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聲制止，面露怒意，鳳眼轉冷，手揮龍袖，袖聲一振響徹大堂，這一聲袖聲另底下眾臣震懾，連忙跪地，求請聖上息怒。

  「聖上息怒。」

  「息怒？朕親封的父侯豈能容得你一介總兵羞辱！」

  李靖以退為進，委屈跪地：「臣過分擔憂，才出言不遜，求請聖上降罪！」

  帝王怒氣此刻震攝眾臣，謝主恩跟隨大臣們跪地，琥珀色眼瞳裡的敵意讓姬發這麼一打斷反倒多了點理性和冷靜，腦裡心思翻轉，倘若姬發真降罪於他，反而是適得其反，不得臣民之心。

  「朕便如你…」

  「聖上！」

  謝主恩貿然地打斷姬發，銀白色長長的睫毛扇過他那雙流動心思的琥珀色眼瞳。李靖愛出鋒頭，張口顛倒是非，乃真小人也，與上一世的廠長屬同類人，有能力就想踩著別人的頭頂登天，聰明的懂得以群眾之力逼迫局勢。

  「臣身份曖昧，又為妖物，通靈眼知天下圖誌，為凡人所不能為，李大人是謹慎是心細責問，擔心臣有害於大周。」

  「妖人殊途，妖心詭譎多變，臣責問是為了大周、為了聖上安危。就怕父侯別有用心！」

  「臣…臣確實別有用心。」

  朝堂一陣嘩然，姬發幾欲開口為謝主恩解圍，然卻又讓謝主恩一個叩首打斷了思流。

  「臣以為畫天下獻與皇上，能搏皇上一絲欣悅，那麼臣和孩子便能多一分安穩。臣以為剖地理而解洪水之難，能為大周多一方樂土，臣和孩子也能安居。臣以為萬臣一心苦南城之苦之際，臣盡一點微薄之力，與眾大人為天下百姓謀一寸和樂，那麼…臣和孩子也能安平一世。」

  聽到最後一句嘩然煞止，那一句是心機，不專讚李靖，反提醒這洪水翻覆南城的日子，辛苦的可不只李靖一人，可如今李靖佔盡鋒頭，他就不相信每位大人都能服氣。

  朝堂的氣氛瀰漫一股肅然的靜謐，李靖朝潘杞擠眉讓他反駁一二，潘杞露出為難之色，不著痕跡地回頭偷偷瞟了後方劉裴一眼。這小心思謝主恩看在眼裡，他不識劉裴，暗暗打量。劉裴年約二十七八，一表人才，官拜三品司門，奉皇令修正律法，光看他那雙桀驁不馴的眼，就知道他不是個容易服人的性子。

  李靖讓潘杞默不作聲的態度氣得不清，回頭換了張忠心耿耿為大周的模樣。

  「臣也是一心為大周。」

  憤慨忠誠的激昂宣示，李靖猛然回頭審問謝主恩。

  「斗膽踰矩懇問，父侯，您給了圖誌又能如何，解剖地理又能如何，此次水患在即，您可有法子治水！」

  遇小人，要比他更小人，他謙虛，自己就要更謙虛。

  「臣乃妖物，妖物乃順時節而生，聖上、各位大人請詳看此圖嶺衫山頂。」

  謝主恩雙指點向南門旁的嶺衫山頂頂上，就見山頂有面鏡天水湖。

  「冬雪冰湖，春水華流，夏雨綿綿，秋水成泥。湖水一年四季四張臉，如今是雪湖遇春暖，融化東流，卻偏偏恰逢大雨，南門外水道疏水不及，洪水翻覆。」

  語末他有意無意地順著姬發的臉面瞟過劉裴，他不識劉裴，此下又這麼刻意地瞟他一眼反讓人覺得劉裴聰穎，聽得懂他言下之意。劉裴原本與世無爭的眼瞳閃過一抹黯黯的野心和傲氣，斂下眼後啟唇。

  「疏水不及又堵水，倘若翻覆，南城不就和洛邑相仿？」

  李靖一臉吃鱉樣，劉裴這話是正面打臉他，可劉裴那副就事論事，那句和洛邑相仿的問句卻堵得他無話可說。謝主恩聞言驚豔，對這劉裴另眼相看。

  「高牆堵水能解一時之為，卻如斟酒溢杯，滿了仍會潰堤，山頂潰堤，伴隨泥流，城南恐成一片水沼之地，無法居住。」

  姬發眉頭緊鎖，下蹲於謝主恩身側，雙指指著洛邑和南城：「洛邑和南城都位在水之上，每年恐遭洪水之苦，百姓們需要用水卻不得離水源太近，這…可有方法可解？」

  「臣以為此處見水閘，至中游便…」

  他在南城外寫了個井字，引水分流。

  「上游分閘水道，中段分水疏濬，畫井字疏圳灌溉農地。」

  姬發鳳眼一亮續道：「這麼一來嶺衫山頂就能依節氣開水閘，秋不至缺水，夏不至淹水。」順指畫過南城：「井字疏圳，井字內皆能種稻，此下糧倉也能豐收！妙！妙極了！」

  劉裴眼神瞟過聖上，上前一步：「聖上倘若能成，洛邑當能行此方法，收沼為土，不久也能為百姓謀一塊樂土安居。」

  「好！甚好！」

  見姬發大大讚揚，李靖瞅著很不是滋味，虛情假意的附和兩句後矯情提問。

  「那下段呢？水流節制，淤泥堆積，下段百姓可要吃土？」

  耍矯情？他也會。謝主恩伸手欲指向下游東海，轉身卻見著姬發認真的側臉，心下一動，他這隻鳥都能變得如此果敢，他謝主恩自然也能向前邁進。定下心神，眼裡滑過早已安排好的心思，侃侃續道。

  「下游，一道引入東流見海港，鹽可入城，城貨可出海，通商更為便利。另一道為大周與辣木方分水嶺。此分水嶺一能分國，二能為辣木方疏濬灌溉，互相得益，奠定盟友之約，得以交好。」

  「哈！說到底你就想延續前朝情誼，甚至與辣木方交好！」

  一句交好，朝堂氣氛再變，連著原本不敢說話的潘杞也跳了出來。

  「辣木方與前朝交好，我大周朝建國之日，他辣木方還不願前來，此等蠻族，還需要與之交好！」

  「聖上，疏濬於無非是助長辣木方氣勢拐個彎想，辣木方反倒覺得咱們大周好欺負。千萬不能聽信前朝舊人建言，否則恐會誤國。」李靖再補一刀。

  小人就是小人，落井下石之事絕對少不了他。謝主恩斂下眼，沈沈一嘆後不再說話，他的沈默顯得他可憐無助，抿緊的唇就是不為自己辯解一句。他再次嘆息，手掌有意無意畫過西王哥那片西方番土—

  「誤國個頭！」

  姜子牙不耐煩地責聲，那雙圓眼惡巴巴的瞪了李靖一眼，回頭又瞟了一眼那裝可憐裝得我見猶憐的狐狸精。狡黠、狡猾，奸詐，老早便算著了這一步，就等著他入這一名叫朝堂惡鬥的坑。

  「北有鬼方偶來侵擾，西有西王哥日偷一寸土，南有辣木方，這回早春洪水，辣木方沒來偷襲，那是他番主有義。如此有道義之人，我大周不能與他交好，那是我大周邊防損失！」

  姜子牙回頭叩拜姬發，再次發話。

  「聖上，辣木方與前朝結盟百年，豈是大周一朝一夕可以交好，藉此次疏圳，率先示好，一能告訴西王哥，咱們大周朝悠然面對他的侵擾。二也能趁此警告鬼方，咱們與辣木方親近合手，讓他們切勿輕舉妄動！三…」

  姬發接話續道：「三更能安定百姓，安居樂業指日可待。」

  「臣惶恐，原來聖上早已慎忖。」

  姜子牙本就是聖上跟前紅人，他一出聲，氣勢更勝李靖，他又一句臣惶恐，眾人跟著趴跪臣服。謝主恩也在其中，他眼裡冷靜，嘴角卻悄悄勾起一抹笑意，懂得逼迫時局的，可不只他李靖一人。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