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晋向来非常有时间观念，说是中午来接他就不会超过十二点。看到楼下那辆熟悉的车子，顾沉眼睛亮了亮，大步迈过去，车还没停稳就凑到了跟前，拉开车门直接往后座钻。颜晋正坐在后面，侧着头表情有点儿无奈，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挪了个位子给他：“急什么。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说话很明显放满了语速，一边说还会一边不自主地用手比划。顾沉盯着他的嘴唇看，倒是并不吃力地辨认出了他的话，摇了摇头：【吃什么都行。】

  颜晋似乎是早有预料他的回答，让司机直接照着原路开，转头忍不住盯着已经成为了青年的少年看，像是情不自禁地想在他脸上摸一下，又犹犹豫豫地收回了手，只是看着他笑：“觉得你好像长高了一点儿。”

  顾沉看他的唇语已经看得很熟练了，闻言笑出了一边的酒窝，凑过去让他摸了一下脸，【我还在长身体嘛。说不定还会长的。说不定过两年就比你高了。】

  “做梦吧。”颜晋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瞪了他一眼。长得比他高似乎成为了顾沉从少年时代起可念不可求的执念。从十七八岁的一米七到现在的一米八，他始终都未能如愿超过将近一米九的颜晋。

  顾沉其实也就说说，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能长到那么高，现在的身高他已经很满意了。他很自然地身子一歪靠在颜晋身上，兴高采烈地向他比划着最近发生的事情。颜晋也习以为常地半侧着身子听，偶尔会发表一点看法，顺口帮他捏一捏胳膊怕他手酸。前面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想想这两人还是几年如一日的关系好。

  两人中午去的是一个家常菜馆。以前他们常来吃，顾沉一个人就少来了。颜晋点好了菜，把菜单推过来问他还要添什么。顾沉一目十行地扫过他点的菜单，苦着脸把下巴往桌子上一搁：【把胡萝卜和春菜去了吧。】

  “不准挑食。你一天对着电脑打那么久的字还不保护着点儿眼睛。”颜晋残酷地拒绝了他，见他蔫哒哒没有别的意见了才让服务员上菜。等到菜上来了顾沉还是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表示自己不想吃自己不喜欢的食物。颜晋说得冷酷无情，看他这样还是不忍心，夹了两筷子给他，剩下的基本上都进了自己的肚子。顾沉于是开心地扬起脸冲他笑，又邀功一样说自己在家还是有好好吃的。

  “那不一样。” 颜晋正色起来，他知道顾沉在家吃饭是什么德行，不管喜不喜欢都只专注于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草草吃完了事，“你在家可以挑食一点没有关系……你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都和家里人说一声吧。挑食没有什么，我逼着你多吃一点也是觉得营养要均衡一点比较好，但是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吃那么多下去。”

  说了他们也不会管啊。

  顾沉心里其实是有些偏激的。他皱着眉头应了两声示意自己“听见了”，但是完全没有改变的意思。从某些角度讲，他只是习惯了对家人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颜晋知道他的心结，也知道自己无法做出什么改变，毕竟这心结的源头不在于顾沉本身，而在于他顽固的家人。他不愿让顾沉伤心，偶尔劝两句，也从不多说什么，见状只是温厚地笑了笑，伸出右手握住对方的手，顿了顿又换了个十指相扣的姿势，表示自己一直在。

  刚刚垂着眸神色有些黯然的青年转瞬一笑，指尖在他手背上蹭了蹭，自然地松开了手，夹了一块鸡肉给他，弯着眉眼让他快吃。

  颜晋一面吃一面和他说着话。其实顾沉是能看懂唇语的，以前不会只是因为没几个人有耐心放慢语速让他练习。当年是颜晋一边说话一边比划反反复复地向他解释，才让他勉勉强强看懂。到现在也只有颜晋一个人会这样和他说话，有时候还会让顾沉把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感受声带的震动教他说话。顾沉想不出除了颜晋以外还有谁会愿意这样无条件地包容自己。

  “看见你前两天又开了个新坑。没关系吗你一天更新那么多没问题？”颜晋一直都是顾沉的忠心读者，甚至他一开始出名也离不开颜晋财大气粗的砸钱。顾沉还怀疑过自己长期签约的出版社会不会和颜晋有什么瓜葛，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两人谁都懒得提起。

  【没关系的。我有存稿啊。而且反正我平时也没什么事情。】顾沉耸耸肩，漫不经心地把盘子里的姜丝挑掉，颜晋啧了一声，把那盘菜转到自己面前，低头熟练地挑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