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卜卦

  朝歌大城謝主恩掌權整治，偕同姜子牙、八王爺，修整牆垣，疏導圳流，鼓勵農務，填補糧倉不足，加上管蔡二人救濟病民，終於趕在中秋前豐收穀物得以辦桌祭祀，感天謝地—

  「刁民！一群刁民！把老子的話當屁話！哎，你也和他們同夥！要不，怎地你一出現，說兩句屁話，他們便乖乖回家。老子我說了不下百句，他們沒一個聽入耳！」

  「姜大人，話不在多，在精。」

  「你屁！」

  謝主恩慶幸自己早在姜子牙抱怨刁民二字時捂著小武庚的耳，小武庚越來越會說話，難保哪一天不冒出個閉字嚇死他。沒再理會姜子牙，正反他抱怨完沒搞頭自個兒就會拍拍屁股走人。他這一冷落不得了，姜子牙連珠砲的接著抱怨一大串。

  「這些刁民都讓大商那些幻術神靈給寵壞，今兒還問老子能不能想法子弄幾塊熱地石，說霜降之際，他們也好省省力氣起灶暖地。」

  熱地石，這詞熟悉卻又覺得遙遠。

  「暖地怕是困難，倒是能教教百姓造暖炕，引熱流暖榻。」

  「你還真理他們！」

  「朝歌百姓不是？豈能不理。」

  說這句話他還真沒別的意思，單是想著自己擔著父侯一位，就該真好好的做些事兒，為大周盡點心力。回頭他做回案桌執筆書寫，剛落墨，姜子牙便又湊了上來。

  「我說你，真對這片朝歌如此念念不忘？」

  謝主恩執筆的手一震卻又在滴墨前收筆，徐徐沾墨：「…為何要忘。」

  「啊？你、你、你該不會還念著帝辛？」

  帝辛二字，他好心的放低音量，可那張八卦的臉就是等著笑話他一番。謝主恩不動聲色，徐徐落筆—

  「不念。」

  「你屁！一定是死心了，現在恨透了他！很不得挖他起來鞭屍！不對，那一把大火燒得亂七八糟，屍體也找不著，指不定沒死。啊！要不待會兒我好心一回幫你算算？」

  「我不恨他。」

  「不恨他還念著。」

  謝主恩一橫一豎的定定下筆，斂下眼，他銀白色的長睫毛煽動了琥珀色眼眸，透著些許的情緒波動。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什麼讓人覺得自己可憐。

  「姜大人，我在你眼裡真那麼可憐？」

  「啊？」

  姜子牙愣了一會兒，突然語塞的不知回什麼，隨後尷尬地搔搔頭，撇撇嘴。

  「以前是覺得你可憐。現在不覺得。哎，就是不覺得才敢拿你開玩笑。否則還在鎬京時，我哪敢帝辛帝辛的喊，喊出聲你還不辦了我。」

  落墨書寫，謝主恩一筆一劃寫得端正，帝辛、帝辛…現在聽見這名兒心裡還是一股惆悵縈繞，眉頭不自覺地擰出一痕皺紋。

  「哎哎，就是這副模樣，不過現在這會兒好多了，否則以前你那是要哭不哭，看著就憋屎的臉。」

  他抓著謝主恩的下巴轉向屋子左側的銅鏡，讓他看看現在皺眉的臉，銅鏡裡謝主恩與自己對望。

  「有時候我都不知道現在的我是不是我…」

  順著轉世令到了這世代，他不能確定這是不是一場夢，會不會醒了他又回到二十二世紀—

  「什麼你不是你。」

  謝主恩瞟他一眼，提手沾墨，故作輕鬆的說：「我怕說出來嚇死你。你還是別知道的好。」

  「你說你給老子說，說大聲點！」

  湊近案桌，姜子牙霸道的搶過他的筆，叨念他一句寫什一直寫，低頭才見著桌上右邊擺著姬發傳來的書信，左邊則是謝主恩著墨的回信。謝主恩沒讓他多看，一把蓋上。

  「你偷看什。」

  「唉唷，好笑，你和聖上寫什麼不能看？」

  他看了幾個字，什麼已過中秋不見…不見什麼，過了中秋又如何？牛頭蛇尾的，又不是四不像，越揣越好奇。

  「怎地三天兩頭聖上便讓人傳一封信來。說什麼怕人知道？」

  「沒寫什。倒是姜大人你別轉話頭。說到底你就是不讓我說。怕嚇著？」

  這會兒換姜子牙皺眉，食指指著他搖晃兩下罵他狡猾，他要說是，那就是他沒膽，他要說不是，聖上寫什麼他便是一個字兒也八卦不了。

  「呿。咱一件一件來。你先說說。」

  「我真要說了。」

  「說！我聽著！」

  圓眼忍不住地往桌上瞄，他要能瞄到幾個字也賺，好過現在一臉吃鱉吃虧樣。謝主恩是將姬發傳來的書信收好，一字不給看，邊收邊說。

  「我曾做了一個夢，夢裡的我為人生了孩子卻得獨自養孩子，男人選擇了自由不要我們，到最後我連孩子也護不了，含怨離世。那個夢和後來的我很像，帝辛選擇了天下，我又再次獨自扶養孩子。」

  姜子牙想敷衍的說不過是個夢卻說不出口，轉世魂上一世苦命，這一世本該享福…可惡，害他又愧疚了起來，可說到底他也沒讓他和帝辛生孩子。

  「我說你啊，你這叫做蠢。一樣的路又走一遍，神也救不了你。」

  這不，他改了流年也救不了他！

  「我要是…要是做了這麼個夢，醒來後，我就不走回頭路，此路不通，我走另一條！這人心不在我，我就找個整顆心都放在我身上的！」

  帝辛的心不在他身上嗎？他原以為在的，豈知…興許真是他蠢吧，蠢得無法分辨，一錯再錯。突然的沈默，姜子牙就當自己罵過頭，無法忍受這隻狐狸悶不吭聲，他煩躁的梳爬他亂得不能再亂的頭髮。

  「你不是說是嚇人的事兒嗎！這一點也不嚇人，不管，聖上的信讓我瞅幾眼！」

  伸手便要搶信，謝主恩早他一步將信壓在書下，喊了姚夫人送晚膳，回頭好心的問他要不要一塊吃。姜子牙擰沒，他想，可他也想看信，這隻狐狸又轉他話頭！撇嘴順著他的話問姚夫人今兒燒什麼菜，姚夫人回一句是大人不愛吃的獅子頭，姜子牙一聽只覺得姚夫人不歡迎他，可偏偏他這人就是反骨，硬是留下來，還要了一壺熱酒喝。謝主恩難得地陪喝了一杯，甜辣的梅酒滑入喉頭，不勝酒力的小臉蛋馬上就浮上兩朵微醺的粉紅雲，手指轉動酒杯。

  「我不勝酒力。夢裡也是，現在這會兒也是。」

  趴在桌上，他真的醉了，兩眼迷濛，食指沾酒，在桌上畫圈。

  「姜大人，我念過、恨過的。」

  「啊？噢～你說帝辛。」甜酒入喉，他千杯不倒，又乾了一杯。

  「他心裡有天下，那天下沒有我…沒有武庚…」

  姜子牙轉動酒杯，嘖了一聲：「你要真念著他，要不我幫你算算他至今魂歸何處？」

  謝主恩笑了，手揮的揮的也不知在揮什麼，趴在桌上發出微醺的酒酣聲。姜子牙自顧自的折斷筷子擺掛，拿了茶杯當龜甲，扔了兩只銅幣進杯，搖呀搖，邊搖邊含著酒氣問卦。

  「…天地顯靈，仙將開路，我姜子牙問卦，求神祇聽聆賜教，問大商帝辛魂歸何處？」

  杯停，錢幣滾了出來，謝主恩他不是真想知道，卻也想知道，矛盾的睜眼，望著卦象，卻又迷迷糊糊的倒回桌上。

  「沒卦？難不成連魂都沒了？」

  「半仙～不會算～」

  「不可能～我再來一卦～」

  他也醉個迷濛，胡亂搖動茶杯，還打了酒嗝。

  「…天地顯靈，仙將引路，眾神祇，嗝～我姜子牙無心冒犯，只求覓得大商帝辛身在何處？」

  吭啷一聲，銅幣滾了出來，一只乖乖的躺在桌上，另一只滾滾滾滾滾打到了謝主恩趴在桌上的手胳膊轉了一圈後停下—

  「嗝～這什麼卦…在朝歌？嗝～謝主恩看見沒～他說帝辛在朝嗝～歌～噗～半仙～我是半仙～」

  謝主恩早已睡去，趴在桌上用他微醺的鼾聲回應他—

  皎潔明月微缺一角高掛，涼徐秋風吹入小窗，風尾捲落那壓在書下的書信，信裡頭俊挺的字，字字寫著—

  “…朕甚想念武庚，盼月圓之際鎬京糧倉填足，朕欲微服到訪…卿多保重，中秋相會…”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