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七章 終章（上）

  白雪覆蓋，北門外越往山頭，更入深雪，山巔處終年冰凍，唯有年中盛暑那幾天和煦陽光照撫嫩葉竄頭，才有那麼一片翠綠。蛇身拖著兩道人身，滑過入夜水面，銀色的眼在漆黑中四處探望，蛇嘴發出一聲不耐煩的嗤聲。

  天寒地凍之地引他渾身憨頓，胡亂的追尋月光遊過水面，早知道就不要救這兩隻，惹得一身冰冷，這會兒還得幫著他們找那隻小狐狸！

  水面畫出一圈圈漣漪，探出蛇頸，他記得姬發讓姜子牙領孩子至北門外三十哩處驛站，三十哩處…可惡，他這般跟著月光走，可是往北？麻煩死了！

  吐出紅色蛇舌，發出不耐煩焦躁的嘶嘶聲，蛇不是靠味道而活，這會兒仰頸聞不到小狐狸的味道，他再次嘶了兩聲。忽地，一抹白靈光如鹿踩水，輕盈地跳過水面，轉眼間停在他跟前，那雙黑曜石的眼朝他眨了兩下。

  「你…玄暘那小子終究還是歸天了。」

  靈光白鹿並非真身，乃一抹無形的靈氣，聞言只對他眨眨眼，轉身便向一盞領路燈籠，踩水如鏡面，步步領著他走。

  “玄暘留下三命籤。”

  「喔～說了什麼？」

  他的蛇身冰冷，碰著冷水，有蛇鱗護體，那兩人是血肉之軀，在這麼耗在水裡就枉費他白白救他們一遭，蛇尾一收，將那兩抹人影交纏一塊，然蛇尾一卷，也不知姬發是醒著還是順著重力轉身，只見他隨著捲曲的蛇尾，將謝主恩抱在懷裡，珍惜得很。盤蟒瞟了眼眼前靈光白鹿，只見白鹿別眼，回頭孤零零的寂寞的走在前頭。

  “一籤安命辣木方，三百年後天地人領分界。”

  「噗哈哈，還要三百年後才能分界！哎呀呀～這誰安的流年，拖拖沓沓。」

  “誰安的，你會不知道嗎？”

  語調也恁不客氣，擺明的就是拿鳳天羽釘他盤蟒，盤蟒本想露出蛇牙嚇他這隻靈光白鹿，可倒頭來也沒嚇他，罷了，人家以前還是大商紂王，都死過一回的人，嚇他做什。

  「二籤呢？」

  “二籤便是今日來此領你救姬發。”

  「今日？萬一我沒來呢？」

  “不可能。鳳天羽安好的流年裡，你，必定會來的。”

  平淡肯定的語氣刺痛盤蟒每一根神經，他那雙銀眼瞳眨眼間豎直，誰嘴微抿。

  「我來是為了守住虎兒的約定，守護七爺的後代子子孫孫…」

  靈光白鹿腳步煞停，沈默片刻後邁出前蹄，走過月光照映的水面。

  “你自個兒清楚就好。不必和我說。”

  「哼哈哈哈…我自個兒清楚？帝辛，萬一今兒我不來，你真放著他們…戰死？」

  “你會來。我也會來。”

  「屁話。」

  靈光白鹿鹿蹄跨上岸，步步點過冰封的草地，草地如春日融水般嫩芽竄土，凡他走過之處都是一片光輝向榮繁盛之樣。

  “你我都是…錯當無情似有情。”

  白鹿用他的鼻頭指了指不遠處停駐的馬車，車裏申公豹哄不住武庚，不時地傳來他手忙腳亂地哀號聲，現在管不住車裏小的，就見小的那隻短腿伸出車外，朝裡頭還邊哭邊罵，邊罵還邊爬下車，碰了下跌坐在地上奶音奶氣的又朝車上罵兩聲，短腿一撐，站起身後回頭，他那雙圓嘟嘟的狐狸圓眼，在夜裡通行無阻，才掃過這麼一眼就與他四目相交。

  「蛇～～」

  盤蟒一愣，回神才發現靈光白鹿已經不在，再回頭，那個流著鼻涕眼淚的小傢伙張開短短的手臂朝他奔來。他難為情的退步，回頭便將姬發和謝主恩甩上岸，說甩，卻是輕輕放在武庚面前徹底的和他拉出一段距離。

  「還你。還有，不許告訴他們，是我救他們的。」

  小武庚摀住嘴：「不是蛇救的！」

  「不是！不許說就是！」

  「不許說是蛇救的！」

  「哎，你這小子！總之。閉嘴！」

  小武庚困惑地擰眉，見他要走，小手一爪，抓著他的蛇尾。

  「嗯嗯？」

  「放手。」

  「嗯嗯嗯嗯？」

  「你在說什麼！給老子放手！」

  「閉嘴。」

  小武庚說的是他讓他閉嘴，可這會兒聽起來就像是他這隻小狐狸嚷著讓他這隻曾是仙尊的盤蟒閉嘴，不只盤蟒愣了下，剛下車的申公豹都覺得有意思，饒有興致的漂浮在半空吹了兩聲口哨。

  「這小子交給你了盤蟒。」

  他可不想再照顧屁孩，飛上天，盤蟒隨他的身影匆匆一瞥，卻瞥見那抹靈光白鹿停在參天古木之巔睨視他們—

  「可惡！孩子就是麻煩。」

  他才不幫他們顧孩子，盤蟒蛇嘴一叼，叼下拿他身子當溜滑梯的小武庚，蛇尾一轉，在夜裡他也沒個方向，隨意攀上一株大樹俯視腳底那三人。

  「你的孩子你該自己顧。」

  這話他是對著頭頂上那抹靈光白鹿說。白鹿兩眼直盯著腳底人兒，冷情的回他一句。

  “你也是。”

  盤蟒讓堵得語塞，銀色眼瞳印著姬發的身影，蛇身一卷，他假意攀樹而寢不再開口。腳下，小武庚也是乖巧，見兩人渾身濕搭搭，他忙得很，從馬車裡拖了兩床被榻，他個兒小力氣再大，也沒法一次拖兩床，就見他輕輕鬆鬆扛起被榻，卻不見被榻後多了兩抹靈光偷偷地幫他一把。

  「朕朕蓋。」

  小心翼翼地幫姬發蓋上被褥，回頭拉了一床更厚的覆上謝主恩身子，轉身爬上被子，他也跟著鑽入被榻裡，乖巧地躺在謝主恩胸前。

  「爹爹蓋。」

  說完他安心的打了個哈欠，隨著月光，隨著風吹水面的流水聲，緩緩閉眼，入睡。

  ＊＊＊

  三個月後，盛暑之日，白頭山巔冒翠綠枝枒，這幾日還有幾朵小白花竄出頭來。一輛馬車停在翠綠之中，馬車旁還有一棟蓋到一半還沒上門板的屋子，屋子四周沿著幾株大樹圍了一圈小籬笆，小籬笆內有菜有山雞窩，山雞窩旁還有一條源源不絕的水流。

  現在水流邊一大一小忙活著，小的那個光著狐狸屁股，白嫩嫩的小屁股掛著一條白色尾巴，小尾巴淘氣的扭來扭去的，一副火燒屁股的著急樣。

  「朕朕快一點。」

  「好、好。」

  聽見孩子的聲音，和姬發溫柔的回應，謝主恩倒是不怎麼擔心，屋子還沒蓋好，他們三人直到今日都還一塊兒窩在這小馬車裡過日子，這會兒有姬發陪著孩子，他還能多賴床一會兒。翻個身，將臉埋進被榻裡，滿鼻子都是姬發身上的麝香味，莫名的紅了耳根。

  兩人相依離開朝歌，相戀相伴，上個月月圓之夜，他還給他掀了紅蓋頭，但要說圓房，馬車內隔著小武庚，一時也圓不了。兩人至今都還如初戀小情侶般青澀，最親密的還是前日晚上，在草地上貼唇擁吻，交頸相纏，他能感受姬發隔著一層衣布蹭著的炙熱，他也是。

  長腿交纏，也不知誰蹭著誰，熱度上升，在彼此身上留下一串又一串的紅點，情動至此，兩人對望卻是默契而笑，笑著他們得趁著小武庚睡熟了的時候索求彼此，但就差那麼一丁點摸也摸上了，蹭也蹭著那片柔軟，卻讓小武庚一句你們在玩嗎，給嚇得不知所措。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