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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手 先手
作者:形草      更新:2021-04-18 21:30      字数:3651
  冬風過後,春寒稍退,年復一年。
  久美子與筒井教授的交往還算順利,美津子還沒畢業已經改姓藤崎,坂卷老太太腰疼的毛病總在變天的時候發作,大樓依然有某個不曾上鎖的信箱常常開開關關……

  圍棋會所的門邊多了兩盆新年時的祝賀盆栽,穿著中學生制服的蘆原在櫃檯裡面看著棋譜,一手支著頭雙眼瞪得老大……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在腦中演練棋路……

  金子正子絕對是會所的稀客,至少當他逕自坐到行洋對面的時候,能讓會所的主人臉部出現少有的驚訝表情……
  有模有樣地捻起一顆玻璃棋子,美麗的色澤在指間透著窗外的夕陽餘暉,金子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白子,似乎在檢查自己的手勢是否正確,隨後乾脆放棄,無奈地將子投入一旁的棋盒裡……

  會所的老先生們看似各下各的棋,但鴉雀無聲的不自然現狀透露出大家留意到了年輕小姐出現的現況,似乎所有人都豎起耳朵想聽些什麼消息,只有在櫃檯兀自與棋譜大眼瞪小眼的蘆原壓根兒忘了今天自己的崗位……完全沒有要上茶的打算。

  反正金子也不在意。

  「我記得在圍棋規則中,黑子是先手。」金子看著手邊的白棋,意有所指的眼神看向對方:「今天,我們這邊是不可能先手了。」
  ……按照明子那個性,也難怪大家這麼擔心了,誰讓同儕之中只有我跟塔矢勉強稱得上認識,來探探情況也好。

  行洋只是看著對面那雙平靜無波的雙眼,透過眼神能夠感應到那隱約的探問……思索數秒後便將手邊的棋盒揭開,黑色的光澤映襯著同一方斜陽。

  「成為頭銜棋士後幾乎沒機會與初學者對弈,但指導棋總是執黑先行。」語聲至此,頓了頓:「最初佈局必須先瞭解對方的棋力,主旨不在求勝,而是引導對方下出正確的棋路。」
  金子小姐今天突然造訪,說話又有弦外之音,是想提小亮的事情,雖然常聽明子提起幾位要好的朋友……但我不曾跟金子提過自己猜測小亮是明子的事。無論如何,以剛才的對話來看,金子小姐知道小亮最近的情況,最保守推斷,他也知道小亮就在我身邊,否則不會企圖讓我『先手』。


  沉默的氛圍在會所的空氣中蔓延……蘆原爺爺似乎想起了什麼,猛對櫃檯一直瞪著棋譜的孫子使眼色,偏偏未果……
  客人們的落子聲已經停止很久了,有的輕輕放子,有的索性聽個夠本再下。

  「這麼說來,所謂指導棋必須完全洞悉對方?」照這樣佈局不知道還要多久……今天得問出個究竟才行,其實我也很好奇……
  行洋想了想,將棋盒蓋又掩了回去:「即使是再平常的對局,如果不能確實掌握對方所有應手,我也絕不冒進。」

  金子表面不動聲色,卻在內心為明子汗了一把……照他塔矢行洋這麼步步為營、戒慎小心的狀態,還要多久才知道明子就是小亮?還是說他已經知道了?就這麼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真的很不適合我。
  眼角餘光偷偷瞄了眼四周的動靜,音樂家敏感的聽覺中一直存在的不和諧呼吸聲,此時依舊持續……顯然周圍好事八卦的觀棋者眾,實在不好明言……


  「唉,」廿二歲的壯碩小姐嘆息的聲音倒是婉轉動聽:「那敢問塔矢老師還要多久才能確認對方的棋力?」你到底知不知道小亮就是明子啊?
  聽聞此言,行洋的眼神流露出笑意:「看來我長考太久,讓周圍的人都擔心了。」

  夕陽完全落下的時候,帶走了行洋眼中的光采,卻沒帶走笑意:「我已經確認對手的實力了,也知道自己執黑,但卻……還在長考。」苦笑中帶著無盡的溫柔,金子有些傻眼……
  「擔心是不會,只是多少有些不耐煩,特別是從佈局開始就在周圍相互支援的那兩子。」這人原來會這樣笑……笑起來挺不錯的,配明子的可愛清新形象,這樣穩重型的男人也不錯。

  年輕的頭銜棋士似乎正透過對面的小姐看到什麼……細細思量。
  按照金子的說法,現在應該是相關人等都知道明子是小亮,通信對象是我,且明子的朋友們出於善意,想要關心進展……所以金子現在才會在這裡,而所有人中還在狀態之外的應該就剩明子了。
  進展……隨遇而安嗎?我的確不想逼他,與明子若心意相通,也就不趕時間了,雖然他今年就畢業,但……這種正是年輕美好的歲月,掙脫了學生身分的束縛,完全自由的踏入社會,應該……不會希望這麼早踏入家庭吧。

  至少當年的我與茂男都是這麼想的,更何況是明子這樣的高知識份子。
  況且對我而言也沒什麼區別,像現在這樣幾乎天天都一起度過晚餐時間,回到家七天裡面有五天能見到他,已經很滿足了。


  「我可先跟你說喔……你這個先手也有可能中盤告負。」似乎看穿了眼前的塔矢與自己的好友安於現狀的情況,金子果斷地把心一橫……撒了個謊。
  雖然我也不想這麼說,但不稍微鞭策一下這兩人,這趟無功而返的回去,久美子又會想些不著邊際的計策,美津子老是愁眉不展……唉,結果這兩人通通都來煩我,我容易嘛我……嘖!

  「……中盤告負?」不可否認,行洋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好幾拍。
  金子眼神瞬間犀利了起來,往四周迅速瞄了一眼,壓低聲音:「他有個愛管閒事又不在狀況內的哥哥,很可能會做出跟我伯父一樣的事情。」明子這麼可愛,條件又好,被抓去相親還得了?

  聽到秋人這一關,回憶起那位傻哥哥擔心自己妹妹的種種過往……從少年時期第一次住宿自己家開始,幾乎開口閉口都是寶貝妹妹如何如何……行洋真的有些頭痛了……
  壓根兒忽略了有個傻哥哥的存在。


  「還有,」金子大半個身體越過棋盤,頗有乘勝追擊的氣勢,語氣嚴肅:「女人跟男人不一樣,女人很喜歡把年紀大的男性逾時判負,這也是時勢所逼……」
  「……」頭銜棋士顯然在棋盤前當機了。
  繼續投下引爆彈,連珠砲似的字與字的間隔似乎都比平時快了三分之一拍:「如果你這個長考不快點結束,慢了太多拍,到時候可別怨對手。」

  隨著金子輕輕的一聲『告辭』,攻防戰結束。
  行洋此時才突然想起了什麼,見金子正離座,隨即抓緊時間詢問……

  「你們是怎麼知道……」說個開頭,金子小姐應該明白……
  「書法落款。」是好奇我們怎麼知道的吧……那我順便問問:「那你又是……」

  行洋聞言,轉頭看向弟子蘆原的方向:「字跡。」櫃檯上的少年已經打起盹兒來了。
  金子眨了眨眼,隨即用手撫了撫下巴……喃喃自語:「真是低級的錯誤,難道那傢伙是故意的……」明子故意留了個尾巴讓塔矢先生發現嗎……明明知道塔矢先生最熟悉的就是字跡了,畢竟是交往這麼多年的筆友。
  行洋微笑:「我送你下去吧,這個部分打啞謎說不清楚。」這個發現一直很想找人分享。


  經過傳聞中的那個信箱前,金子投以注目禮。
  戶外北風已轉東,夜晚時分,有些涼意;人車喧囂的都市,兩人之間卻是充滿期待的寧靜。
  一位期待與人分享並且確認,一位期待去向朋友報告最新進展。

  「棋會所內一切由明子經手的文書,所用的字跡與小亮完全不同。」
  有些出乎意料:「完全不同?」
  卅二歲的男子流露出溫柔的笑容:「因為不同,所以一直以來沒有留意,儘管行為舉止讓人感到神似,卻仍然停留在『佈局』。」飛馳而過的車燈照耀下,更顯溫和。
  金子思索了一陣:「……嗯……也就是說,某一天,可能因為某種突發狀況,在你這兒工作的今川明子還是漏了底。」
  「是我的弟子被綁架的那一回,他留下了指示字條,上面的筆跡與小亮一樣。」行洋頓了頓,斟酌著開口:「但在留下便條的當下,他是真的沒有細想還是故意讓我找到蛛絲馬跡,恐怕只有明子自己才知道了。」

  金子仰頭看向行道樹樹梢盛開的櫻花,夜色中,流逝的車燈與淺色的櫻花相互輝映,身在其中有一種絢麗的美感……

  「明子才沒這麼無聊,你想太多了,他是很安於現狀的類型。」
  「從他初中時期開始,字裡行間不曾覺得他很安於現狀。」
  金子努了努嘴……耐著性子解釋:「他會在生活、在課業上努力進取是因為有我們,因為明子重感情,他也知道如果離開了求學的道路,學生時代的情誼很難延續。」
  「……真是這樣嗎。」
  「你自己回想一下自己的初中同學,到現在還能記得多少?」金子說話的語調透著一種準沒錯的訊息:「如果少了後面的幾年時光,明子很清楚,未來,大家各奔前程後會失去彼此,而現在我們也都將離開校園……但情況跟中學時代自然不同了。」
  行洋仰頭,同樣注視上方的花朵:「說起來中學同學我真的一個都不記得,的確……人在相交不深的時候分離,與感情穩定後分離,未來發展出的情況不能同日而語。」

  或許是即將離開學生生活的心情讓視野有些悵然,金子有些感嘆……

  「在學校,我們能互相拉彼此一把,離開校園,不難想像他會一直在社區教室待著,說好聽是恆心,說白了是沒才能……」一副說出事實的表情:「不過他若能在那裡一直貫徹自己的所學,倒是很適合他與世無爭的性格。」
  行洋笑了笑:「你說話還是一樣直接,把周圍朋友的個性看得一清二處,我想……他若不是為了別人,要他為自己爭取些什麼,機率大概比我輸給新初段還低。」其實金子小姐真的很適合學圍棋,洞察力很好。
  「看來你已經很清楚自己必須是先手的事實了,」金子轉身,準備往地鐵站的入口走去:「那就拜託你了,『彰子小姐』。」

  車水馬龍的道路旁,人行道上,聽到這聲稱謂的行洋內心很無言……也只能目送金子的背影進入地鐵站;幾瓣櫻花與霓紅的光斑一起落在行洋肩上的時候,行洋繼續自己的長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