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管叔鮮

  過半月後那是稻穗冒出頭之際，夏熱風撫來，百花齊放鳥鳴齊飛的時節，隨水閘門按期竣工，南門外井字水圳開鑿過半，治水一事，謝主恩功不可沒，今日得聖上旨意得赴早朝議朝歌重建與下游治水一事。

  謝主恩陪早起的小武庚在床榻上翻滾打鬧直到姚夫人前來陪孩子才起身正裝，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老覺得姚夫人待他更為，慎重。他也不知道用慎重二字對不對，舉例來說，就像剛剛進門，以往姚夫人那急性子都是趕緊進門為庚兒擦臉好餵他吃飽在去忙活，可剛剛卻是朝他們倆行禮才做事。

  「哎哎，主子啊，您打算就這麼上早朝？」

  他已經穿上黑綢金襟的正裝，還有哪兒不對嗎？琥珀色眼瞳透著疑惑朝自己環視一圈，姚夫人那是一個俐落，拿了束帶將孩子綁在背上後，便拉著他在銅鏡坐下，執起木梳為他盤起一束雪白銀絲。

  「奴婢說不了什麼大話，但奴才知道衣冠正者，必自律，這上早朝就得體面，人家也會敬重幾分，千萬別像姜大人，哎唷唷，奴婢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

  還真是躺著也中槍，姚夫人對姜子牙就是有眾多挑惕，說他要是她的孩子，她定整修他一番。

  「說到這兒八王爺倒是穿得體面，不過他一下朝便脫鞋扔帽的。」

  聽姚夫人如慈母般無奈的語氣令謝主恩會心一笑，八王爺就是有這種魔力，天真自然得很，總讓人好氣又好笑。姚夫人為他別上一枝木簪，幾縷搆不上髮頂的雪白髮絲貼在他的小臉邊，他望著銅鏡裡穿官服的自己有種恍如隔世的距離感。姚夫人又選了一只樸素的香木別在他腰際間。

  「如今大周下諭令行有禮樂規範，這其中一項便是三品上大臣入早朝大殿得正衣冠，腰間得束翡翠或香木，奴婢這就給您別一只。」

  說起禮樂律規，他不得不佩服周公旦，治水之際還能分身制定律法，與劉裴重整昔日大商陋法舊規，擬定新制，首要便是行禮樂，通文字，如同二十二世紀所知，周公通行禮樂，教化大周萬民。思即此，他心頭莫名鬱悶，他真希望自己在未來讀的歷史都只是參考，

  「這香木哪來的？」他可沒這種古味的小東西。

  「這是專給您的。」

  「我？」

  手指撩起香木紅繩，圓形如印章般大小的香木一股清清淡淡地檜木香氣沁入鼻息，仔細瞅瞅上頭刻了一字。研究幾粒沙時間後放下香木，他無奈地想著儘管這些日子來學了不少古字和天字，他還是無法立即分清腰上的那是字還是圖，還是天字，亦或是什麼意思也沒有。姚夫人也沒多說，不過是只香木，不做他想也就收下了。

  走出西廂木門，官轎已然在外頭候著，只不過短短一里路，他抬手正要揮退轎夫卻讓姚夫人擋下。

  「主子坐轎子去。你要這般不守規範，下頭的人怎會拿你當主子。還有，奴婢可是提醒您，這禮範是四王爺規定的，他可不像八王爺那般隨性隨意，那孩子老奴也不知該怎麼說，只是要讓他知道你走得去，他那是不罰你也讓你心裡難受。」

  謝主恩覺得姚夫人誇張了，他走的去還省得轎夫忙活呢，更何況轎夫又不是專屬他的轎夫，這會兒抬完他還得回頭接其他大臣。

  「沒事。我就走走路。」

  「哎，主子，那你小心點啊。」

  「好。姚夫人您別操心了。」

  姚夫人還是多叮嚀一句，在謝主恩離開前還能聽見她碎語一句「老四可真的和其他孩子不同的」，可他想今兒是百官入堂的日子，他周公旦也不會知道他搭沒搭轎子。

  步伐走過重門，他一身官服，途中見著他的奴才無一不做一行拜禮，心頭有些震撼，這才多少日子，皇宮上下個個奉守禮法令人讚嘆。走過一座座停在中堂重門前的官轎，眼看就要過門—

  「父侯？」

  謝主恩腳步一頓，順聲回頭，眼前人穿上官服更顯嚴肅，使得他原本就毫無感情的雙眼看起來更加冷冽。

  「臣見過四王爺。」

  周公旦步步靠近，眼裏有不容抗拒的威嚴打量再打量，眼神掃過他身後，冷語。

  「今日不見父侯下官轎，父侯走來的？」

  「西廂離此處不過一里，臣…」

  「父侯走來的？」

  不容抗拒，這問句分明有陷阱，謝主恩卻讓逼得不得左右言他。

  「可是下人怠慢？」

  又是一句相逼，謝主恩腦海閃過姚夫人的提醒，心頭一凜。

  「不…是臣…」

  「哼！如此怠忽職守！」

  不再讓他解釋，周公旦就像奉行規定的機器人一般冷語厲聲朝自家管事下令。

  「去。將今兒在西廂當值的轎夫革職！怠忽職守，目無長臣，連個轎夫也當不好，要如何繼續待在城內！」

  他那是不罰你也讓你心裡難受—

  不罰他，他也能逼他奉行禮範，周公旦這人心思縝密，縝密得令人害怕。

  「不。那是臣讓…」

  周公旦嚴厲俊色的睨視他，彷彿就是讓他別再為懶惰的下人脫罪。在僵持的氣氛下，是一道溫儒文雅的聲嗓傳來—

  「四弟。是我邀父侯一塊兒走來的。」

  誰？這是他沒聽過的聲音。循聲回望，一位公子穿著黑襟白綢的醫大夫正裝步步朝他們走來，彷彿熟識一般走到他身旁微微作揖後雙手甩袖朝身後一背，那肅然之氣不亞於周公旦，只見他腳步微挪不著痕跡地將他護在身後。

  「要不四弟連我一塊兒罰吧？」

  周公旦嚴厲的眼色再見著眼前人後收斂半分，只見他抬起雙指一勾收回命令，喚回管事，回頭朝眼前公子一拜。

  「臣弟見過三哥。」

  「唉。我還真沒習慣這麼拜來拜去。起來吧，四弟。」

  遮住自己的背影飄來一股濃濃的藥草味，他身側那只木藥箱上掛著一木牌，牌子上刻著名字寫著—

  管叔鮮。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