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主恩沒浪費時間，賊溜溜的琥珀眼轉溜好奇眼色，瞅著那顆圓滾滾的肚子像是瞅著什麼稀奇的玩意兒似地，露出興奮的笑顏，招手喊了無降，纖指指著邵氏，無辜的下令。

  「無降你這般扣住夫人，這般、懂吧，就這般，可千萬別弄疼她。」

  瞅著是怕無降粗魯弄疼邵氏，謝主恩邊說著這般這般，纖細的手胳膊上扣，好心好意的示範一回，讓無降依樣畫葫蘆的自邵氏的腋下反扣她的上身，迫使她挺出肚子。無降照做，邵氏哪能容許他放肆，掙扎得大吼。

  「你想做什！放手！放手！相公！相公快讓他們住手！」

  「嗯嗯，好吵，無降拿個什麼東西塞住她的嘴。哎，記著別虧待她，給她你常吃的東西咬著就好。」

  無降得令，他乃是太白星上白虎，不吃凡間熟食，最喜歡吃的自然是新鮮生肉，奈何在宮裡頭不能食人，偶爾他就是抓兩隻溝鼠活蛙跋皮活吞。得令後，他蹲在地上，順著走廊邊的水溝摸兩下，黑水流中發出吱一聲，隨聲他手裡抓著一隻灰色沾著污水的溝鼠。邵氏瞪大了眼，想退步卻無法退，幾盡歇斯底里地大吼。

  「拿開！拿開！你好大的膽子！相公！相公！」

  驚慌失措的眼瞳就見溝鼠揮舞粉色帶髒物手腳掙扎，污水噴濺在她粉撲小臉上，就見灰鼠一點一點逼近。比干上前抓住無降放肆的手。

  「妖物！你好大的膽子！」

  語帶雙關，指桑罵槐，罵是罵無降，眼色卻是狠戾地瞪著謝主恩。謝主恩悠哉悠哉的捏著酸梅輕含入口，還是那張事不關己的臉，也就是這份泰然引比干衝動，他轉向帝辛。

  「大王！臣自知與蘇府交情不匪，容有罪責。可您聽聽，這是什麼剖腹知胎象，那我孩兒豈能活命！那可是一條人命！如此喪心病狂之語，凡間豈能容忍！」

  一句凡間就想挑撥人妖分界，比干這句話說得極深，是告訴帝辛人妖中有界，三百年來儘管融合安平，凡間仍有階級，人在上，妖在下，怎麼能讓妖物亂了世間階級規律。帝辛鳳眼微瞇，若有所思瞟了一眼謝主恩，還真的有幾分打量，伸出雙指滑過謝主恩細緻的臉蛋，捏著他的下巴。

  「一條…人命啊。」

  「是啊！大王！世間萬物生命本就不平等，自古便有階級，怎能讓妖物如此草滅人命！」

  雙指流連，他拇指也滑過謝主恩沾梅汁的唇，蹭過後舔過拇指酸味，鼻頭微皺，這味兒真酸。

  「鎮國公，以前有隻妖罵寡人好色之徒。」

  昔日落難，狐狸大罵商王是好色之徒，說好色之徒最沒用，來日他就要迷他個神魂顛倒，讓大商王殺人不殺妖神。

  「你猜猜那隻妖還活著嗎？」

  「如此膽大無禮，當需捉之而後除之，以彰顯我大商律規！」

  「大商律規言道大商之下，人本為重，妖為次，人掌天，天下有妖。」

  這是先祖寫下的律規，本為善意，救無所歸依的妖物，引他們長居在凡間，沒想見，百百年後竟讓人曲解其意，喚妖為奴。

  比干見大王附和，趕緊補上兩句煽動大王：「妖本微賤，如此膽大，自然除之！」

  「微賤？寡人的孩兒在這妖物肚子裡也是微賤？」

  帝辛銳利的眼神掃過比干，提手播袖撫摸謝主恩微凸的小腹，冷情續道，說凡人大開無極門，食妖，是眉不擰，眼不眨。

  「要寡人說今兒妖取人胎辨胎象，何罪之有！來人！拉住鎮國公，別讓他擾局！」

  「大王！大王！人妖殊途啊！大王不可忘祖！不能為先祖規律！大王！」

  「拖到一旁！無降，動手！」

  無降還是瞅了眼謝主恩，見他點頭，無降便一把將髒兮兮的灰鼠塞滿邵氏小嘴，污水髒毛溢出小口，邵氏讓噁心臭腥味逼哭，淚眼潰堤直搖頭嗚嗚啊啊的叫嚷。謝主恩食指摳耳，略顯不耐，微微抱怨嬌嗔，抬手便讓無花取廚房的大刀來，無花手腳本就俐落，咚咚來咚咚去，沒幾粒沙時間便送到院子。

  「那個誰，你過來，動手。」

  隨意指了個子字宮人來，然，人剖人腹，是何等喪盡天良之事，那宮人提刀卻抖得拿不住，大刀三番兩回落地，在謝主恩一聲冷哼下，子字宮人受不住壓力跪地請罪。

  「主子，喝點魚湯。」

  復仇之心早已鼓譟難安，如今逮著機會，元喜便是百般討好也想親自動手。

  「奴才瞅著這些下人各個膽小，不如讓奴才動手，速戰速決？」

  謝主恩慵懶的靠在鞦韆上悠悠的喝了一口魚湯，抿唇舔過唇上鮮湯才開口：「大商先祖有規律在先，人為本，妖為次，本為善意，引妖長存在大商王的羽翼之下。如今，人食妖，謂補。妖被斬，謂理。反之，妖食人，為惡，人若被斬，為罪。」

  緩緩放下熱碗，琥珀色眼瞳是看透人性醜陋的透徹，冷情開口。

  「今日我一妖物剖邵氏胎腹，是罪，還是滔天大罪，豈能由公公待我承受。」

  言下之意是拒絕元喜動手，告訴他，鎮國公他們喪盡天良，他元喜為了大王的名聲，斷不能人殺人，帶罪伺候大王。元喜一凜，連忙退步，眼裡仍是藏不住濃濃恨意和失望之情，謝主恩回頭瞟他一眼。

  「公公。」

  「…諾。」

  「魚湯真好喝。」

  元喜臉色一怔，低頭得令忍著一口氣，作揖福身，再起身又恢復平日那副沈靜的模樣。謝主恩摸著手把起身，裸足的白嫩腳丫子步步走下階梯，拿起大刀在邵氏面前晃了兩下。

  「這刀真沈。」

  說沈，纖腕提不住刀，刀鋒落地，立馬入土三寸，嚇得他拍拍胸口定定神。

  「這刀落下，哎唷唷，指不定連孩子都頭都給砍下了。」

  讓綁在角落的比干聞言，急得大喊：「大王！臣一生為大商征戰，功勳無數！大王！」

  沒理會比干，謝主恩更沒回頭看帝辛一眼，伸手摸了摸邵氏圓胖胖的肚子，琥珀色的笑眼和邵氏噙淚恐懼的眼色成了對比。

  「別亂動。我就是摸摸，看看胎兒頭在哪兒，嗯～，這麼大個肚子，胎兒有近九足月，快生了是吧？」

  「大王！您不能這麼待臣！」

  帝辛劍眉連擰都沒擰上一絲，回頭還讓元喜入廳內拿本逐冊來瞅瞅，比干見他不為所動，又見謝主恩雙手提刀，左劈右畫，他像下定決心一樣大吼一聲。

  「無極門！是姬昌打開無極門！他殺了自己的夫人鳳天羽，以他的血打開無極門。」

  這消息挺聳動的，但不算消息，謝主恩執刀又是一回亂砍，手一偏劃開了邵氏肚皮上的綢緞，血滲襯衣染了白布一痕血紅很是駭人，比干瞪大了眼，唇嘴顫抖。

  「姬昌拔了鳳天羽的羽毛得知先機，五羽共得五支卦象，說他周莊建天朝，待等鳳天羽子回朝歌，一舉攻城建周朝。」

  商紂滅，周朝起，他知道的歷史，帝辛注定大敗，謝主恩早早見帝辛冷下臉，仍是心頭揪緊，多有不捨，衝著這番不捨，他便要多為帝辛折磨折磨這些為臣不像臣，當人不如人的敗類。

  「姬昌那點野心，大王早就知道，鎮國公你這消息不夠～不夠～」

  雙手舉刀，又往邵氏腿中間一劈，嚇得邵氏抖腿失禁，頓時騷味飄散，什麼鎮國公臉面都沒了。比干盯著邵氏的肚子，為求妻兒安平，他咬牙。

  「卦象說鳳天羽子建新朝，周文周武傳千年，言下之意就是姬昌與姬發享有天朝美名，然，鳳天羽血枯之際說…他說姬發是他熱胎百年的孩子，不是姬昌的孩子，讓姬昌別想著當王…姬昌震怒之下將鳳天羽一劍穿心，回頭問我和蘇老爺聽見什麼沒，狼子野心，睜眼他也要說瞎話，更何況當時只有我和蘇老爺在場。當時臣一心求子，只求妖胎，便捂耳說沒聽見，蘇老爺便華妃入宮一事與他利益交換。」

  謝主恩才想問什麼是熱胎，就見帝辛箭步璇身，反手間抽上牧珆腰間長劍，在一瞬間揮劍，畫出半月弧形，銀光直剖邵氏胎肚。

  一霎鮮血濺灑他與帝辛的臉，比干也在一瞬啞然，無聲的張嘴悲痛的啊啊啊聲，連叫也叫不出聲。

  「寡人乃是大商之王。爾等、爾等竟如此算計！」

  他乃是王，王者霸氣當是震攝天下，此刻卻顯得他在高處，不勝孤寒，什麼進貢、選妃，倒頭來全都是這些臣子玩弄他的手段，而他這個王，如魁儡，還讓臣下預知滅國，任其私下戲謔朝下，而自己只能隨波逐流，任人宰割，無從抵抗。現下這一剖，那是他無聲的反抗。

  「我大商養靈獸奇獸倒頭來！讓你們如此踐踏！」

  長劍一挑，勾出臍帶和孩兒，地上染上滴滴答答的水胎斑駁，劍端一勾勾破血淋淋的水胎，而後朝地上一甩，胎兒頭顱應聲破裂。帝辛雙眼染紅血絲，冷瞅地上爛肉泥。

  「恭喜，鎮國公。食、妖、胎、果、得、壯、丁！」

  扔劍雙手朝身後一背，步步走回鞦韆，比干徒地發狂，直往帝辛奔去—

  ＊＊＊南佬原創＊＊＊