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人能走进你的心里，相对的，那些已经进来的，再难忘却。
　　——许辕门
　　 
　　这一夜，让很多人难以入眠。
　　凌晨时分。
　　方奕潼收警。封月瑜的尸体已被送去解剖，现场的证物采集完毕，初步调查终于结束，B区502教室也被密封了起来。何抿山的意思，是不要使学生受到惊吓，所有的调查尽量暗中进行。
　　其实他想要第一时间去找封月瑜的室友们谈话，因为时间越长，遗忘的细节就越多，更何况是她们内心根本就不想记住的事情。
　　但何抿山和局长还有些交情，陵川高中也是陵川市的重点学校，肩负着教育局的厚望。他不能无视这些，肆无忌惮地办案。
　　 
　　差不多同一时间，何抿山往封月瑜家里打了电话，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人接听。何抿山虽不想为了这件事专门跑一趟，又担心不取得主动权就会陷入被动，只好上门去找。
　　八点有一个动员大会需要他出席，所以何抿山提前了两个小时去了封月瑜家里。他敲了门，依旧无人回应，反而是邻居听到声响开了门。
　　顶着泡面头的中年女人拧开门把手，探出半个身子，“你有什么事？”
　　“您好，我是学校的老师，有些事情要找封旗先生谈谈……这里是封先生的家吧？”
　　那女人点点头，“他们两口子前几天好像出门旅游了，行李箱挺大的，可能要去一段时间吧。”
　　“您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这个不太清楚。”
　　何抿山压下心头的烦躁，礼貌地道了谢，递了一张名片：“如果看到封先生回来了，能麻烦您让他尽快给我打电话吗？都是为了孩子的事情，不能耽误。”
　　“那是！好像他们家月瑜今年上高三了吧？这孩子乖巧，成绩也不错，长得白白净净的，就是话不多……”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顿时收了声，伸手接过名片，“放心吧。我会让他给你打电话的。”
　　“谢谢。”
　　何抿山转身走下楼梯，面沉似水。现在他只希望警方没那么快能找到人，哪怕是等事件平息一些后。只要封月瑜是以自杀的定论结案，封家也就掀不起波澜了。
　　八点钟，迎接高考的动员大会准时举行。
　　何抿山站在主席台上，目光扫视了一圈。三百多个学生在操场上立正站好，阳光照在他们蓝白相间的校服上，朝气蓬勃。
　　他满意地笑了，试了试话筒：“同学们，你们的假期，在今天就正式结束了。下一次大家可以放松的日子，就是高考后。步入高三，也就是步入了你们至今的学习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年……”
　　六班的四十一个学生站成两列，二十四个女生正好分住在四个六人寝室里。一直排在封月瑜后面的女生小声问萧灵，“今天月瑜没来？她不舒服吗？”
　　萧灵支吾了两声，“她……嗯。她请假回家了。”
　　裴小陌“啊”了一句，“我也想请假……主任的话最多了，还不知道要在这里晒多久。”
　　萧灵转过身不再理她，下一秒就被柳夏探视的目光吓了一跳，“你看我做什么？”
　　柳夏没回应，只是凑近前面的宋秦说了句什么，萧灵接着看到宋秦点了头，估计是接受了她的说法。
　　也是，万一再有人问起封月瑜去哪了，她们至少要统一回答。
　　温凉正盯着地面上的青草出神，耳边就传来宋秦的声音。“温凉，你看主席台右边，栏杆后面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好像是……那是谁？”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警察。”
　　“警察！”温凉立刻紧张起来，“果然没有这么容易糊弄过去，我们要怎么回答？”
　　“他昨天没有第一时间来问话，一定是主任打过招呼了，我们只要坚定到达教室的时候月瑜已经死了就行，其他细节就说想不起来了。”
　　“可是这样……月瑜会不会怪我们？”
　　“如果你怀疑月瑜不是自杀，那么你就是在怀疑凶手在我们五个人之中。”
　　“也许是外面进来的人杀了她呢？”
　　“假设真有这样一个人，我们被十张桌子围在中间，他首先要翻过桌子，然后在不让月瑜发出任何挣扎的情况下杀了她，因为除了她自己面前的蜡烛倒了，没有任何一支蜡烛移位。最重要的是，全部的过程，包括他进门出门，都要在几乎完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发生。”宋秦低声道，“你想一想，除了鬼魂，人类怎么能做到？”
　　温凉抓住宋秦的手，“那铃铛，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或许……”她忽然收住话头，“主任在看我们，别说话。”
　　何抿山停顿了一下，找回被打断的思路开始继续讲。躲在围栏后的方奕潼默默记下队伍中这几个交头接耳的女生，准备趁午饭时间找她们谈谈。
　　好不容易熬到大会结束，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刺眼的阳光暂时扫清了校园里的阴霾，学生们回到教室开始上课。
　　  
　　第一节课就是许辕门的英语课。他带着印好的试卷来到六班，眼神首先便锁定在第三排，宋秦和温凉的位置上。
　　“一节课做，一节课讲。卷子发下去就可以开始了。”他晃悠到宋秦旁边，“你出来一下。”
　　温凉担心地握住她的衣角，宋秦本人却毫不在意。她跟着许辕门走到门外走廊尽头，视线游离在其他方向。
　　“宋秦，你有去找过我吗？”
　　“没有。”
　　许辕门笑着眯起眼睛，“真的没有？”
　　“没有。”
　　“昨晚的事情——你们说谎了吧？”
　　宋秦终于肯把目光施舍给他一些，“什么？”
　　许辕门逼近了一步，“昨晚，我在窗边看到你了。如果像你们说的那样，一进门就看到封月瑜倒在地上，没有理由推开窗子呼救吧？”
　　他带来的压迫让宋秦不自觉地心跳加快，“我们没有进过教室，许老师，你看错了吧。”
　　“是吗？有可能，毕竟关系到一条人命，说错一个字都可能惹出大麻烦啊。”
　　宋秦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不动声色地找到了破绽，“没错，那个时间还留在一片漆黑的办公室里，真让人怀疑啊。”
　　许辕门脸色不太好看，“真的不是你？”
　　“我说了我没有去找过你。”宋秦不再跟他纠缠，转头往教室走，“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你以为别人就想不到吗？”
　　许辕门愣了一下，心虚般扫视了四周一圈，在掠过另一个拐角处的黑影时后背一凉。
　　那黑影下一秒便不见了，他想去追，可宋秦已经回了班里，他也不能擅离职守太久。
　　虽然只是一瞬间，许辕门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那道锐利的视线，像一支箭矢瞄准了他的心脏。
　　——他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