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八王爺

  雪融化春泥，過了立春氣候逐漸回暖，少了傾盆落雨，南城邊上水流由湍急轉涓流，劉裴站在城門邊上畢恭畢敬的迎接姜子牙，見了謝主恩一同落轎，稍稍詫異。

  「兩位大人交情真好，一塊坐轎。」

  「不好！誰和他好！」

  「不好。」

  幾乎同時，只是相較於姜子牙激動的反駁，謝主恩顯得理性冷靜。

  「劉裴，這南門三州有多少災民？」

  姜子牙雙手背後，一臉百無聊賴的痞樣邁步逛城邊殘垣，時不時摸摸崩壞的土磚，弄了一手泥濘，現在還擦在人家劉裴衣袖上。劉裴倒是大度，這會兒拿了自己的靛色帕巾給他抹手，倒也畢恭畢敬的回話。

  「三州合算無房可居者共五千一百一十一人，死者六百五十六人，讓洪水沖去尋不著者共有三百零七位。」

  姜子牙細眉微捲，望向四周正巧一輛牛車拉了十二具包麻布的屍首滾泥而過，朝大江水望去，還是一片黃泥拌水，兩行士兵在江邊拿著竿子找「人」。

  「那些沒房子住的人都到哪了？」

  「百姓們都在城內救濟堂。」

  「救濟堂？一處堂所容得下五千人？」

  謝主恩詫異，想皇宮城這般大養了一千餘人便覺得錯錯有餘，他一處救濟堂竟能容下五千。劉裴別有深意的瞟了謝主恩兩眼，眼神透著一絲疑惑，卻又在一瞬間收起眼色。

  「回父侯，救濟堂位在東門茯苓山南面，佔地有半座山廣。」

  「半座山！那是誰的救濟堂？」

  姜子牙納悶，重災之下，開堂濟世卻不欲人知，上回早朝竟沒人稟報皇上。

  「救濟堂乃是管叔鮮大人所有。」

  「管叔鮮？」

  又是一回同時，姜子牙用他圓眼惡狠狠的瞪了謝主恩一眼讓他別再學他說話。謝主恩也白了他一眼，回頭繼續追問。

  「管叔鮮…當今聖上的弟弟？」

  「回父侯，是。」

  管叔鮮，這名字莫名令謝主恩心顫，他記得歷史上有件大事就與管叔鮮有關，而那件「大事」…他想不起來的大事，令他心頭怔忡不安，跳快了好幾下。

  姜子牙反倒和平日一般痞樣痞樣的續問：「是那位自以為是，說自己是名醫大夫那位？」

  「這…三王爺確實是大夫。」

  「唉，你說話幹嘛這般扭捏。我就問你是不是那位宅子比皇宮還大的那位？」

  「三王爺宅子與救濟堂一塊，當是。」

  這話回得像是不想得罪三王爺那般謹慎小心，也就這般謹慎小心不免讓謝主恩多揣一二。劉裴不想得罪管叔鮮，不得罪，原因逃不過權勢金錢，然劉裴卻是家境富饒，舅舅還是官拜二品，乃現今朝堂上刑部御史，兩舅侄同修大周律法，要說貪求權勢，他劉裴何須貪，門後可是一堆人搶著巴結。那為何如此謹慎？

  姜子牙撇嘴，看不慣他那般小心翼翼，他倒寧願這劉裴和狐狸精一個樣伶牙俐嘴反駁幾句，他也好揣測他深不見底的心思。

  「罷了、罷了，那個周文王九個孩子就屬他老三最富裕，多救些百姓也是應該。」

  謝主恩暗暗忖度，九個孩子？他知道伯邑考、姬發、管叔鮮。那其餘六位有誰？眉心不自覺的擰緊，他充滿野性的狐狸心頭又是一顫，忡忡不寧。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必須想起有誰—

  「哎～劉大人，今兒個怎地多了兩張新面孔。」

  油里油氣，公子哥兒的調調，一穿著綠繡白綢金腰帶公子提鞋踩著泥濘朝他們走來。劉裴見人趕忙作揖。

  「臣見過八王爺。」

  起身後介紹左右姜子牙和謝主恩，低語便說了眼前人乃是八王爺霍叔處。霍叔處瞅著就是剛滿十六歲，正值貪玩年齡的小屁孩，拎著布靴，臉上還掛著泥痕，探頭探腦的打量姜、謝兩人。

  「你，我知道，二哥帶回來的師尊。師尊好。」

  有朝氣的跟著喊姜子牙一聲，他可有禮貌的呢。回頭那雙滿意青春活力的眼自謝主恩頭到腳打量一遍。

  「你，你是那隻狐狸精！我說你啊，還會變妖法嗎？」

  「臣乃是狐狸精，自然會妖法。」

  「真的！那你給我變變。我想想…這…你就變變變，將我鞋子擰乾。」

  說著便提鞋擱在半空謝主恩鼻頭。他大可拒絕，可眼前八王爺笑得和孩子一樣，期待而亮晶晶的眼和第一次擁有玩具小車的孩子一樣，令謝主恩不忍拒絕。琥珀色眼瞳打量了下眼前霍叔處，一副讓人保護得很好不受外界紛擾的天真模樣—

  沒應好，也沒說變不變，也就在眨眼間，他雙指推開鼻尖不過兩寸的滴泥布靴，就這麼幾寸距離，布靴便一瞬擰乾，隨風吹晃個兩下，上頭乾涸的哭泥便一小塊一小塊龜裂掉落。

  「這這這！你們瞅見了嗎！」

  霍叔處誇張興奮地大喊，想也沒想的隨意撥去腳上污泥，管他乾淨沒乾淨便套上乾了的布靴。

  「狐狸精！你這妖力可真！真！真方便！我能學嗎？我能學嗎？」

  興奮的大吼大叫，整個南城邊就屬他的聲音最亮，這會兒纏上謝主恩，在他身邊值繞圈讓他教他兩招。姜子牙回頭嘀咕問劉裴，這屁孩來這兒做什。劉裴面色尷尬，說八王爺來這兒沒幹嘛。

  「沒幹嘛，幹嘛來！」

  「這…」

  這不出個東西，他身後腳步聲漸近，混著笑聲打斷他們的對話—

  「八弟。大老遠的便聽見你嚷嚷。下個月就要娶媳婦的人，還這般不穩重。」

  「哎？五哥！你不是在三哥那兒幫著看病嗎？」

  又來一位五哥，姜子牙問五哥是誰，劉裴才說是蔡叔度，姜子牙便不耐煩的反問他又來幹嘛，沒等劉裴回，他便失去耐心說他自個兒掐指算，順道算算還有哪個閒人要來。謝主恩聽見蔡叔度三字後，擰卷眉心…

  管叔鮮…蔡叔度，還有眼前的霍叔處，管、蔡、霍，這不是—

  「我來救你的。」

  思留讓蔡叔度打斷也或許是其實他根本還沒想到什麼，就見蔡叔度理了理身上大夫穿的白衣黑繡的立領，好整以暇的墊了墊沈甸甸的木藥箱。

  「救？」

  「再沒個警覺。五哥就救不了你囉。」

  話說得雲淡風輕，霍叔處起先是疑惑，隨後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整個身子慌慌張張地亂跳，這會兒繞過謝主恩。

  「狐狸精你改天教。我今兒個有事，要先走了。」

  逃也似地朝反方向奔去—

  「霍叔處。站住。」

  循聲，謝主恩回眸，眼前人年紀瞅著和姬發差不多，然他如瀑烏絲卻是染著兩屢白髮貼在耳鬢，那雙鳳眼老鷹銳利的打量他們一番，有那麼一瞬間與謝主恩眼神接觸，犀利地瞪他一眼。謝主恩猛的心頭不安的跳快一拍，不安，不安—

  「這位是？」

  這會兒姜子牙老早便食指掐動一番，一陣指算後臉色一沉。

  「這是四王爺，周公旦。」

  周公旦，不就是周公。周公…周公…周公…，猛地琥珀色眼瞳豎成葉立狀，他想起那件大事—

  周公東征，平三監，滅…武庚！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