滋味。我住的小区正在施工加装门禁设施,太吵;所以到表兄这边来借宿暂栖。”——隆澔施施然啜饮着茶,不疾不徐的缀上一句:“我这株朽木虬枝,你随时可以来栖息,也随时可以飞走。”

  梅屹方笑哂说,这个‘飞’字用的巧,燕雀难知鸿鹄之志。小谢就如鸿鹄振羽,该随时展翅飞腾。——谢蔚闻言扯扯嘴角不置可否,转而又调笑道:“从来精英多劳碌,屹方兄能挤出闲暇来,容我相请小坐品茶,实在令小弟受宠若惊。”

  梅屹方呷口茶故意道:“是哟,你们请我喝茶是诸般融洽,若换做我来请喝茶就变成恭行天罚了。”——隆澔插手作揖笑着打岔:“屹方故意要制造消化不良,可不好哟。心重之人听了,怕要当场犯心脏病。还是你我先说话吧,小蔚自小就有食不语的习惯,若边吃边聊可能会催得他咬舌头。”

  “既如此那我们说话,让他听着就好。我来寻他的确是有私事要讨教。”梅屹方说着拾起白铜箍紫砂茶盏托在手心里,复道:“想问小谢在南边就职时是否发现有精通锔活的匠人师傅。家父有件爱物瓷器破损,一直想找锔活手艺好的师傅修整。”

  谢蔚要放碗筷,被隆澔先一步压住话头:“先吃完饭,免得咬舌头。锔活这个手艺我略知些皮毛,要根据物件实质及破碎程度,采用不同的金属和拼接手艺,手艺和眼光创意兼优的人能够废墟生花,但技术平平者做出的活计就成了雪上加霜。”

  梅屹方闻言大喜,从手机内存卡里调出照片,递到隆澔手上并解说道:“这只天青瓷梅花盏是父亲生前心爱之物。当年长姐为保全梅家上下被迫委身,父亲得知细情悲怆之际失手将瓷盏跌破。老人家心痛懊悔,仔细收藏碎瓷片,在老家那边到处寻访手艺精致的锔活师傅,期望修复旧物。”

  隆澔双手托着手机照片端详半晌,又转向让谢蔚看了,拖着交还给梅屹方:“我们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粗看感觉开门不低,原物完好的话是个传世物件。必须先提示一句,物件修好后还是摆在家里留做念想为佳;因为动过手的物件通常不易再寻‘投缘人’。”梅屹方加深点头表示完全领会话中意思。

  谢蔚终于吃完擦了嘴,凑近细看半晌言道:“玉瓷玩赏这块儿功夫,还是我家兄长更见长。他若是说东西‘对’基本上不会看偏。屹方兄若真想修,晟康那边民俗村中倒是有擅作锔瓷的匠人。你说个时间,我关照南边派人把师傅送过来。”

  梅屹方抱拳致谢转又摆手笑道:“心意领了,这事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你把那家师傅地址写给我,改日南行办事我亲自上门就行。再是器物珍玩工艺精良,说白了也是打个高级补丁。至交之间情谊交往的事,不能变成外人口中‘将些微私事闹成公器私用’的把柄。”

  谢蔚也不多劝,扭头交代典世勋帮他想着,回南疆后记得去民俗村探访约好锔瓷师傅。梅屹方连连称谢。

  隆澔提议改换说话方便处重新换茶;梅与谢都说好,众人亦步亦趋换到楼上套间。典世勋先一步备好茶具和泡茶用水,又准备了助消化的茶点小吃。

  梅屹方中午喝多了酒,正想有些解腻和胃的零食过口,看到瓷盅盛的红果酪明亮艳丽、酸甜气味直沁心脾,端起瓷盅对典世勋夸赞:“小典真是细心人,备办的此物深合我意。”捏着小汤匙搅拌了两下,状似无意的向谢蔚问道:“我一直有个好奇想当面是问你,你的专业内也有打补丁的说法吗?”言罢他把红果酪挑进口中。

  隆澔新寻到一只累丝点彩香囊,把玩时常有划手触感。谢蔚举着放大镜查看,故对梅屹方提问并未细品,便有来有往答道:“我们这行不能打补丁,演算阶段只有不厌其烦的打回重来;到出成品时更不能打补丁,那是要出人命的。”——“哈,看来我是问了很外行的问题,献丑了。”

  物件刮手原因很快找到,是料珠附近的银丝出现断口。谢蔚说修理并不费事,用最细的焊针点锡或点银就行,只是焊针温度必须掌握好,手必须很稳;太热了会烧坏其他银丝,温度不够又接不好断口。

  新换的茶泡好,谢蔚起身烫杯斟茶,脑子里却开始飞快过电影。梅屹方为人和身份层次,根本不是特意找人聊天办私事的人,更不可能在明人跟前随口扯外行话。那么他刚才自嘲的‘外行提问’是在暗示吗?或许某不同派系的同行正面临陷足艰困,其上风主管者正在动心思考量‘征调专人试手打补丁’的可行性。想到此他把斟好茶的天青细瓷盏呈送到梅面前。

  梅屹方佯作惶恐的倾身接过,笑道:“早闻江虞百年文宗谢氏门中礼仪讲究多,单就茶道上就有敬、待、品、送、逐等几种说法门道。故而我得问一句,新换的这杯茶是品的吗?”——隆澔哈哈笑着解嘲:“屹方又逗笑。你我都比他年长,他为兄长们上茶有何不可。隆某忝为此处地主,屹方到此,我这总有待客茶。”梅屹方笑着抱拳道承情。

  谢蔚施施然坐回到原位,慢慢切着盘中的冰激凌冻,颇有谆谆善诱意思的解读道:“刚说得有些简单生硬,我换着比方来解释。假设把金属研发课题比作组装计算机,它的运转系统仅仅设定了运算、汇总和重启功能,系统编程时就没有自动升级和补丁功能。非要硬加进不定程序,结果必然是运转死机,导致硬盘报废数据灭失。对一台完全报废的机子,与其再盲目启动、给程序打补丁、回车,倒不如直接换机重新开始。”

  梅屹方望着面前笑意满满的桃花眼,总有随时可能失足落水的惶惑感。好半晌他才以状似把住岸边的动作以臂肘挂住扶手,诚恳道:“经贤弟一番解说,虽然堪堪一知半解,但仍有胜读十年书之感。”——谢蔚手捂着脸颊上搓动两下,嘻嘻嗔道:“我们这么多年交情,就不要做这等相互吹捧的虚套了,屹方兄说得我都脸皮发烧了。”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发出嗡嗡震动。梅屹方拾起手机走不远处落地窗旁按键接听,电话对方是中午缺席聚会的佟瀚平。

  佟瀚平的语气中明显急躁,他直接问梅屹方与谢蔚相熟?明天上午他们有个专业取经座谈会,针对高金专业研发请到很多专家列席。其间有门宗级人士,也有中青年的中坚力量代表。另则有人向他推荐了谢蔚,身为目前高金研发领域内对抗研发一门的领军,这么论题高深的会议是不能缺少他的坐席。佟瀚平想让梅屹方先代为关照或是把谢蔚的联系电话地址给他,他愿意亲自登门邀请。

  梅屹方回答说可以代为转达,但未经本主允许不能随便张扬私属信息。收线回来就坐,梅屹方向谢蔚复述了佟的电话内容,并将刚刚的电话记录调到手机屏上,如果谢蔚同意见面可以当即回拨电话。

  谢蔚端起公道杯为自己续茶,听着梅屹方复述时手上斟茶未停水落不断,陡然回正时茶汤堪堪压齐到杯口,单摆浮搁在白瓷荷叶茶托上,那对桃花眼中笑意遂已散去。即使不谙敬茶的讲究说辞,梅屹方也能明白这是堵嘴的意思。

  隆澔默然用垫碟拖起茶盅,将茶倒进茶海中。谢蔚领会他在暗示自己不宜延迟僵局,于是刻意侧向梅屹方的位置,开诚布公:“既然兄台是坦白为人转达,那我也不令你作难,明确回复:我不参加这个所谓的座谈,拜托兄台这就替我回绝吧。

  实不相瞒,我凌晨从机场出来就有获悉,因蓝舟工程原专业主任甘任重同志已报病危,兄台所说的这位佟主任紧急授命接手主任工作,此刻他应该在忙于各样工作接续梳理,哪有功夫搞这么闲在的取经座谈会呢?”

  梅屹方点头认可重新拾起手机写回复短信,随机又问:“你认识这位老主任?···呃,我忘了,同一学科领域的人彼此间自然保持相互呼应联系。”

  谢蔚擎着隆澔重新给他续的茶,徐徐啜饮回甘,复答言道:“曾在某学院金属物理专业毕业论文答辩考场,与这位老主任包括被他称为‘挑大梁’的隋道远同志碰过面。哎,那个难堪怎么形容呢,一个唱念做打一专皆无的票友,为解戏瘾非要演舌战群儒。你想会尬成什么样,场上那位荒腔走板汗出如浆,坐下面看热闹的都开始相互分纸搓团塞耳朵了。

  隋道远自认曾拜于谢氏门墙之下,自诩有些脸面能找我讨论所谓打补丁的话题。直接放言建议将金属对抗研发这门专业摘牌,退为系内代培副科并入课题大纲。至此其用心就一目了然,对抗研发专业直接划成学科中的副科,在逐渐沦为教材中选修课,跳读章节,对抗研发这门学科就彻底沦落成‘打补丁’专业了。

  碍于任重老的颜面,我换了角度答复道:在七零末期国力薄弱的大形势下,原材取用和炼造技术水平都受制,当时的人拼着声名性命不要,抢出所谓‘打补丁’的奋斗成果,这不足为奇但绝不是值得延续的好传统,更不值得一直当成绩吹捧。工业现代化进程的宏篇中,若想把最基层工人生命书写的血色痕迹最终去除干净;各方面技术水准都在跟进提升,对技术精准度要求标准也必须加以严格。今天再度大谈所谓‘打补丁’,是对工人生命的蔑视,是对专业技术亵渎,是对国家金属研造事业的极端不负责。”

  梅屹方回完短信搁下手机,回正到对话角度,看定他揣度道:“可想而知,谈话定是不欢而散。”——谢蔚颔首承认,略有涩然的笑容间却又泛着些许娇嗔:“总归是小弟历练尚浅书生意气难改,我还是不能与叛出师门者把臂言欢。后来有个人为帮我宽心释怨,说过一番话颇有见地,我学来供两位一品:有可能杯酒释兵权,在于还有可能及时止步回头上岸、盘算得失;没可能一笑泯恩仇,是因为已经山穷水尽万劫不复。没有亲身受过剔筋碎骨之痛的人,有甚资格替人轻易许诺原谅?!嗯,有些粗口就不学了吧。”

  当时当事回数至此,座中另外三名听者或扶额或掩口皆笑不可支。手机铃声震动再次响起,隆澔、梅屹方相继回身查看。隆澔那里是沈赫筠通知他已经到家;梅屹方这边却是佟看过前一条回信后仍然要找他面谈。典世勋要上前照应续水,状似随手把手机交在谢蔚手里。

  梅屹方坐进车中后与佟瀚平约了另外的会面地点。谢蔚复述的事情经过中有许多另味道的内容,想必佟瀚平也有所知悉,有些因素也需要对证核实。就算隋道远怕丢脸咬死不认,若甘任重身边有新来的研究生,也能获取信息情由。

  隆澔转回酒店大堂后迎面遇到祁思源,立在前台等着看日结流水报表;他的徒弟小蒋两手交叠搭在前台柜面上,等着取餐饮分派明细单。

  前台财务经理调侃夸赞小蒋双商高,足见老总教徒有方。祁思源得意说自己带徒弟带出了兴致,提前体会到了‘吾家有儿已长成’的幸福感。财务经理进而附和说,半大孩子确实得有长辈把持呵护,学业好坏不说,闹个早恋能把家里大人给急白了头。

  蒋敬璋被人当做话题讲道的如芒在背,当着师傅又不敢闹,便苍蝇搓爪似的活动两只手,讪笑道:“经理姐姐您有所不知,师傅他老人家早就教导过我,趁着年轻还是把精力多用在正经地方,少搞些花花绿绿哭天抹泪的糟改事儿。老子曰:错误的爱情就像尿炕,就暖和那一小会儿,很快就一被(辈)子冰凉。”

  近处闻言者们先是一愣,继而都悟出个别意思。碍于总经理、董事长都在近前,又不敢放声笑,只好捂嘴捂脸、掐肉揪耳朵,极力把笑意压在最小范围内。祁大少确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哈哈笑着回手握在徒弟后颈上:“谁家老子这么没溜儿,尿床这么点事情非得说出风花雪月的情调来?怕尿床改睡筛子不就解决了!?”

  ——令佟瀚平事后获悉、感觉陷足泥泞的困惑——

  原本甘任重是邀隋道远陪同,去该处拜访同窗旧友,而今正在此任专业系主任的秦槊教授。会友同时更有意考量秦教授推荐给他的几名学子,若成绩品质都可期望,日后就收罗在旗下。

  未期与旧日师门中人狭路相逢,隋道远着实暗暗惊愕。他虽然早有耳闻谢智璘去后,接管学派研究的是少帅;却没料到如今这松躯鹤立傲立人前的门宗领军,居然是当年跟在谢智璘身后的少年,他与谢智璘的血缘分晓曾被无数人揣度咀嚼过。

  隋道远频频出言想试探谢蔚的虚实,但很快发掘低估了谢少帅,他虽是后起之秀,确是实实在在得到开光点化、通脉真传的。初战未能掂量出短长,隋就在众目之前大排口辩‘道场’,没想到在劈刺招架呼号叫辩间,被撕穿了多年装裱的勤勉谦恭面相,露出本来首尾。

  所道是:金属研造专业难出人才,进而殃及到该专业领域下的对抗研发一支学脉,更加呈现出‘累世单传’的窘迫趋势。与其沙里澄金般培养筛选,最后又难保飞鸟化凤,鸣响天外。

  按照隋某提出的谏言说,全力集中教学资源,把专业人才培养放到实践锻炼中去,在工作实践中攻坚克难拼搏抢险提纯真知才是正理。各种攻坚克难时期都包有‘打补丁’操作,任何业内人士都要有甘做绿叶甘当人梯的心理姿态。

  他还会向上级部门郑重提建议,重新收拢整肃金研课题门属分类及其学科,整合师资力量,有效归拢生源就学科目,避免教学研发人力膨胀消耗,定向培养有生人才学有所用。将金属对抗研发这门专修课摘牌,退位为同专业课系内作为副科代培,直接并入课题大纲。

  秦槊被他这番挑衅议题气得暴怒不已,抓起搪瓷水缸拨了他一身隔夜茶,暴跳骂道:甘任重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正式走进金研门时,恩师奉林老和智璘老,一起教我们牢记恪守的信条,且要矢志不渝贯彻传导给子弟:吾辈所攻乃固国之脊梁,吾等所专之道乃报于国。隋道远你也拉住耳朵听清楚,金属研发是国家工业的基石,对抗研发专席就是这个专业的最后防线,是绝对不能或缺的。这道防线的守门人不是给你这阴私竖子缝开裆裤的。

  论题风波并未因人群散去而就此止息,很快传到了国工四老之一-奉林老爷子驾前。老人家在其后列席国工委会议时,点名指谢蔚听训:“你作为智璘公身后最直接明确的专业承袭人,务必认清类似问题趋势严重性。金属对抗研发直接关联着国家建设保卫等命脉学术,数代人为之艰辛求索、披肝沥胆,甚至不惜肝脑涂地拼搏奉献。绝不能因为短期内客观条件不济,而冒然松懈气力懈怠不前。你们这些年轻学者要清醒意识到,没有金属对抗学作为后备屏障的研发课题成果,总会存在平地起高楼的致命硬伤。对该学科类属纵深探索务必要持续拓展不断发扬广大,唯此才能是国家工业基础长固久安”

  经奉林老开言定论后,国科委旗下几大联手单位学院(包括秦槊所在学校)随后发出特刊,以《警惕自由主义思潮侵染校园学风》为讨论,摆开迎头痛击,专版刊登出由奉林的助手投稿的《国老答对讲话整理》。

  整理文稿中引用老人家针对该事件的点题驳斥,重笔标记为就重大隐患做郑重示警:当前金属研发专业务必要及时杜绝后生储备、课题项目青黄不接的问题;特别是金属对抗研究科目,因门墙凋零,后备学术力量徒耗殆尽,使人错觉以为该门属学科可以归在同类项学科中,甚至可以被强行摘牌。科目合并必将促使旗下研究成员迅速凋零;最终导致尖端学科门类因人为错误彻底淹没灭绝。这必然会在金属研发领域内造成甚过与溃堤断梁般无法弥补挽救的巨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