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無題

  三個月後。

  白雪蓋滿街頭一片銀白，點燈的王叔忙著掛小燈籠，那是他招集各同里小巷的姑嫂爺們做了一盞盞手掌大的小紅燈籠，特意趕在年前掛上街頭。

  「狗仔的娘，你再給我扔一盞上來。」

  「哎。你當心點。還在下雪呢。梯子可滑溜的很。」

  「沒事、沒事。我得趕在今兒掛完整座城，好給父侯添添春年喜氣。」

  朝歌復城，今年秋割豐收，謝主恩大開爐灶發放濟粥，還另外給老百姓們一斛白米，一斛水酒好過春年，這可是首開先例，是以往都沒有過的好處。

  「再扔一盞。」

  才說著，王叔伸手欲接王嫂扔上的小燈籠，誰知腳底一滑，在半空張手拍呀拍的抓不住竿，眼看就要摔下，一抹穿著水藍色綢緞的身影竄出，騰空轉了一圈，金邊水袖一轉順手攙上他肩頭，另一手抓著梯子，這才穩妥穩妥的掛在梯子上。王叔這才想答謝，那人轉身便走，一抹眼時間便拐進巷弄裡不見身影，王叔爬上梯子時才想問問王嫂見沒見那人，就在梯子上頭見著那人朝父侯府上奔去，那人拐個彎後又不見人，沒一會兒巷弄裡便多了一道追在後頭的蒙面身影。蒙面身影拐了兩圈就在原地打轉找剛剛那白衣公子，王叔本來不怎麼好奇，可他爬上爬下的就看著那蒙面人打轉，不好奇也難。

  末了，他到了街尾悅月茶樓前掛燈又瞅著那蒙面人，巷子裡蒙面人正和人說話，半面面罩拉到下巴處，王叔這才將那人的臉面看個清楚。回頭見了蒙面人要走，他趕忙掛好燈籠後奔向巷子口，可到巷子時裏頭已經空無一人。

  冬日，落陽沉得要比夏日快，沒半刻，天色便拉上一層黑紗，王叔扛著梯子這才和老婆子一塊慢步回家，走過糧倉大門正巧與點收的謝主恩碰個正著。

  「父侯，近日您要當心點。」

  「當心？」

  「是啊。今兒掛燈時，我給滑落梯子，有一位水色藍衣人救了我，可那人讓一位長得這般的人追著跑。還有、還有，那藍衣人朝您府邸奔去。哎唷。想著我心頭就發慌。父侯，您可要多派幾個人夜巡日巡，每個時辰都巡一回。」說這般時，他將眉眼往下拉彎，看起來像搞笑藝人。

  謝主恩就當他瞎操心，笑著當作回應，反問他摔著沒，多話兩句家常，倒是王叔離開前又叮嚀一句見他頜首，才安心離去。八王爺也正巧在此時點完米糧，湊了過來。

  「有賊啊？」

  「不知。王叔說有什麼蒙面人追著藍衣人跑。興許是什麼武林高手，江湖恩怨。」

  「啊？那是什麼？哪個舞？又是哪片林園？」

  謝主恩讓八王爺反問一句，反而瞢了一下，他這才想起上古時代好像沒所謂什麼武林號招天下第一，打哈哈地說兩句無關的便轉了話鋒。

  天色已暗，他與八王爺沒再多聊，兩人過了大街，八王爺就讓自家府上小人嚷著大夫人和二夫人為了孩子鬧不開心了，他扶額拍腦的仰頭亂吼一聲後搭上自家轎子回府，離開前還開小車簾求求謝主恩別洩他的底氣。

  「本王爺可是拿你當自家人。你啊，可別洩自家底氣。」

  謝主恩真覺得好笑，這個八王爺怕是到老都這般孩子氣，他淘氣地給了他一聲要答應不答應的嗯，嗯的他氣得牙癢癢的，回頭又讓自家下人催趕，八王爺一個氣不過指著他，將頭鑽出車外，湊近他耳邊。

  「本王爺可沒洩你和二哥的底，你們倆書信傳情，我可都掩著蓋著藏著，連著什麼希望能在春節相會的話，我八王爺可是連夫人們一字也沒提。說好了，咱們一事抵一事，知道嗎？」

  「…知道了。」

  小臉炸紅，他都忘了，傳信小兵是八王爺管著，那些要進宮，要傳出去的信都得經過八王爺的手，自然也就隨他愛看不看，這會兒聽他這般要脅，怕是每一封都看過了。送走吵吵鬧鬧的八王爺，謝主恩背逕而走，沒搭馬車，沒坐官轎，他趁著小雪漫步，貪得片刻幽靜。

  走在邊上見著結霜的泥地，貪玩的多踩了兩下，聽著碎冰的嗑噠聲圖個自娛娛人的快樂。大街上仍是燈火通明，賣酒的酒樓茶館，是越夜越熱鬧，謝主恩漫不經心地走著逛著，偶爾望向茶樓裡看看布偶戲，看看裡頭說書的—

  「…今兒四爺解字就到這兒，感謝各位客官齊聚悅月茶樓…」

  四爺解字？

  探首瞄了兩眼，天底下哪來那麼多四爺解字，再探，就見著茶樓裡竹牌上寫著「箴四爺解字」，呼～還好、還好，不是他想的那位四爺。鬆了口氣，他可真心的不想再遇著那位過分嚴謹的四爺。拐入走回府邸的街口，謝主恩一個不留神，踩著滑冰，滑稽的雙手在半空中揮舞，左滑右滑還帶著轉一個璇也沒能穩住身子，眼見往前傾就要跌個狗吃屎，他閉上眼等著疼痛來襲，也就在閉眼那一瞬，沒見悅月茶樓一抹淡青色身影朝他快走了兩步，伸手—

  撲了一下，卻是直直地撲向一抹溫暖的懷抱，滿鼻子是熟悉的麝香味，謝主恩猛地抬頭。

  「…聖…」

  聖字一開口，那抹淡青色的身影便退了一步，隱身於悅月茶樓門後。眼前一身低調的水藍色綢緞，金袖邊點綴，藏不住一身霸氣的公子，眉眼笑彎的瞅著差點摔個狗吃屎的謝主恩。

  「不是說春節相會？」

  笑彎的嘴角露出白皙的牙齒，姬發微收攏他攙扶的手臂，暗暗抱了他一會兒。謝主恩一怔，白皙的臉頰炸紅，眉眼微瞋，可臉紅耳根紅的模樣看起來像在撒嬌，姬發心頭一動，朝他溫柔細語一句。

  「按著你說的，朕便來了。」

  沒吐一個愛字情字，姬發的真心就是這般惹人動心，謝主恩眉眼隨著他的笑容而動，跟著笑成月彎，片刻喜悅後才反問他一句怎麼沒見著其他侍衛。姬發不以為意的飄出一句他自個兒騎馬奔來的，本以為他在開玩笑，可真回到府上後謝主恩才驚覺，姬發真是一個人前來。

  「遇上歹人怎麼辦？聖上恁是膽大。」

  回府底的路上，一路念，姬發倒也樂得讓他碎語細念，直到入府邸，過了偏廳，姬發這才彎身，薄唇湊耳。

  「朕想你了。想著便不顧一切的翻牆也要來。」

  謝主恩腳步煞停，紅著一張臉，緩緩側臉，琥珀色眼瞳與姬發相望，眼裡情流一瞬心有靈犀，氣氛使然，姬發彎身唇片貼近—

  「朕朕！朕朕南了（來了）！朕朕！」

  小武庚動動他靈巧的小鼻頭，咚咚咚的從長廊那頭便喊著叫著，小短腿咚咚咚的朝他們奔來。姬發與謝主恩無奈又帶著羞怯的眼神對視，姬發最後投降抽離那曖昧的氣氛，大步朝小武庚走去，伸臂一撈，用臉蹭著孩子的小肚皮，蹭得他咯咯狂笑—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