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丁二

  他們沒馬車，克爾塔齊自然也沒給他們備著，待他們翻過山嶺再次回到破廟時那又是另一個夕陽斜下的夜晚。這回，謝主恩跟著姬發的腳步撿枯枝、取火、覓食。

  「謝主恩，你是狐狸，會捉魚嗎？」

  「自然。」

  想他初來這世界時，還和大斑小斑捉了好一陣子魚。

  「臣還會捉鳥，以前常捉著給大斑小斑玩，看那些鳥在嘴裡裝死。」

  姬發一愣，帶點複雜的回一句要是在那時候，他怕也只能在大斑小斑嘴裡裝死，成了他們眼裡的笑話。謝主恩瞟他兩眼。

  「聖上，你這是笑話嗎？臣能笑嗎？」

  他若是笑了，那是大不敬，想著他還是多問姬發兩句，誰讓他老是認真的說出一些聽著曖昧好笑的話，臉上卻又是正經八百，讓人分不出他說的話是在搞笑還是告白，不過至少能分得清的是姬發說的每句話都是出於真心的。

  「笑。想笑就笑。正反朕在你面前就是如此。更何況，朕喜歡你笑。」

  就是這般。想想，這要是讓八王爺來說，他定是眼袋桃花，眉挑嘴俏的撩人，可偏偏姬發就像是如喝水一般自然，真心真意，這反倒讓人，怦然無措。頂著發燙的臉，謝主恩揮去這莫名其妙的怦然，他可沒自戀的認為姬發對自己有什麼粉色情愫。

  伸手接過木棍，說他也試試，站在河畔邊就著夕陽微光，琥珀色眼瞳隨著水下魚游瞟動，而後躑出木棍，木棍直狠狠的刺穿魚身，那是一箭雙魚，得意的謝主恩揚下巴翹屁股的，嘴角上揚驕傲的道。

  「今晚的晚膳，臣請。」

  姬發自他身後奪走木棍，單手轉璇木棍，而後順水流一躑反向一勾，一棍三魚。

  「誰請誰還難說。」

  瞧他得意的，謝主恩來勁了，反手又搶回木棍，再下手也只是多一尾。一來一回的，兩人身上又濕透了大半，兩手拉著用藤蔓纏裹的一串魚，也不知道誰說了什麼，甚至在笑的時候也忘了自個兒在笑什麼，一路上有說有笑的走回破廟。

  入破廟，謝主恩說著幫忙綁架子烘衣裳，可他不會綁，所以姬發綁。他想著幫忙烤魚，可他串了兩尾魚，魚都讓他戳爛了也沒串好，所以，還是姬發串魚。

  「聖上。」

  今兒抓太多尾魚，營火邊為著一圈串魚，這會兒怕烤焦，他忙著翻魚，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嗯。」

  「聖上。你怎麼什麼都會。」

  姬發讓他一誇，臉頰浮上粉色，很是純情。謝主恩撐著臉，他有點百無聊賴，兩手一攤當廢人的感覺，沒發現激發純情害羞的臉色，他專注的低頭用枯枝和藤蔓綁了數個枯枝編造的星星掛在架子上，火光隨風搖動時，一顆顆一抹抹星影便在破廟天頂上晃搖。上一世，他沒什麼錢，也常和阿恆用枯枝麻繩什麼的做這些小東西玩。

  「臣只會編這些沒什麼用的小東西玩。」

  「星星？這讓庚兒看見定會喜歡。」

  三句不離庚兒，姬發比他還念著庚兒，順口說了一句庚兒有得玩，都喜歡。姬發聽了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失笑，笑得開心自在，還說起他也曾用藺草做了一隻蜻蜓給庚兒，謝主恩說他知道這事，說那晚他將蜻蜓拿起來，小武更死活不肯，鬧了整晚，直到讓他抱著蜻蜓才秒睡。姬發反問什麼是秒睡，謝主恩一時答不出來，反換來姬發一句。

  「謝主恩，你懂的事兒真多。朕還真不知道什麼是秒睡呢。」

  那雙崇拜的鳳眼閃動光流，閃的謝主恩心虛，想解釋些什麼，後來還是作罷。算了，聖上開心就好。吃飽喝足，他們倆圍著營火各睡一方，東聊一句，西說一句，倦意而生，謝主恩昏昏欲睡，最後連應聲都懶，發出愛睏的沈沈鼻鼾聲。不一會兒，耳邊傳來衣裳摩擦的聲音，他睜眼，正巧與彎身低頭正為他覆上風衣的姬發眼對眼，鼻對鼻。

  「朕…怕你冷。」

  他們倆近的連說話的噴氣都混在一塊兒，謝主恩琥珀色爭愣的圓眼瞳印著姬發略顯成熟的俊俏臉龐，視線順著他壯碩的肩頭往下望去，半開的衣襟露出他接近完美的緊實身形，莫名的發熱，他趕緊收回心神，反問。

  「聖上不冷嗎？」

  「朕年前餐風露宿慣了，時常都掛著一件單衣睡在營火旁。」

  他溫柔的為他拉好風衣，怕也就是這份貼心溫柔，彎身時不經意碰觸的肌膚，甚暖。在姬發轉身時，突然離去的溫度，謝主恩不自覺地攥著他的手。

  「這…聖上，營火也不會燒整晚。咱們兩將就點，一塊蓋著風衣睡？」

  姬發斂下眼，鳳眼閃過一絲深暗的慾望，他開口本想拒絕，可攥著他的小手冰涼。

  「你手很冰。會冷？」

  罷了。就當他會冷吧。他也許是真的會冷，手腳冰得很，捂著風衣許久還是冰冷。謝主恩點點頭，拉開風衣一角，小手拍拍一旁枯草推。姬發有些猶豫，斂下鳳眼，眼裡有他壓抑的慾望，窩進風衣後他乖巧的僵直身子，盡可能的不碰著謝主恩。然謝主恩就沒他那麼拘謹，暖烘烘的身子跟著窩進風衣後，衣服裡更暖和，原本昏昏欲睡的瞌睡蟲找上，他打了個呵欠，沒一會兒便發出細鼾聲。

  「謝主恩？」

  怕是真的睡了，沒聲了。姬發微微側臉，他將謝主恩仔仔細細的看過一回，自額頭，笑彎的眼尾，俊挺的小鼻頭，還有掛著口水的嘴角。姬發失笑，他抓起袖子為他抹去嘴角口水，才抹著，衣袖便讓謝主恩攥著。

  「冷…別亂動。」

  怕是真的冷，謝主恩將他手胳膊抱在懷裏，雪白色的小腦袋瓜順著他的臂彎窩進他懷裡挪了挪找著一處舒坦的位置枕著，不一會兒壓著的嘴角又流了一片口水。姬發壓根兒沒在意什麼口水不口水，美人在懷，他心臟都快跳出來，低頭看著謝主恩銀白色的腦旋，他輕輕地將下巴靠在上頭，也就這麼輕輕如蝴蝶舞花那般若有似無的輕靠，姬發便覺得心頭讓漲的滿滿的，飽飽的。

  營火熄滅，已是天翻魚肚白之時，謝主恩起身時才發現自己搶了大半的風衣，口水浸濕姬發胸膛，姬發起身時才發現自己手麻了一半去。

  「聖上…沒事吧。」

  「沒事。這還是朕第一回讓人枕的手麻。」

  這話他還是說得認真、正經八百，可說出口後，不知怎地，兩人臉頰霎時炸紅，眉眼間彷彿多了些曖昧情愫。曖昧歸曖昧，沒人說破，他還是隔著一層紙，兩人走出破廟往北走，越往北雲層越厚，過了山嶺後靄靄白雲終究是撐不住飄雪，鵝絨大雪紛紛墜地。他們倆踩著笨重的腳步，走過白色山頭，在那片雪白留下一對對雪白足印，冬日夜晚來得急，可深雪難行，這會兒也沒見著破廟、山穴，姬發心裡有些著急。這可不是爬大樹睡一晚能了事的。這般大雪紛飛，睡在樹上，沒凍死也讓凍的去了半條命。

  「主公！主公！」

  那是一陣急馬狂奔，仰天大吼—

  「這聲音…」

  姬發循聲望去，這聲音他當是再熟悉不過，此刻卻沒急著回應，斂下眼不知在想什麼。

  「聖上，這是丁二大人的聲音。」

  「嗯。」

  又是一聲—

  「主公！」

  「聖上！」

  這會兒又多了司馬昭德的聲音，聽見司馬的聲音，姬發才緩了一口氣，可也就在緩了一口氣後，眼裡活過若有所思的心思。他吸口氣後朝他們大喊。

  「丁二！朕在這兒！」

  他一喊，謝主恩像是想著什麼一樣，眉頭擰卷，而後不自覺地攥著姬發的衣角。

  「聖上。臣這話當是多疑了。可臣還是要說。丁二他…」

  「朕知道。」

  姬發遠望，他望向山巔那兩道奔來的身影—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