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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一章 情義
作者:形草      更新:2020-12-29 12:30      字数:4402
  與少年森在猛獸島混了幾日,楊鵬為這不懂得如何在大自然中照顧自己的三千年人類,稍為野外求生做些張羅……期間才驀然醒悟,森當年能活著出現在川城水溢的婚宴上,實非偶然,雖說狀況甚慘,但總歸是活著……要不,突然間要以三千年沒見過花草樹木的人類生活經驗,想在猛獸島存活,成功率僅高於零。

  針對幾人的編年史,森認為萬一兩個楊鵬都在猛獸島上,不小心自己與自己打了照面……難保會發生什麼事,為了大家的歷史,楊鵬最好能避避,楊鵬算了算時間,想來鷲妹該是回到洛城擒拿假黛姬的時候,思前想後……孤身上路也好在輕裝迅捷,回洛城內城潛伏觀察,必要時暗中幫助,好過什麼事都不做。

  要不……為等待與雁重逢的日子,日期越接近,越是度秒如年,沒事做的話那還要不要活?


  既已決定,便又多張羅了幾日份的糧食,另留下了些錢財給森,仗著如今武功不凡,沒驚動任何人便順利離島,尋到了寄放在卡馬的墨蝶,單人單騎,回往洛城而去……一方面也期待著會不會在途中遇上廿三歲的雁,或許他正往川城趕路?

  雁他……會為了與我相會而趕路嗎?或者是我又自作多情?



  另一方面。
  聶雁雖有意好好休養身體,但風菊二城,臨海嚴寒,寒冬時期風勢極強,空氣潮濕冷冽……雁又不同於過去時日,此番是露宿野外,挨餓受凍感受更加強烈,此時真慶幸鵬將PS的制服留下,雖無法阻止口鼻吸入冷風,但至少衣物保暖,狀態好些。

  解藥到手,徒留空殼項鍊給孟戟,自是不希望鵬立場為難,即便是鵬沒有回五萬年,孟戟是鵬的鐵兄弟,自己自然不會與他衝突,這麼做既能保全自己,孟戟日後拿項鍊如何?是否歸還?也已無關緊要。
  遠遠監視孟戟為鷲妹與碇海裁製了潛水裝束,內心暗自估算時日,已近一月中旬,想來歷史上的一干人等皆已到達川城,雖明知不盡快趕往川城不妥,但心中一直有些放不下的東西,在風城,也在菊城。

  ……天候極糟……還是盡快把放不下心的事辦好,速離此處。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雲哥哥是這麼教的,其實雲哥哥他……留了不少東西,在我的靈魂裡。
  當然聶雲也留了不少。


  「我的天!那位風城的阿婆又來了……唉。」塚山克己被關押的石屋前。
  「問題是塚山老頭又不收……這回是大衣吧。」看守的衛者之一。

  平和的菊城沒有執行過死刑,也沒有人願意擔任劊子手,另蓋了間石屋關押這位重刑犯,究竟是仁慈或是自私,不是人類想得透的問題,千萬人千萬種觀點,只是聶雁叫過藥婆幾聲師父,雖實際相處時日不多,但總是叫過,也受其餽贈幫助,憶起最初降落風城,第一個囑咐自己必須珍惜愛護身體的,便是藥婆。

  也因此,一年在風城休養的歲月裡,雖不是時常,但偶爾也會在遠處看看藥婆……久而久之,自然發現老人家趁著入山採藥的空檔,向菊城看守傳遞東西,從保暖衣物到食物,什麼都有,或許年紀大了,情愛看淡,但終究一世情緣,聚少離多,內心酸苦,如何容易放下?
  這也是當年的自己無法體會的事,而記憶恢復後一年,想到自己即便日後與鵬重逢,依然不免愧對鵬的厚愛珍惜,內心不忍,經歷時日雖短,但此情感如每日夜聽見的海濤聲,一波波驚滔駭浪般洗禮,短時間內竟已能對藥婆的心境感同身受。


  「唉,您老人家回去吧!」衛者無奈,說著菊語,揮揮手,作勢趕人:「也不是我們不收,這麼多回您也看到了,人家又不領情,您走這麼遠的路,這深夜冷颼颼的,何必呢?」
  「塚山老頭又不收,他收的話我們自然也省心……您請回吧,別讓大家難做,算我拜託您了好吧?」衛者也是百般無奈,夾在兩個老人之間,裡外不是人。

  聶雁潛伏在關押小屋附近已整整四天,石頭建材很容易隱蔽聲息……眼觀不了四面但能耳聽八方,對情況瞭若指掌……想來因時時刻刻跟在藥婆身邊的芳少主離了風城,藥婆於是幾乎天天來探望塚山先生。
  菊城從前沒有關押此等重犯的先例,衛者見藥婆年長,也沒刁難跋扈,確實是裡外不是人,送東西的婆婆硬要送東西,被關的老頭死活不收,情緒上來了還嘶吼喊叫,讓人不得安寧……藥婆雖知如此,卻不死心,雖沒想過要見舊情人,但擔心對方的心意在言行中表露無遺。


  「唉!其實每次這樣趕他走,我也挺不忍……可……」
  「沒辦法,我們也沒錯啊,只是怕他老人家夜深了還得這麼走回風城……」

  於是聶雁自然每晚暗中護送藥婆夜行。
  不是沒想過自己充當劊子手,乾脆結束塚山克己的生命,那人已近瘋癲,關押如此人物不但衛者吃力不討好,塚山先生本人也痛苦難當,藥婆的心情也絕不會好轉,長痛不如短痛,只是如此想法,倘若真的實行,又與當年救援鴕鳥時殘殺同類有何區別?

  是了……這次不必分屍就能得手,可即便塚山先生與眾人感謝我,我自己又如何過得了這一關?那種替同類了斷生命的痛苦,一槍一刀刻在心口上……只會隨著歲月而深刻,到最後,會變成我自己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既然無法放下,就別提起,只是這麼一回事,無關對錯,因為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對與錯。

  為今之計,若想報答藥婆,或許設法說服塚山先生好好與藥婆說上一會兒話,較實際;衛者容易打發,重點是塚山先生……他聽命於洛城多年,主要是為了藥婆,後來因假黛姬而失聯,精神不堪負荷,最後得知藥婆早已投誠……雖可見要脅的方式對他而言能奏效,只不知他如今珍視何人何物,也不知從何要脅起。

  「任務成功率六成。」冷風夜色中,暗中目送藥婆回到自己的屋子,聶雁內心盤算。



  「我好像聽到奇怪的聲音……錯覺嗎?」稍早趕走藥婆的衛者,左右張望。
  「你太敏感了,」寒風刺骨中,左右張望:「沒人啊……我說啊我去搞點熱食,你要什麼?」
  聞言,歡喜:「太好了,幫我弄點喝的!我要熱湯,這天寒地凍的……」

  菊城看守向來不嚴,這一點聶雁清楚,衛者之一走遠後,雁隨意撿個石子聲東擊西,把留守人引了開去,自行到關押石屋前唯一的通風口見塚山先生。
  石屋類似愛斯基摩人的冰屋造型,只是沒有儲藏室,唯一入口被粗木柵封死,只能遞過東西,屬於沒門的設計,簡單明瞭……此時雁與塚山克己,一老一少,兩位臥底同類,隔柵對望,相顧間悄無聲息。

  聶雁歪頭,最後決定別太直接或許好些:「除了放人,能幫你什麼?」
  塚山克己說不上是頭腦清不清楚,只是此刻確實眼神清明:「殺了我。」寒風呼嘯帶起積雪,幾乎是撲上柵欄低吼:「我這輩子受夠了擺布!殺了我!」
  聶雁雖無多餘表情,卻是心中低歎……果然要我殺了他;當下再度開口:「你既被擺布大半生,何苦連死亡都要假手他人?不如自我了斷,無法控制最初,至少能掌控結束。」

  塚山聞言,衰老的面容頓時陷入思索……或許是阻止自己自盡的衛者太多,或許是從沒這麼想過,聶雁不清楚柵欄內那顆腦袋的想法,只是將心比心,提供建議……自己花一年臥底TM壓力已是極大,更何況塚山先生耗去大半人生,結局竟是如此……確實萬念俱灰,再說又已不是青壯年紀,即使逃亡,往後又能如何?離了生活大半生的菊城、離了家人、離了情人……

  換做我,除了一死了之,還真不願多做他選,自然明白他的感受。
  只是……

  遠處衛者似乎找不到任何異狀,積雪深夜,緩緩踱了回來……聶雁聞其靴聲,倉促留話:「既想死,不如死前見見藥婆?就是不問他為何投誠的陳年往事,至少也問他在風城過得是否如意?塚山先生……你被要脅大半歲月不過就是想換他周全,至少這一點,死前也得確認,否則辛苦一世,豈不枉死?」
  衛者的腳步聲已經慢慢接近,聶雁看出塚山克己亦在思索……想來這番話已動搖了對方心志,便即離開,臨去前低聲:「見過藥婆,你若想死,想來也不須我偷渡毒藥刀械?」真想死,咬舌、撞牆、絕食……都可。

  果見年邁的臉龐微微搖頭,確實,人想死,很容易,想活卻是萬難。


  接下來聶雁又隱蔽在山林裡暗中觀察了兩日,正想若塚山先生遲遲不行動,自己怕是無法再耽擱,得先前往川城,卻於第三日正午,在衛者的監視下,塚山與藥婆,隔柵相會。
  塚山既已行動,聶雁自然暗中竊聽,以防人犯說出不該說的話,違背了自己為藥婆好的本意……所幸塚山既沒質問為何當年藥婆投效風城,亦沒透露想死的訊息……倒是見到舊情人兩鬢霜白,早已不復當年花容月貌,頓時不自禁地老淚縱橫……

  兩老都是。

  兩名衛者見狀走遠了些,避免尷尬……聶雁雖無移動身形,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人豈能當真無情?殺女雖無血緣但終究長年共處,背叛了菊城多年來的信任……心底深處依舊對菊城老友有所牽掛;又想自己最後在貨櫃區擊碎鵬的護目鏡,同見歲月滄桑,當時風華正茂的鵬為了自己,如今髮根略已斑白……又見眼前塚山與藥婆相顧泣訴別後種種,內心惻然。


  又多耽了幾日,塚山似乎不想死了,只是這輩子大風浪見多了,無過多情緒波動,但藥婆送的衣物糧食終究收了,若藥婆身體狀況許可,頂著寒風,也會聊上幾句,牢籠裡外,苟延殘喘,總歸老來有情人終能相聚;雁見兩人狀態已然穩定,心想對口頭上這聲師父已是盡力,又想一月卅一日流星雨即將到來,便即刻啟行。


  這邊聶雁步行趕路,出了白石山、一線天、越過銀河,盤纏所剩無幾,一日一餐,隆冬霜雪天多半喝水果腹,所幸三千年待久了,雖知傷身但也沒感到多大痛苦,當然終極兵器能讓行進速度加快的能力,卻是不到最後關頭不願動用了。
  而猛獸島上,楊鵬離去後,又是另一番光景……


  「好姐……」森啃著轟隊長留下的果子,卻是到了嘴邊落了地……傻眼:「不……好婆婆。」

  柒月自已不復當年雲豹七號青春年華,但美麗的眼睛依舊神采如昔:「這樣也能認出。」看了眼十四歲的森,又往糧食看了眼,隨後發話:「我是來帶你入水牢炸鱷魚的,你跟你自己最好別照面,所以老頭子有封信要交給你。」說著,抖出一張薄薄的宣紙。


給十四歲的我自己:

  嘿,這當口你到了島上,如何?五萬年不賴吧?
  我當然知道你喜歡這裡的雞屁股,不過有些事你得辦妥,不然現在的我也無法享清福,興許在末日地球就掛了,為了我的好日子別到頭,所以幹了件危險的事,就是寫這封信給你,說來我也不知道自己寫信給自己會有啥後果,總歸該說的還是得說。

  不管是為了朋友或者為了自己,都希望你,也就是年少的我,明白一個道理。

  地球即使毀滅,於無垠宇宙中不過是顆星辰消逝了光芒,其上千萬物種喪命於整體而言,損傷甚至不如九牛一毛,渺小如此。但朋友失去了,卻將使你的人生不再完整,即使最後言歸於好,遺憾、猜疑……都將存在心中,不復初見。
  以此觀點而言,人偉大些或宇宙偉大些?不同項目無法相提並論,但人生可比宇宙,當恆星一顆顆消逝光芒,將使黑暗永駐。

  為此,千萬不要背叛朋友。
  你或許會出錯、或許會做得不好,但請一定要信任你所選擇的朋友,意同於選擇自己相信的道路。

  最後告訴你,你的人生很豐富,且晚年愜意,有愛妻相伴,有家有業,身體健康硬朗,名聲在外。
  好了,知道了就去幹自己該幹的事吧,該是你勇往直前的時候啦。



  嚴寒飛雪又落了下來,森看完信,笑了笑……手指彈彈宣紙,圓睜著眼橫豎左右研究了會兒這紙張材質,似乎饒有興趣……最後才撕碎飛揚,雪花中如淡黃色的蝶,隨風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