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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萬年後的承諾
作者:形草      更新:2020-09-18 21:30      字数:4706
  「嫁妝。」
  「果然。」楊鵬彷彿鬆了一口氣:「因為我跟小月早料到了,所以那些東西現在也是嚴加監視。」真是好險……

  一陣交談後,戶外天色已大亮,三人隨意吃了些東西墊墊肚子,聶雁便開了些保健養身的方子讓楊鵬吩咐下去處理,想來接下來的時日,大家都少不了奔波。
  森在喝藥前對眼前黑糊糊的不明液體一臉狐疑……看上去精神不錯,就是還沒什麼血色,小小的身體坐在大床正中央,一點都不客氣,端著藥碗一邊遲疑一邊聽兩人說話。

  「森,快喝吧,」對於那明顯不信任的眼神也不惱:「我不會醫死人。」該找時間補充藥材了,嗯。
  「……」看起來就難喝。
  楊鵬壓低聲音,詢問:「他……為什麼還是『小孩子』?」不是該一個晚上就變回來嗎?

  聽了這提問,聶雁看向床上的森,投以一個詢問的眼神,事關森的弱點,自然得徵求本人同意才能說出去,而森亞麻色的雙眼同時因為聽到提問,向楊鵬看了過來……

  「我們每個人的狀況不大一樣,」依然端著黑糊糊的藥:「磊……我是說子翎的狀況是每個月固定一天發作,期間除了非常虛弱外全身都在痛……而我的弱點是……」
  「是?」一個就夠了,這種時局要照顧兩個……有些困難。
  撇撇嘴,接著突然一鼓作氣將那藥灌入喉嚨……非常順手地用蓋在身上的隨從服飾擦嘴:「我大約每半年才會發作一次,發作日期不固定,也不會虛弱或者疼痛,儼然就是一般小孩,但……」
  「但?」
  「就……」眼珠子往天花板轉了一圈,不知道在扭捏什麼……
  「他無法馬上變回來。」聶雁見狀,幫忙把話接下去。
  「啥!?」好吧,至少不會像子翎這麼痛苦,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將空碗拋給夥伴,森無奈地努努嘴:「就是……我會一直維持小孩的模樣,有時候是兩三天,有時候是一整個月份……根據我自己的測試紀錄,沒有固定的模式……所以,哎!別說我了,你們繼續說那個……那個叫湖澄的既然沒被抓到,再來找子翎的機率很高,要我說就讓子翎自己去外面晃一圈,包準湖澄會現身。」說著,似乎覺得自己很聰明,自鳴得意,一臉跩得不得了的神氣。

  「有道理,我也正想這麼做,」一方面我得快向雲哥哥解釋,看看他的現況,聽了昨夜的情況後我真有些擔心:「事實上昨夜我跟湖澄還沒完全談妥,你就出現了。」
  聞言,表情更跩了:「呵,所以我出現的是時候,要不然你現在就無法當誘餌出去釣魚了。」看向房間的主人,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個小小的物件,拋給楊鵬:「這給你,你該會用到。」
  接過小小的東西,楊鵬攤開掌心一看,微愣:「立法相的官印?的確會用到。」得趕緊送回洛城,所以……黛姬是森埋葬的?
  聶雁靠到窗邊,暗中觀察戶外情況,語氣也不驚訝:「所以水牢裡面的鱷魚是你炸的,普羅透斯號也是你啟動的。」在見到森的當下,就明白了……但我想他應該不是給我注射的人,氣息、感覺都不對。

  森一臉無聊:「什麼嘛……就這樣給你拆穿了,你知不知道我掉到這個世界後超忙的啊!?」也沒等人問,非常自動自發地繼續說:「先是因為想要個身分,被騙頂替一個貪汙犯上了島,本想就算是犯人也總好過沒戶籍吧,誰知道原來這個世界沒戶籍的也大有人在……唉!反正我好死不死居然在那節骨眼兒變小了,是說我雖然變小了身手還是不錯啦,哈哈!島上的奇怪生物還有暴民也奈何不了我……結果啊!我想說看這情況也沒能回三千年的跡象,既然無所事事就到處探探……」說到這裡,喘了口氣……

  楊鵬乾脆坐了下來,一邊開始振筆疾書,準備護送官印回洛城的相關事宜,一邊細聽,說不定從這位叫森的人口中,可以知道子翎是怎麼來到自己身邊的……聽起來該是穿越時空。
  聶雁倒了杯水給森潤潤喉,一邊叮囑喝慢些……畢竟大傷初癒。

  「後來啊……」好像說書說上癮,抑揚頓挫,非常投入:「我就遇到那個一身狼狽的女人啦,他說他是洛城的夫人,又跟我解釋很多這個時代的事情,不過你也知道水牢那狀況嘛!這個時代的一般人根本受不了,我遇上他時他就很虛弱了,其他跟我們一起的囚犯剛下去就死了大半,餓死的、凍死的都有……」做了個雞皮疙瘩的動作,演得非常投入:「……到最後我發現普羅透斯,炸鱷魚時,那夫人也就剩一口氣了,我可是好心照料那麼一堆人,結果大家還是熬不過……要不然有大量的鱷魚肉屯糧,說起來能撐很久。」

  楊鵬看森說得輕鬆,不禁皺眉:「你說你在水牢很多天?就算你能生吃鱷魚肉,也沒水,這不是開玩笑的,更何況還有個女人當拖油瓶。」依然對黛姬沒好感的語氣。
  想起自己最差的情況也就是當山賊的時候,可再怎麼落魄也還有戟在身邊幫自己出謀劃策,既然要當山賊自然要當頭目,日子不算太差……即便是落入水牢時,子翎又不需要人照顧,反而能彼此協助……而森用小孩的體型,拖著個虛弱的女人……甚至更多人……很難想像。

  「沒有水的話五天,有水源的話十天。」聶雁知道楊鵬在想什麼,站回窗邊,靜靜地解答:「這是我們受的訓練,也是畢業前的最低要求。」
  楊鵬聽著這淡淡的語氣,明顯感覺到心跳漏了一拍:「……最低要求……」這些傢伙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說得這麼輕鬆……

  「所以說那水牢在我眼中壓根兒沒啥!告訴你,那水源對我來說算很不錯啦!雖然水冷但水多,稍微濾一下喝起來還不錯,」森雖然說得有些喘,但顯然很愛說話,跟楊鵬自來熟,也的確只當個故事在說:「我跟你說啊,」指指窗邊的隊友:「這傢伙的最高紀錄是沒有水,六天喔!超強的!」
  聞言,聶雁愣了愣,回首:「六天?」不對……
  「是啊,不就是上次原本預計五天,結果供發電系統出了意外,你在密室裡多困了一天,」好像在說前一陣子的事情般:「出來時還一臉正常。」

  聶雁看著床上的森,只是盯著凝視……
  楊鵬已經混亂了,說不清自己心裡的想法,只覺得對子翎的過去感到難受……從沒有過的一種難受。

  「森,」想了想後,直接開口:「我知道你一定隱瞞了一些關鍵,你不說我就不問。」
  一臉大失所望:「誒?你幹嘛不問?你應該要問了之後,我再拒絕回答,這樣我比較有成就感。」多少也能耍帥一下……
  一句話聽得楊鵬很無言……不同於森的孩子氣,聶雁無奈一笑:「你看似胡鬧,實際上擅長整理大量資訊,處理事情迅速明確,從容不迫,我相信你不說代表我『不該知道』,所以接下來我問的問題若你判斷不能回答,請直接拒絕。」
  「……啐!不管發生什麼事,還真是一臉冷靜……」嘟嘟囔囔……
  「我想問……」

  看著聶雁嚴肅的表情,楊鵬把心提了起來……聽了前前後後,也知道了個大概,森更是動作誇張……已經抓過棉被,當盾牌用,好像會從隊友口中吐出猛獸島上的怪異生物……

  「你幾歲?」正經八百地拋出問題。
  「啊?」愣了愣……隨即會意:「喔,對喔……我這樣你們看不出年齡,我現在十四歲,正在參加畢業考個人項目期間……就……就突然這樣子啦。」
  「……這樣啊。」所以森的確是一開始就知道我會穿越,到了十九歲那晚,在將軍漁港才會說那種話,理由是他早已經穿越過一次,而且,顯然他安全地回到三千年,並且完成畢業考個人項目……我記得他的項目是……嗯?原來如此……

  「為什麼談論喝水會讓你懷疑森的年紀?」對於沒吃沒喝的問題,楊鵬異常關心。
  「沒什麼,以森的年紀來說,我的紀錄的確是六天,但事實上我在TM曾被囚禁過,」淡笑著面對森,好像在說著一件極為平常的事:「等你回去後,紀錄應該改寫了,是八天。」所以我在敵營臥底的時候,森穿越了……我們倆有什麼相同的契機嗎?這必須仔細問問。

  所以……十四歲的森其實先認識了廿二歲的我,從他在宴客會場一眼認出我的狀況看來,他早知道會遇見我,因為十四歲到廿二歲間,畢竟間隔近十年,長相多少有些微變化,服裝又完全不同,會場人又多……不過他本就隱瞞不少事情,既然不說,我最好別多問,以免歷史被改變。


  「然後啊……埋了夫人之後,我就躲在普羅透斯號上,你們上來的前幾秒我才鑽入後艙箱中,好險……幸好我體型小,不然手腳真不好伸展……你們都不知道那島雖然空氣新鮮但我還是習慣座艙哎,這是末世人的壞毛病嗎……」一邊做些簡單的伸展動作,一邊從說故事的語氣演變成埋怨:「我可忙了!那個叫水雅的怪女人下來撈人的時候我還得裝成弱不禁風的模樣,為此還要放血……其實我自己一個人挺來去自如的,誰讓他們多管閒事把我提上去……不過沒辦法,」
  「嗯?」楊鵬是好聽眾,適時地應了聲。
  「因為不能改變某人的歷史,所以……就這樣啦。」

  這話說得很輕巧,進行的事情以森的能力而言其實也不算太過困難,但聶雁突然很感動。
  十四歲到十九歲,對森來說,他往後的五年,都必須在『一無所知的我』身旁,默默進行一切,光要守住秘密就很考驗這愛說話的人的毅力,而且……
  森根本沒有義務為我做這些,但卻做了。

  「森,三號的解藥在你那裡對吧。」所以他也聽到,我走後,他應該會死……因為三號說『承襲森隊長的遺志』。
  聞言,瞬間緊繃了起來,一改孩子氣的態度:「沒錯。」
  楊鵬挑眉:「喂!如果你拿了,就拿出來吧……你變小又不會痛,子翎總是痛得死去活來的。」這話完全是偏袒。
  「鵬,」背靠著窗,安心淺笑:「不用,森若要拿走解藥,定有用途,我只是確認而已。」
  「靠……搞什麼……」完全不爽了:「你知不知道每次發作很難受啊?難受的是你吧!?」重點是看你不舒服我也很難受!嘖……
  「但那不是我的解藥,那是三號的。」看向坐在床上,一臉評估的森,語調平靜:「我的解藥應該一直掛在我的脖子上,後來弄丟了。」
  森微歪頭,明顯是在隱瞞重要訊息的笑容:「嘿嘿,反正我手上的解藥不能交給你。」
  「我明白。」走到床邊,蹲下身……對上亞麻色的雙眼:「放心,我真的明白。」

  沉默在清晨的房間中蔓延,氣氛很微妙……
  楊鵬自是希望解藥現在就到手,完全不能理解為何子翎要放過這次機會……
  倒是森似乎從那漆黑明亮的眼神中,讀出了令人安心的訊息……隨即大大地鬆了口氣……


  「這裡。」摸出一包藍色粉末:「不過只是讓你看看。」
  看了那一小包粉末一眼,聶雁苦笑:「既然現在不能給我,就別給我看了。」那樣,會痛。
  一臉痞笑:「嘿,我喜歡看你多些表情變化,像我這樣表情豐富多好啊!」說完,一轉手腕,在楊鵬虎視眈眈的眼神中又把粉末包弄不見,宛如魔術,盯住楊鵬:「千萬不可以拿走……不過我想正常人也不知道我藏在哪。」

  沒管快要爆發的楊鵬,聶雁突然一把抱住森……
  晨光中,惹得森一陣錯愕……

  聲音悶悶的,很少……真的很少為雲哥哥以外的人如此感動:「謝謝。」真的,謝謝你,我最好的夥伴。
  一臉靦腆:「呃……我也沒這麼好啦!」喃喃自語:「原來廿二歲的你感情這麼豐富……真是!原來不是沒表情,是悶騷型的啊?害我亂不好意思的……」的確是有些臉紅。
  「我知道,你想把樣品帶回去,」在森耳邊輕語,一方面也是解釋給楊鵬聽:「解藥跟耳朵上的迴路一樣,藏在身體『裡』,藏好就別再拿出來,不然又弄傷自己。」
  「……嗯。」小孩的體型、軟軟的手掌,摸摸好友的頭髮:「你現在,叫子翎吧?」聽到跟普羅透斯之間的對話。
  「嗯。」

  「那……子翎,放心,我承諾,一定會比照樣品製造出解藥,屆時,會將成品親手交到你手上……一定會。」頓一頓……似乎是為了緩和這種突如其來的凝重氣氛:「哈!對我而言,這種任務有意思多了。」


  簡單的承諾,但連楊鵬都明白,這是個浩大工程。
  那些不同於現在這個美麗環境中所生存的人們,那些過去時空的人們……一兩天不喝水當作家常便飯,正規軍更是側重訓練項目,極盡常人所不能,明明只有十四歲卻要背負製造解藥的壓力……還有……
  所有的生離死別,可能都將事先預知,但不能改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

  森是用什麼樣的心情接下這種挑戰?
  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