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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手 前塵往事
作者:形草      更新:2021-04-02 21:30      字数:3996
  「抱歉,讓你跑這一趟。」行洋見到來人,馬上招呼。

  棋院前剛裝潢好的小咖啡廳裡,秋人脫下沾滿風塵的呢帽,雖然疲憊倒是一臉欣喜地入座……
  「哪兒的話,無所謂啦……其實偶爾自己親自跑東京的生意也不錯啊。」

  夏季南風已經占領了整座都市,雖不到酷暑的程度……但對奔波在外的人而言絕對不比嚴寒好過到哪兒去……

  「冰咖啡……我要上面有冰淇淋插小旗子的那種,謝謝。」笑容親切。

  服務小姐聞言,掩嘴輕笑著離去,留下微微詫異的行洋:「家裡賣茶葉的人喝咖啡可以解釋為喝不慣外頭的茶葉,但還真沒想到你有這種嗜好……」
  接著開始吃起自己的三明治,打算以此充當遲來的午餐。

  「哎,你不懂啦!」秋人毫不在意地解釋:「小旗子是給小孩的啦,上回早苗帶夏美到鎮上新開的餐飲店,夏美好喜歡那種小旗子。」
  「原來如此,」行洋眼神中透著笑意:「一家人都好吧?」
  「嗯,就是小的頑皮了些,幸好夏美雖然才五歲,但是照顧弟弟倒很像這麼回事……弄個小旗子回去獎勵他是應該的,啊……對了,早苗做了中華料理給你……」拿起一旁的食盒:「今早才出爐的炒飯,放到晚上再吃也沒問題。」

  看著同年紀的秋人說著自己家人的近況,妻子還不忘記帶吃的給單身的自己……行洋突然有一種久違的滿足感……好像自己也擁有了家人似的。

  收下食盒後,溫暖一笑:「真是讓早苗夫人費心了……其實,這回把你約出來也是有關於夫人的事情……」

  秋人微愣了一陣……驚訝:「雖然你約我『單獨』出來,我早有預感……但沒想到是真的……啊,謝謝,」接過服務生送來的冰咖啡,還沒空喝便繼續:「我們是自己人,你就直說吧。」實在猜不透有什麼事情……
  「是這樣的,」已經解決了所有的三明治,認真敘述:「你應該知道徐彰元吧?」記得他有在關心圍棋……
  「噢,知道啊……說起來他頻繁往返兩國沒問題嗎?你的戰績也下滑了……」

  苦笑:「這一陣子是為了朋友的事情忙了些,即使我不想找藉口,但幾乎沒了練習時間也是事實。」
  似乎意識到自己夫人也被牽涉其中,秋人正色:「看你的神情還算輕鬆,我也就不做什麼心理準備了,徐彰元先生跟早苗……我想不出有何關聯性。」
  「事情是這樣的,彰元他遠從韓國特地跑來向我求助,主要是想找到他的啟蒙老師………最近掌握到比較確切的情報後,才委託認識的議員出面…………」


  夏天的第一隻蟬在樹上放歌,嘹亮的聲音讓戶外溫度又上升了些。
  幾個低年級的孩子跑跑跳跳地從窗外經過,揮舞著學生帽的手好像不知道炎熱為何物,童年的笑容天真爛漫……

  秋人細細聽著行洋的敘述,沒聽幾句立刻意識到事情的離奇性……拿出跑生意不離身的記事本,開始記錄事件的詳細情形與年份……
  服務生又給行洋送上了一杯冰紅茶,玻璃杯與桌面相遇的時候,冰塊碰撞出微微的聲響……


  「……所以……早苗……舊姓應該是坂卷……」身世問題,難怪行洋約我單獨出來,因為他也不知道該不該讓早苗知道吧……
  「嗯,雖然不太容易解釋,但你做的筆記很詳細。」終於說完了。
  秋人看著手上的簡單紀錄……提問:「呃……關於解離症的部分,我還是不太清楚……你的意思是病人會『變成完全不同的人』?」
  「嗯……請教過這方面的醫生,對方是住我家對面的醫生世家……他說以坂卷先生的情況其實是解離症當中一種名為『多重人格』的精神疾病,多半是因為生活壓力過大,或者由過去的心理創傷引起的……當然不是遺傳病。」怕秋人擔心,最後又補上一句。

  秋人倒是不大在意遺不遺傳的問題,牛飲了一大口冰咖啡,稍稍鎮定過後……


  「所以……這位坂卷信治先生,呃……我該稱呼他岳父嗎……西元一九三七年的時候到了韓國,為日本方面出任文職官員,後來大概是由於戰敗的衝擊影響太大,沒有跟著我們政府撤離……接著下落不明……」仔細歸納出年代其實也就不複雜了。

  吸管在冰塊中轉了幾轉,行洋仔細看著秋人的條列式歸納,以便確認沒有記錯……

  秋人盯著自己的筆記本,繼續:「後來……輾轉被人送回日本,認識了我的岳母,暫時安頓了下來,甚至生下早苗。」目前到這裡還算合理。
  「是的,為什麼我會知道,這個稍後再提。」
  「嗯……估計是日本政府撤離韓國,而他卻下落不明的那段日子指導了徐彰元先生吧……接著徐先生離開鄉下,到都市發展,想來他也是被人當貨物一樣送回日本……唉……」說起來也滿可憐的。
  行洋斂了斂神色,輕聲:「當時的壯年人口有很大的利用價值,被當貨物釘箱運送的確很有可能,不過這些只是揣測……」但以日韓之間的人口互相失蹤關係來看,秋人雖然話說得直接,也八九不離十了。

  像我跟彰元這樣的情誼,是很難得的。

  「但是這位坂卷先生……不好意思,我現在還沒辦法叫他岳父。」這人管他什麼病,把自己的妻女害慘了!
  「這是人之常情。」任何人一聽到都很難接受吧。
  「總之他後來『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個元配夫人,然後把我岳母忘得一乾二淨,跑回元配那邊……哎,以我的立場實在很難同情他了。」皺著眉抓了抓頭髮。
  苦笑:「你這麼想也很正常,但我還是得把該說的帶到……」略為有些歉意的眼神……
  感受到行洋的歉意:「唉……這又不是行洋你的問題,我是在為我老婆不平罷了,要知道……早苗說過他兩歲那年頓失經濟支柱,也說過母親淪落風塵……結果只為了個精神不正常的人,唉……這一切還真……嘖……」所以早苗其實不是嫖客的孩子,岳母應該是他出生後才下海營生……


  正午的陽光火辣辣地照射著街道,窗外又有三五個孩子經過,打打鬧鬧之間,童稚時期無憂無慮的神情表露無遺……


  「……嗯,也對……」秋人突然聳聳肩,無奈苦笑,嚐了口冰咖啡:「你我都在戰後出生,雖沒有直接經歷,但也多少受到了些前人的波及……我家被債主追著跑的事情你也知道……都搞什麼呢,男人出外打仗留下的爛攤子,都是女人在收拾。」
  行洋看了看窗外,孩子們的嬉鬧背影似乎還在眼前:「你說的沒錯,我雖然住在首都,父親還能照顧家人……但母親也因資源短缺,最後積勞成疾……剛成為棋士那些年每天忙於棋賽與看護病人,根本無暇休息。」

  「……不過,」秋人笑笑,小心地拿起咖啡上裝飾的小旗子……日本太陽旗:「看著這一代的小孩子,平安幸福地長大,也算足夠了,至少我還有能力保護下一代。」
  行洋看著秋人小心收好小旗子的模樣……一副好爸爸的神情:「你的個性真好……至少我知道早苗夫人現在是幸福的。」
  聞言,突然臉紅了起來,傻笑著抓頭:「……嘿,是嗎……」轉移話題:「不過你是怎麼把這位坂卷信治先生給聯想到早苗身上的?」

  「不是聯想,有物證。」從西裝口袋中掏出幾張照片:「與其說坂卷信治先生突然想起自己的元配夫人,不如說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分,當然……同時他也完全遺忘了自己兩歲的女兒………這是我向防衛省借來的照片,坂卷先生在想起自己的舊軍官身分時,立刻回到單位報到……但是對於自己『遺失的時間』都做了些什麼,全無印象。」

  遺憾的眼神……將照片順著桌面滑過,到秋人面前。

  秋人仔細看了看那張一家三口的合照,穿著上判斷得出來並不富裕,但是顯然為了照這張像,已經將最得體的衣著穿戴在身上;母親懷中的小女孩眼神明亮地望著鏡頭,充滿了好奇的視線、父親有雙修長的手…………秋人忍不住幻想了一下用這雙手下棋的畫面。

  而不需要任何人提醒,這張全家福照片上,笑容可掬的女人像極了自己的妻子早苗。


  「……的確是物證,早苗跟他母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根本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行洋輕聲:「照片後面有字。」
  秋人聞言,將照片翻了過來:「…………『西元一九五八年新年,與夫人娟江、女兒早苗,攝於大阪千代照像館』………我剛遇見早苗的時候,他的確說著一口關西腔,也說過自己小時候住在大阪。」錯不了了…………

  咖啡的香氣稍稍舒緩了人的神經,秋人只覺得悵然若失……
  人真的如此脆弱,能夠完全遺忘自己的另一半嗎…………

  「那位坂卷先生……已經過世了。」該說的,還是必須說:「過去他是我會所的常客,日常接觸中,行為一切正常,看不出任何病徵,他的那位夫人也已是古稀之年。」
  「是嗎……」苦笑著將照片還給行洋:「雖然我很想跟你要這張照片,但應該要還給防衛省吧,而且………我也不是真的很想跟早苗提起這件事。」
  對於秋人的決定不置可否,收起照片:「你畢竟比較瞭解夫人的性情,其他的我不多說……彰元那邊……」
  將剩下的冰咖啡一飲而盡:「照實說吧,想必對徐先生而言也像是南柯一夢吧,雖然我說不是很想對早苗提起,但也會斟酌的。」

  「元配的老夫人那兒……我打算對他說出彰元那一部分的事情。」試探的眼神……
  秋人會意:「喔,我們這邊的事情還是別跟那位夫人提起吧……害慘了一個女人,別再讓苦等丈夫歸來的太太傷心了……」就算是精神疾病,到了老年才知道丈夫另有妻女,情何以堪……
  行洋倒是苦笑了一下:「你這人個性太好,看不出來是經商的。」
  「是你對商人有偏見啦……」
  「好久沒看到你這樣笑。」
  「幹嘛我不能笑啊……」




  月淺燈深,耳邊聽著隔壁房間已經完全靜了下來……秋人知道夏美熟睡了。
  早苗輕手輕腳地推開紙門,一邊照顧兩歲的冬樹,一邊閒話家常……
  溫柔的嗓音:「今天與塔矢君見面愉快嗎?」

  「……嗯,我才想跟你說這件事情,」離開檯燈溫暖的光圈,回首凝視自己的妻子:「……如果我現在知道了關於……呃,岳父的事情,你想聽嗎?」
  幼兒的記憶顛三倒四,早苗應該到現在還認為自己是客人的孩子吧……想來即使岳母確實是這麼告訴早苗,該也是被丈夫離棄後的負氣之言……畢竟那張照片就是鐵證。

  輕輕將薄被掩上冬樹的身體,好像在聊著明天的早餐菜色一般……平靜的語氣:「如果不急,以後再說吧……」頓了頓,看向自己的丈夫:「……我感謝他生下我,但……無法愛上一個幾乎不曾在生命中留過痕跡的人。」

  「……這樣啊,那睡吧。」這也是人之常情,等想聽的時候再說吧。
  「嗯,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