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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那些年他們一起追的白月光
作者:喵芭渴死姬      更新:2020-06-26 20:30      字数:8249
  孟坡本為人界的風神,由天地孕育而生,又生於冬末將去之時,恰受春神眷顧,故姿容秀麗,清塵脫俗。他一頭白髮如雪,一身皎潔如月,性子卻如春陽溫煦柔軟,又帶了點天真爛漫,所到之處或綿綿春雨細潤,或無聲融雪輕柔。

  既為風,自四處漂泊。

  他看盡了凡間的起起落落,也去過清靜明慧的天界,隨後又與幾位神祇離開繁華,來到尚未開化的幽冥。人界後世對那地方有諸多揣測,因不同信仰與文化而有不同稱呼,但大抵都代表著死後的歸處。

  但在當時,這所謂的「歸處」並沒有字面上的祥和。

  天界為了維護輪迴秩序,便派兵鎮壓萬靈,並禁錮於幽冥,不守規矩者罰,擅自逃離者罰。而鎮魂兵將們在管理上也相當粗暴簡單,竟是以拘魂鍊穿過亡魂的琵琶骨,再一個個拉到忘川河邊,傷其覺魂,使其記憶破碎後,才在一聲聲慘叫聲中,將他們趕上奈何橋推入輪迴池。

  亡魂們苦不堪言,在河畔邊流下滿是怨念的血。他們帶著對死亡的恐懼走向新生,又戰戰兢兢地於惶恐中迎來死亡,被迫再次接受刮骨挖腦的折磨,彷彿投胎只是一個短暫的逃脫。

  於是,靈界成了永無止盡的夢魘之地,即便忘了前世,也記不清曾被困於靈界的種種,卻依然將這份恐懼刻入靈魂深處,隨每一世的輪迴流傳在血脈中,令世間萬物生來就本能性地抗拒死亡,尤以開了靈智的人類為最,因而人們描繪出一幅幅血腥兇殘的死後景象,稱之為深淵地獄。

  為了逃避死亡,生者不得不研究出各種邪術欺瞞天道,亡者亦不擇手段逃回人間,滋生許多事端,層出不窮的邪魔歪道相應而生,人界數次陰陽大亂。

  終於,三千多年前,天道向諸神示警。閻王、總判等早就不滿這種作法的神便應了感召,一同辭去天界官職,自願下到靈界,全心投入墾荒事業,試圖改善靈界困境,令亡魂安居。

  然而,情況比他們預想的還糟。

  靈界雖然地廣,卻充滿毒瘴戾氣,又有食魂陰獸,花草樹木亦多帶毒性,鎮守兵將便將亡魂集中在一塊被後世稱為酆都的地方看押。數千萬亡魂被迫關進以巨石刺網圍成的狹小空間裡,長期飽受難耐的飢餓與疼痛,發出一聲又一聲未曾停歇的哀鳴,令酆都更顯得凌亂而悲戚。

  孟坡初來乍到,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野蠻的荒蕪之地。

  他生性閒適散漫,最愛雲遊四海,喜歡藍天白雲,喜歡滿天星辰,也喜歡研究漂亮的花草動物,之所以會一同前來,也僅是一時興起,想看看傳說中的靈界,還沒決定是否留下。

  而他這一看,確實嚇了一跳。

  「我不喜歡這裡。」他蹙著眉吶吶說完,就意識到什麼,小心翼翼看向身邊的高大男人,擔心同行中最照顧他的大哥聽了會不高興。

  閻王搖了搖頭,剛毅的臉龐只有無奈的苦笑,「沒有人喜歡這裡。」

  從來都沒人喜歡這只能帶來恐懼與痛苦的地方。

  孟坡沉默了。

  以前在人界時,他不懂人人為何畏懼死亡至此。天道輪迴,循環不息,一生結束,便又一生,總歸會再回來人世,怎會有人不惜以血親獻祭只求續命?又有多少年輕的生命無故夭折,而頹頹老者卻堅持踏著蹣跚步伐,踩在屍體上苟延殘喘?

  如今,他明白了。

  風吹來亡魂們的絕望,令心情有些沉悶。

  「我先四處看看吧。」孟坡說完,便乘風離去,未見閻王欲言又止。

  彼時還單身的閻王沒能與漂亮的小風神多相處一會,感覺十分失落,就拉住想跟過去的總判,一臉老大哥地正義凜然道:「小孟想一個人靜靜。」

  總判斜眼鄙視,「說好公平競爭的。」

  「很公平啊。」閻王自認邏輯沒問題,「我求不到的,你們也別想。」

  總判大怒,「憑什麼?」

  閻王挺胸,「憑我是你們老大。」

  「……」

  早知道他們當初就不用抽籤來決定誰當領導了!

  小插曲過後,就是繁瑣的整頓與改革,但鎮壓靈界多年的兵將早已自成勢力,不願這批後來的神插手,因而雙方衝突頻生,使得本就怨氣衝天的靈界更添濃重的火藥味。

  不過,這些都非孟坡力能所及之事,他本身也不擅長權謀鬥爭。

  幽冥的天空陰灰淒冷,從高空俯瞰的大地是一片蕭瑟,遠山近水皆了無生氣,路邊的雜草不如人界會沾上清晨露珠的小草翠嫩,藏於荒石縫隙中的花朵也黯淡失色,拂過天地的風沒有一絲清香,因為浮散在空氣裡的怨念太重,壓過了應有的自然芬芳。

  在人界時,他會在草原上打滾,會在花叢間與蜂蝶飛舞,會穿梭森林追逐動物,也會坐在街坊一隅觀看人生百態,還會悄然坐臥屋宇棟梁上,傾聽底下的人聲私語。不論所見所聞是善惡悲喜,總歸是豐富多采。

  然而,眾生歸處的靈界,卻只有一筆單色的濃墨。

  這一逛便是數日,他以為靈界也就如此了,直到他來到望川河畔的偏遠地帶,望見世上最豔麗的景致——盛開的血紅花海,猶如沙漠荒土上的綠洲,不期然地出現在這遠離喧囂的一處寂靜,教人眼睛一亮。

  紅,是孟坡眼中最美的代表。他愛極了一切富有生命力、熱情飽滿的色彩,因而他停下腳步,伸手輕觸其中一朵迎風搖曳的花朵。

  在來到靈界前,他曾見過類似的花,世人稱之為來自黃泉的彼岸花,但現在他才知道,比起人界那些被穿鑿附會的石蒜,真正的黃泉之花美多了。

  彼岸花有花無葉,五七朵叢聚成傘形,花瓣倒披如針,反如龍爪, 長得十分紅艷奇特,既似於幽暗中翩然起舞的美麗鬼魅,又似照明這片幽冥之境的熱情焰火。

  「你真是我見過最美的花。」

  孟坡蹲下身,看得如癡如醉。他不知道,此刻纏繞在指尖上的花兒也輕顫曼妙的身姿,無聲回應自己有生以來初次感受的真心讚美。

  花兒悄然說:「你也是我見過最美的人。」

  *  *  *  *

  此後的一段日子裡,孟坡都會回到這裡。他靜靜坐在彼岸花海中,仰望昏暗的幽冥天空,傾聽風中的訊息,試圖尋出自己來到此界的目的。

  神並非無所不能。祂們生來只為看顧眾生,故能感應天命。閻王大哥是為統領萬靈,總判二哥則為導正因果,其他一同過來的神也各有使命。

  那麼,他呢?

  天地間不只一位風神,人界雖然多采,卻不見得有他的歸處,天界雖然清靜,卻一成不變得令人發悶,那麼靈界呢?靈界有什麼,竟牽引他過來?

  孟坡小聲說出心裡話,彷彿這花海便是他的聽眾。

  忽然,花無風自動地脫去幾許花瓣,飄向某方。

  他心有所感地追過去,去到花海的盡頭。

  那裡是輪迴池的彼岸之境,他看到亡魂被粗暴地挖去記憶,留下一地被土壤迅速吸收的鮮血。他還看到,當亡魂被拖上橋丟進輪迴池後,一根枝芽便在花海這頭破土而出,綻放出幾朵群聚的豔紅小花。

  「原來你是這樣來的。」他低聲說道。

  新生的彼岸花晃了晃,又剝落幾片花瓣。

  孟坡再次跟著花瓣,去到關押罪鬼的背陰山。層層交疊的十八深淵底部,堆積無數沒熬過酷刑的殘破鬼屍,盤旋在上頭的怨氣濃濁得快能化形為魙。

  爾後,他還隨著花瓣去了些地方,看到許多先前沒發現的事。

  陰獸種類繁多,皆喜食魂靈,草木各有功效,是毒亦是補。幽冥之中,不論花草樹木、飛禽走獸,皆成一個完整的生態,誰都不是唯一的霸主。因為大道之下,沒有一個生命是毫無意義的存在,也沒有一個世界該生而為牢籠。

  再次回到花海的盡頭時,孟坡遠遠看見幾人正發生爭執,原來是負責挖除記憶的兵將出手過重,有鬼靈當場消殞,屍體被草率地扔進忘川河,卻不巧被來巡視的閻王抓個正著。

  「我明白了。」他抬頭看了眼天空,眼裡有撥雲見日的光彩。就在剛才,他感應到了天意,那是一項艱鉅浩大的工程,得一樣一樣來,但沒關係,他有漫長的永生來達成。

  他望著橋上踉蹌前行的亡魂們,輕嘆道:「就從這裡開始吧。」

  從那天起,孟坡就醉心於研究靈界草木,試圖將這些毒物變成可用資源,比如:食物。

  在靈界裡,魂靈不僅化為實體,也同陽間活人一樣會飢餓疲睏,要想安撫怨氣,就得從解決生理需求開始,何況他們神仙也不是光吸空氣就能飽。任何蘊藏靈力的食物都是他們的能量來源,而靈界的花草樹木乃至陰獸毒蟲都是最好的食材,只要能找出正確的煉製法,原先大家避如蛇蠍的毒物就會是寶物。

  他匆匆將想法告知閻王,指出哪些是目前發現無毒可食的草後,就將自己關進臨時搭成的棚子裡,除了外出採集和傳遞書信寄送研究成果外,一律閉門謝客,足不出戶,饒是外頭兵慌馬亂、殺聲震天,也影響不了他半分。

  ——宅性,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在靈魂深處扎了根。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在一次實驗中,得到一個極可能解決記憶問題的靈感,就興沖沖地去找大家報告。

  結果,這一出門,他才驚覺,整個靈界都換神當家了。

  「……」

  孟坡默默地站在閻王府邸前,一臉懵逼。

  記憶中,大家初來乍到,不受鎮守靈界的天將歡迎,更遑論招待,他們便就地取材,隨意搭成一個休憩之所,而閻王當時的茅草屋搭得零零落落,也只比他的棚子還穩固些而已。

  如今,地點不變,屋子卻煥然一新,雖比不上人界權貴的氣派,但有磚有瓦,有雕縷有彩漆,屋簷是屋簷,門面是門面,簡直就是判若兩屋。

  更重要的是,他沿途飛來,發現酆都竟變得同人界一樣,蓋起了井然有序的屋宇供鬼民居住,不再是最初任由亡魂哭鳴遊蕩的牢籠。街上的巡邏隊也換了新面貌,不再是原先頤指氣使的天界兵將,而是一隊隊紀律嚴整的鬼兵,包括眼前看守閻王府的護衛。

  呃……他這是一別錯過幾千年嗎?

  守門的鬼護衛也一臉懵逼。

  他們不管作人作鬼,都從沒看過這麼漂亮的人,便心想這肯定是天上的神女,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才跑來漆黑陰冷的靈界,要找閻王申冤求情。

  於是,一齣天女為情跌落黃泉的淒美故事,在他們腦中如火如荼地上演。

  ——民間對於「孟婆」的腦補,就這麼開始發光發熱,無限神展開。 

  幸好,閻王和總判一聽聞通報,就匆匆從議事處趕回來,並將孟坡帶進府裡,滿臉無奈地說:「小孟啊,你終於肯出門了,我們找了你很久,想幫你換個新住所,卻被擋在結界外不得而入,你要閉關修煉,怎麼不先說一聲呢?」

  孟坡覺得很尷尬,其實他只是太專注研究,外面又不知怎地一直很吵,才乾脆設下結界禁制,結果就忘了撤掉。他不好意思地紅著臉道歉,有些緊張地說:「我、我在做研究,有一些發現……」

  他的嗓音本就軟嚅輕柔,緊張之下,更添一種可憐巴巴的感覺,偏又長了一張陰柔的絕美臉龐,身子骨雖比一般女子寬,但以男子來說卻十分單薄,加上天界不乏高壯粗野的女武神,因此他在一群大男人的眼裡,就成了一個嬌嫩柔軟的萌妹子。

  有性別辨認障礙的閻王和總判,立刻捧著快要融掉的小心臟,笑得一臉癡漢,好聲好氣地安慰:「別急別急,我們沒生氣,你慢慢說。」

  孟坡便趕緊說起自己的發現,希望能以藥劑取代術法,封去輪迴者的前世記憶,初步配方還很粗糙,尚有損害覺魂的風險,但這個方向絕對可行。

  這提議一出,當即就受到閻王與總判的大力支持,什麼支援全都給,要他們親自陪實驗、陪採集、陪討論、陪睡……咳,陪休息都行!

  「不勞兩位哥哥操心。」孟坡的眼神非常天真乾淨,「比起我來,你們的使命更加艱鉅,我怎麼能加重你們的負擔,讓你們分心呢?放心,藥劑的事交給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

  企圖假公濟私求約會的閻王和總判,深深為自己的齷齪感到不恥。

  小孟果然是人美心善真女神!

  *  *  *  *

  日子於忙碌中飛逝,心無旁騖得讓某花很焦急。

  說好的會經常回來呢?

  感覺自己被美人渣了的花兒,等得都要謝了。

  沒有化形就是不方便,某花彎著莖幹嘆息,差點就要學凡人拔自己的花瓣,傻逼兮兮地問:「他會來?不會來?會來?不會來?」

  想他生出靈智許久,又在這無聊的地方躺出一種天荒地老的詩意,好不容易遇上一個能讓自己心動的人,誰知對方撩完就跑,他卻沒有一雙大長腿能追上去,簡直就是大寫的悲劇。

  小花不由悲憤地吸一大口遺留物。

  近來那批新來的神改了管理方式,改用術法封印覺魂記憶,令魂靈的死亡率降低不少,奈何橋上的秩序也改善了許多,但效率卻也慢了好幾倍,讓他的養分補充得不夠快,感覺花瓣都要不紅了。

  不夠紅的花,要怎麼勾引美人?

  小花苦惱地再吸一大口,決定想法子自救。

  幾日後,忘川河畔又染上大片的紅,鮮豔得彷彿在歡慶什麼,沒多久,花海出現一陣不尋常的騷動。

  一隻如藕節胖嫩的小手撥開花叢,探出一張咬著血紅腸子的圓潤小臉。小娃兒抬起頭,從不同視角張望看了不知多少歲月的世界,一雙血色的漂亮大眼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既然山不來就我,那我便就山!

  一炷香後。

  彼岸寶寶氣得把屁屁一扭,癱倒在花海裡,兩眼無神。

  腿太短,爬得好累。

  雖然是天生神靈,卻也不是一化形就能成為呼風喚雨的大佬,一切都還是得從娃娃長起,這個事實讓他感覺十分心塞,好好一朵嬌美的花長成了矮短胖,美人哥哥會不會不要他?

  唉,想得頭疼,先來嗑一波遺留物吧。

  他憑空抽出一顆大腦吸哩呼嚕地啃著,腦袋瓜子也湧進輪迴者的生前記憶。唔,這個叫泰勒斯的傢伙整天都在想些什麼?萬物本源……是水?(註:史上最早的哲學家)

  彼岸寶寶陷入深深的沉思,感覺自己就是古希臘智慧之神的化身。

  這一廂,小花嗑遺留物嗑得嗨起,那一廂,美人宅神終於出門了。

  實驗陷入瓶頸,孟坡決定出門散散心,整理快亂成一團的思緒,順道收集更多材料。他乘著風東飄西晃,遠遠看到河畔惹人注目的那片火紅,想起自己已許久沒去賞花,便興致高昂地飛了過去。

  然後,他就看到一個同為天地靈氣生成的孩子。

  小小的身子,胖呼呼的小手小腳,圓嘟嘟的小臉,紅嫩嫩的小嘴,還有又大又亮的朱紅雙眼,彷彿整片彼岸花海都被裝進娃娃那雙漂亮的眼眸裡,稍微湊過去吸一口,就是滿滿帶著花香的奶味……

  等,等等等!無緣無故就撲過去吸,會被當成變態叔叔的!

  重度萌物控的孟坡站在原地,握緊雙拳努力忍。

  然而,彼岸寶寶好不容易等到人,見機不可失,就連忙搜刮吸收到的人類撩美人手法,開口就要說:「美人終於來了,小生我等了你好久啊。」

  誰知,他才開口發出第一個音,就被自己嬌嫩到發顫的奶音嚇到,便小嘴一抽,轉成一連串語意不明的咿呀叫聲,緊張之下,兩隻小手還不受控制地揮舞了下。

  孟坡頓時雙手摀住臉頰,兩眼發出星辰大爆炸的光芒,內心如狂風暴雨驚濤駭浪地吶喊。

  啊啊啊——世上怎麼能有這麼可愛的小寶貝?

  於是,彼岸寶寶什麼都還沒做,就被美人哥哥抱緊處理了。

  「……」

  行吧,賣萌也是一種戰術。

  小彼岸長得精緻漂亮,黏人又愛撒嬌,嘴巴也甜,很得孟坡歡心,遂被迅速收編為徒。孟坡還親手做了件與自己同款的童裝,還繡上細緻的彼岸花紋,給彼岸寶寶穿上,可見疼寵之意。

  消息傳開,閻王與總判立刻上門拜訪,打算刷一波存在感,趁機收買小娃娃的心,好做他們追妻路上的神助攻。

  一無所知的孟坡,便抱著小彼岸出來見客。

  只見兩師徒穿得一模一樣,大的清雅秀麗,小的嬌俏可愛,這組合真是怎麼看怎麼萌,讓兩位追求者差點又齊齊露出癡漢笑。

  孟坡笑瞇瞇地說:「乖,來叫師伯。」

  「師伯。」小彼岸奶聲奶氣一臉乖。

  「好乖好乖。」閻王與總判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想著,呵呵,以後改叫師丈。

  小娃娃乖起來,是真乖真討喜,閻王本就喜歡小孩,自是越看越滿意,便忍不住想摸摸小彼岸的頭,還想以後生的孩子就該這樣乖巧可愛。

  誰知,他還手才伸出去,彼岸寶寶就突然嘴一張,「哇」地一聲哭出來,淚豆子像不要錢似地拼命掉,滿臉委屈巴巴。

  閻王僵住,一臉懵。

  「怎麼了?」孟坡趕忙抱緊心肝徒兒,看了眼自帶威嚴氣場的閻王,就拉開幾步距離,柔聲哄道:「小彼岸不怕,大師伯只是長得兇了點,他不是壞人……好好好,不給他抱。」

  閻王:「……」

  天生臉黑錯了嗎?

  總判心裡暗爽,卻面帶慈父微笑地走過去,打算幫忙哄一哄孩子,企圖展現自己充滿父愛光輝的一面。

  誰知,娃娃一見他靠近,就哭得更委屈,還打起了嗝。

  總判:「……」

  他什麼都還沒做啊!

  「抱歉,大哥二哥,小彼岸大概是怕生,我先帶他進去休息。」孟坡滿心都是寶貝兒受驚了,心疼得不得了,也沒空照顧其他兩人破碎的玻璃心,就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閻王和總判看見小彼岸趴在孟坡的肩上,眨了眨晶亮有神的濕潤大眼,小嘴抽搭聲依舊,卻朝他們揚起了充滿惡意的微笑。

  「……」

  靠!這究竟是哪裡來的邪惡生物?

  於是,兩大一小為了爭奪孟坡的歸屬權,就這麼開始勾心鬥角了起來。

  漸漸地,小彼岸發覺一件事——他那兩個情敵……怕不是個傻逼吧?

  一日,孟坡納悶看著閻王送的禮物,「大哥為何要送我女子用的髮簪?」

  小彼岸轉了轉眼珠,「也許是大師伯覺得師父可以把髮簪送給心上人?」

  「但為師沒有喜歡的姑娘啊。」孟坡回道。

  「喔。」小彼岸對這答案非常滿意。

  隔日,孟坡又納悶看著總判送的禮物,「胭脂?二哥為何送我這個?」

  「也許二師伯……」小彼岸感覺掰不太下去,「想讓師父轉交給別人?」

  孟坡不解,「但他怎麼不說要轉交給誰?」

  「不好意思唄。」小彼岸隨口胡謅,心機險惡,「可能是兩位師伯暗戀同一位姐姐,又不願意傷了兄弟情,才找最信任可靠的師父幫忙轉達吧。」

  「喔。」孟坡想了想,以前他認識的幾個風神哥哥想要追哪個小仙女又臉薄時,確實都會找年紀最小的他幫忙送情書,還扭扭捏捏地暗示半天,要他打聽對方的心意,所以他覺得小彼岸說得非常有道理。

  於是,他根據幾個線索認真推測一番——女的,共同認識的,日常有交集的,值得欣賞或敬佩的——終於,他找出自認最合理的對象,並將胭脂和髮簪都一同送去,再帶著任務圓滿達成的燦爛笑容,分別向兩位哥哥回報。

  而閻王與總判的回應相當一致。

  「你說送了誰?」

  孟坡笑得一派天真,「無雙姊啊,我們之中不是只有她最合適嗎?大哥/二哥放心,我有說清楚是你和二哥/大哥的一片心意,絕不會搶功的。」

  閻王與總判聽完,表情也如出一轍。

  無雙?鍾無雙那個滿口粗話的壯……漢……等!無雙姊?鍾無雙是女的?

  閻王與總判感覺快要崩潰了。

  「不是,我那是送給你的,其實我一直對你……」

  可惜,他們告白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

  「送給我?」孟坡一臉驚奇,「你們要我一個男子抹脂戴簪?」

  男、男子?

  小孟……是……男的?

  晴天一個霹靂,瞬間劈碎閻王與總判的玻璃心。

  想當初,靈界創始神一共九位,天界負責登記名冊的神官曾事先叮囑閻王,說這九神中有八男一女,切勿怠慢那唯一的女神。閻王便也私下跟好友總判提了。於是,九神集合後,閻王和總判一眼就在一排陽剛面孔中發現最嬌嫩漂亮的孟坡,並自然而然地將他重點照顧——說是一見鍾情都不為過。

  誰知,他們九神中,最雄壯威武、霸氣沖天、驍勇善戰、粗獷狂野的是女,最貌美如花、溫柔可人、貼心柔軟、優雅秀氣的是男。

  「……」

  這突如其來的龐大資訊,讓閻王與總判開始懷疑神生。

  幾天後,鍾無雙親自退還禮物,認真又委婉地表示,她心懷蒼生,暫無兒女情長的打算,末了,她還舉起比男人粗壯的手臂在他們肩上拍了拍,剛毅無比的國字臉神情複雜,嗓音渾厚且語重心長。

  「閣下挑媳婦的品味實在是……真漢子。」

  玻璃心碎得連渣都沒了!

  他們沒發現,幾片豔紅花瓣如頑童般在空中盤旋幾圈後,就迅速枯萎消散。偷偷觀察全程的小彼岸,正壞笑地瞇起漂亮雙眼。

  以後那兩個笨蛋再也不會跟他搶師父啦。

  「小・彼・岸。」

  孟坡壓抑怒氣的呼喚在背後響起,小彼岸暗呼一聲糟,連忙收起手裡還沒吹出去的花瓣,一轉身,就巴眨著無辜大眼,企圖「萌」混過關。

  孟坡拿他裝乖的模樣沒輒,只得蹲下身,握起娃娃的小手,在胖呼呼的掌心輕拍一下,說:「不可以偷窺別人的隱私,不禮貌。」

  原來不是被發現壞心思。小彼岸悄悄鬆了一口氣,假裝不依地撲進孟坡懷裡撒嬌,「可是師父不也會化風偷聽別人說話嗎?」

  孟坡被奶娃娃萌得心肝亂顫,但仍不忘導正孩子的思想,便自認邏輯沒問題地說:「為師那是正在巡邏值勤,人聲被風傳來才不得不聽的,不是故意偷聽,不一樣。」

  「喔。」彼岸寶寶非常受教,只要不是「故意的」就沒關係了。

  於是,心機婊屬性就繼續往靈魂深處扎根,使勁坑走一波又一波的情敵。

  閻王黯然退出這場四角爭逐,畢竟他再如何喜愛漂亮弟弟,也勉強不了天生筆直到底的性向,但總歸是受了情傷。

  他心碎地消沉許久,才總算看破紅塵,化愛情為兄弟情,並專心致力於治世大業上,將靈界管理得越來越好,終以公正無私又英明果決的美名,迎來神生第二春,迎娶後來的閻王夫人。

  而孟坡從頭到尾都不知閻王的心思,只當他是好大哥。

  總判卻在彎與不彎的交叉口上糾結不已,每當決定豁出去時,又總在孟坡不知人事的乾淨目光中敗陣下來,如此反反覆覆,於妻兒滿堂的天倫夢及追求真愛之間不斷掙扎。

  這一掙扎,就掙扎了兩千多年……

  「叮鈴!」

  思緒被簡訊聲打斷。

  閻王低頭看向手機,一向嚴肅的臉轉為似水柔情。這時間、這召喚、這眼神,再遲鈍的人都明白,這是閻王夫人在喊:「該回家了。」

  單身狗判體貼地關上文檔,說:「剩下的明天再繼續吧,我先回去整理一下,還有小弟歸來,我們也該正式地聚一聚了,他應該有很多疑問。」

  閻王歸心似箭,自是果斷地起身披上大衣。

  臨走前,他瞧了眼總判自憶起孟坡後就含著幾分澀意的眉間,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該放下了。」

  總判一愣,望著老友瀟灑離去的背影,不由苦笑了下。

  千年前,彼岸花禍,酆都暴動,孟坡托糯米雞送來忘情湯的最終配方。他見染了血的信紙上寫著「情淚為引」便心慌不已。

  小孟終於懂情了?是為誰而懂的?這血又是為何而流?

  直到他親眼目睹孟坡在彼岸的懷裡殞落,又見到彼岸手中那顆被孟坡交付的心,才明白自己多年的蹉跎究竟錯過了什麼。

  他不甘,真的不甘,但又能如何?

  他已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了。

作者有话说:

  
  總判要彎不彎太磨唧,活該搶輸彼岸小屁孩XD(#
  騷浪彼岸放飛自我倒數!XD

  
  【下篇預告】《這個劇本要BE》,預計禮拜一發。


  
by 喵芭渴死姬 / 06.26.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