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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元
作者:麾下弦惊      更新:2019-11-25 18:23      字数:5015
  后方退路已被阻断,敌人连日不断地攻袭使得驻守城池的军队早已死伤大半,城内存活的残兵和妇孺总共不过几百人。

  残破的唐军旗帜下,一个伤痕累累却依旧身形挺拔的年轻将士站在城头,他眺望着城外远处荒野上冲天的火光。

  裸露在外的肌肤不断被冰冷刺骨的狂风夹带的细碎颗粒拍打,那是接连几次突围失败战死沙场的士兵和来不及逃离的流民的尸体被野火焚烧而成的灰烬。

  年轻将士抬头看着狂风吹散夜空中浓重的乌云,裸露而出的冷月洒下清冷的光辉,照亮了整个残破的城楼和他那遍布刀剑砍斫痕迹的铠甲。

  不知何时这个战乱中的国家也能迎来这样一股狂风,将遍布的乌云吹散。

  士兵突然来报,城门外正有一大群流民在不断捶打城门,喊叫着想要进城躲避。

  年轻将士当即皱起了眉头,两军交战前后已有几月,来不及逃走的流民早已曝尸荒野并随着野火化为灰烬,又怎么会在此时此刻出现这样一大群。

  他跨上城楼俯身察看,城门外果然乌泱泱一大群流民,个个满身血污衣衫褴褛,他们倚靠着城门或坐或站,边用力拍打城门边凄厉哭喊。

  “开门呀!快点开门!”

  流民群中一个双腿均已折断只能用躯体匍匐在地的男子用力往后仰着脑袋,不断朝着城楼上的士兵挥手示意。

  他旁边坐了个形容枯槁的妇人,正一边摇晃着怀中用脏布裹着的孩子一边朝着城楼哭喊道:“求求军爷行行好放我们进去,我的孩子快要不行了……”

  “求军爷行行好吧……”

  城下哀嚎一片,见状城头的士兵们抿起嘴纷纷别开了眼。

  流民们哭喊拍打一阵后发现城门纹丝未动,顿时爆发出巨大的怨气,接着惨叫声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求他作甚!那整日只会寻欢作乐岂并不管我们死活的皇帝佬儿手下能出什么好兵,说不定这会儿又到里头吃香喝辣去了!”

  闻言流民们哭喊得越发凄惨,另一个洪亮的声音接着响起:“反正今日横竖都是个死,不如大伙儿一起合力撞开这道城门,只要进了这道门大伙儿就都能有热饭吃有暖床睡了!”

  长期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流民们听到热饭软床都不禁开始吞咽口水,惨叫哭喊声渐渐转化成切切私语。

  洪亮的声音接着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们死了有什么紧要,再不济那也是享受过半世的安定繁华,大伙儿看看眼前的孩子们吧,他们在逃亡中出生,在战乱里成长,颠沛流离至今未曾吃过一顿饱饭,更或许下一刻就要丧命,何其无辜啊……”

  流民们低下头看着靠在自己脚边因饥饿而全身无力骨瘦如柴腹大如鼓的孩子,都不禁落下了眼泪。

  他们沉默了半晌,接着便下定决心般纷纷站起,集合成一股力量开始撞击城门。

  城楼上的士兵见状纷纷将手中的弓箭对准流民预备进行绞杀,却被年轻将士抬手制止。

  “头儿,若仍由流民们这样撞击,最迟两个时辰城门便会被撞破啊。”

  年轻将士紧盯着流民群,缓缓开口道:“长期饥寒交迫的流民能有多少力气,等他们累了自然会停下。”

  果然,半个时辰后,流民们因力竭而停止了撞击,横七竖八坐卧躺倒在城门两侧,城楼上的士兵们见状顿时舒口气。

  哪想一刻钟后,流民们又纷纷站起继续撞击,即使面对激射而来贴着自己头脸擦过直直插在脚边土地中的箭矢也无动于衷。

  看着视死如归的流民年轻将士不禁苍凉苦笑,“罢了,开城门吧。”

  闻言,一个士兵突然流下眼泪。

  “哭什么,男儿流血不流泪。”年轻将士轻声呵斥,接着便解下腰带将有些失去知觉的手与手中的剑紧紧绑缚在一处,士兵们见状纷纷低头揉干模糊的双眼然后效仿。

  破损的城门终于在吱呀声中裂开了一道缝。

  流民群顿时爆发出欢呼,继而争先恐后地朝裂缝中挤。

  大部分士兵们组成了肉盾用力抵挡在城门后,防止打开的缝隙被流民们的冲击撕裂得更加开阔。

  年轻将士则带了几个士兵执着剑站在缝隙最中央,审视着不断从裂缝中涌入的流民,继而催动手剑将其中部分挑死。

  饥寒交迫已久的流民怎会有力气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分明是企图随着流民蒙混而入的敌方细作。

  被绞杀的细作横尸遍地鲜血直流,不明就里的流民群见状受到刺激当即开始暴乱,城门后的士兵们终是抵挡不住,缝隙被惨叫着的流民撕裂出大口。

  哭喊惨叫中摔倒在地的残弱者被前扑后拥的人群踩踏着顷刻间便丧了性命,继而化成一滩肉泥。

  靠墙处一个妇人因脚步不稳立即被撞到在地,怀抱中的孩子也因此被狠狠磕伤到,开始哇哇大哭。

  眼见母子二人即将丧命,年轻将士躬身向前一把将之拉起,而后护在怀中轻声安抚道:“别怕,就快安全了。”

  他带着母子二人逆流穿行,剑花在血雨中朵朵绽放,于手腕翻转间将奸细逐个绞杀。

  “如传闻那般,你可真是棘手。”

  听到耳边突然响起低沉的男音,年轻将士心下一凛,当即将怀中的妇人一把抛出,然而终究慢了一步,一把锋利匕首穿透了早已破碎不堪的铠甲深深插入他的胸口,扎进他滚烫的心脏。

  尖锐的刺痛成为最后一根稻草,交织着年轻将士体内积存已久的伤痛和疲倦不断冲撞叫嚣,终于迫使他将双膝重重跪了下去。

  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妇人捏起怀中哇哇大哭的孩子撕咬着几口吞入肚腹,接着瘦小嶙峋的身躯在几声骨节脆响后逐渐高大,他那双褐色的双眼在黑夜中熠熠闪烁……

  昏暗帷帐中,乐师突然转醒。

  他已经许久未曾梦见过那次战役了,利刃贯穿胸口所带来的冰冷感仍残留在体内,连血管中流淌的血液都结上了冰渣。

  他难受的想要弓起身体,却牵动因长时间结成死结而早已发麻的手臂,不禁张嘴发出一声呻吟。

  这如同情人般亲昵实则却是绝望中的痛苦挣扎的纠缠自几百年前他发现自己突然失去意识的情况逐渐频繁时便开始了。

  因他不时的突然昏迷,鼓师缺少了有力阻挠继而能更加疯狂顺利地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为此,继安史之乱后大唐又爆发了数次战乱。

  即使战乱最终均以平息结尾,但对早已伤及根基的大唐而言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创,王朝的统治越加风雨飘摇。

  于是他在绝望中凭着凛冽意志和极度渴求化自身为束缚,张开双臂将鼓师紧紧环抱,企图在失去意识时以此来限制其作恶。

  即使经受再狠烈的毒打与折磨,他也不曾动摇意志,生生将束缚时间从最初几刻磨砺至只有通过意识才能解开。

  两人视线相接,鼓师的气息突然紊乱,说道:“快放开。”

  乐师侧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即使隔着衣物此刻也能清晰感受到那胸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般不断冲击着胸壁。

  鼓师将手横插入两人中间然后死死按住不断起伏的胸口,因太过用力以至于指节上的细微血管也虬结毕现。

  他褐色双眼在极度痛苦中逐渐泛起暗红色光芒,接着便猛地俯下身伸出艳红的舌头如同吮舔蜜糖般不断在乐师脖颈间用力吮舔,说道:“再不放开,就拿你来果腹……”

  乐师一惊,这是魔罗即将嗜血的征兆。

  那是黑暗之气在魔罗体内不断冲撞叫嚣着寻找出口的结果,只有不断地杀戮和沐浴饮用鲜血才能逐渐使其平息,几百年间的相处使得他对此并不陌生。

  这种征兆出现,初时鼓师只会用无止境地杀戮和沐浴饮用鲜血来使其平息,却因此造成复仇大计的严重受阻,于是之后便开始尝试通过间断饮用鲜血来进行长期克制。

  见识过魔罗嗜血时宛如人间地狱的场景的乐师即使从未亲眼见过鼓师如何克制的经过,但也知道那一定是个漫长且痛苦的过程,而自那以后鼓师再未大肆杀戮过,到得如今连嗜血征兆也极少出现。

  即使隔着家国大义,那来自于强者间的惺惺相惜也使乐师从心底深处产生动容,哪怕他只承认了一刻。

  只是嗜血征兆究竟又为何出现?难道会与他那胸口处的异变有关?

  他来不及细察那究竟是何种异变,立即抿唇忍痛将因长久用力成结而早已僵硬如石的手臂快速解开。

  鼓师翻身下床猛扑到桌边抓起茶壶仰头便往口中倾倒,因温度低下和过长时间放置壶内的鲜血早已凝结成块,一滴也未流出。

  他饥渴难耐喉头有如火烧,怒吼着一把将茶壶按到桌上,茶壶合着其内凝结的血块咔嚓一声登时四分五裂。

  碎裂的血块不断被抓起塞进饥渴的口中,狼吞虎咽的咀嚼吞咽声中浓重的血腥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乐师细嗅,从中嗅出一股羊所独有的腥膻之气。

  是羊血?

  “唔……额……”

  鼓师身体颤了颤,接着张嘴一股脑便将刚吞下肚的血块全部吐了出来。

  长久未能得到鲜血的滋养,他胸口处的疼痛似乎更加剧烈,他跌跌撞撞着走向前一把将窗户撞开。

  本该处于宵禁的长安城此刻大街小巷内正人来人往欢声鼎沸。

  他如饿狼搜寻猎物般潜伏在窗后用贪婪嗜血的双眼不断在往来人群中逡巡,乐师慌张挣扎着欲扑向他。

  大街上一声竹筒爆裂声和人的惨叫声过后,鼓师顿时嗅到了空气中血肉的芬芳,立即双臂一撑便从窗户中跃了出去。

  扑了个空的乐师看着鼓师弓身跃进了前方的偏僻巷尾,他将身躯隐藏在巷尾暗处将一双手闪电般伸出掐住两个行人的脖颈,接着一同隐入暗处。

  幽深偏僻的昏暗巷尾中,几声凄厉惨叫后便只剩下血肉被不断撕裂骨头被不断磨碎的野兽进食声。

  乐师甫一进巷,两颗因被吸干血液和脑髓而空瘪缩小的头颅便滚落到他脚边,那深深凹陷的面部上惊恐疼痛的表情甚至依旧鲜活。

  他越往里走脚底踩到的残渣碎屑越多,巷子最深处鼓师正将半根手臂不断塞进口,他脚边已经堆叠起了森森白骨。

  骨头碎裂吮吸声中,因得到满足鼓师的血色双瞳正逐渐变淡,他见乐师追来,立即扔掉手中残余的几根手指,背过身从怀中抽出手巾擦拭嘴角双手以及溅在袖口上的一滴鲜血。

  许久未见的修罗场景突然再现于人间,乐师既震惊又恼怒。

  他抬手掩住口鼻,轻飘飘的讽刺话语从紧咬的齿缝间挤出:“蛮夷就是蛮夷,生性残忍茹毛饮血的未开化之风。”

  染血的手巾飘落在白骨上。

  鼓师纵身跃至乐师面前,轻笑着伸手一把捏住他纤细的脖颈,如同逗弄小动物般用锋利的指甲轻轻刮蹭,说道:“中原倒是满口仁义道德的礼仪之邦,却能转身就背信弃义于眨眼间将一个国家吞噬,相比于未开化的蛮夷可忍得多。”

  寒风吹过,卷起二人间的沉默。

  脖颈间的嫩肉很快便被锋利的指甲拉出几条细长血丝,鼓师收回手,冷冷说道:“今天是中原的上元佳节,你这个东道主就带我这个蛮夷去好好开开眼界吧,看看这掠夺而来的江山是如何的锦绣。”

  抚摸着脖颈上几条痛痒的血丝,乐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

  中央大街上各色商铺林立,美食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

  行走在街道中的大人儿童均手提一盏花灯,熙熙攘攘间便组成一条盘伏在地的明亮巨龙。

  二人从巷尾走出后便随着人流拐过街角汇集入了这明亮巨龙中,一并蜿蜒着往前游动。

  人头攒动的前方夜空中几朵仙岛由一根几百尺长的粗实木棒支撑着缓缓升起,仙岛四周挂满花灯,鸟兽虫鱼等各式形状一应俱全,几个总角娃娃顺着木棒爬上仙岛,不断在内翻腾嬉戏。

  一家食肆于门口处支了口大锅,锅内用碎茶和作料熬煮出的深褐色茶水正在锅底柴火加热中不断翻滚。

  “茶水香又甜嘞,来一碗解渴润燥咯!”

  食肆中的伙计一边敞着嗓子吆喝一边用大勺不断将锅内茶水舀起又倒入,浓烈的气味便随着寒风散入大街,萦绕在腹中饥渴人的鼻尖。

  伙计见乐师二人路过,顿时双眼发亮满脸堆笑着小跑上前殷勤说道:“这会子前边集市因表演绳伎和钵头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小店二楼窗户正开视野开阔,二位不如上去歇歇脚,即能喝茶饮食驱寒又能轻松观看。”

  他见二人似无触动,如亮出压轴法宝般压低声继续说道:“前些时日小的老板费了大周折请了慈恩寺中的高僧今日前来表演,稍些时刻便会在二楼开场,这会子人少,二位可趁此机会挑个好位置呢。”

  鼓师挑眉问道:“表演什么?”

  见人终于回话,伙计顿时满脸骄傲说道:“可不得了,是最叫座的那场佛战魔罗,精彩得连公主抛下生病的舅姑也要去观看哟。”

  “佛战魔罗……那是得好好欣赏。”

  “好嘞!您二位楼上请!”

  看着鼓师脸上的微笑,乐师心里咯噔一声。

  二楼靠窗处并不如伙计所说那般视野开阔,但透过窗户确能看见前方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的集市口及中央正在表演的绳伎和钵头。

  一根绳索穿过两侧房檐下横斜的花灯高悬在半空中,穿着短打的伎者站在绳上一会儿翻滚跳跃一会儿劈叉倒立。

  无论何种高难度的表演伎者最终均能稳稳停在绳上而未出现坠落伤亡,看得底下的围观群众是既心惊胆战又赞叹连连。

  旁边表演钵头的武者见众人目光均被绳伎吸引去,愤懑不甘中发出一声大吼,接着便抡起手中棍棒同场中由伎者披着虎皮所扮演的老虎一同使尽浑身解数展开恶斗,登时又将群众目光吸引了回来。

  二人落座后不久,伙计便将茶水并着一碟毕罗和几碟样式精巧的果子送了过来,说道:“您二位请尝,这是小店内的特色毕罗,独此一家。”

  说着伙计便嬉笑着伸出手,乐师立即拿出通宝置于其上,伙计这才眉笑眼开:“您二位有需要只管吩咐。”

  褐色的茶水因刚从锅中舀出正冒着袅袅热气,鼓师端起啜饮一口立即皱着眉头弃置到一旁。

  煮茶所用的茶叶粗劣且与作料配比失衡致使煮出的茶水十分辛辣,让人难以下咽,他转头却见乐师正喝得津津有味。

  “这种粗劣之物自然入不得锦衣玉食的贵族之口,但对于驻守边关的士兵及底层劳作者来说却是解渴生津驱寒保暖的好物。”乐师边说边把玩盛放茶水用黄土烧制的粗糙茶杯,神情哀伤落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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