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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失物招領
作者:形草      更新:2020-07-24 14:50      字数:4379
  塚山夫人倒臥在自己的臥鋪上,被人一刀封喉,看樣子是當場斃命。
  血跡不算太亂,屋內沒有掙扎過的跡象,一旁的嬰兒被褥自然是空無一人,孩子現在在塚山朔手上……折騰了一晚上,疲憊地靠在父親懷裡,低低地鼾聲渾然不覺自己已經失去了媽媽。

  阿朔見到子翎現身人群中時愣了一下,隨即眼神古怪地看著對方,也看著手中的嬰兒……
  聶雁隨著多年的特工第六感,可以明確判斷出對方的不信任與戒備感正在攀升。

  「出門賞月,路上撿到他。」說著便將禮子往親生老爸懷裡送了送,好像想送走燙手山芋。

  直到阿朔確認了自己的孩子平安無恙,這才鬆了口氣,聶雁可以再度感應到對方消除了敵意,至於原因可想而知,自己畢竟是風城的人,出人命的當下找不到人不說,出現時還帶著失蹤的嬰兒……想不讓人懷疑都難。

  此時抱著孩子的父親,除了神色悲痛地坐在命案現場的房門邊外,還像是在思考什麼,表情複雜至極……卻明顯想靜一靜。


  【怎麼可能這麼巧?塚山夫人剛遭毒手你就在外面撿到孩子!?】正常人合理的懷疑。
  【……仁美白天時還好好的……怎麼會……】這位似乎是夫人的朋友,原來夫人叫『仁美』。
  【你這風城來的傢伙倒是說句話啊!?】排外。
  【怎麼!?做賊心虛說不出話了吧!】誤解。

  「……」意味不明地看了身旁的雲哥哥一眼,又看了看今夜月色。


  由於城民不願讓聶家兄弟接近塚山夫人遺體,因而也沒什麼可幫忙,克己老先生依舊一言不發地坐在原處,最後在姬婆婆的指揮下,先將夫人遺體善後,幾位平日與夫人交好的姊妹一邊噙著淚水,一邊整理現場。
  另一方面,由風城來的兄弟兩人由於一位正好當時外出賞月(沒有不在場證明),一位正好在遺體被發現時被羚羊引到屋前,嫌疑重大,被軟禁在卡馬房內。



  「子翎好弟弟,這……今天是怎麼了?」聶雲的眉頭都擠到一塊兒了:「你怎麼這麼晚回來?哎……我被懷疑也就罷了,你明明幫忙帶著孩子回來的嘛,怎麼連你一起軟禁了……你怎麼不跟他們說人不是你殺的呢?」
  「多說無用,不如不說。」自顧自地倒了兩杯水:「先喝點水吧,我今晚的確是遇上了點麻煩……」
  似乎突然意識到什麼,聶雲忙握住弟弟的手:「子翎,你……你今天第一次見到那種場面吧?會不會害怕?」看了一眼桌上的杯子:「是該多喝點水,有酒就好了……給你壓壓驚。」

  聶雁看著一臉擔憂的哥哥,眨眨眼……
  稍早還在山林間廝殺,剛剛又從命案現場回來,如今雖說被軟禁,但一回到棲身數月的房裡,看著親人關懷備至的神情,噓寒問暖……真有點恍如隔世。

  眼眶很不爭氣地又紅了。


  「哎?好弟弟……」褐色的和服大袖忙給弟弟拍了拍背:「唉……果然是嚇著你了,夫人明明好好的跟我們說笑,哪知道一到晚上就……我雖然語言不通,但也知道他是個挺好的人,做哥哥的明白你的難受。」顯然完全理解錯誤眼眶紅的原因。
  聶雁無奈地扯出一個笑容,抿了一口純淨的水:「雲哥哥,你太擔心了,我沒事的。」轉念一想……似乎還是讓哥哥知道比較好:「嗯,其實我剛剛出門賞月的確遇上了些小麻煩。」
  「什麼人敢找我弟弟麻煩!?」濃眉大眼就差瞪了出來……
  苦笑:「雲哥哥,你安靜一點,」說著瞥了眼門外,壓低聲音:「現在門外肯定有人監視,說不定還隔牆有耳,但我們畢竟一起身處險境,有些事情還是必須讓你知道…………」

  說著便將如何散步至塚山宅前、如何看到有人行跡可疑、如何跟蹤、發現彭佬接應、奪回禮子小姐……自然省略了自己差點被人勒死這一段打鬥,全當摸黑運氣好,把孩子救了回來。

  直至房中豆油燃盡,滅了燈光,聶雲兀自目瞪口呆。

  「子翎,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兄長的語氣:「你看你老是半夜跑出去玩,那樣多危險?你瞧……要不是運氣好,遇上山賊十條命都不夠賠,」一臉不高興,卻又像是滿腹委屈……小聲:「就算你的身體受傷能馬上復原,但你不是說有代價的嗎……要知道,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不可以濫用的。」
  雖是責備,但聽在心頭倒也溫暖:「我明白的,雲哥哥,但……這回不就幸好我把禮子帶回來了?」
  「那倒是……」抓了抓自己已經因為一夜混亂而亂七八糟的鋼絲頭:「哎,我怎麼也想不到彭佬會成人販子,你說,他會不會有什麼苦衷?」
  再度無奈:「我跟他老人家又不熟悉,再說了,這件事情現在扯上一條人命,絕對不是單純拐賣人口了。」原來這時代也有人口販子。

  戶外星月的微光由於窗戶緊閉,無法全然透入室內,但紙窗依舊掩映著樹木的枝葉,四周靜得不像剛剛才發生過令人難受的命案,兩人最後比肩倒在床褥上,各自想著心事,不發一語。

  幾乎是出自下意識地,聶雁思索間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隨即心跳差點停止!
  接著立刻起身,拉開所有鋪在榻榻米上的被褥,來個地毯式搜索,神色慌亂至極!

  「弟弟?」聶雲愣住了,從未見過弟弟如此慌張的神色:「怎麼啦?會不會太暗?」說著已經探手準備藉著微光點燈。
  看了雲哥哥的動作,本能性地伸手阻止……輕聲:「不可。」說著又看了一眼門外:「燈火滅了又亮,亮了又滅,如此反覆,會遭人猜疑,我們現在做任何小事都得謹慎,但……」糟了!
  「子翎?缺了什麼告訴哥哥?」大掌輕扳著弟弟的肩,柔聲詢問。
  「嗯……我有條重要的鍊子,是養育我的人送我的……他交代過務必貼身戴著。」
  「就你戴在脖子上的那條嗎?」昏暗中,摸摸弟弟的胸口:「……還真掉了,會不會是外出時弄丟了?好弟弟別急,仔細想想……」到底是至親之人給的,雖說被軟禁,但弟弟要的話……我得去找找。
  一臉心痛與歉意……很想說些什麼,最後只將額頭貼上聶雲的肩:「……雲哥哥。」
  「是?」果然不開心了。
  「你人真好……先前不讓你拍我胸口,就是怕你碰到它……可你卻一點都不計較我小氣……謝謝。」對不起,雲哥哥……因為我不確定讓你碰了你親手給的項鍊,會不會影響歷史。
  聞言,鬆了一口氣,爽朗地笑笑:「傻弟弟,既然你寶貝嘛,做哥哥的我怎麼會計較?子翎,以後你不喜歡什麼就直說,只要不是違背良心的事情,做大哥的我定當順著你、幫你。」

  聽這言語,發自肺腑的至誠,聶雁很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無法提及,最後只是靜靜靠著,『嗯』了一聲,想著關於項鍊的事情……該當如何是好?

  糟了,看樣子是掉在樹林裡了……當時那紅髮人勒我勒得死緊,八成是在那時候給落了。
  嘖……多年來我就連臥底都時刻帶在身上,唯有幾次真的是萬不得已的情況才委託森暫時保管……怎麼這麼不小心。
  當年已經知道『我們的歷史』的雲哥哥,之所以在分離前要我務必戴著,千叮萬囑,肯定有其用意,這該怎麼辦?現在被軟禁,即使出得去也最好別動偷跑的念頭,但項鍊弄丟了會不會改變我們的歷史?這樣我是不是也會消失?

  不,短期內應該不至於,但既然當年的雲哥哥認為它如此重要,肯定牽連甚廣,得盡快找回來!對了……這軟禁要軟禁到什麼時候?我看月亮的弧度……算算再沒幾天就是支付代價的日子……話說回來,難道……
  項鍊在這個時代遺失,也是『雲哥哥的歷史』的一部份?



  破曉黎明,冷空氣帶著土壤潮濕的香味,遊走在山巒間,禽鳥鳴唱輕脆婉轉,山林深處,卻有一人眼神銳利,滿懷殺意……

  「那痕跡再怎麼看都是那樣,不如我們……」同樣是紅髮碧眼。
  「閉嘴。」山賊頭目楊鵬,此時蹲在地上,仔細觀察地表上不起眼的新縫隙。

  木屐踏出來的,僅一指節,很淺……
  太離譜了,那傢伙什麼來頭?穿那種爛木頭鞋在黑暗中出現,一瞬間滅燈、奪取……難道他夜能視物?而這痕跡代表單腳發力就能上樹?而且不是死命跳,是輕輕跳?貓啊!?

  「孟戟,大夥兒中你的身手也算不差,體型跟我昨晚遇到的人差不多,」起身,仰頭望向高聳屹立的壯樹。
  「?」被喚作孟戟的青年抽了抽臉……又想做什麼?
  繼續發話:「你現在用最快的速度上樹,快試試!」

  做為多年老友,孟戟早已見怪不怪,二話不說(懶得說),先退後一段距離用以助跑衝刺……的確身手不差,眨眼間腳板已貼上樹幹,走壁三步,已然接近夜裡打鬥時的樹幹頂端、枝幹錯綜處,但最後還是用手稍微攀了一下,以免跌落……土壤間也留下清晰可見的完整足跡。


  嘖……兩相比較,可見昨天那人腰腿肌肉已經鍛鍊到可怕的程度,而且抱著孩子穿成那樣,還能在我的掌控中逃脫……實力不可小覷。此外……這人實戰經驗豐富,從勒住他時的感覺判斷,跟以往的對手完全不同……這人很冷靜,身體被我控制住卻沒聽見他呼吸混亂,只一瞬間就脫離我的掌控。
  說起來他穿成那樣,跟蹤該不會是臨時起意?嗯,會臨時起意就不是洛城派來監視的,也就是說這人基於某種原因跟著我們,而我這地頭蛇卻沒發現?

  嘖嘖……難得好獵物,當時我真有想殺了他的欲望,太可惜了……下次遇上不能放過。

  心下主意定了,同樣飛身踏上樹幹,腿力把初春本就稱不上茂密的樹葉震落不少,巨木發出動搖的抗議聲……力氣不小,若被這力道一腿掃到,後果不堪設想。
  「那人昨晚沒這麼大動靜也上來了。」看了樹木的狀態,對自己的表現不太滿意,坐到夜裡才打鬥過的大枝上,四處掃了一眼……殺氣盡顯。

  孟戟見狀,心下思量片刻,卻是一語不發,似乎獨自估量著什麼……

  「嗯?」殺意甚濃的人忽然注意到一件奇異的物件,探手,從樹枝上摘下:「這什麼?沒見過……」
  被吸引了注意力,湊眼看了看:「嗯……看樣子是首飾,項鍊吧。」沒見過的材質。
  「廢話!我當然知道是項鍊,」白了身邊人一眼:「黑得發亮,但不是寶石……嗯?好像有個機關……」
  孟戟蹙眉,伸手阻止:「小心,會不會是劇毒?昨晚那人落下的?」

  聞言,心下駭然……
  多年來真虧了身邊有孟戟,這麼烏漆抹黑的微小盒子,才一片指甲大小,若真是毒藥那肯定厲害……自己沒防備就打開,的確不是上策。

  「幸好你提醒。」復又端詳起來。
  「……你說昨晚那人身手不凡,」話沒說完便被打斷。
  眼神冰冷:「我沒說他身手不凡,下次我定叫他葬身白石山。」說出此話時,凜烈寒風呼嘯而過……當真是連四周都感受到殺意。
  撇了撇嘴,懶得爭:「行,那若這位『身手普通』的仁兄當真是失主,又倘若他在意,肯定會回來找,」瞇眼看向身旁的人:「藉機收服他。」
  「?」一臉不解。
  「你剛剛想殺了他對吧,」也不等對方回答,自顧自地繼續:「難道你真想窩在這裡當一輩子土匪?」城裡亂成這樣,也是時機了吧。
  似乎明白了過來:「你的意思是……把他變成我們的人?」有可能嗎?

  「有才能的人往往不易收買,容易收買的人也容易背叛,」跟楊鵬不同,一臉精明:「若是不能為你所用,或至少成為盟友關係,再了斷他不遲。」說得一派輕鬆,好像只是在談論天氣。
  「……」
  「我想如何收買,不用我教你吧?」頭目不是當假的,世故自然明白……就怕他好戰。
  「見機行事吧。」說著,將項鍊揣入懷中收妥。


  ……為我所用嗎?的確,我身邊除了從小到大的孟戟之外,白石山上各個草包,孟戟此意能行自然最好,不能便得不計代價滅了他,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