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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楔子
作者:白夜如昨      更新:2019-09-14 00:24      字数:5133
  惊蛰刚过,春寒未消,前一年的积雪还未消融,鹤雪城中已经有不少商贩来往,即便是现今还处于冰封冻季,作为珖国首府的鹤雪城也已有了春天的迹象。

  这一天国军宣文帝比平日早起半个时辰,更衣也比平日快一些。合上衣襟,仆从江成诀已经拿来了挂在外间烘热的貂裘展开侍候着宣文帝穿上,宣文帝随口问道:“绮碎到了吗?”

  “昨夜已经回到侯府,夜里差人来过,现在人已经在斐然阁候着了。”

  “走吧。”宣文帝整理好衣衫,想着御用书斋斐然阁走去。

  距离斐然阁还有一段距离,宣文帝远远就看到逍遥侯韩绮碎,滴水成冰的时节他却伫立在阁外,时间尚早,遥遥星斗满布天际,韩绮碎身边仅有一个侍从在一旁为他张灯,他仅披着一件披风望天而立。

  宣文帝恍然间想起很久之间,彼时韩绮碎还是个少年,往往贪睡不愿早起,每次都要耍无赖非要将早朝之后的会面时间生生拖延到晌午才肯罢休。当时每次进宫,他总会带着那个丑丑胖胖的小丫鬟陪着他,对方只要看到他心不在焉就会一直逗他讲话,有时明显看到韩绮碎被说到吃瘪一脸不快,小丫鬟还伸过脸,撅着嘴巴做鬼脸,那时候韩绮碎只能笑着轻拍她的脸,没有一丝忧愁。

  “也有七年了吧……”宣文帝停下脚步自语。

  “到今年清明过后,就整七年了。”一旁的江成诀低声回应。

  “都是痴儿。”宣文帝言罢,又迈步向前。

  “臣参见君上。”距离30丈开外,韩绮碎察觉来者,见到许久不见的君王正欲行叩礼,被宣文帝托起双臂阻止了。

  “爱卿许久未见,就不要在冰阶上行礼了,先进入吧。”宣文帝说罢先行进入斐然阁,韩绮碎随后跟上,江成诀安排好内外的守卫,到最里间的暖阁为两人备好带来的热茶与点心后退了出去。

  宣文帝注视着坐在下首的韩绮碎,依旧是俊朗无双、眉如远山、眸若晨星的样子,真要说与七年前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更加沉稳,只不过这种沉稳总是带着隐隐的落寞。人总要长大,不过偶尔宣文帝还是会思索:这种淬炼般的成长,对韩绮碎而言……究竟是好是坏?曾经年少轻狂、仗剑江湖的少年蜕变成了现如今的雪国三奇之一、珖国第一剑客,但在这一系列的战绩之后,宣文帝反而希望……他不曾经历那些让他浴火的伤痛。

  “君上……”韩绮碎出声打断了宣文帝的思绪,宣文帝微微一顿,已然调整好了情绪。

  “往年你都要在落玉山为亡妻守灵到清明之后才回来,但是今年有件事让孤不得不招你回来。”

  “是与玖国的边界之事?还是与璟国的粮食供给链出了问题?”韩绮碎问道,珖国接壤的邻国西有玖国,南有璟国,除了本国事物,多数都是关乎这两国的外交事务。自己在冬至之前离开鹤雪城,在此之前手中的政务都与此相关,初始猜测也是与此相关。

  “玖国自去年你教训过他们先锋大将之后一直很安分,璟国的贸易链也无问题。孤急招你回朝,是为了另一桩事。”宣文帝托起茶盏,吹吹白气,抿了一口暖身茶。

  “另一桩事?”

  “叶倾欢呈请文牒出关,欲外出采风著书。”宣文帝请轻声回答,却在韩绮碎心中掀起惊涛拍浪。

  “臣……不知此事……他未向我提起……”韩绮碎有些茫然的回答,宣文帝观察着他的反应,确信他确实不知情。

  本来一个书生为了著书出国巡游并不是什么大事,更不需要一国之主兴师动众向臣子问询,但是叶倾欢的身份太过特殊。作为“雪国三奇”之一,他所擅长的是奇巧的偃术,虽然不是朝廷中人,但是因为和韩绮碎私交深厚,也因这份交情而作为民间的势力参与了不少国内的工程建设,不过这重身份只是作为掩饰存在,他的另一重身份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烟雨漫行录》是笔名为烟雨客的人所著的一本游记小说,记载了主人公司烟雨于各国的游历经历,书中包含各国人文风情、美食美景、当地的传说和佳话,但是当这部书出到第三卷的时候却开始记载不少秘辛,一开始是名门望族相关,第四卷内容更是牵涉到玖国一桩早年的悬案,虽然书中未提及涉事者本名但是还是让不少玖国权贵忌惮非常,如果当时不是自己和韩绮碎力保他,还不知道叶倾欢现在是否还能活在世上。

  这件事之后,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也为了使他引以为戒,宣文帝禁足了叶倾欢的行动,下令其三年不得出鹤雪城,五年不得出珖国,而叶倾欢竟然也真的安安生生的在城内呆足了七年,在宣文帝都要怀疑这个妖孽是不是真的转了性,准备呆在鹤雪城安心长蘑菇,却突然接到他要申请外出采风的消息。

  “现在你也该知道,既然当年是你同他一同外出,这几年你也越发持重了,就有你陪他再走上一遭吧。”宣文帝说道,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让韩绮碎看好叶倾欢,别让他四处树敌到处惹事。

  韩绮碎微垂着眼,宣文帝知道这件事难免会让他回忆起多年前的种种过往,但作为自己最信任的人,同时也是“雪国三奇”之一,没人比他更适合这趟旅程。

  “臣……领命。”韩绮碎言罢起身告退,宣文帝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他一口未动的暖身茶,也起身准备上朝。

  韩绮碎出了宫,一刻未停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前往叶倾欢家的方向。

  叶倾欢的宅子在城中一角,是个前院很大却只有四五间屋子的院子,韩绮碎快到时天已经微微亮起,韩绮碎远远看到从城外方向过来一辆马车,车停在叶倾欢府邸门口吗,从上面下来一位一身玄衣头戴玄色纱笠的男子,韩绮碎那是与自己、叶倾欢并称“雪国三奇”的易容师——无相生任凉薄。

  多年前两个人因为一些事情闹得不愉快,多年来除了年节由下人互赠礼物之外一直未曾见面,没想到今日竟然不约而同的前来,看来对方也是的值了叶倾欢准备外出的动向,为此前来。

  韩绮碎正欲开口叫住对方一同进入,却见任凉薄冲车驾里伸出手,这倒让韩绮碎微微诧异,需知任凉薄此人人如其名,为人性情凉薄,不爱过问世事,更不会凡尘俗礼所累,但是他竟然会因为地上结霜而忧心车中人,甚至伸出手引领对方。

  韩绮碎凭借百步穿杨的目力看到车内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手臂如上好的白玉一般清冷无暇,指尖如同削尖的葱白,轻盈的手掌落在任凉薄伸出的手上借力下车。那是一个身量纤长,一身月白色长袍的女子,披着厚厚的披肩,一步落在地上,足尖回旋宛如生莲一般,一个错步已经立于任凉薄身边,两个人耳鬓厮磨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后一同进入叶府。

  韩绮碎越发好奇,下马智慧走向叶倾欢家门口,轻叩门扉,不一会儿门就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韩绮碎微微一怔,望着面前三年未见的……那个故人。

  “侯爷。”门打开大半,对面的人冷着一张脸,这就是自己亡妻的弟弟——穆班如。相识多年,即便是七年前两人为妻子守灵对方也是一张无喜无悲的面孔,不流泪不微笑,在叶倾欢这里学艺三年,他越发俊美,却更加冰冷,就像是个没有心的偶人。

  穆班如用金属制成的右手拉开门,错开身子让韩绮碎进入,似乎没注意到韩绮碎注视自己手臂和双腿的目光,自顾自地往里屋走。

  “手……已经能灵活使用了吗?”韩绮碎问道,当年穆班如初换义肢双腿适应了很长时间,现在手臂看起来已经能熟练使用了,刚才进门的时候就连右手的手指都能施力。

  穆班如停下脚步:“嗯……多谢侯爷关心。”即便说了谢,穆班如也没有回头,说完之后就抬脚继续往里走。

  “其实……你可以直接叫我姐夫……”韩绮碎尝试释出善意的说道。

  “侯爷说笑了。”穆班如肩头微动,韩绮碎甚至猜不出回答这句话的时候穆班如心中是否有微动。

  其实对方这样的抗拒韩绮碎也能理解,当年他姐姐去世之后自己受到极大打击,放下一切避世于落玉山深处整整四年。看雪、伤怀、悟剑,直到三年前回府才得知自己离开后一年,穆班如便跟随叶倾欢学习偃术,之后更是直接搬到这里与叶倾欢同住,作为姐夫……自己实在是失职。

  进入主屋,首座的叶倾欢正在沏茶,韩绮碎不得不承认几年不见叶倾欢那张永远似笑非笑的脸孔依旧是自己平生罕见的君子如玉,虽然当初自己认识他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这张脸……

  叶倾欢看到韩绮碎进来,倒了杯茶懒洋洋的递给穆班如,穆班如无奈的叹口气,将茶杯递给韩绮碎。韩绮碎懒散的坐着,即便是这样懒洋洋的人却讨厌别人侍候,早前穆班如没来之前韩绮碎记得他只请了一位婆婆每日过来煮饭,为了偷懒满屋子走来走去的都是机关和偃甲,现在有穆班如这个弟子可以使唤,虽然懒病还是没药医,不过不会满屋子机械看上去还是舒心一些。

  韩绮碎摘下手套,捧起茶杯暖手,这才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任凉薄,纱笠的阻隔看不见脸,在他身边坐着他带来的女子,在自己目光触及对方的时候她也在审视着自己。

  那是个很美的女子,就韩绮碎这种阅美人无数的皇亲国戚能认定对方在自己所见的美人中可排前三甲,但是很奇怪……这样的美人在韩绮碎低头喝茶的刹那就忘却了对方究竟是什么长相,韩绮碎再次抬起头,仔细端详对方的容貌,确认每一个细节,却仿佛被这张面容构陷。那张脸看上去是一张独立的面容,却总让人感觉像是看到了许多的面容组合在一起。看上去只觉得美丽,但是只要视线稍有错开便又回忆不起那是怎样一张面容。

  “姑娘……”韩绮碎开口想询问,却被叶倾欢抢先:“老任啊,这丫头是谁?”问题来得突兀又直截了当,但熟识他的人也清楚这便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女子并未插口继续饮茶,任凉薄放下茶杯回答叶倾欢的问句。

  “这位是玉琅华,我的弟子。”

  “呦?”

  “咦?”不同的质疑声分别来自叶倾欢和韩绮碎,任凉薄外号无相生,三人同为雪国三奇,韩绮碎以剑术闻名,叶倾欢以偃术驰名,而任凉薄则是以易容术著名。他的弟子……也可能是拥有此等神技的易容师。

  “但是……”韩绮碎一肚子问询刚好出口又被叶倾欢打断:“你什么时候收的弟子?”

  “五年前了,琅华她的心性很适合继承我的衣钵。”任凉薄回答,而被提到的玉琅华只是继续执杯饮茶,仿佛与自己全无关系一样心不在焉。

  “你竟然瞒着我们收徒,还是个女子,也太不够朋友了。”韩绮碎听到叶倾欢言谈之间提到“我们”,知晓是在为自己解围,毕竟自己上次和任凉薄见面争吵到险些动手的程度,此次会面虽然相隔许久还是难免有些尴尬,这几句调笑也将三人拉回到多年前无话不谈的时光。

  “对啊,你们俩一个个都收了弟子,是要向我这个孤家寡人炫耀吗?”韩绮碎话音刚落就听见玉琅华“咣”的一声放下茶杯。

  “侯爷不才是三奇之中唯一一个娶亲的人吗?”韩绮碎望着玉琅华哑口无言,对方说完还冷笑一下,完全无视韩绮碎的身份和现今的场合,就这样以最戳心的方式撕开了那道不能言说的伤口,韩绮碎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自己下马时看到的那具尸体:只能看见一个男子背对着自己抱着她,自己的角度看不见她的脸,仅能看到一只肥嘟嘟的手垂在地上,手腕上……还带着自己多年前赏给她的首饰——一只银镯子,上面雕刻着一只衔梅的云雀。

  韩绮碎摸着自己的右腕,她死后……自己就留下了这只银镯,一直在戴着,仿佛她还在自己身边,她手腕的温热一直都在,哪怕自欺欺人,也好过心如死灰。

  玉琅华望着对面的韩绮碎,本以为对面的人会愤怒、会发狂、会以怒火掩饰脆弱,但是他只是摩挲这手腕上的银镯,痛苦却又略带怀念的笑了笑,玉琅华眉头微皱,感到自己的师尊任凉薄隔着纱笠望着自己,撇撇嘴端起茶杯继续饮茶,而没有拿茶杯的左手则摘下右手腕上的琉璃串一颗颗捻着。

  身为主人的叶倾欢依旧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观察众人,此时眼见韩绮碎没发火,才悠然的问道:“我身为主人还没审你们呢,一个个的不请自来,到底对我这个小小著书之旅有什么企图?”

  “明知故问,烟雨客你自己的坏习惯也还是一如既往。”任凉薄出声调侃。

  “无相生你也不是保持着从不喊我们本名的坏习惯?”叶倾欢反驳道。

  三人中也只有他有这样奇怪的坚持,总以笔名称呼叶倾欢,以侯位称呼韩绮碎,以江湖绰号自称。

  “你们倒是都没变。”韩绮碎看着两位好友,虽时过境迁,有些东西却从未改变。

  “你倒是变了不少。”叶倾欢以手指轻抚下巴,韩绮碎垂下眼,笑容中带着落寞回答:“也该长大了。”

  “哎……”叶倾欢以指轻叩桌面:“你们的来意我明白,我外出采风也确实缺人同行,班如我还想留他在鹤雪城继续磨练技艺,韩绮碎这次你还是继续当保镖吧,至于无相生你……”

  “我来举荐我的弟子,这次外出是玉琅华的出师考核。”

  韩绮碎放下茶杯不认同的望向任凉薄,数年前几个人历经万千艰难险阻,都丢了大半条性命才能回到珖国,现今要再走一遭,虽然依旧有热血豪情,但是此次要带上一位弱女子结伴而行,其危险程度更加无法想象。

  “你究竟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师尊的眼光?”玉琅华忽而开口,声音却是全然复制了韩绮碎的声音,韩绮碎有些无措的望着玉琅华,而她只是微微一笑。

  “你不用担心她的安全,她有专门保护的人。既然身为我的弟子,就要有足够的应变和自保能力。烟雨客,你的意思呢?”任凉薄发话,几个人的目光又焦距到叶倾欢身上,众人等着他的答复,叶倾欢伸手拿起茶壶旁的烟管,烟管的下方垂着一个青鸟烟丝盒,他将鸟喙凑近烟斗处,青鸟低头向内中塞入烟丝,塞完之后叶倾欢从尾羽处抽出一段在青鸟的翅膀处薇薇一划,尾羽随即燃起了火光,点燃烟斗后叶倾欢吹熄了尾羽上的火苗将尾羽插回原处。

  玉琅华饶有兴趣的看着叶倾欢的动作,叶倾欢抽了两口烟管,吐出的烟在空中消散之后,才幽幽的说:“绮碎,这一趟你就和玉姑娘陪我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