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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林
作者:握瑾怀瑜uu      更新:2019-07-31 19:42      字数:2878
  裴豫章也是玲珑心思,此处绝非寻常人家居处,这公子又能在千钧一发时刻刀下救人,龙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不知这二位是何方神圣。

  沈巍见裴豫章已醒,率先开了口:

  “裴先生,我二人也不卖关子了,身侧这位是镇国大将军赵云澜,在下睿王”

  裴豫章觉得此刻他应该多晕一会儿的,怎么又和这两尊大佛扯上干系了?即刻起身便要行礼。

  “草民拜见睿王殿下,镇国大将军”谁知本该跪地的身子被一双白皙如玉的手稳稳扶住。

  “裴先生不必多礼,此处是将军府,不知裴先生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何今日那蒙面人直取先生姓名?”

  这话算是问到裴豫章心坎里了。

  “殿下莫要问起草民此事,草民自幼长在荆州,平日里虽说日子清苦了些,可也不曾与人交恶,谁知……唉”

  沈巍闻言和赵云澜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一丝了然,

  “既然如此,我等也不为难裴先生了,不过今日是放榜之日,不知裴先生可有听过那状元郎的治国策?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

  裴豫章原本想要道谢拜别,听闻沈巍念起那篇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治国策后猛地抬起头,什么上下准备礼法,一下全部丢到脑后,他紧紧攥住沈巍的衣袖,双目圆睁,鼻翼翕动着,下唇不住的颤抖着,这是他的治国策!他一笔一划在金銮大殿之上完成的考卷!

  沈巍瞧他神情有异,心下已是一片清明,果真,他那好三哥,连调换科考试卷这等胆大包天的事都做得出来!若非他那日碰巧在山海楼前见过裴豫章的字迹,又未及时拦下派去的杀手,那这个龌蹉罪恶的秘密将永远被埋藏,世人只会称赞新科状元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艳羡他一朝及第封侯拜相。

  冷汗浸湿了裴豫章的里衣,他噗通一声在沈巍面前跪下:

  “殿下明鉴,那《治国策》乃草民的作答,绝非柳泉之作啊!且草民只在考卷上写了《治国策》的上卷,还有下卷未完成,若殿下不信,草民自可现场完成下卷!若有半分隐瞒殿下,天打雷劈!”

  “裴先生莫慌,我上朝之时曾见过那篇策论,前段日子又碰巧找先生你代笔写了封书信,先生的字我记忆深刻,我自然是信先生的”沈巍已做好打算,今夜便是皇家宴请三甲入琼林宴的日子,算算时辰,那假状元柳泉,现在应是高头大马游御街,受百姓敬仰花团锦簇。不过,他也得意不了多久了,今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扶起裴豫章,沈巍负手而立:

  “先生,今夜琼林宴,我会安排你入场,到时,该如何便如何,不用有所顾忌,我大晋,绝不愿失去如先生这般人才!先生先好好休息,时辰到了,我自会让人来唤先生动身。”

  裴豫章只觉得这一天过的极其跌宕起伏,“名落孙山”,遭人追杀,那状元的殊荣竟是自己的。这大抵将来写进回忆录里,比茶楼里讲的画本子还稀奇。

  沈巍和赵云澜在裴豫章拜谢过后便起身离开。为今晚之事谋划准备。

  这一回,将再也无人敢忽视这位睿王!

  临近黄昏之时,三人便启程赴宴。琼林宴设在御花园中,此时正值春日大好时光,御花园里被工人们静心培育的奇花异草便开始争奇斗艳,你打着浑圆的花骨朵衣衫半褪春色含羞,我倾心盛放如烈火般明艳,舒展着每一瓣尽态极妍的色彩。一切又被暮色笼罩,暗紫和蔚蓝织成了一匹流光溢彩的薄纱,轻柔地披在周遭上,束紧了一园的繁华。

  沈巍今日依旧是亲王常服,只不过血玉簪子在赵云澜的建议下换成了束发的金冠。灯火的曦光打在他身侧,锐利而深沉,这朝堂似海,他也终将沉浮其中。

  他将裴豫章安排在暗处,坐定后便开始审视那鸠占鹊巢的柳泉。在场的众官员几乎都是那人在朝堂之上听过《治国策》的,此刻正围着柳泉觥筹交错,有真心欣赏他治国之才的老臣大儒,亦有想要拉拢他进入夺嫡阵营的党派之人。

  呵,众星捧月,好不意气风发!

  诸皇子亲王坐在皇帝下首,沈昱面上看不出波澜,心里却是一阵阵发紧,今日他派去的杀手不仅没有完成任务回来复命,后来去找的时候,人都硬了。其实死一个杀手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是那个真才实学的裴豫章。不过,就是裴豫章不死,也无缘得知真相了。过了今日,柳泉便会被授予官职正是做官,他手里又多将一把趁手的宝刀,替他巧舌如簧,替他颠倒黑白。

  沈巍心中冷笑,三哥啊,你的算盘打得的确是精,可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阴差阳错让我得知真相,我若是藏着掖着,那岂不成了助纣为虐?

  宾客陆续就坐,天也真正染上了漆黑的墨色。因着是庆贺的晚宴,又在这暗香浮动的御花园里设宴,美貌清秀的侍女在一旁服侍。百官们那颗不安躁动的心开始活泛起来。一个个的,举杯祝贺柳泉,漂亮场面话说得沈巍都觉得烦腻。那柳泉却听得格外舒坦,被追捧称赞的感觉极大程度上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今日的许星程像是对晚宴没什么兴致,凑上来几个拍马溜须的官员也被他三言两语打发走了。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谋划,科举那点子事儿,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懒得掺和。他倒想看看,沈昱在他手底下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酒过三巡,高位上的帝王眯着衰老的眼睛,松弛的眼皮儿微微耷拉下来,南边儿进贡的美酒,浸醉了他。直到身边的宦官拿着拂尘小声提醒他:

  “皇上,这琼林宴您得给那三位封官呐!”

  听到身旁宦官的低语,老皇帝这才堪堪坐直了歪斜的身子,将枯瘦的手搁在龙椅扶手之上。费力撑开眼皮,露出一双醉意朦胧的混浊眸子。

  众人虽是酒过三巡,可混迹官场,谁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精?见老皇帝有了动作,纷纷停著落盏,等待那位出声。

  老皇帝对于百官的反应很是满意,看,他的百官一如既往的敬畏他。眼神扫视到坐下的柳泉三人,扯开嘶哑的嗓子道:

  “今日是朕为状元,榜眼,探花三位举办的琼林宴,朕一向赏识有才之人,封状元郎柳泉为翰林院修撰,榜眼王泽和探花章楚阳为翰林院修编。”

  圣旨一出,三人叩首谢恩。沈昱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如今圣旨已下,柳泉入朝为官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正当他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一道清朗的男声透过酒香传了过来,而后彻底颠覆了他养尊处优的一生。

  沈巍觉得时机已到,这翰林院修撰的位置柳泉怕是没坐热便要让位了。

  起身朝上座行礼,道:“父皇,儿臣前些日子上朝时便听杜大学士盛赞柳状元的治国策论,只是儿臣个问题,不知可否向柳状元请教一二?”

  沈昱心头一跳,虚握着酒盏的手渐渐收拢,他这七弟平日里一副书生模样,温温吞吞,从小到大最是容易被忽视,今日,派去了结裴豫章的杀手怕是失了手,现在,沈巍又发难于柳泉,莫不是……

  老皇帝脸色一沉,老七这是要做什么?等柳泉上了任,还愁没有请教的时候,非要在这琼林宴上问?不过,杜仲恺日日在他耳边念叨这状元郎是百年难出一个的奇才,一来二去的,他也有些好奇,不如就随了老七的意思。

  “准了”

  沈巍暗自呼了一口气,其他人都好应付,唯独这个没有亲情的帝王是他最看不透的。

  皇帝都发话了,柳泉自是不可再作壁上观,不过,就算睿王问他任何关于那篇治国策的问题,他早已研习数遍,都可流畅答出。

  柳泉抱拳作揖,可那姿态偏生做得委屈万分,好似沈巍质疑他的学识和这状元之位一般 “睿王殿下尽管开口”

  “柳状元,其实也不是什么难题,便是小王私心觉得这治国策虽好,却好似还有下卷可写,不知柳状元可有同感?”

  这话问得着实古怪了,向来只有人问已写出来的东西,还没有人问一篇尚未出世的作品的。

  一时间,百官窃窃私语,最先坐不住的还是盛赞柳泉的杜仲恺了,这位年过古稀的大儒最是惜才,自然对柳泉也是如此,更何况沈巍这问题分明就是在刁难人,他哪里还能坐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