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歌復城少了幻術點綴，街道上變得老老實實的，路上不見無歸不見妖，幻術靈光不在，百姓們生活多了點勞碌，如在這秋末冬初霜降凝冰之際，大清早的街道上百姓趁著開市前自鑿門前梯霜，暖熱爐烤地，沿途已不見懸空漂浮燈燭唯有打燈小哥拿著木梯將街道上一盞盞燈燭熄滅，回頭見著來人，趕忙爬落梯，慌忙拱手作揖。

  「侯爺大人。這般早。」

  市井小民分不清侯爺姓侯還是爺，兩個字都喊定沒有錯。

  「楊伯，背還疼嗎？」

  「不疼、不疼，有事兒做都不疼。」

  如今朝歌各司其職，以往幻術能行的事，這會兒都派給百姓分擔，凡當差做事便有俸祿，有俸祿便能買米換糧，楊伯這會兒做的自然心甘情願。多聊兩句，回頭謝主恩便繼續巡視，才拐彎便見著姜子牙在街口拐彎處喝豆漿，朝他招招手，食指勾勾的喚他低頭湊耳過去講悄悄話。

  「過來些、過來些，咱兩說一些別人聽不得的話。」

  謝主恩沒想低頭，他事情多得很，還得趕回府裡照顧那一大一小，賞姜子牙一記冷眼：「我沒想知道什麼聽不得的。你找其他人說去吧。」

  「哎！哎哎！」

  才抓過油條油膩膩的手一把抓攥謝主恩的胳膊，姜子牙沒形象的用舌頭抹去唇上的油花和豆漿沫順帶舔過門牙的蔥花，發出沒品味的嘖一聲後自顧自地開口。

  「就是你有沒有看過一個、這樣、這樣的東西，香香的，上頭還有字。」

  雙手食指在半空中畫著一四方型，姜子牙期盼他了解理解，他腦海中浮出姚夫人給他的那一只香木，可看著姜子牙說的這般隱晦、曖昧、不明不白又想讓他明白的模樣，他就想整整他。

  「長這樣、這樣？香香的？有字？」

  學他比畫，瞟向姜子牙點頭如搗蒜，一副對對對就是它的模樣，他眼尾微彎露出一抹狡黠淘氣的笑意。

  「沒有。」

  「真的沒有！」

  姜子牙一臉毀了完了糟了爬頭捂臉的表情讓他好奇，狐狸眼一轉他低頭從懷裡拿了一個布包的、「長這樣」、「香香的」東西出來，也沒真讓姜子牙瞅見，他就是讓他瞟一眼，然後吊胃口的收起來。

  「應當不是這個。」

  「哎哎哎！就是長這樣！我聞聞！」

  謝主恩不讓聞：「姜大人形象形象，還大人呢。」

  「形象什麼都只是皮相，真相才是最重要。」

  讓他這麼一說，謝主恩差點就讓他說服，可姜子牙這人是這樣的，你越順著他，他越拿翹，到時候還會拐著彎唬你。

  「什麼真相？」

  「你想知道啊？」

  瞅瞅，就是這般。謝主恩想知道，但他不說，順手就將「長這樣、香香的」東西放入懷裡。他細忖，而後邁開腳步往市集裡走去，平平淡淡地道。

  「不知道我也這般過日子，知道了又能如何。」

  這會兒反倒是姜子牙差點讓他說服，可回頭一想，姜子牙似乎是又想到什麼後跳腳，急急忙忙追了上去，雙手插在腰帶上痞樣痞樣的跟在謝主恩身側。

  「你倒想得開。我就想不開了。」

  單手又梳爬他那一頭爬亂的鳥巢頭，姜子牙難得認真嚴肅地擰眉，撇嘴。

  「明明就是我教出來的鳳天羽，倒頭來卻不知道他搞了哪齣戲。」

  「鳳天羽？聖上嗎？」

  「不是。是聖上的娘。」

  不再賣關子，他面上露出一抹苦惱煩躁的煩悶，謝主恩是不知道他說的搞哪齣是哪齣，但就著剛剛那句話，他得到了一個結論。

  「喔～你身為師父卻輸給徒弟，現在還搞不清楚徒弟搞哪齣。」

  他說的是肯定句，姜子牙讓他這麼一戳，戳破心頭那張薄薄的臉面，他懊惱了幾粒沙時間後眉頭一舒，乾脆了當的點頭承認。

  「對。」

  這般老實的模樣反讓謝主恩嗆咳了兩聲，沒理會謝主恩咳幾聲，他姜子牙陷入苦思，娓娓長述。他先是數落鳳天羽一番，說他平日裡看起來溫柔沈穩，沒想見腦子這般崎嶇詭怪，說他會天字，偷安流年，瞞著他布下百年他算也算不清的流年。

  「求凰已現，凰飛他處，尋鳳不著，鳳羽無枝，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他壓根兒聽不明白姜子牙這沒頭沒尾說什麼求凰尋鳳，沒理他，他就等姜子牙自說自話坦白一切。姜子牙沒讓他失望，撇嘴嘖聲。

  「這代表，天有異動。」

  這天每天都在動，能有什麼？

  「凰飛他處，這我管不了了。可至少…」

  姜子牙雙指點在他胸口內袋裡那塊「長這樣、香香的」東西上。

  「可至少…哎唷！」

  熙攘的人潮如浪撞了他一下，連帶的撞著謝主恩，謝主恩一個踉蹌往前撲，那塊「長這樣、香香的」東西掉了出來，滾到了姜子牙面前，正當姜子牙伸手欲撿的時候，那又是一個不小心，一穿草鞋的老伯趴機一下採爆了那塊「長這樣、香香的」東西。隨著東西趴機一聲爆開，謝主恩也跟著忍俊不住，嘴角失守，尤其是見著姜子牙被耍了的囧樣。

  「哎呀，庚兒給我的花糕…」故意補這麼一句。

  姜子牙怒了，他撐著膝蓋起身，賭氣的轉身，整整衣冠後哼的一聲，他老子不理謝主恩了！這回換謝主恩跟在後頭屁顛屁顛的走。

  「姜大人，生氣了？」

  不理他。他繼續跟著，走過了好幾個街口，姜子牙仍是不理他。

  「姜大人，別氣。我跟你賠不是？」

  「…有些事不能開玩笑。」

  他怕是真鬧過頭了，想著他便想拿出姚夫人給的那塊香木問問姜子牙他要的是不是這塊。姜子牙平日裡蹦來跳去的身影如今像是掛著沈甸甸的憂鬱毫無精神的走在前頭，自顧自地續道。

  「凰飛他處，且有枝。然，無人尋鳳，鳳無枝，天下又豈能容他。」

  謝主恩越聽眉心擰得越緊，這意思是—

  只聽姜子牙腳步煞停，低著頭，他叨念說他真想不透鳳天羽在想什麼，圓圓的眼裡看不見平日裡那抹灑脫的喜悅，染著滿滿的憂鬱。

  「來日，武王將有生死大劫…」捂著臉，他再次叨念說他不懂鳳天羽為何如此安排。

  謝主恩驚的震了一下，他讀的歷史中，只知武王收復天下，其後全然懵懂，不對，就算他不懂，姬發他娘親也不至於不懂。到底是為何安此流年，讓姬發遇生死大劫—

  「姜大人，那香…」

  才正要拿出手，背後讓人潮推了一下，謝主恩怕掉了趕忙的又收回懷裡，沒能說上什麼話，他和姜子牙讓人潮推著走過兩條街後才在一茶樓處歇腳。等著靜下來，謝主恩才要拿出香木，霍叔處便嘩的一聲抱著小武庚咚咚咚地跳到他們跟前。

  「狐狸精，走，陪咱們上樓吃飯去。」

  「咦。你怎地將庚兒領出來。」

  「瞧你說的。我可是問過庚兒要不要和我、和二哥出來蹓躂。庚兒應好，我才領他出門的。」

  小武庚抬起小短手噠噠兩聲附和，隨後指揮八王爺爬上樓梯，噠噠兩聲彷彿是說吃飯去。霍叔處也是隨和，好咧一聲領他上樓。樓下謝主恩再回頭，那姜子牙不知又去哪兒，連再會也不說，踏著腳步步步上飯樓。

  於此同時，飯樓櫃檯前，一穿靛色布衣的男人遮著半張面容，領了包菜飯的油紙包後正巧與上樓梯的謝主恩擦身而過—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