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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疮和姜汁
作者:握瑾怀瑜uu      更新:2019-07-31 20:13      字数:2547
  死了的人永远安睡,活着的人依旧活着。时光从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下脚步,越往腊月里走,山溪里的水就越刺骨。

  沈巍日日浆洗衣裳,冻疮自然而然地袭扰而来。原本一双握笔的骨节分明的手,如今十根指头肿的像胡萝卜,皮肤因肿胀被撑得紧绷,边缘隆起黑紫色的瘀血瘢痕,像初夏时节结出的桑椹,不仅仅是手指,手背上也起了一片冻伤的水疱,一碰就疼得钻心。沈巍有时候觉得将双手放在寒风里,冰水里,冻的失去知觉也比在屋子里气温上来十指麻痒刺痛带来火辣辣的触感要好。

  眼瞅着冻疮愈来愈严重,沈巍后来连筷子也握不住了,皮肉紧绷让灵活的指头彻底宣告屈服。赵云澜早就发现了沈巍的异样,可这些日子他们虽是睡在一张炕上,可沈巍永远都是蜷缩在最里侧,只要他一碰,全身就僵硬颤抖,偏生沈巍也不告诉他为什么,他脑子不大灵光,左猜右猜,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多可笑,身体都交缠过的两个人,连最基本的交流都未曾建立。

  晚上,沈巍和赵云澜吃过饭,就坐在一旁摇摇欲坠的椅子上发呆,任思绪飞出牢笼的沟壑,飞回他久别的家。他被囚禁在这座大山里整整三个月了,90个日夜煎熬,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让他不堪重负。父母这个时候会在做什么?沈巍家书香门第,平日里这个时候,父亲会陪母亲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两杯热茶,茶叶在滚热的开水里沉浮,雾气氤氲。他则窝在柔软的沙发里读书,书页带来大自然木料的原始味道,和墨迹的印刷气味混合在一处,满足又柔和。

  可惜,他可能永远都无法再拥有这份柔和了,而留给他的,只有无尽落后和苍白的岁月。

  大概,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这个叫赵云澜的男人,他所谓的丈夫,除了第一夜的粗暴以外,其余时候对他确实称不上差。可那又能如何?赵云澜不过是囚禁他的帮凶,他是个工具,在还有用的时候,自然是不能损耗过多,以免失了最大的用途。像第一夜发生的事,沈巍不敢回想,却更怕在那张炕上的接下来某一夜重蹈覆辙。

  沈巍还在发呆的时候,刚出去的赵云澜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削好的姜片,他小时候也生过冻疮,他娘就按着赤脚医生给的土方子,用姜片给他擦手,坚持一阵子就会消肿。

  赵云澜在角落里拿了个马扎坐在沈巍身前,开口和沈巍说话让他忍不住开始紧张,微微干咳两声,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来:“那个……媳妇儿,俺……俺瞅你手上生了冻疮,这玩意儿俺小时候也得过,俺娘啊就给按拿生姜擦手,可有用了,媳妇儿我给你试试?”

  看着那人磕磕巴巴的傻样,沈巍只得不作声任由赵云澜拉过双手,将姜片贴在肿胀黑紫处缓缓摩擦,姜汁浸入皮肤,星火燎原般带起辛辣和炽热,灼烧着每一寸肌肤,一路烧进指骨里。连空气里都好似弥散开姜汁独特的辛香。沈巍牙根咬的死紧,额角已是见了汗,赵云澜搓揉着他的手以带来暖意,可他的手不知是刚出去吹了寒风还是如何,竟也不比沈巍的手温热多少,冰冰凉凉的,似雪。

  赵云澜也察觉到这点,歉疚地望向沈巍,复而低下头,叹口气,拉住他的手腕,将沈巍冰冷的手心贴在自己温热的脖颈两侧,再用双手捂着。即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突如其来的刺激还是让赵云澜倒吸了一口冷气。沈巍猝不及防,手心染上一阵暖意,大抵是姜汁的分子做无规则运动,运动到了眼睛里,忽然眼眶就有些热,男人有力的脉搏在掌心下规律地跳动,微微鼓起的青筋里奔腾着热血。

  啪嗒。泪珠不自觉地落下,没入唇间,苦涩咸腥,这是那一夜之后,沈巍第一次落泪。眼泪是样神奇又贪婪的玩意儿,它从不会只满足于一滴。等赵云澜抬起头的时候,沈巍已经泪流了满面,睫羽都被打得透湿。他一下子就慌了神,刚姜汁儿那么辣,沈巍都面色不显,怎么……怎么突然就哭了?

  “媳妇儿……媳妇儿对不起,俺……俺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诶诶,你,你别哭啊……”赵云澜又不敢上手给沈巍擦眼泪,沈巍不喜欢他碰他是知道的,刚刚擦手他心里已经打鼓了。两个人的沉默,一个默默流泪,一个干坐着着急,空气都好似凝固一般生涩不畅,沈巍哭完,声音还哑着,兴许是情绪崩溃打开心中缺口,让悲伤逆流成河。

  “赵云澜,我想回家。”沈巍破天荒地第一次向赵云澜提出要求,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这是他该提的吗?有用吗?自取其辱罢了。

  “算了,没事。”还未等赵云澜回应,沈巍便自嘲般低语。赵云澜不知道沈巍心中的弯弯绕绕,这是他媳妇儿,这儿就是他的家。不过,沈巍落泪后的低语还是战胜了他的理智,在赵云澜心中扎下了深根。

  他该何去何从?屋外的寒风咆哮着,不会告诉沈巍答案。

  赤脚医生的方子格外见效,用姜擦了几次手之后,沈巍的冻疮奇迹般地好了,消肿后,只在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些不起眼的瘢痕。

  ————————————

  严冬终于过去,开春后,山里的一切开始复苏,溪水冲破冰封,欢快的奔向下一站,柳条抽出新芽,嫩绿柔软。土壤都蕴含着生机,像体内的种子宣誓有机物的力量。大自然的轮回翻开新的篇章。可那些被拐卖到村子里的可怜人,永无春天,一生对于他们来说,好长。

  村子里上午让人来喊赵云澜沈巍二人去村口,说是有人逃跑被抓回来,全村的人都要到场。等他们到的时候,买主正在拖拉着被抓回来的人,那人也是个男子,全身已经被扒光了,摩擦在布满石砺的地上,形成片片血痕,关节处还有踢打后留下的青紫。

  不着片缕的身子暴露在众人眼中,有垂涎的目光扫过,亦有嫌恶不屑的声音响起,唯独无人愿救赎。沈巍站在赵云澜身前,面色一片惨白,指尖都不自觉地发颤。

  凶恶的主家将人踢翻过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面目狰狞的男人激动的破口大骂:“他妈的贱蹄子,老子给你饭吃给你衣穿,你不给老子乖乖生儿子,跑啊,你跑啊,你能跑到哪儿去,你不是喜欢跑吗?老子让你这辈子路都没法儿走!”

  气急败坏的男人寻来沉重的榔头,生锈的榔头巫沉沉地闪着罪恶的光芒,在男人手里叫嚣。原本任由他踢打的男子看见那榔头,瞪大了惊恐哀痛的双眼,翻身跪起在他脚边,眼泪顺着下颚低落,染血的指尖死死揪住男人衣襟下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我再也不跑了,求求你……”

  “现在知道不跑了?老子告诉你,晚了!”男人残酷地掰开破碎的指尖,叫来几个兄弟按住那人的四肢,扬起榔头对准他因挨饿而细瘦凸起的膝盖骨狠狠敲下————

  榔头触碰上膝盖的那一刻,沈巍突然眼前一黑,眼睑上是带着粗糙的茧子的大手,身后的赵云澜捂住了他的眼睛。将他带入怀中:“别看——”赵云澜宽厚的肩承担着沈巍摇摇欲坠的身躯,低声在他耳边叹息:“听话,转过来,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