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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第一枝(完)
作者:三赛打麦      更新:2020-10-31 23:05      字数:2571
  “你说我总穿同一样衣裳,喝同一种茶,熏同一味香,”昭麟转过身来,“是对的。

  “我向来不喜有二,不仅以上种种,更只看同一处风景,牵同一双手,爱同一个人。”

  她的眼神仿佛有温度,额角的桃花仿佛随风飘动。

  碧落展开手指,露出被握得滚烫的玉蝉,“这是我的东西,对吗?”

  “十五年前你母亲带你逃至妁国,后来她离开时,留下了唯一的信物,正是这只刻有你名字的青玉蝉。

  “彼时,我母皇仍在世,我还是长公主,年纪比你长三岁。那日,我出宫去踏秋野猎,在城郊枫木林遇到了你母亲,她正抱着你,努力用浸了溪水的衣服给你降温。”

  昭麟走近了一步,眼神微变,似乎陷入了残忍的回忆中,“那时候,你全身通红,大片大片的粉色铺开在脸上、胸前,高热不止,呼吸急促,她一遍遍用凉水为你擦拭身体,呼唤你的名字。我不禁勒马走近,想看看能否帮上忙。

  “我见她衣着长相,猜到与东骊有关,但她似乎不会我们的语言,而我那时候也没有刻意学过东骊的语言,只能勉强听懂一些,知道她很着急,在向我求助,要救你。

  “我吩咐随从调一辆马车来接她,先带着你骑马回宫中,抱着浑身滚烫的你时,我才看清那一片片粉红,竟是一朵朵桃花的形状。你浑身开满了桃花,虚弱地仿佛即将耗尽生命。

  “快马加鞭赶回,医师也觉得束手无策,幸而一位南狭来的药师精通此道,断定你是血蛊发作,体内血蛊得不到滋养大量死亡,这里没有蛊种,只能以鲜血调和凌霜草涂抹全身,且必须是同一个人的血,为此,我们还临时处斩了一个死囚。依法救下你后,你母亲也赶回了宫中,这才和懂东骊语的内侍说明了原委,原来你们是东骊一个特殊的家族,子嗣极少,寿命很短,是东骊国主养在笼中的‘药’,以身饲蛊,只等国主遭难时,便取心中血治疗,换言之,你们的血是无价之宝,只是要维持血蛊的生存,就得不断用新的蛊虫来补充,而那些蛊虫也都是养在活人血中的。

  “所谓侍花……”昭麟停顿了一下,“你自然明白,那独一无二之花,所指为何物。”

  “斜月三星,炽热熔岩,”碧落轻声道,“是‘心’。”

  “说到底,东骊国主要的,就是一颗心罢了。你母亲决定带你离开,终止这血腥的循环。我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艰险才带你逃到了妁国,但那一刻,当她看到我们用和以往同样残忍的方法救了你,她忽然意识到,你们要活着,就得有人去死。要想找到解除血蛊的方法,唯有寻得传闻中的《盛花宝录》。她没有等到你醒来便离开了,只留下这个刻有你名字的青玉蝉,算是留个念想。

  “你苏醒后,惶然不知身在何处,我们没有隐瞒你的身份,简要和你解释了一遍,你默然不语,第一次知道自己在东骊所用的药丸原来是用活人养成的蛊虫,不住地干呕。从那之后你便留在了宫中,你我年纪相仿,于是日夜相伴。你身份特殊,母皇白日不准你出流云阁,你在妁国待了一年,浑然不知宫外是何模样,未见过妁国大好河山。你我做过最多的事,便是坐在栏杆上,遥望宫外的天空。说来也奇,将近一年,血蛊都未发作。”

  昭麟停顿了一下,“你知道,那一年你对我说过的话里,哪一句令我印象最深刻?”

  碧落摇头。

  “你说,若是血蛊再发作,便直接杀了你。”昭麟加重了语气,“绝对,不要救你。”

  “你……”碧落想问,又觉得多余。

  昭麟却释然地笑了笑,“事实上,我照做了。

  “我确实打算杀了你。

  “但是,母皇不允许。你母亲离开一年杳无音讯,你即是世上仅存的血蛊饲主,没有找到宝录之前,你必须活着。”

  昭麟抚摸着额上的红痕。

  “所以我对她说,既然血蛊饲主不可缺少,那我来当。

  “我喝了你的血,”她忽然失笑,“我可能是疯了。但我体质与血蛊不合,终是没能成功,只有死去的蛊虫盘桓额角,成了半朵遮不去的桃花。

  “我知道母皇真正的想法,她也和东骊国主一样,想留你做药。而我不顾一切,只想让你自由。所以我给你下了毒,看着你在我怀中失去呼吸,然后让前来寻找你们的比吕子发现你的尸体,带你回到东骊。因为你曾说过,希望能葬在东风吹来的地方。不过,我私心留下了玉蝉。

  “但我忘记了,血蛊本身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你没有死,只是失去了记忆。兜兜转转,我又把你送回了最初的牢笼中。”昭麟苦笑一声,“着实可悲。”

  “而我对此,竟一无所知。”碧落回想起自己在东骊的生活,“我始终无子嗣,东骊也未寻得体质合适之人,原以为一生就会这样结束,谁知忽然传来消息说《盛花宝录》被妁国寻得,藏在宫中。为保血蛊不会失传,国主果然派我前来……这便是你放出消息的目的吧。”

  “十五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母皇重病后,我更加孤立无助。”昭麟望着她,“每当心力交瘁时,我便会想,倘若当初没有送你离开,是不是一切又会不同。每次走进景春园,我都会想起那个春夜,我们在树下饮酒欢笑,吟出‘贪留桃花无边景,只恨须臾已深春’。也是那次,我问你为何尤其喜欢桃花,你说只因是‘东风第一枝’。

  “有一年,春寒尤为漫长,结束时几乎入夏,桃花一支未开,也正是那年,母皇仙逝。我一个人在树下偷闲醉了一场,几次抱着你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快要将我逼疯一般。清醒之后,我便打定主意要寻宝录回来,无论是为了见你也好,救你也好,总要有一样满足。

  “可当我真的再见到你,安排好的计划便乱了。”昭麟顿了一下,“不,是我心乱了。

  “你看上去很好,比我想象中要好。不用背负过去,什么也不记得,而我却满心算计。”

  “可是你再怎么算计,也无法料到,即便忘记了过去,我还是无法对你下手。”碧落自嘲道,“桃花春中,没有蛊。若非你指出宝录所在,我也绝无法问出。只可惜我已经将书稿交给了比吕子,用不了多久,又会有新的血蛊出现。”

  昭麟没有看她,“不会了。”

  碧落一愣,“什么……?”

  “《盛花宝录》永远不会再现世。”

  “你怎么会……难道是,比吕子?”

  “若非他从中调合,东骊国主也没有这么容易遣你前来。”

  “那……宝录上可有记载,如何解蛊?”

  “有。”

  “何解?”

  “一命换一命。”昭麟缓缓道,“血亲之心,可尽引蛊虫离体。”

  碧落沉默了半晌,“终是要害人性命。”

  昭麟望着她,“你,想不想解?”

  碧落失笑,“我何来血亲?”

  昭麟没有回答,“只需告诉我,想或不想。”

  “不想。”

  她回答干脆,昭麟倒也料到了,“那便不解了吧。”

  良久,昭麟问:“还要葬在东风来处吗?”

  碧落摇摇头,将玉蝉放在她手心。

  “桃花盛开处,我便是东风。”

  昭麟反握住她的手。

  这样就好。

  不知何年何月,景春园里多了一株桃花树,看上去与旁的树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树旁立了一块无字碑。

  那之后,昭麟在时,每每入园,只在这间驻足。

  再未走进园中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